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未染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没有包装,就那么随便的捧在手心,看款式和材质就知道很有些年头了。他笑微微的拉开椅子,往桌子旁边站过去半步,突然蹲身,单膝跪在了地上。

像是提前演练过的,旁边一直远远站着的侍应生也捧了玫瑰和蜡烛过来,更有乐手拿了提琴拉起《半个月亮》,整个餐厅的食客都向这边看过来,脸上挂着心照不宣的笑容。

沈醉被这么突来的状况搞了个大红脸,指着现在矮她一头的褚未染说不出话。褚未染笑着抓起她的手,不容分说便把戒指套好,手掌一番,将她的手合在手心。

“小醉,”他的声音极低,好声好气的哄她,“给我个面子吧,别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呐。”

“你…”沈醉赶忙也把声音压低,气狠狠的啐他,“还不是你自己找的?我才不管!”

“唉,我不也是没办法么?不赶紧把你套牢了,我跟爷爷没办法交代呀。”

“你是为了给爷爷交代才求婚的?”沈醉又怒!

“呵,当然不是,主要是我舍不得让小醉东躲西藏那么辛苦。”褚未染戏谑,“你不知道,我看你每天的别扭样儿,就恨不能立刻把你名正言顺的领回家——”

“讨厌!”沈醉轻叱,脸色比刚喝过酒的还红艳。

周围的人群见他俩总是说悄悄话,忍不住开始起哄,叫嚷着“嫁给他”、“嫁给他”!沈醉仍是不肯点头,褚未染这次没打算放过她,拉着她的手顺势起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耳语着“Iloveyou”,算是完成了求婚的仪式。

沈醉被动的被他拉起来,向周围的人群致意。她狠狠的攥着他的手指,心里混乱的涌起说不清的复杂滋味,唯有一点很明白,她一点都不想拒绝!

直到最后被他揽在怀里离去,沈醉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一直向上翘着,以最幸福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苏轼

49【凤池吟】

作者有话要说:万丈巍台,碧罘罳外,衮衮野马游尘。旧文书几阁,昏朝醉暮,覆雨翻云。忽变清明,紫垣敕使下星辰。经年事静,公门如水,帝甸阳春。长安父老相语,几百年见此,独驾冰轮。又凤鸣黄幕,玉霄平溯,鹊锦新恩。画省中书,半红梅子荐盐新。归来晚,待赓吟、殿阁南薰。

——吴文英

褚未染当中求婚的举动在山城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波澜。其实这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至少远不如大S的那场订婚吸引眼球。不过,看在某些人的眼里,却着实有些刺眼。

林奕铳的办公室风景不错,整面落地窗外是银带似的江面。尽管眼下这座城市的天气以阴霾湿冷为主,在偶尔的晴空之下,波光粼粼的江面依然闪耀出光影细碎,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量冲开周遭最后一丝阴冷。

液晶显示器上呈现的是天江上季度的销售报表,可是林奕铳现在满脑子都是今早的报纸头条——沈醉纤细的侧影倚在褚未染的身边,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柔弱和依赖。林奕铳一手扶额,深深叹气。虽然他早劝自己死了心,可当那副并不算清晰的照片摆在眼前,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有刀割的感觉。

林奕铳很清楚,这事怪不得别人,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太过自信,自信得低估了家族的强硬态度。

林家一向以大家族自居,父亲早对他的婚事有过安排,是他太相信父亲自小对他的爱护,以为在这件事情上也会如他所愿。没想到,父亲虽然没有当着他的面明确拒绝,只说等他回来历练几年再说,私下却让姐姐去找沈醉“说清楚”。

他后悔在沈醉提出分手当时没有发觉她的不对劲,其实,以沈醉的性格,没道理突然转变态度,而且那句“分手”说的毅然决然。

他站起身,狠狠推开座椅靠背,走到窗边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江面。他能想到以姐姐倨傲的性格,那句“说清楚”背后代表的是什么。沈醉到底受了多大委屈,才会干脆的连一句理由都不肯解释?

烟缸里的烟蒂越积越多,整间办公室渐渐被淡薄的烟雾笼罩住。林奕岚推门进来的时候,被强烈的味道刺激得狠咳了几下,大叫,“阿铳你干什么?想烧房子啊!”

林奕岚紧走了几步,把还捏着烟蒂的弟弟推到一边,大力拉开窗户,狠狠瞪向弟弟,“这又是怎么回事?”自从在顾氏开幕晚宴上遇到沈醉之后,他就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问什么也不说,分明是被人勾了魂去!

林奕岚越想越气,数落弟弟的话慢慢偏到了沈醉和褚未染的订婚新闻上头去。

“…要我说,那个沈醉分明就是故意的!不然以褚未染的身份,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还有就是她肯定是想让你…”她在一边忿忿说个不停,丝毫没注意到林奕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姐!”林奕铳低哑的喝住家姐对沈醉的指责,伸手揉了揉眉心,语气无奈的摇头,“姐姐,你以为阿醉现在还有心思计较我的心情吗?”

他倒是宁愿被她恨着,也好过现在连后悔的立场都没有。

林奕岚被他语气里深深的落寞惊呆,在她的印象里,还从没见过那个阳光的弟弟如此颓废低落过,即使当年家里不同意他们的交往,阿铳也还是信心满满的告诉她,他一定要和他的阿醉在一起。

林奕岚承认一直有点嫉妒这个弟弟。因为他是男孩子,父母和爷爷都对他寄予厚望,虽然他一直很黏自己,可林奕岚还是觉得她身为林家公主的光芒被这个突然报道的弟弟抢走了。

林奕铳毕业那年,恰是她被褚未染抛下独自回国的日子,父亲让她出面找那女孩儿摊牌,她毫不犹豫就去了。那个时候的她见不得旁人甜蜜恩爱的样子,哪怕是她弟弟也一样,何况,那个普通的女孩子根本配不上样样出众的阿铳!

“阿铳,你别再执迷不悟了,人家已经另择了高枝儿了,你还是好好跟明媚相处吧。傅伯伯前些天还说要给明媚办个生日party呢,你可要好好表现!”林奕岚换了温和一点的语气劝解道,“早点跟明媚把事情办了,林氏跟新城的合作也好早点开始,你不知道…”

林奕铳看着一直说个不停的姐姐,真是无奈到了极点。其实他一直知道林奕岚对林氏的野心,爸爸几次三番暗示他,不要以为林家只有他一个继承人。不过他是真的无所谓,既然林氏是林家的产业,交给林奕岚也没什么不好,何况他对经营家族产业没多大兴趣。

说起来,还是这几年在天江的所谓“历练”让他认清了自己的能力和兴趣,沈醉当初说的没错,他果然不是做商人的料…

林奕铳脑中的念头一闪,突然想起沈醉那天晚宴上对他讲过的“你大可以不必留在天江”,忍不住皱了皱眉,阿醉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

林奕铳听见家姐眉飞色舞的说着林氏即将与新城推进的合作计划,突然后背生凉!沈醉当时看着他的眼神,分明是有话不好挑明了说,只得用那样隐晦的对话提醒他。可是,他有什么需要沈醉提醒的呢?

江义山和傅强之间的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自己在天江挂着副总的名头,其实是父亲和傅强为了让他尽快学会打理生意特异安排的。而沈醉来山城的目的必定脱不开褚未染的关系,这位褚书记自打来到本城,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整顿社会治安和打击团伙犯罪,莫非?

林奕铳突然绷直了身体,沉声对着林奕岚,“姐,你说林氏要跟新城合作?合作什么?怎么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哼,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林氏了?”林奕岚甩开弟弟的逼视,语气难免有点酸涩,“要不是你对林氏不闻不问,爸爸会让我回林氏?不管我怎么做,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林奕铳把目光错开,“我真的对经商没兴趣,如果姐姐喜欢,林氏交给你也未尝不可,我会找机会劝劝爸爸的。”

这次换了林奕岚愣住,有点不敢置信,当初他乖乖的听从父亲的安排进了天江,她以为,必定是因为林氏的关系,才让他那么容易放弃了那个沈醉。从当年沈醉失望的眼神里她能猜到,阿铳的离开对沈醉的打击有多大。

可是这么多年以后,他竟然说林氏交给她也没关系?难道他…

林奕铳轻叹,“不管林氏最后交给谁,只有一点你要记得,绝不能跟新城或者天江有任何形式的合作!”

“为什么?”林奕岚不解,父亲与傅伯伯关系交好,过去两家在生意上往来并不多,这次的合作案还是她提议的,也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她也把这个当作是得到父亲认可的好机会。

只不过新城那边提出,要把林奕铳和傅明媚的婚事定下来才肯推动双方的合作,不然她也不会特意跑过来劝解这个比驴脾气还倔的弟弟。结果他却说什么林氏不能跟新城合作,分明是不想让她的合作案顺利展开,还说什么林氏交给她也没关系?

林奕岚不等林奕铳回答,便甩开袖子转身往外走,“阿铳,我知道你想什么!你还忘不了沈醉对不对?可人家现在已经订婚了,对象可是山城市委书记!褚家的背景摆在那儿,你以为沈醉那丫头会轻易放手?”

“姐,你不要总是这么说阿醉,她不过是…”

“哼!她不过是个很懂得取舍的女孩子,比你可精明得多了!”林奕岚走了两步又站定,刻薄的话一句接一句,“当初她那么痛快的拿了钱跟你分手,连点犹豫都没有,你以为她对你有几分情分?如今攀上了褚未染,她肯回头才怪!”

“林奕岚!”林奕铳脸色白得像纸一样,两眼怒瞪着林奕岚,拳头攥的咯咯作响,咬着牙才忍住了没动,“我现在才知道,阿醉当初要用掉多少忍耐才没对我说过一个字!你不知道么,她把你的那张支票捐给了一中,用的是你、我的名义!”

“什么?”

“我也是同学聚会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我们俩‘优秀校友’的名头是这么来的!”林奕铳讪笑,“阿醉她从没提过那张支票,可是,姐,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从不会在面对我的时候心虚吗?”

林奕铳刀锋一样锐利的目光直刺林奕岚心底,逼得她微微瑟缩,支吾着辩解道,“那个…是爸爸、让我去的…”

“我知道。”林奕铳闭上眼,心底的倦意如潮涌,这就是所谓的父子、姐弟,连最亲近的人都要算计,难道这就是商人本色?亏得沈醉还那样提醒他,不希望林家卷进去,现在看来,林家实在愧不应当。

商人的本色如何,恐怕没人比沈醉的感触更多。

顾吾刚刚拿下开发区最大规模的商业项目,本应由他做东答谢褚未染的照顾,结果,人家顾总经理大言不惭,说什么他这是帮山城加快城市化建设,是对褚未染工作的支持,所以请客的应该是褚书记…

沈醉揉揉额角,难道她几年没关注顾氏的发展,不知道如今的政府关系可以这样搞了?偏偏褚未染一脸笑咪咪,二话不说就应承了下来,让她更看不懂那眉来眼去的两人打的什么哑谜了。

餐厅是顾吾挑的,现在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却连他的人影都没看见。沈醉捧着装帧精美的菜谱无聊的翻看,一边看一边点头,不愧是顾吾,连挑选的餐厅都是他一贯“华而不实、贵而不惠”的风格。

褚未染坐在沈醉对面,对顾吾的缺席表现得泰然自若,悠闲的一边品茶一边望着沈醉,看得她忍无可忍——

“啪”的一声,沈醉重重合起面前的菜谱,成功的引起了褚书记的注意。只见他左手掩唇轻咳了一声,淡淡挑眉,静候沈醉的下文。

沈醉紧了紧手指,把头转向一边。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他挑衅在前,偏要弄得好像她存心惹事一样,太阴险了!

“褚未染,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你不敢惹的吗?”沈醉卷翘的睫毛抖了抖,遮挡住琥珀色的杏眼,淡声问他。

褚未染轻轻一笑,像是毫不觉得她的问题尖刻,慢慢放下手里的茶杯,点头。“当然有,而且不止一个。”

沈醉深深挑眉,怎么可能?

“山外有山,这有什么不可能?”褚未染墨黑的眼往沈醉的脸上徐徐扫过,像和煦的清风徐来,让人不由自主相信他的话。见沈醉没有反驳,又继续接下去,“我堂兄你不是见过了?不过说起心计谋划还得算陈子墨最厉害,我和堂兄在他面前都要甘拜下风。”

沈醉仍是挑眉,过了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我觉得,万分同情跟你一起长大的堂兄。”

“怎么说?”

“能几十年如一日做到不在你这儿吃亏,他得耗费多少脑细胞啊?再加上那个陈子墨…”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他那个堂兄看起来直爽实在,说不定在这两个人手里吃了亏都不知道。

“小醉…”褚未染本来心平气和的品茶,听沈醉这么一说,也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压低了声音低笑不止。

沈醉白了他一眼,低眉不语。褚未染过了一会儿才收住笑意,摇了摇头,“没想到褚凤歌那家伙也有人同情?小醉,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一道人影裹挟着冷风冲过来,顾吾气喘吁吁的插话进来。沈醉见他的头发有点被淋湿了,不由看了外面一眼,果然天色阴沉,八成又要下雨了。

顾吾也不用她让,抓起沈醉的杯子猛灌了几口冷茶,刚把这口气儿喘匀就忙三迭四的说开了:

“阿醉、阿醉!你知不、知道老大、要结婚了?”

沈醉一晃神,有点怀疑自己的听力,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说谁要结婚?”你不能怪她神经过敏,最近这段日子她每天被无数人轮番关心,为的可都是这个词儿!现在猛然听说有人要“结婚”,她不敏感才怪呢!

反而是褚未染的反应淡定无比,见顾吾还在大口的喘气,估计没时间回答她的问题,于是重新斟了一杯茶递给她,“顾吾说你大哥,顾世要结婚了。”

“什么?”沈醉捏着杯子的手一抖,热茶溅出来,她还没感觉到烫呢,手腕已经被褚未染抓住拽了过去,手中的茶杯也被扔在了一边。

这两人一个忙着擦,一个顾着吃惊,倒是把旁边的顾吾看得眼珠子瞪起老高,这、这褚未染的速度也忒快了点儿吧?

沈醉扭头,冲顾吾一努嘴,“到底怎么回事儿?话别只说一半好不好?”

上次顾世来山城的时候,还只是听说他身边有一个蛮受器重的女秘书,怎么还没俩月的时间,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这顾老大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死个人呐!

“唔,是这么回事儿。”顾吾连忙把对褚未染的崇拜收藏妥当,在他还没有正式成为表姐夫之前,自然是自家表姐亲近些个。

顾吾东一句西一句的把从各处打听来的消息现炒现卖,给沈醉讲述了顾世的“一夜惊情”。

沈醉听后半晌没说一句,转回头来看褚未染。褚未染像是指导她心底的疑惑,放开她还有点红印的手腕,拍拍她的手背,笑道,“没什么奇怪的,顾世比我还长几岁,我们都要结婚了,他打算结婚了也很正常。”

沈醉听他这么说,只微微皱了皱眉,倒是顾吾差点把桌子拍散,“谁、谁们要结婚了?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他不过是忙了一两个星期而已,怎么才一见面,这个爆炸消息威力还没过去,那个又来了?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褚未染长臂一伸,迅速把沈醉面前颠簸不稳的杯盘碗碟挪开,免得她被殃及。随后不咸不淡的噎了顾吾一句,“我和小醉要结婚,怎么,你有意见?”

“谁要和你结婚了?”沈醉先出声抗议了,这段日子各家长辈轮流打电话过来关心她的“婚期”,最后连秦师兄都劝她,“阿醉,你还是先把这件事定下来,不然,我们大伙儿跟着都没心思干活了。”

褚未染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对话,也不着急,轻描淡写的答一句“当然是小醉和我结婚”,笑微微的继续挪她面前的盘子。

沈醉于是无语了,顾吾当然也是。不是他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把东西挪清楚了,褚未染气定神闲的看了顾吾一眼,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顾吾,你打算反对?”

“啊——没有、没有!”顾吾如梦方醒,连连摆手。开玩笑,褚书记和顾老大达成协议的事情,他哪儿敢有意见呐?

而且,最有资格有意见的人都没意见(唔,看刚才的情形,就算她有意见也等于没意见的),他算哪颗葱?

“小五,你肯定算猪鼻子上最丑的那棵葱!”沈醉拍开褚未染递来的餐巾,恨恨咬牙。

作者有话要说:万丈巍台,碧罘罳外,衮衮野马游尘。旧文书几阁,昏朝醉暮,覆雨翻云。忽变清明,紫垣敕使下星辰。经年事静,公门如水,帝甸阳春。长安父老相语,几百年见此,独驾冰轮。又凤鸣黄幕,玉霄平溯,鹊锦新恩。画省中书,半红梅子荐盐新。归来晚,待赓吟、殿阁南薰。

——吴文英

【凤来朝】

顾老大要娶什么人,当然轮不着顾吾和沈醉多说什么,不过,这件事情跟他们俩却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首先,顾吾这边的感受最直接,自从顾世违反一贯原则吃了“窝边草”之后,一向敬业的顾大总裁也学会了无原因休假——这还是顾吾当年拿来应付顾老大的借口,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顾吾为自己的过去买单了。

至于原因么,也简单。顾老大看得上眼的未婚妻可不是随便几次烛光晚餐、随便几件全球限量版珠宝就能收买的,即使传言两人有了419的交情,也不能让顾世的追妻之路平坦多少。所以,尽管顾吾因此多兼顾了好几家分公司的业务,倒也没有像以前那般怨天尤人。

再来,沈醉却是顾世这场恋情的直接受益者。本来,这阵子顾家的许多长辈纷纷致电关心她和褚未染的好事,对她不配合的态度深表担心,少不得要对她劝诫一番,这样的轮番轰炸下来,饶是沈醉涵养到家,也是一听见手机铃声就神经过敏了。

现在好了,多年不肯成家的顾氏长孙宣布有了结婚对象,长辈们自然欣喜。不过,老人家难免有些小孩心性,对这个轻易俘获顾家长孙的女子充满了好奇之心,少不得打听打听。哪怕顾世不肯多说什么,至少也要打个电话旁敲侧击一番,“万一”他一不留神说走嘴了呢?

虽然,谁都知道顾世打定主意不想多说的话,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说走嘴”这种事情更加不可能发生在以严谨著称的顾总裁身上。

这样一来,顾家的长辈把对沈醉的“关心”全数转移到了顾世身上,对沈醉的紧迫盯人自然松懈许多。沈醉偶尔唏嘘,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感觉到,原来有这样一位兄长也是有好处的呀!

耳边清净了,工作效率自然提高不少。沈醉这几个星以来,跟秦师兄和关秘书一道,已经有了很值得夸耀的成绩。连褚未染这么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喂,你什么意思啊,哪个是臭皮匠?”褚未染的话音未落,沈醉已经揭竿而起,“你自诩诸葛亮也就罢了,干嘛拉我们做垫背的?讨厌!”

沈醉眉毛一挑,音调软软上扬,手指头差一点就戳上褚未染的鼻尖。关秘书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半句话也不肯多说,嘴角却不住的上扬。秦副局长的表现就直接多了,他哈哈一笑,先拍了拍褚未染的肩膀,跟他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再转向沈醉呵呵一乐,递过一杯水给她,“阿醉呀,别激动,来,先喝点水。”

沈醉狠狠瞪了褚未染一眼,看看和颜悦色的秦师兄,再瞧瞧满眼笑意的关秘书,闷闷的收手,低头喝水。

等沈醉出去接电话的当儿,秦副局长还正式恭喜了一下褚未染,他笑谑,“褚书记行动神速嘛!这才几个月,小师妹已经肯在你面前撒娇了?的确本事!阿醉可不是随便跟谁都这么着的…”

褚未染一笑,不置可否,倒是关秘书不咸不淡的插了一句,“秦副局,你可别小看我们褚书记,这么多年还没有他拿不下的‘钉子户’呢。”

秦叔宝点头,“的确,阿醉的心思比一般女孩子深,她能这么对你,正是表明她的心里有你,否则,你就是想让她骂你一句都不容易。”

这回轮到褚未染点头,为了让沈醉在他面前放下所有防备,他花了多少心思、使了多少“算计”?决不是一日之功啊!

“怎么样,褚书记?是不是马上好事近了?”秦叔宝问的一本正经,褚未染回答得也十分很“官方”,一边露出他的招牌笑容,一边道,“放心,届时一定请秦师兄喝喜酒!”

“哈哈,好!就冲这句‘师兄’,老秦我一定不醉不归!”

“那就先谢过了。”褚未染一抬眼,正好跟推门而入的沈醉对上眼,唇边一展,这个话题轻轻掀过。关秘书和秦师兄自然配合,话题重新回到刚刚讨论的事情上,无比认真,无比专业。

最艰难的阶段熬过了,剩下的就是真正的“收网”了。沈醉的工作量不再像前几个月那么紧张,每天可以正点下班,偶尔也可以出门逛逛街了。

褚未染这个人公私分明得很,私人时间绝不动用公物,陪沈醉逛街的时候自然也不会让司机开车跟着。好在顾世来山城的时候,嫌公司的车太招摇,又对顾吾选车的眼光深不以为然,见沈醉出入没有自己的车不方便,干脆亲自选了一部车子送给沈醉。

顾世出手自然大手笔,而且眼光没的说,沈醉虽然嘴上说着浪费,不过收下车钥匙之后,还是忍不住上路跑了一圈,心里的喜欢不言而喻。

不过喜欢归喜欢,开着这样的车子在山城街上跑,沈醉还没那么张扬。一般她的日程安排还要迁就褚未染,每天搭他的车上下班,下班后的闲暇时段,褚未染会让司机把专车开回家去,自己则霸占了沈醉的车子,偶尔开出去约个会、吃个饭的,倒也悠闲。

只不过,褚未染如今在山城可以说人见人爱,只要他在街上一露面,总有人能认出他来。沈醉还记得那天他说要去选几样当地的特产春节时带回去,结果他们刚逛了第一个店面,店主人就把他给认出来了。

店主是位四十多岁的大姐,百分百的热心肠,一见他们两个的面就把来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拉着沈醉的手上下打量,不住对褚未染点头,“这姑娘一看就是个贤惠的,人又长得俊,褚书记可真有眼光呐!”

扭头见褚未染笑而不语,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接下来的语气更加热情,“褚书记是要挑过年的上门里吧?这礼可是有讲究呢,按我们当地的风俗,新姑爷头次登门可是要…”

沈醉被大姐拉着手不放,做一个“贤惠”又一个“俊俏”的夸着,尴尬无比。何况还有一个在旁边看热闹乐见其成的褚未染,心情更是纠结,就像一个乱掉的毛线团,偏偏又被一只猫当成了玩具,那下场…

沈醉不记得那天她被夸了多少回,只知道褚未染被夸的次数绝对比她多,而且,那位热心的大姐也绝对没白夸,褚未染和她最后离开的时候,双手的袋子都已经提不下了,只不过郁闷的只有她一个,褚未染的嘴角可是一直上扬的。

自那以后,沈醉再也不肯跟他一起上街,即使去吃饭,也一定选地点偏远、人烟稀少的地方,宁可去吃她并不太爱的西餐,也不想再被当作夸奖褚未染眼光的原因…

好在褚未染毕竟是市委一把手,闲暇时间还没富裕到影响沈醉正常安排的地步。不过凡事都有意外,褚未染原定晚上的会议被取消,他才有了给沈醉一个惊喜的机会。

不过,褚未染并没有在市局大院接到沈醉,据接电话的小李汇报,沈醉六点不到就下班了,不像跟谁有约的样子,估计是回家了。

褚未染看看手里的电话,犹豫一下,还是决定直接去公寓找人。车子开到楼下,褚未染照例吩咐司机回家,转身进了公寓大门。

门铃响了五分钟之后,褚未染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依然紧闭的房门,眼底的疑惑多了几分。他低头去拿钥匙,从中挑一把,轻车熟路的开了门。

千万别怀疑我们褚书记的人品,更别往带颜色的方面多想,这间公寓可是褚未染帮沈醉安排的,有房门钥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何况,关心女朋友的衣食住行更是他的责任,而且,他足足等了5分钟,已经足够君子。

公寓里悄无声响,黑漆漆一团。四下打量一番。眼看房间打理得干净整洁,处处透着股恬淡温馨。褚未染的嘴角淡淡扬起,看来沈醉在打理家务这方面还不算逊色,至少蛮合他的眼。

掂了掂掌心的钥匙,褚未染径直往沈醉的书房走去。

书房的电脑打开着,待机指示灯一闪一闪的,蓝色的微光在黑暗里特别显眼。褚未染剑眉轻扬,嘴角勾了勾,也没关门,直接推开了旁边的卧室。

出乎他的意料,卧室也是静悄悄,浴室的灯还开着,却依然不见人影。

褚未染逡巡一圈,发现沈醉的家居服随意的扔在床上,看样子根本没打算收起,应该是没打算外出太久。既然如此,褚未染所幸重新溜达到书房,闲来无事上网去了。

安小慧上个月就离开了,据说是“回老家”务农去了。且不论此话的真假,至少这颗钉子被彻底拔掉了,褚未染一直以来的担心也算去了一半。至于她在这段时间扮演的“导火索”,褚未染倒不甚在意。

从心里讲,褚未染从来不主张用自己人做诱饵,他认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绝对不是一个负责人的领导该做的。之所以这次会这么安排,也是不想让安小慧整天跟在沈醉身边,万一…

褚未染摇摇头,难怪关秘书说他一遇到与沈醉有关的事就不像他了,真是关心则乱!

外面天色渐暗,却还不见沈醉归来。褚未染再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车钥匙不见了。褚未染坐不住了,连忙打电话给沈醉,却是无人接听。

褚未染的眉毛不由越皱越紧,沈醉虽然喜欢这部车,却嫌它招摇,很少一个人开出门。褚未染每次要求开这部车出去,也是想逗她开心。虽然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高兴的。可今天她却一个人开了车出门,又到了这会儿还不见人影,难道是有什么急事儿?

褚未染这边急着,沈醉那边也没闲着…

51、【凤栖梧】...

作者有话要说: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柳永

卧室显得有些零乱,看得出来沈醉应该是临时决定出门,褚未染刚才进来的时候,还只是在心里取笑了一下沈醉的毛躁,先在却连步履都变得沉重起来。

此刻外面的光线已经很暗,屋子里笼着一层模糊的暗影,物什变得有些朦胧。褚未染随手按下开关,吊灯瞬时把屋子照的亮亮堂堂。

沈醉搬进来后没有改变原有的布置和装饰,只是东西多了显得屋子热闹了许多。

褚未染站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冷硬的嘴角,心头微沉。低头细看,不算宽的台面上一溜儿的瓶瓶罐罐,半开的抽屉里,几样首饰微微泛着光。有几个瓶子单放着,像是犯了错被罚出列的士兵,孤零零的站着。

台面的右手边,蓝色的EMS信封露出一沓纸张和票据,翻开的几页还卷着,看得出来被放进信封时很匆忙。

褚未染伸手把信封拿起来,扫过寄件人的栏位,目光一沉,拿出文件的动作立刻凌厉了几分。

沈醉今天下班格外准时,得知褚未染晚上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后,她决定先回公寓一趟。手袋里的那份EMS让沈醉眼前的路程变得漫长而且难耐。

刚收到的时候,寄件人那里林奕铳潇洒的签名着实让沈醉为难了一下,虽然该说的已经都说过,但是感情毕竟不是逻辑推理那般黑白分明。尽管她早已经决定彻底放下过去的一段,也一直以为自己放下了,可“林奕铳”这三个字在她心里代表的意义,毕竟不是别的什么,偶尔,还是会在心底泛起一些小小的涟漪。

有些迟疑的拆开信封,里面的文件和各色的原始单据让沈醉顷刻间把刚才那点小矫情忘到了犄角旮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