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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面到的这一天,陶嫤正捻起彩漆托盘里的点翠鱼宝簪端详,霜月进来说道:“姑娘,听说今天是魏王从松州大捷归来的日子,街上围满了许多人,都打算一睹魏王英姿风采呢。”

她手一紧,被簪子的一头刺疼了指腹,“今天回来?”

一旁白蕊眼尖地瞅见了,赶忙拿起她的手指查看,见没有流血才放心。

霜月含笑点头,“是呀,后天便是宫宴呢,这时候回来还有些晚呢。”

陶嫤定了定心思,继续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首饰上,故作镇静地应一声:“哦。”

回来就回来了,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还能去外头迎接吗?

于是没再说话,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玉兔嵌翡翠珊瑚吊坠上,琢磨着那天应该做什么样的装束。然而想了又想,脑海里还是回荡着霜月刚才的话,江衡今天回来了,他现在就骑马走长安城大街上,由百姓簇拥着往皇城而去。

那个最终会成为大晋天子的男人,他会坐在尊贵的龙椅上,掌控着天下苍生的命运,包括陶家的宠辱兴衰。

她不想变得家破人亡,所以只能讨好他。

要怎么讨好呢?

如果能拯救一家的命运,那么被他再冒犯一次,也不是不能忍受。

他上辈子只把自己当小孩,所以才会做出那种事,这次又会如何?陶嫤一一婆娑过首饰,他如果很喜欢小孩子,那么她就当个乖巧的小孩子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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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时间眨眼便过去了,宫宴设在傍晚,府上并不着急,直到午时用过晚膳后才开始准备。

陶嫤坐在镜奁前足足有一个时辰,白蕊心灵手巧地梳了个双鬟蝉翼,发际簪插玉叶金蝉宝钗,她皮肤细腻,脂粉反而会掩盖了原本的好颜色,是以只淡扫了峨眉。她雪靥白中带粉,如桃花含露,又似春雨梨花,端的是玉做精神雪做肌肤。

换上嫣红散花垂丝海棠襦裙,陶靖已经收拾妥帖在门外候着了,等了一会儿不见陶嫤出来,便径直走入内室:“叫叫,马车已经在府外候着了。”

音落,他看清里头光景后蓦然止步,少顷一声轻咳,“你快一些。”

陶嫤偏头睨来,微微一笑,“哥哥看我这身打扮好看吗?”

陶靖多看了一眼,以前就觉得妹妹像一个雪团子,洁白柔美,没想到今天一打扮更让人错不开眼。这才不到十三,若是以后及笄了,不知道要俘获多少权贵子弟的心,说不定家里求亲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才这么一想,他心里就不大高兴了,叫叫这么可爱讨喜,他总觉得谁都配不上她。

“好看。”陶靖摸了摸她的头顶,“既然收拾好了就跟我出去吧。”

陶嫤嗯一声,牵裙跟在他身后出了重龄院。

此次入宫她只带秋空和玉茗两个丫鬟,一个头脑好,一个身手好,万一出了意外还能及时解决。

门外有两辆马车等候,陶临沅已经到了,见两人到来出声询问:“你们阿娘呢?”

殷氏尚未到来,他脸上隐有不悦。

这会儿时间尚早,陶嫤便央他多等一会儿,“反正去得早了也是等着,我倒宁愿在家门口多等一会儿。您别着急,阿娘说不定马上便来了。”

陶临沅纵容地看了她一眼,“身体可好了?瞧着活蹦乱跳的。”

陶嫤刚想回答,余光瞥见一抹妃色身影,扭头朝朱红大门看去,果见殷氏正领着丫鬟朝这边走来。她今日同往常很不一样,粉黛薄施,娇容娅姹,玉颜照人。她一身行头都是陶嫤挑选的,连头上的鎏金鸳鸯双翠翘都不易例外。

事实证明陶嫤果真没选错,阿娘今儿个美得不像话。

她悄悄打量身旁的陶临沅,他没了声音,目光定定地落在阿娘身上,连人走到跟前了都没反应。原本该殷氏和陶临沅乘一辆车,陶嫤坐后面那辆马车,陶静骑马跟在一旁。不过陶嫤临时改了主意,挽着殷氏的手问:“阿娘,我跟你坐一辆车好吗?宫里有些规矩我不明白,想请教一下你。”

殷氏想了想,宫里规矩确实繁琐,应当在进宫前告诉她,便应下了,“那我们坐到后面去。”

因为陆氏这一层关系,此时殷氏和陶临沅的关系已然很僵了,就算不争吵,也从未和颜悦色地相处过。是以陶嫤提出这个要求,殷氏答应时根本不过问陶临沅的意见。

陶嫤欢喜,扭头问陶临沅:“阿爹,你看好吗?”

陶临沅已然回神,面色如常地颔首,“也好。”

于是两人坐进后面的马车里,殷氏踩着黄木凳上车时,陶嫤不经意地看一眼前方,陶临沅正好往这边觑来,目光落在马车内那抹身影上。

阿娘打扮得这么漂亮,他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心里应当很不好受。

就是要让他不好受,陶嫤想。

看得到而得不到,他才会发现阿娘的好。

*

进宫后男眷与女眷分开行事,宫宴时再一起聚在麟德殿内。

前方有宫婢引路,殷氏和陶嫤一路来到庄皇后居住的昭阳殿,走过漫长的丹陛,便看到殿内已经来了几位命妇。

前方鸾凤镶象牙髹漆矮榻旁坐着一人,雍容华贵,年近五十保养得当,一点儿也不显老,正是当今庄皇后无疑。她身边站着一位与殷氏年纪相仿的女子,姿容不俗,笑意盎然,就是把陶嫤视若己出的宜阳公主了。

殷氏和陶嫤上前见礼,庄皇后让两人起来,笑眯眯地把陶嫤叫去跟前:“两个月不见,叫叫似乎长高了些。”说着拍了拍她的小手,“叫叫想本宫没?”

自从皇后知道陶嫤的小名后,一见面便亲昵地叫她叫叫,一开始她真有些无所适从,不过时间长了适应下来,反而觉得习惯了。

陶嫤娇靥含笑,一张小嘴抹了蜜似的,“正因为想皇后娘娘了,我赶紧把病都养好了,就等着今儿个进宫来见您呢。”

卫皇后听了高兴,却又为她的身体心疼,“怎么又生病了?赶明儿本宫让太医署的人给你看看,把这身体好好养养。否则动不动就倒下了,本宫上哪儿再找一个你?”

能被皇后如此看重,可是在场许多人都羡慕不来的事,多少双眼睛盯着陶嫤,她却恍若未觉,眨了眨眼睛顽皮道:“可能叫陶嫤的有不少,不过叫叫可就只有我一个啦。”

一老一小许久未见,旁若无人地说起话来,就连宜阳公主看了都免不了吃味儿,皇后对她好像都没这么宠爱过。不过也不稀罕,谁叫陶嫤这丫头会说话,可人疼,就连她都喜欢得不得了。

她和殷氏对视一眼,禁不住相视而笑。

约莫两刻钟后,宫婢进殿内通传,躬身向庄皇后道:“娘娘,魏王正朝昭阳殿来,邀请您到前方麟德殿去。”

陶嫤微一滞,江衡来了?怎么跟她印象中不一样,上辈子不是慧王来请人吗?

她虽不解,但面色如常地扶着庄皇后站起来,一同朝门口看去。

金线纹墨靴踩在丹陛上,步履沉稳,魏王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姑娘问男女主相差多大,阿月说一下。

叫叫重生后这时十二岁,江衡已经二十七了,本来打算文里说的。他们相差十五岁,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

反正阿月是很萌这种年龄差体型差啦~

男主终于出场了…

江衡:明明只是一只鞋出场!!

叫叫:本来不该是你的,你出来干什么?慧王呢,让他不许偷懒!

江衡:你想见他?

慧王莫名一枪: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阿月得意地笑,想出场就快来讨好我吧~(^^)/~~~

畏高

松州古城是兵家必争的边陲重镇,军事重地,江衡自从十八岁封王后,驻守在那里已有九年,领兵打仗乃是家常便饭。

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将他磨砺得五官深邃,如一把锋利冷硬的兵器,平时不露声色,出鞘时便能轻易夺人性命。他换下一身明光铠,穿着墨色织金柿蒂纹暗地锦袍,目光专注,伟岸的身躯停在卫皇后身前,“母亲。”

卫皇后最满意的便是这个三儿子,不仅能力卓群,更是英武昳丽。自从他封王后便鲜少回京,难保不会多几分疼爱,“怎么是你过来了,你二哥呢?”

二哥便是慧王江衍,卫皇后统共生了三个孩子,宜阳公主是两人的长姐。

往年中秋宴都是慧王来请皇后入席,今年不知为何忽然换做他,不只是庄皇后,连陶嫤都觉得诧异。

江衡简单道:“二哥有事,便托我替他过来。”

他一笑,“母亲不欢迎我?”

卫皇后只是觉得疑惑罢了,又怎会不欢迎他。他前天才从松州战场回来,这不是为他的身体着想,担心他过于疲惫么?

“哪儿的话,你一走就是大半年,我欢迎还来不及呢。”皇后又恼又心疼地看他一眼,忽地想起来身旁还有人在,面上笑意慈蔼,“你去松州许多年,恐怕还没见过楚国公的外孙女呢。你不在的日子里,可全凭着这个小开心果陪着我。”

说着拉过陶嫤,把她介绍到江衡面前,“叫叫,这便是魏王。论起辈分,你还应当喊他一声舅舅。”

两人仅隔着两步距离,陶嫤的身高勉强到他胸口,需要使劲儿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这跟前世见面的方式不大一样,不过大体没什么区别,陶嫤已经整理好心情,仰头瞅了他一眼,对上他幽深的目光,双目澄净,好片刻才默默地憋出一句:“…舅舅。”

江衡低头看着这个小不点,似乎才十岁左右,模样生得纯净漂亮,一双眼睛尤其明亮逼人。

不过她好像有点怕他,那双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惧,轻而易举地被他捕捉到了。

“叫叫?”他对这名字略有兴趣。

一旁殷氏抿唇笑了笑,上前解释道:“她一小就吵闹,不会说话时便闹腾,会说话后更是不得了。整个府里都是她的声音,后来给她起乳名,便顺势起了这两个字。”

江衡低笑出声,看着陶嫤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倒是有趣。”

陶嫤长睫一颤,敛眸移开视线,心里有些复杂。既庆幸他没有把她举起来,又遗憾少了个接触他的机会,如果不能借机给他留下特殊的印象,以后恐怕不好接近吧?

没等她想好,江衡已经走在卫皇后身旁,携领一干命妇女眷们往麟德殿而去。

陶嫤、殷氏和宜阳公主走在皇后身后。

殷氏与宜阳公主一个月不见,两人凑在一块有说不完的话,泰半话题都落在殷氏今天的装扮上。陶嫤一边听一边跟着,前方正好是江衡修长的背影,他肩宽背阔,步伐稳健,身形很是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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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两人初见是在麟德殿偏殿内,彼时只有宜阳公主、殷氏和她,再加上两三个不大相熟的命妇。

江衡过来探看长姐,宜阳公主就顺理成章把陶嫤介绍一番,他的心情应该不错,俯身便把她当小孩子似的举了起来。陶嫤当时吓傻了,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一个劲儿地边哭边求道:“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

她面容稚嫩,在他面前可不就跟个小孩子一样?

江衡常年在军营中生活,习惯了随性不羁,自然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怜了陶嫤哭哭啼啼,最后是宜阳公主相劝他才把她放下。

江衡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真是个娇气包。”

陶嫤觉得很委屈,她才不是因为娇气,她是畏高。

后来从宜阳公主口中得知她有心疾,加上陶嫤怕他怕得紧,江衡便再没对她做过这种出格的举动。两人关系平平常常,同一般的长幼关系无差,直至陶嫤死的那一日,他们都没有过多接触。

麟德殿宫宴尚未开始,庄皇后考虑到他们小辈们不喜欢这种拘谨的环境,体贴地把陶嫤叫到跟前,“前方便是太液池,玉照跟几个小姑娘们在那叙旧,叫叫想不想去看看?等宫宴开始时再让人支会你们。”

陶嫤微微怔住,面带犹豫:“娘娘,我…”

她不大想去那里,既然知道了何玉照的所作所为,便没法再对她姐妹相待。何况这里还有江衡在,她还没想好怎么接近他呢。

庄皇后十分热心,已经让身后的一名宫婢出来领路,“你跟玉照素来关系最好,应当有说不完的话才是,正好她刚才还说想你了,一心等着你来呢。”

周围的人都在等她开口,连江衡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陶嫤再犹豫下去似乎不大好,遂弯眸笑了笑道:“那我先去见一见玉照,一会儿再去陪您。”

一番话把皇后娘娘哄得很是高兴,拍着她的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本宫等着你。”

于是陶嫤半路上与众人分离,往麟德殿东北方向的太液池走去。前方有宫人引路,许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不多时玉茗秋空也出现在她身后。

玉茗吞吞吐吐,显然有话想说:“姑娘…”

陶嫤满脑子心事,随口问了一句:“怎么?”

她偷偷觑一眼陶嫤脸色,见她眉头微蹙便更加忐忑了,“方才玉照姑娘身边的丫鬟过来,把将军要了过去,说是玉照姑娘的意思。婢子两人不能拒绝,更不能擅自做主,说要先问问您,没想到她们便直接把将军带走了…”

这次宫宴陶嫤本不打算把将军带来,然而它死活要跟上,叫声可怜,陶嫤一时心软便将它带了过来。

搁在以前她肯定不会在意,好朋友想见见她的宠物,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现在,她却不那么觉得,只觉得心中一沉,“何时带走的?”

玉茗更加惴惴:“有小半个时辰了。”

她到昭阳殿前后统共才半个时辰,也就是说从她刚入宫门起,她便打着她的主意。陶嫤想起将军上一世的死因,心中越发焦灼,一边请求引路的宫人走快些,一边恼恨自己疏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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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两边柳树林立,岸边建有回廊,周围亭台楼阁,殿宇轩昂。

池后三座山丘,形成一个囿的局面。此处面积巨大,布局舒朗,走了许久才来到蓬莱山旁的八角小亭中。

远远看去几个亮丽身影,正是玉照请来的重臣豪绅之女。她们中间簇拥着一个姑娘,约莫十三四的年纪,姿容不俗,明艳照人,笑时两颊有深深的酒窝,瞧着真是亲切可人。陶嫤一直觉得她笑靥明媚,可惜到最后她几乎不对她笑,满眼都是厌恶嫉恨。

虽然知道将军不会死在此处,但她还是不放心,快步往小亭方向走去。

何玉照远远便瞧见了她,起身向她打招呼,“叫叫!”

一干姑娘的目光齐齐聚来,陶嫤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瞩目,收敛心思,含笑走到她跟前,“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会丢了。”

“这不是怕你瞧不见我么。”何玉照把她拉到石凳上坐下,语气有些埋怨,“若不是我托皇后转告,恐怕你都不知道来看我。这几天也不知道你忙什么,算起来咱们已经有一个月没见面了。”

想想还真是,自从醒来后她一直有意无意避开她,陶嫤只好解释:“我前阵子病了,在床上躺了十来天,前儿个才见好。”

闻声何玉照忙关怀几句,得知她是因为爬墙头摔下来时,毫不客气地捧腹大笑,没有丁点儿同情:“你、你这是活该!”

陶嫤扁扁嘴,她也这么觉得。

等了一会儿不见她提起将军,陶嫤只好问:“听说你把将军带走了,我怎么没看见它?”

何玉照抹了抹笑出的泪花,唇边尚有一丝笑意,“什么将军?”

陶嫤道:“宜阳公主送的那只小豹子。”

她这才反应过来,大为诧异,“你居然给它起这个名字?”转念想了想,依照叫叫的性子也不是不可能,“方才它不愿意待在这里,我怕它咬伤别人,便让宫人带它到别处转悠了。”

陶嫤一怔,“那宫人养过豹子?”

她坦率道:“没有。”

既然没有,怎么能制服得了桀骜不驯的猎豹?陶嫤霍然起身,不放心地问道:“他们去哪了?我去看看。”

何玉照有些不高兴,“好不容易见一次,你就不想跟我说话?”

说完见陶嫤粉唇抿成一条线,是她动怒的前兆,便知道她不是说笑,于是伸手指了个方向气馁道:“在东边蓬莱山那。”

陶嫤二话不说便往那去,身后跟着玉茗秋空两人。

蓬莱山是太液池后的一座山丘,约一两丈高,上有古木松柏,风景宜人,是个登高眺远的好去处。陶嫤没一会儿便看到山上的金黑斑纹豹子,将军站在最高处,俯身睥睨她们,带领它的宫人站在底下,战战兢兢地伸手招呼:“我的老天爷,你快下来吧。”

陶嫤快去上前,“怎么回事?”

那宫人似是看到了救星,低头一五一十回禀:“…它忽然窜上去,怎么都不肯下来,稍一靠近便跑开了,根本没法近身。”

陶嫤在下面试着唤了两声,然而将军无动于衷。她让玉茗上去解救,没想到跟那宫人说的一样,玉茗还没接近,它便灵巧地跃到了另一个高处。

这么耽误下去也不是办法,宫宴马上便要开始了,陶嫤见这山并不陡峭,咬咬牙走了上去。

真是奇怪,这回将军竟不躲不避,乖乖地等她走到跟前,被她一把抱入怀中。

陶嫤松一口气,见它完好无缺便放心了。然而低头往下面看去,顿觉双腿发软,一阵头晕目眩,竟不知如何下去。

郡主

此处不算太高,若是胆子大的一纵身便能跳下去了。可惜陶嫤不行,她抱着将军浑身僵硬,连动都不敢动。

底下玉茗了解情况,伸手递给她,“姑娘别怕,婢子在下面接着你。”

陶嫤根本没法蹲下,更别说去够她的手了,她摇摇头道:“我动不了。”

不是玩笑话,她当真一步都挪不动,双腿仿佛扎根在地上似的,不听她的使唤。不只是玉茗着急,连秋空都毫无办法:“姑娘沿着上去的路下来,别怕,不会有事的。”

陶嫤前后两辈子,最大的硬伤便是畏高,一在高处便毫无办法。她无助地搂紧了将军,浑身虚软,声音颤巍巍地:“我也想下去…可我下不去啊。”

偏偏她站的地方仅能一人落脚,没法上去搭救。玉茗思前想后,与其站在下面干着急,不如上去试一试,正准备行动时身后传来一道低音:“怎么回事?”

几人往后方看去,江衡站在一棵松树下,上扬的眉峰显示了他的疑惑。

玉茗好似见到了救命稻草,弯腰行礼跟他解释:“姑娘上去解救那只小豹子,可是却下不来了,求魏王着人救姑娘下来。”

魏王来到山脚下,抬头看向那个抿着下唇的小不点,“为何下不来?”

他受庄皇后嘱托邀请玉照与一干姑娘到麟德殿去,玉照告知他陶嫤尚未回来,他便让她们先随宫人前去,自己寻到蓬莱山来,没想到偶然看到她被困在此处。

照江衡看这山并不高,而且也不陡峭,怎么上去怎么下来就是了,这有何难?

玉茗轻声解释:“姑娘畏高,一到高处便身不由己。”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看她小脸惨白,可怜巴巴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江衡低笑出声,站在陶嫤所处的山丘下,举起双臂道:“手给我,我抱你下来。”

在他眼里陶嫤跟小孩儿没有两样,何况她叫他一声舅舅,他便是她的长辈,这点肢体接触根本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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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臂举了半响,不见陶嫤有丝毫动作。

江衡问道:“你想今晚都待在这里?”

陶嫤当然不想,她怕江衡忽然一走了之,那自己就真孤立无援了。她拼命摇头,一手搂着将军一手慢慢递给他,小心翼翼地曲起双膝,“你、你要接稳…”

话刚说完,便被江衡反握住那只手,一把将她拉了下来。

陶嫤惊叫一声,只觉得心跳一停,便被他牢牢地扶住腰肢。她尚未缓过神来,已被平稳地放在地上。

玉茗秋空团团围上来,“姑娘有没有事?”

陶嫤余悸未消,对上江衡的视线小声道:“多谢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