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相互加深了解的邀请吗?”她斜眯着眼,也不怕难为情,问得直白。

“你不主动介绍你的朋友给我认识,那只能我先主动让你融入我的生活圈啦!”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他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不带你这么卖萌示弱的…”陆索远低头嘀咕了句,原本的伶牙俐齿终究软化在了程墨的目光里。

“其实我最好的朋友也就两个,一个是我学画时认识的好朋友,叫陶冉,她在国外学设计,不出意外下个月会回国。还有一个是喻怀旭,你应该见过的…”停顿了一下,她第一次郑重地和他解释自己同喻怀旭的关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父辈关系很好,所以我们的关系也很好,他就像我亲哥哥一样。”

程墨从没有问过她和喻怀旭的关系,但是她觉得她欠他一个解释。无论是校园里那张胜似情侣的合照,还是那天晚饭时喻怀旭说的话,她都想和他解释清楚。

他们的爱情,她希望是纯粹的,没有误解,没有隐瞒。

十点刚过五分钟,程墨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催他出发的。

“你的铃声换了?”起身送他出门的时候,她想起上一次在学校听到他的铃声是很欢脱的一个叫唤着“主人”的音乐。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她,忽然笑而不语了。

这是什么表情?陆索远眨巴了下眼睛,某个电视剧里的桥段忽然冒了出来,“你等等。”她叫住他,转身快速跑回桌子前,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没几秒,那首熟悉而欢脱的歌曲就这样响了起来——

“主人,那家伙又来电话啦!why don't you leave me when i really need me myself…”

这是…传说中的专属铃声?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她的电话在他的手机里就已经有专属铃声了?

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自己的?

是那个她傻傻送去苹果的平安夜?

还是那个喝着咖啡求教药膏说明书的暖暖午后?

抑或,是去年深秋,他在公交车上初见她的那一刻?

踮起脚尖吻上去的时候,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六月,雪域高原终于迎来了姗姗来迟的春意。

启程离开县城小学回北京的这天,天气很好,天空更是澄澈得一碧如洗。陆索远坐在车上,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格桑花正迎风绽放,在阳光里,开得热烈而骄傲。

司机说格桑在藏语里是幸福的意思,藏族把它作为幸福与爱情的象征,所以也叫幸福花。陆索远觉得寓意好,于是,登机前,行囊里就多了一包格桑花的花籽。

广播要求乘客关机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

——我和Henry分手了。

完全陌生的号码,可内容却恰好相反。

号码的归属地是北京,所以,陶冉已经回国了?陆索远握着手机,愣住了,一时间还不太能消化这个突如其来、并且极有可能成真的假设。

微微怔了好一会,等她回过神来,已然错过了拨号查证的时间。她不好意思地在空姐的提醒下关了手机,心情却没有随着暗了的屏幕而平静下来。

算起来,到西藏支教后,因为不能时时上网的关系,她和陶冉的交流的确少了许多,再加上自己的心思全系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她似乎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去主动关心过她了…飞机还没冲上云霄,陆索远的自责感就这样一波一波的袭来了。

几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平稳的在首都机场降落。几乎是第一时间,她就给那个号码去了电话。她猜得一点没错,陶冉确实回北京了,不过心情却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糟,难道是和Henry又和好了?匆匆聊了几句,陶冉推说有事,就约了她周末见面详谈。

心口悬着的一块大石总算平稳落地,陆索远的心情也随之恢复到了上飞机前的状态。

因为本打算给程墨一个惊喜,所以她事先并没有告诉他自己今儿回北京的事情。作为一个从小和艺术打交道的人,她自认骨子里还是充斥了不少浪漫因子的。上一次他来学校看她,虽然他嘴上说是顺路,但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个“顺路”基本和专程是没差别的。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不知道一会他下班的时候看到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会是什么样的一个表情?

好像越想越期待了呢。

“男朋友来接机?”邻座的同伴见她一脸幸福的笑意,忍不住调侃。

程墨来看她的第二天,她有个帅气男朋友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一夜之间,几乎全校的师生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她在大家或好奇或羡慕的询问中始终淡定地保持着微笑和沉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心里却忍不住想还好他坐坐就走了,不然她指不定被大家追问成什么样子。

思绪从回忆转到现实,她看向同伴,微微摇了摇头,“我没告诉…”后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她的视线就被玻璃门外的身影定了去。

拉着拖箱的手不由自主握紧,陆索远只觉得脑袋里忽然“轰”得一片空白。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上班么,怎么会出现在机场?

“那个,我忽然想起来我托运了两个行李的。”找了个借口,她迅速转身,都没给同伴答复的机会,托着行李箱急匆匆就折了回去。

她是准备给他惊喜的,结果他却先把自己给“惊”到了。

在人群中晃了两圈后,陆索远非常仔细得又看了看门外,发现已经找不到程墨的身影了。看样子,他是来接人的?她认真回想了下,取行李的地方确实亮起了好几个飞机的班次号。

如此一番分析完,她看着差不多快没什么人的大厅,终于将步子迈向了大门出口。

工作人员核实完她的机票和行李上的条码,很客气地和她道了再见。

“再见。”她微笑着招手回了一句,然后转身刚准备走,脸上的笑意就这样一点一点僵住了。

“怎么了,才两个月没见面,就不认识了?”程墨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站在她面前,脸上是直抵心田的暖人笑意。

“你怎么…”她右手指了指,“戴起了眼镜?”其实,她差点脱口而出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个啊,”他推了推黑框眼镜,语调一下子神秘起来,“为了配合节目的效果。”说着,就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

她旋即追问:“该不是你这次采访的是眼镜业大亨吧?”她知道他最近在忙一档新的节目,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个。

“好主意。”程墨用空着的左手去牵她的右手,“下一期节目我们可以尝试策划看看。对了,你今天回国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来接机?”

话题没有转移成功,最不想回答的问题还是被问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归来的误会(1)

“为什么啊…”陆索远微仰着头看着他,低低的重复了句。因为心里还在犹豫,话语听起来更像是轻轻的呢喃。

想了想,她还是说了实话,“…因为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结果居然在机场就被你遇到了。”她微微撅了撅嘴,一脸遗憾的表情。

“那如果我说,你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呢?”程墨看着她,忽然用极具磁性和极富感染力的声线问她。

“真的?”她一脸的吃惊,眼底的笑意却开始藏不住了。

“真的。”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笑意终于晕染到了唇角,似乎总是这样,只要他的一句话,她就能在下一秒开心起来。

“…可我还是觉得效果不一样,我原来是想去接你下班的。穿条漂亮的裙子站在马路旁的绿树下,然后你一出来就能看见我迎风而立,望着你微微而笑。”将心中预设的画面描绘出来,她还是多少觉得有点遗憾。

这一次,程墨没有马上说话,沉默了几秒,似乎挺认同她,“这么一说,我好像真把一幅非常唯美的画面给错过了。要不这样,我们去实地还原一下?”

明明是玩笑,他却说得一脸严肃,陆索远不禁被逗笑,摇了摇头刚想开口问他为什么这个时间会出现在机场,忽然迎面就有人叫了一声:“小墨。”

程墨转过身来,她也跟着探出了头。

说话的是个身着熨帖西服的中年男人,很有风度。从相貌上看,这个男人和程墨在眉眼之间似乎有几丝相像…只是,很明显地,他要比程墨成熟得多。

难道说…

做了这些简要的判断,陆索远一脸吃惊地看着面前的人,心里的各种猜测开始轮番粉墨登台。

她转头看向程墨的时候,站在对面的中年男人已经看着陆索远笑着问出了声:“小墨,这位是…”

“陆索远。”程墨站在她身边,非常简单地介绍,搭在她肩头的手也没有放下来,反而顺势朝自己搂了搂。陆索远看着面前笑眯眯看着她的人,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人该不会是程墨的父亲吧?

在她的思量范围中,她只是想到了他来接他的同事,或者他的访谈客人,可从来没有想到会是他的家人呐…苍天啊,居然还是直接遇上了程墨的父亲!

陆索远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只是,他怎么事前不告诉她会遇到他父亲呢,好让她多少有点心理准备?

心里虽然千回百转想了不少,但礼貌还是不可废的。咬了咬唇,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喊道:“伯父,您好。”

“你好。”回了她一句,中年男人用手指着她,继续用含笑的语气问向程墨,“是…”

程墨眼尾上扬着,脸上是再明显不过的笑意,看了眼一同站定在中年男子身边的几个人,他打起了太极,道:“就是您看到的这个样子,您该不会是想让我在这个地方和您…”他稍稍耸了耸肩膀,话只说了半句,可不愿把话题深入下去的意思却表示得相当明显。

陆索远想,这两人还真是一家人,连说话的方式都一样,说半句,留半句。

中年男人听完,爽朗地笑开,丝毫没有任何愠色,“是我老糊涂了,老糊涂了,哈哈…”说着,他转头看向陆索远,“飞机晚点了这么久,小陆同志应该还没有好好吃饭吧,这样吧,伯父我请客,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说完,他看向身后的几个人交代了几句,就拍着程墨的肩膀,“走吧,这下子你和你的朋友应该不会太拘谨了。”

陆索远看着接过中年男子拖箱的人,忽然觉得他们其中有一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在电视里看到过。

机场的小面馆里,他们三人各点了些面食。

“索远是吧,我是程墨的伯父,程景汉。很高兴能认识你,刚才一激动没意识到人多,希望你不要介意。”中年男子客气的笑着,介绍自己。

不要介意什么?不要介意他那句什么都没有问出来的问句?陆索远礼貌地笑了笑,觉得对方太有涵养了。

“这会儿没有外人了,小墨你不好好介绍下?”程景汉含笑问程墨,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陆索远还在研究着程景汉的表情,程墨的声音就这样响起在了她的耳边,“您猜到没错,索远,我的女朋友。”

程景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就眉目俱笑地看向她,目光较之先前,又和蔼了很多,“难怪你伯母最近说你最近新衣服买的多了,原来是交女朋友的缘故啊!”

陆索远筷子上抄着的面条就这样滑回了碗里。她看向程景汉,这话要怎么理解?程伯父是误会那些衣服是她买的么?还是说,程伯父是觉得,因为她,程墨更加关注自己的外在了?所以,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说的不一定是恋爱中的女性?而是放之男女,而皆准?

陆索远这么想着,抿着的嘴巴忍不住上扬了起来。程墨看着她,没说话,只是把手搭到了她的椅背后,一下一下曲指弹着椅背,笑意更浓了。

在两道非常专注且带笑的目光下,陆索远低头默默又吃了几口面,压压惊。苏大师打小就教育她,文静乖巧的女孩子才更容易得长辈喜欢,所以,第一次见面,她觉得怎么也得给程墨的伯父留个好印象。

这样想着,陆索远拿起餐巾纸,微微擦了擦嘴,正准备面带微笑的抬头,突然,她打起了嗝。

捂着嘴巴一脸歉意而惊恐地看向程景汉,她心想,还真是事与愿违啊。这么懊恼着,她就听见程墨笑着宽慰她,“吃不下就放着吧,没事的,虽然节俭是美德,但是把胃撑坏了就不好了。饮食过饱是比较容易引起打嗝的,不过,这个也没事,一会就好了。”

她会突然打嗝是因为吃饱了撑的?

陆索远一脸苦兮兮地看向程墨,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嗝。然后就感觉后背有一只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在轻拍着她。虽然她知道打嗝了拍后背其实没什么用,可心底多少还是有股异样的情愫在涌动。

“下次吃不掉的时候告诉我,我来帮你吃。”一片安静中,程墨忽然开口。

一个刚打了一半的嗝,就这样被吓了回去…陆索远不可置信地看向程墨,只听见他发出了一个上扬的询问语调,“嗯?”

他是在告诉她,他愿意吃她吃剩下的东西?嗡地一声,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然后,她点头,非常愉快地“嗯”一声。

从机场出来,他们送程景汉上了专车,就去了停车场。

程墨解释说,他今天其实是来接他伯父的,结果他伯母好像在中间传错话了。

“程伯父是做什么的呀?为什么我觉得跟在他后面的人,其中一个人我觉得好像在电视上看到过。”她把疑惑问了出来。

“你说的那个是外交部的发言人吧,他确实常在新闻上出现。没想到,你还注意到了他。”

“所以伯父是——”陆索远觉得自己猜的七七八八了,但答案还是超出了她的预计。

“外交部副部长。”

两人在外面用了晚饭回家的时候,话题又聊到了程墨的伯父。

“你在介意我的家境?”他握着她的手问她。

“你用错词语了吧?”陆索远摇头,“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其他,只是忽然间觉得好有压力,你伯父是部长,那你爸妈一定…”她是真的担心,以至于她看向程墨的目光忽然间都没了底气。

“担心他们会不喜欢你?”他摩挲着她的手站定在路灯下,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低缓而温柔。

陆索远肯定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又凑近了一点,陆索远顺势退了一步,身体碰到了灯柱,“你不用担心的,我爸妈都很好说话的,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见他们。反而是我,需要担心。”

“不用啊,我们家我爷爷和我爸爸都是很好说话的,我们家苏大叔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难搞,但是,她是个绝对讲道理的人,只要你投其所好,一定能让她喜欢你的。”陆索远急急地说着,抬眸看向程墨,忽然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凑得很近很近,近到借着莹白的灯光,她都能看清程墨脸上的毛细孔。

她看的出神,喃喃问了一句,“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帅?”

“所以你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喜欢我的?”他浅笑了声,直勾勾地看向了她的眼睛,声线似乎又低了些。

“还有声音也好听啊。”

“…那还有呢?”

还有就是博学多才、温柔沉稳啊,话没来得及说,她忽然意识到他的表情和语调都太过温柔了。

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她突然脑子一片空白,忘记了原来要说的话,只觉得脸好像烧起来了,“还有,还有你不要靠我这么近,我会,我会想…”

完了…大脑开始停止运作了,她差点就语无伦次了。

晚风将她额前的头发吹了起的时候,她心里埋怨着自己,正伸手准备去了撩。

“别动,我来吧。”视线里的他,轻柔地说着,然后指尖的触感就清晰地传来。脸似乎更红了,陆索远盯着他的手指看,只觉得脸颊滚烫滚烫的。

别再靠近了,我会想要“偷袭”你的,陆索远咬了咬唇,就听见心里的一个声音这么说着。透过指间的空隙,她还是清晰地看到他慢慢的靠了过来,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就这么一句话不说地靠了上来。

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屏住了,这一刻的时光似乎被时间轴无限地放大了,她甚至清晰的听到了自己慌乱而隐隐期待的心跳。

更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归来的误会(2)

温热的触感从额头传来,她闭着眼睛,没有看到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很浅很浅的一个吻,蜻蜓点水也不过如此。

短暂的接触后,他就离开了,却看到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俏丽模样。似乎,她既好奇,也紧张,还有点微微的害羞。手依旧留在她的头发上,他说,“回头,送你个发夹,这样就不用担心头发挡住视线了。走吧,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我们要是再站在路灯下,回头人家要把我们当成…”程墨说着,兀自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适当的停顿总是能引发无限的遐想,陆索远听着程墨愉悦地笑声,忽然就自动脑补了三个字——野鸳鸯。

然后,她就被自己吓到了。

一个招呼没打就回来了,苏大师的一阵叨叨自然是免不了的。

“我这不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么?”陆索远搂着陆老爷子的胳膊,窝在沙发里回嘴。

“就你理由多。”苏念看了她一眼,把洗好的樱桃塞到了她嘴里,“今天下午刚送来的,你到是挺有口福。”

“谢谢妈,我最——爱你了!”拖长了语调,陆索远含着樱桃,嘟嘴就送了苏念一个飞吻。

相当喜感的表情,苏念虽然撇了撇嘴露出一脸的嫌弃,但到底还破功笑了起来。给自己拿了个樱桃,她转头交代陆索远,“回头记得打个电话给小喻,让他过来拿箱回家。”

递了个樱桃给老爷子,陆索远爽快地答应。

“几个月没见,我们索远这撒娇哄人的功力好像见长啊。”老爷子在一旁拍了拍她的手背。

“有吗?”陆索远笑着,直接塞了个樱桃到老爷子的嘴里。

大概是真的很久没回家了,陆索远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点睡意。掏出手机,她想给程墨打电话,但想想觉得似乎晚了点。

手机被转了几圈后,她想到了喻怀旭。

她都从遥远的藏区回来了,没道理不知会他一声不是,毕竟她可不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再说了,苏大师还让她通知他明天来家里拿樱桃,她这会也算是有懿旨在手的人了…如此一想,她觉得这个电话是非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