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你知道为什么在我苦苦练习了那么多年之后,你仍可以轻易地与我组合吗?你知道妈妈一直不肯认输的原因吗?因为你是天生的歌唱家,去却永远不是歌唱的热爱者。再怎么样努力的练习,我也追不上你。”“圣,你在胡说什么?!”她不是不骇然的。

“从小你就是个很随性的人,可是我知道,只要我不放弃,你就不会放弃。所以当我知道你罹病,我们约定一起唱歌直到老去的愿望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的时候,我就有了决定。因为如果我突然之间不唱了,你会怀疑。我只有不动声色地每日去练唱。我希望有我伴在你,你会安心地养病,保护好声带。就算你从今往后都不可能以歌唱为职业,但至少,你还可以偶尔自娱自乐。”他淡淡笑。

她忍住泪。天啊,她究竟做了什么啊!

“其实我们都错了。你已经长大,这件事,不应该瞒住你,你有权知道真相。毕竟瞒得愈久,你的反弹亦愈大。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罢。”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泪滑落眼眶,“圣,原谅我。”

“童,你何苦空洞着一颗心自我放逐这许多年?我从来没有怪你,当日换成你是我,也会毫不犹豫罢?”

“圣…”

“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会好好的生活下去。你没有遵守誓言哦。”

泪水刺痛她的眼她的心。圣没有怪她,没有!

“噩梦已经结束,童。多年前就该从梦里醒来了。好在,现在醒来也还不迟。不要让我再担心你了,好吗?回去罢,还有很多爱你的人等着你。”

“圣!”她舍不得他啊!圣从不知道,她兜兜转转却没有舍弃歌唱,只是因为他的执着啊。

“别忘记你应允我的事。”他的身形向后退去。

她想追上去。可是,

“童--”有一个渴望而焦灼的声音在唤她,那么伤心又那么深情。她侧耳倾听,似是--维?

“回去罢。”他的身影渐淡透明。“别了,童。”

永别了,我的爱。淡淡哀伤的叹息在空气中消散。

“童,发生了什么?让你在昏睡中亦流泪不止?童,你为什么不肯醒来?童--”李维握住童凝的手,轻轻偎近自己的唇边,亲吻着。四十八小时,之于他,几乎象是一生一世般的漫长。他不是不想知道那一段往事,可是若提及过去会让童痛苦得情愿沉睡也不愿醒来,那么,他永远也不会再提起。

“童的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只是她的身体机能处在睡眠状态,她更象是遭受了刺激而不愿面对现实。”

老莫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他,错了。何必苦苦执着于往事?他爱她,已经是全部。

突然,被握在他手里的纤细手指动了动,再动了动。

“童!”他抬头,惊喜地看见她浓长的眼睫毛轻缓地扇动着,慢慢扬了起来。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眸映入他的眼帘。

她反握住他的手,含泪而笑。

“你看起来实在是很糟糕,仿佛刚刚自丛林里历劫归来一样。”“这是最新潮的流行。”他也含泪微笑。她醒了,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关心他,于他不眠不休的等待,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你睡了两天了,觉得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她不语,只是静静凝视他乱糟糟的头发,充血的眼睛,明显的胡髭和皱巴巴的衣服。天那,她睡了几日他就变得似足流浪汉,若她不醒来,他又会变得多糟糕?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他着急地问,怕她那里觉得不适。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是我所见过的最美好的人同事。我觉得累,想:如果就停留在梦里,也没什么不好罢。”

“不可以!”他激动地轻斥。

“恩。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你在叫我。”她绽开美丽的真挚笑靥,“维,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他张大手臂,她毫不迟疑地投入他温暖宽厚的胸膛。

推门进来的一干人,看见此情此景,又悄悄退了出去,掩上门。让一对有情人去独处罢。

“哎呀,两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老莫伸了一个懒腰。“有没有人一起去大吃一顿,然后回家睡觉的?”

“我们!”众人异口同声,包括久未展欢颜的沈彤。她喜欢和这群年轻人相处。如果,当年,她没有太过自私,她的圣冉,今日也会是体贴善良活泼的男子罢?

第九章

原谅,是这样简单的释怀

回忆,是如此迢遥的回首

而爱情啊,是多么甜蜜的负担

醒来以后,在医院观察了三日,童凝被李维接回了家,他坚持自己照顾她。

回到公寓,趁她在浴室里洗漱的时候,他坐在沙发里发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的一隅总是隐约觉得担心,担心她会走掉。即使醒来后的童明显开朗了许多,他仍然有无可名状的担忧。

“维。”耳边是她轻轻的声音。

他抬头,看见沐浴之后,穿着他天蓝色棉制睡衣的她,心口一紧。

“童,你最好不要穿着我的睡衣在我眼前乱晃。”他沉声提醒。

啊?她不十分明白地眨了眨眼睛。

“我从来不是个柳下惠似的男人。如果我早先过于绅士的行为误导了你,我很抱歉。事实上,你一直面对一个极端欲求不满且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他声音低哑,充满了渴望。

“啊。”他脸红,急忙说晚安回自己房间起来去了。男女之事之于她,毕竟太过陌生,她知道李维爱她。可是,她一直不能确定,她真正爱李维吗?是否她错将在最无助时的依赖、感激,误以为是爱情?

然而不容置疑的是,她喜欢他。假以时日,她会爱他至不可自拔罢?

第二天,李维百般叮嘱她之后,才出门上班去了。童凝伸展躺了数日的四肢,做惯了四处游走的人,突然之间停了下来,变成躺在床上的米虫的滋味,实在不并不好受,可是李维不许她操劳。

“我有足够的钱把你象女皇一样地供养着,你什么也不要做,乖乖地养病就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偷偷做家务。你若真觉得无聊,看书听音乐晒太阳,都随你。”他临走前还很有模有样地叮嘱她。

呵,她一个人傻傻地笑。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她摸起来接听。

“童,快来工作室!”佳纳焦急的声音传来,“快来劝劝维,他要发疯了。”

然后不待她追问,就匆忙挂断电话。

童凝不是不狐疑的,但她还是迅速赶往工作室。她知道的李维,从来不是一个会大发脾气的人。只是,怎么会发疯呢?

计程车停在工作室的门前,立刻有大批记者蜂拥上来,隔着车窗向她发问。

“童小姐,据说你今次入院是因为维德?利文思顿提出分手,你伤心自杀的缘故。请问,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当年,你被圣童里的圣抛弃,意图自杀,因而导致圣惨死轮下。今日,你为了李维入院五日,你有何感想?”

计程车司机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面色越来越阴沉的女客。“小姐,要不要我送你进去?”

童凝摇头。早晚要面对这样的阵仗罢?终归是逃不掉。逃了五年,她也累了。既然不能躲在虚幻的内心世界回避一切,那么,就让她挺胸抬头面对这迟了数年的真相罢。深吸了一口气,她推开门下车。

“请问童小姐,是否此次分手是因为利氏极力反对你们的婚事?”

“你与李维离婚,可获取多少财产?”

她轻咳一声,才要开口,却有一个沉冷的声音插口。

“在场的所有媒体请停止发问,并且尽速离开。此地是私人产业,业主不想再看见你们滞留在此。否则,各位所代表的单位,将被列为维一工作室与IL公司的拒绝往来单位。

路可排开众人走向童凝,并握住她的肩膀以示支持。然后在短暂的安静空隙里带她走进工作室。

“还是被认出来了。”她轻浅笑,然而笑不及眼底。

“放心,维决然不会令那些记者再发布任何不实报道。”

“他不会是就为了这件事在发脾气罢?”

“发脾气?”路可失笑,“如果他的表现用发脾气便可以形容的话,佳纳也不会急急把你找来。他是震怒,震怒!你懂吗?认识维十数年,第一次见他真正光火。虽然觉得十分可观,但是,亦十分可怕。”

“他究竟做了什么?”她很好奇,恒常理智的路可会这样说,表示情形的确有些失控。

“他要买下那些出版社、报社,然后封掉。”

啊?童凝愕然,然后笑。清澈绝艳的笑靥引得路可发呆。

“他在哪里?我去见他。”

“第五工作间。”

上楼之后,所有人见到她都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表情。

“童,现在里面是超级低气压。”

“老板现在是生人勿近。”

她摇头轻笑。从来不知道维也有这样的一面。生人勿近?恶犬不成?真亏他们形容得出来。看来,真的很严重呢。

推开第五工作间的门,他背向她坐着。听见响动,头也不回地斥道:

“出去!”

她没有动,他的语气真的很差。

“没听见吗?我叫你出去!”李维听见来人没有反应,又吼了一声。

“迁怒于人,不是好习惯。”她轻声说。

不出她的所料,他转过身,面对她,然后向她伸出手。

她关上门,静静走向他,将自己的手交地他修长坚定的掌中。李维稍一用力,她已经跌坐在他的怀里。

“你怎么来了?”他将面孔埋在她的肩颈处,闷闷地问。

“有人向我求援,说你大发雷霆。想告诉我原因吗?”

“那些记者太可恶。”他埋怨。“我没能保护你。”

“所以你就发脾气?”

“不,我只是担心你。”

“我没事。”她微笑。“你不用为了报纸上那些报道不开心,谣言止于智者。我不会动气,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必须要澄清的地步,我也有办法解决。”

“童,我真是没用。爱你,却不能保护你不被流言波及。”

“你不用保护我。”她轻轻用手指耙梳他浓密的黑发,看见他浅棕色的发根。“你只要分担就好。”

他抬起头,深深望进她的眼里,然后,吻住她。

她的唇温凉似水,没有化妆品的香气,只有淡淡的皮肤的味道,却是他所吻过的嘴唇里,最甜美娇嫩的。

童凝没有闪避,柔柔的任他亲吻。她一点也不意外,也不排斥他的吻。情欲之于她,是陌生的,但她能感觉得出来,他一直在压抑他的欲望。是尊重她,也是真的爱她。

“童,你把维安抚下来了罢?”周推门而入,一眼看见他们拥吻在一起,连忙摆手。“继续继续,当我没有出现过。”

说完,他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门,替他们制造二人世界。

“怎么样了?”十数双眼睛盯住周。

“你们每次都教我做坏人。”他嘟囔,“不过,这次我赚到了。呵呵,好唯美的画面哦。”

“什么?”森听见他的话。“只有唯美,没有香艳?”

“如果你们不派我去打探消息,现下倒真可能发展到香艳的场景了。”

“去死!”众人纷纷出拳往他身上招呼。

门内的两人哪里还吻得下去,收拾一下心情,一起走了出来。只看见拳头满天飞,而周似一只过街老鼠到处躲避。

“还玩?不用工作?”李维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窘意。“路可,你去告诉外面的记者,我会安排一日召开记者招待会,请他们理智礼貌地离开。否则,拒绝往来的话我就不会只是说一说那么简单的了。”

“知道。”路可向众人使眼色,大家一下子心领神会,回到各自的岗位去了。

“维,我们都知道你目前饥渴难耐,不过,下次最好记得把门锁起来。”周说完,迅速逃离现场,留下脸色微红的一对有情人。

童父童母先行回维也纳去了。

沈彤找了一天,与童凝做了彻夜长谈。当两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但神色之间却都释然切平静。离别之前,她们相互拥抱,然后笑着说再见。

就算是一笑泯恩仇罢。这些年来,她们各自承受着良心的煎熬,从无一日得以有心灵的宁静。但是,终于都过去了。如果不放下过去,如何能在未来去得更高更远,活得更幸福?

而李维,只是微笑着等待,等待那个放下一切心灵重负的女子,淡淡地回到他的身旁,就好象她由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一样。

“维。”她投向他的怀抱。“我们回家罢。”

李维开始安心地上班下班,童凝无意在新闻热潮中露面制造话题,是以只是老老实实地呆在李维家中,每日打扫房间,操持家务。

每天李维回来,她都已经烧好了饭菜等着他,象一个尽责而体贴的妻子。

偶尔五人小组会冲上来凑热闹,他们喜欢她的手艺,立誓要早午晚赏光,顶好能让他们长住。

生活渐渐平淡,步入的正轨。而她,已经在本地停留了七个月有余。天气,已由冬末的寒瑟,进入到了仲秋的飒爽。

这一天,李维他们的恩师从美国飞来探访他们。是以,一早他们已经去了机场。

童凝独自在家,做完家务之后,她在书房里找了一本小说看。时间不知不觉便接近中午了。电话铃声将她自小说离奇的情节中唤回。

“请问,童凝小姐在吗?”电话彼端的中文因过于纯正而极明显是外国人竭力咬字清晰所致。

“我就是。”

“太好了。我是荷兰领事馆的约瑟夫,您的证件已经办妥,随时可以来领事馆取回护照,然后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他颇高兴地说。“希望没有为您造成麻烦。”

“谢谢,我知道了。”她同他道再见。

麻烦吗?终究还是有的。最大的麻烦,是一颗她为之日渐沉溺的心罢?那么深广,那么包容,那么宠溺。已经安于被这样一颗心所爱的她,此时此刻,走得开吗?

她,终不免是自私的。他爱她,她知道。可是她占据了他的爱,却什么也没有做。任何一个女子,也肯为维洗衣煮饭生子。她并不比任一个人做得好,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烦恼。

一直以来,她都不是一个体贴的人。答允了圣,要好好活下去,可却失去了活着的目标。不是不自我厌弃的。说起来,她并没有什么值得拿来向人展示的优点。美丽吗?贤良德淑吗?

自嘲地笑了笑,童啊童,你自我放逐了太久,浪费了人生的宝贵光阴。所有的人都不断地前行,只得你,划地自陷,一点长进也无。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将她自纷繁思绪中扯离。

接起电话,她淡淡地问:

“哪位?”

“童小姐?”异国口音的中文唤起她的记忆。“可还记得我?”

“是,沙恩先生。”她立刻想起服饰店里看似冷硬的异国男子。

“今日天高气爽,不知童小姐有没有兴趣一起吃个饭?”他发出邀请。

想到自己欠他一个人情,童凝爽快的答应。

“好啊。但,由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