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这心酸的小模样,殷岁晴也不好再问,便从旁边拿了一床毯子给她盖上,“你睡吧,用午膳时我再叫你。”

她往被子里拱了拱,立马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殷岁晴看见她眼睛底下的青紫,虽不很深,但她的皮肤雪白,反衬得那块格外清晰,一看就是没睡好过。殷岁晴是过来人,如何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必想也知道是江衡干的,再一想陶嫤方才那番话,隐约明白了几分。

江衡别的地方对陶嫤好不好尚且不知道,但房事这一方面…应该让他好好节制一下,叫叫年纪小,哪里承受得住他这么个索取法儿。

*

这一觉睡到晌午时分,陶嫤睡得很沉,正在梦中却被人叫醒了。

一睁开眼,面前是江衡的脸。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睡眼惺忪,鬓发鬅鬆,带着浓浓的睡音问道:“怎么是你?我阿娘呢?”

江衡坐在塌沿笑着问:“怎么不能是我?”

她有点渴,见屋里没有丫鬟,懒得再叫,索性自己穿鞋下床倒水。鞋子刚穿到一半,被江衡接手过去,他极其自然地替她穿上丝鞋,“你想要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刚睡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反应也迟钝,“水。”

江衡起身,去一旁的桌上给她倒了杯水,试了试温度正好是温的,便捧到她面前,“来,喝吧。”

陶嫤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黢黑双眸转啊转,转得江衡心痒难耐,总想把她抱在怀里。她喝完水后才算有点清醒,走到门口看了看,“是不是该吃午饭了?阿娘怎么没来,人都到哪去了?”

江衡总算肯告诉她:“还有一会,瑜郡王妃在后院跟几位夫人谈话,下人说话会影响你,本王便让他们在院门口等候。”

陶嫤了悟地哦一声,转头看向江衡,忽地狡黠一笑,笑的江衡顿时生出不大好的预感。她问:“你让我叫皇后为母后,那你为何不叫我的阿娘为岳母?”

江衡一噎,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这小姑娘果然没安好心。

江衡如何叫得出口?他跟殷岁晴差不多年纪,比她小了两三岁,幼时他曾叫过殷岁晴阿姐,如今让他叫岳母,他实在开不了口。估计他当年怎么都没有想过,会爱上比自己小十五岁的姑娘。

江衡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了声臭丫头。

陶嫤最讨厌他乱揉自己的头发,捂着脑袋不让他碰,伸手想去够他的头顶,奈何他太高,就算她踮起脚尖也摸不到他一根头发丝。登时恼了,好胜心起,一溜烟站上一边的廊庑上,终于能摸到他的头顶,小手使劲乱揉了一通,“你才是臭江衡。”

江衡的发冠险些被她揉掉了,他却不恼,见她一脚踩不稳差点从栏杆上摔下去,连忙伸出猿臂把她捞了回来。

“叫你一声臭丫头就生气了?那你成天叫我臭不要脸怎么说?”江衡故意板着脸问。

她得理不饶人:“我说的是实话,你是故意编派我!”

感情还是他诋毁她了?

江衡哑声失笑,“你说的是,我没道理。”

她这才满意,眼看时间差不多,便跟着他一起往正堂那边走。

半路上陶嫤见他发冠歪了,便让他停下来正了正发冠。他生得太高,为了配合她便在她面前低下头,弯下腰,等她扶正之后问道:“好了么?”

陶嫤看着他,毫无预兆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下,“好啦。”

语毕,转身便往门口跑去。

留下江衡直起身,看着她蹦蹦跳跳远去的小身影。他怔楞了下,旋即笑出声来,表情异常柔和。

*

因着今日人多,楚国公跟一干男人在正堂用膳,殷岁晴和几位舅母还有陶嫤在偏房用膳。

男人吃饭总少不了饮酒作乐,隔着一道墙都能听到几个舅舅拼酒的声音,殷岁晴打发了一个丫鬟过去,“让瑜郡王少喝一些。”

那丫鬟应下去了。

二舅母笑着问:“岁岁这么管着,不怕瑜郡王反感?”

殷岁晴夹了一筷子糖醋鱼放到陶嫤碗里,抿唇一笑道:“二姐有所不知,他的脾胃不好,饮酒容易伤身。我是为了他好,我管着他代表在乎他,他为何要反感?”

二舅母不知其中缘由,感慨了一句:“你二哥若是有这么听话就好了。”

不多时那丫鬟回来,带回瑜郡王一句话。

丫鬟道:“瑜郡王说知道了。”

而另一边,段俨后面果真以茶代酒,无论怎么劝都不再多喝。

殷镇流半开玩笑半是认真道:“看到瑜郡王跟岁岁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段俨笑而不语,喝了一口茶。

一边段淳下意识玩对面看去,只见江衡被殷家老大老二灌了几杯酒之后,仍旧面不改色,正好整以暇地回视他。他移开视线,站起来个楚国公说了一声,到外面吹吹风,四处走走。

他离开正堂,另一间屋子用屏风挡着,看不清里面的光景。

不过偶尔能听到她们的说话声。

他来到院里,正要往后院走去,不多时江衡也走出堂屋,叫了他一声:“段世子请留步。”

段淳回头,“魏王为何也出来了?”

江衡来到他跟前,微微抬眉,“段世子似乎对本王有诸多不满?”

段淳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下,他原本就是一副冷峻的面容,很少有露出表情的时候,更不常对别人笑,“此话怎讲”

江衡笑了笑,不答反问,“让本王猜一下,是为了叫叫?”

段淳不说话。

那就是猜对了,傻子才看不出来他的敌意。从江衡跟陶嫤进门开始,他对他就没有友善过,这让江衡不得不多想,一个周溥就够了,他不想再多出来一个段世子。

“殷六姑娘既然嫁给了瑜郡王,段世子便是叫叫的兄长,该有什么样的心思,你应该比本王更清楚。”江衡劝诫道。

段淳忽地一笑,总算是明白他为何跟出来了,“魏王一开始不也是叫叫的魏王舅舅么?”

江衡噤声,这一点他永远无法反驳。

段淳心情很好,显然江衡是误会了,他对陶嫤并没有男女之情,有的只是兄长对妹妹的疼爱。今天离席出来,只不过是喝酒上头,单纯出来醒醒酒罢了。没想到魏王对陶嫤如此上心,他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不过他不打算跟江衡解释清楚。

“既然如此,魏王请回吧,这是我自己的事,您无权过问。”言讫,他踅身继续往前走。

*

从楚国公府回来后,江衡的脸色好像不大对劲。

也不像是喝醉了…马车上他把她抱在怀里,一句话都不说,就连回到魏王府也是这样,真是叫陶嫤稀罕死了,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回到杜蘅苑,江衡坐在八仙椅上,陶嫤站在他跟前左看右看,“你到底怎么了嘛?魏王舅舅?”

江衡身上酒味很重,一看便是喝了不少,神智也瞧着不大清醒。

他叹息一声,伸手抱住她,头枕在她的肚子上。

第138章

许久之后,江衡才说:“你以后少去瑜郡王府。”

声音带着不容抗拒,还有一点烦闷。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吓人,反而让陶嫤有点好笑。怎么这么大的人了,一喝酒反而有点任性?

她摸了摸江衡的头发,甜甜软软地问:“为什么?”

江衡不说,只告诉她:“少去就是了,叫叫乖,听本王的。”

陶嫤哦了一声,虽然殷岁晴嫁给了瑜郡王,但是她也不会经常去瑜郡王府,如果想见阿娘的话,大部分时间是在楚国公府。她本想答应下来,但是他这副模样实在太罕见,忍不住便想跟他唱反调,“那我以后想见阿娘的话,肯定得去瑜郡王府啊。”

江衡从她肚子上抬起头,眉宇深蹙,深邃的眼睛复杂地看着她。

头一次见他这么纠结,陶嫤咬着唇瓣轻笑,“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不让我去瑜郡王府,是不是世子哥哥惹你生气了?”

她本就是随口一猜,没想到还真猜了个正着。

只见江衡脸色沉了沉,“世子哥哥?”

她眨巴两下杏仁眼,“嗯?”

江衡把她摁在腿上,低头含住她的粉唇啃咬,带着浓浓的怨气,好像要把整个人都吃了一样,在她嘴里侵占讨伐。末了贴着她的嘴唇,一边轻吻吮咂,一边严肃问:“世子哥哥好,还是魏王舅舅好?”

陶嫤总算明白他这莫名其妙的情绪从哪里来了,原来是跟段世子争宠呢!

真奇怪,这一趟去楚国公府,她好像也没跟段淳说几句话啊,怎么就叫他误会了呢?

不过看在他郁闷了一路的份上,陶嫤觉得这时候还是哄哄他比较好,于是攀着他的脖子,送上娇滴滴的樱唇,小舌头羞怯地送进他嘴里:“魏王舅舅好。”

江衡眸色转深,含住她的舌头,深深地吻她。

他不顾一切地闯进她嘴里,扫荡她每一个角落,亲得陶嫤有点呼吸不过来,娇娇地哼了一声,推搡他的头,“轻点…”

江衡松开她,抱着她直接走入内室。

屋里一干丫鬟全都低下头去,没一个敢跟进来。

陶嫤知道他想做什么,可是大白天的,要弄也得等到晚上吧…她坐在床沿,好商好量地跟江衡说:“魏王舅舅我还没好。”

江衡停住,刚才抑郁的情绪被她那句软绵绵的“魏王舅舅好”一扫而空,似笑非笑地问:“哪里没好?”

她俏脸一红,扭头不搭理他。

明明知道她是指什么,非要她自己说出来!

这 个人其实很恶劣,床笫之间喜欢说些羞耻的话,每次听得她耳根子都红透了,他还偏要贴在她耳边说,让她每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自己说也就算了,有时候还逼 着她说,她不想说他就不放过她,最后她浑身都羞成了粉红色,颤抖地抱住他,哭哭啼啼地求他放过她,他才肯罢休。

江衡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逗你玩的,小不点。”

她这才转过头,将信将疑地盯着他。

他从容地从桌几上拿起药膏,坐在她身边,“先给你上药,今天我不碰你。”

那儿大概是使用过度了,红红肿肿的,还有一点破皮。都怪他这几天不知节制,虽然每天都有上药,但还是经不住他的侵犯。

虽然他们连最亲密的事儿都做过了,但陶嫤还是不习惯让他上药,挣扎了下:“我自己来吧…”

江衡犹豫了下,出乎意料地把药膏交给她:“好,你来。”

陶嫤拿着药膏,抬头看一眼他,发现他不是说笑,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然被他老看着,她会觉得好丢脸…她脱下丝鞋上床,正要解衣带,发现他还是坐在床沿不动,忍不住拿脚尖踢了踢他:“你怎么不走?”

江衡握住她的脚腕,“你上你的药,我在这看着,有何不可?”

“…”

陶嫤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她在上药,他在一边看,整个脸都红透了,那她还不如不上药呢!

陶嫤气得拿枕头砸他,“魏王舅舅怎么能这样呢!”

江衡笑着抓住枕头,起身把她罩在身下,威逼利诱道:“是要我上药,还是你自己来?”

陶嫤捂住脸,走投无路地说了个选择。

*

半个时辰后。

陶嫤浑身绵软无力,一只手揪着江衡胸口的衣服,杏眼凝聚了一层水雾,“我再也不想上药了…”

声音娇软,配上她无助的哭腔,真是可怜极了。

江衡低笑出声,替她整理好衣服,婆娑着她长长的眼睫毛,“谁叫你这么嫩?总是受伤。”

陶嫤等恢复力气之后,听到这句话很生气:“怪我吗?”

小不点生气了,江衡立即改口:“怪我,都怪我。”

其实江衡的话不假,陶嫤的身上有多处痕迹,好几处至今都没消下去,以至于江衡都不敢多碰她。她皮肤娇嫩,力气稍微大一点便淤青一片,江衡极近可能地对她温柔了,还是不可避免地伤害她。

当然,有时候克制不住,也会弄伤她。

两人在屋里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叫外面的丫鬟打水进来。江衡洗了洗手,让人换了一盆水,给陶嫤擦了擦脸和手,这才带她出去。

上午在楚国公府,江衡去叫醒陶嫤的时候,殷岁晴曾跟他说过一番话。

总而言之,就是暗示他在房事上收敛一点。

两个人面对面说这种话题,实在尴尬…江衡后来反思了,这几天确实有点频繁,应该节制一下。只怪小不点太可口,让他一旦品尝过后,就忘不了那种滋味。

*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陶嫤喜欢在院里的紫藤花架下纳凉,她躺在短榻上,白蕊玉茗在旁边煽风,偶尔有风袭来,吹得她很是惬意。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坐起来问道:“将军这几天怎么样?”

自从她嫁入魏王府后,便顺道把将军也带了过来,这几天它一直住在后面的江心院。院子不大,用来住将军绰绰有余,里面有两个豹奴每天照顾它,陶嫤这几天忙得很,都没有工夫去看它。

白蕊手持团扇,一边打风一边回答:“婢子昨日去看了一次,看样子过得不错。只是…”

陶嫤看向她:“只是什么?”

说起这个,白蕊有点难为情,支吾许久才道:“只是将军最近到了发.情期,想找母豹子。”

陶嫤呆了呆,很快反应过来:“哦…那,那就给它找呗。”

这么说来,将军确实老大不小了,体型越长越大,跟小时候可爱的模样判若两豹。上辈子陶嫤没经历过这种事,对此一知半解,今日听白蕊一说,才恍悟确实该为将军考虑考虑…可是上哪儿给它找母豹子?

陶嫤把这事跟江衡说了,江衡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宫里有不少西域进宫的豹子,可以带它入宫挑选。”

陶嫤困惑地问:“可以带它入宫么?皇上答应吗?”

江衡说道:“本王可以让人跟他说一声。”

这样的话,陶嫤就放心了,甜甜一笑,“谢谢魏王舅舅!”

江衡弯唇,坐在八仙椅上,双手随意地搭在两边扶手上,“叫叫,口头感谢还不够。”

她歪着脑袋:“那要怎么感谢?”

江衡伸手点了点脸颊,那意思,亲这里。

陶嫤明白他的意思后,左右看了看,丫鬟们都识趣地忙自己手边的活儿,有的直接走出正室。她攀附着他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这样够了么?”

江衡心情愉悦地笑了笑,把她拉进怀里好好回味了一番。

*

第二天陶嫤去江心院看将军,果见它趴在地上,喉咙里溢出咕噜噜的声音,又低又沉。

那么大一只,远远看去还真有点吓人。

陶嫤尚且如此觉得,府里的丫鬟更加害怕了,任谁都拼命离它远远的,生怕它兽性大发咬伤了自己。丫鬟们都想不通,娇滴滴的魏王妃为何要养一只这个宠物,养些猫儿狗儿不好么?

陶嫤上前叫了它两声,它只扭头看了看,便趴下不再搭理她。

昨日江衡让人跟皇上说了一声,皇上应允下来,今天便可以带它进宫。陶嫤拍了拍它的脑袋,好不容易把它叫起来:“走啦,给你找媳妇去。”

江衡在一旁看着,听到这句话弯了弯唇。

小姑娘领着一只豹子来到他跟前,“魏王舅舅我们走吧。”

江衡握住她的手,带她往外走。

一路上的丫鬟都吓得退避三舍,平常将军关在江心院还好,谁都不去那里。今天是第一次带它出来,委实吓坏了不少人。

好在将军很老实,懒洋洋地跟着她上了马车。

来到宫门后,有一个小公公守在门口接应,领着他们到太液池后面的方丈山后面的一个偏僻的宫院里。陶嫤牵着将军走进去,隔着一道栅栏,里面趴卧了七八只西域进宫的豹子,其中五只跟将军大小差不多。

陶嫤一松开手,它便冲进了栅栏内。

后面的内容她不好意思看,拉着江衡往外走,“我们到外面等着。”

太液池边上有不少亭子,陶嫤来到最近的一个八角亭里歇脚。她方才询问了豹奴时间,约莫要等上一个时辰左右。陶嫤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跟江衡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多时皇上身边的全公公过来,说是要叫江衡过去一趟。

江衡起身,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先带你去昭阳殿。”

让她去昭阳殿见庄皇后,总好过一个人在这里。

陶嫤让他不用管,既然是皇上叫他,应当有紧急的事,“你快去吧,我若是无趣了,会自己过去的。”

江衡蹙了蹙眉,让全公公留下照看陶嫤,他这才离去。

全公公很有眼力劲儿,忙让人去御膳房拿来糕点茶水,这可是皇后和魏王都宝贝的小祖宗,当然要好好伺候才行。陶嫤坐着喝了一会儿茶,才过去半个时辰,正准备去昭阳殿找庄皇后,一起身看到远处走来一个人。

周溥一身青袍,长身玉立,正提着药草往这边走来。

第139章 药材

两人目光相遇,他停顿了下,旋即面色如常地往这边走来。

陶嫤站起来,等到他走到跟前笑着问道:“周大夫怎么来了?”

周溥只身一人,自从他入宫之后,崔夏便被留在宫外,不能跟随他一道入宫。他朝她笑了笑,手里提着药材不能比划,他便指了指方丈山的方向,示意自己要往那边去。

他手上提着药材,是里面看管豹子的老公公需要的,近来有一只小豹子受了伤,便向太医院借了药材。周溥今日正好无事,于是过来送药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