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狂药愣住,停下了脚步,指着自己。

“就是你!”黑老三歇斯底里地道。

其他人睁大了眼睛,都看向前面的李狂药,丁细细不信:“他脑子有问题,不跟他废话,快点打晕他!说不定,凶手是黑老三自己,别被他迷惑了!”

李狂药也不想把黑老三放在心上,可对方并不总是在精神混乱的状态,现在狂吼的样子很像认真的。黑老三喊了一会儿,就与面前的四个人对峙着,他没有往后跑,也没有往前扑。李狂药想起黑老三出水时的狼狈,推测洞头的积水里有古怪,黑老三明显是想往外逃。不如趁现在,逼问黑老三,他后面有追兵,为了保命,他一定会主动“招供”的。

不过,李狂药还是晚了一步,他刚有这个想法,反光的水面就波澜大起,不知什么东西拽住了黑老三的左脚,一眨眼他就跌回了水中。这情况发生得太突然了,却也在李狂药的意料之中,因此他最先冲了上去,扑到水里,拉住黑老三的一只手。可黑老三不领情,立刻挣脱了李狂药伸来的援手,很快就陷进水中,没有再爬出来。

石洞的尽头没有去路了,只有那滩积水,李狂药被拖行了一段距离,人就没入水中了。那滩水越往里越深,似是水下有通道,可水底无光,李狂药不敢待太久,只过了一会儿就急忙爬起来。

“你没事吧?”丁细细也已经跑到水边。

“还好。”李狂药抹掉脸上的水珠,对大家说,“现在怎么办?”

“你们都会潜水吧?”王欧阳走过来问。

“你是怀疑水下有通道?”丁忘忧跟过来问。

王欧阳点头承认,这里没有墓穴,也未见棺材,只有一些冥物。显然,神墓的最中心位置并不是这里,河神若真有神墓,那应该是在靠近地下河的地方,那里在古人眼中是真神秘的地方。石洞的尽头之前肯定是干的,有一条继续往下的通道,奈何连夜暴雨,所以才积水深水。

如今,山丹县的红砾石滩有许多处,早年虽然水草也多,但远不及江南那般滋润,数百年前就有因缺水而搬迁的例子了。有的村落没有搬迁的能力,只好就近寻水,于是就发展出在打井,或挖地下水的方法。其实,山丹县的沙地和石滩下层都是湿的,村里汩汩冒水的自流井就是从戈壁石滩下流溢出来的。这片区域还有一座祁连山脉,它绵延1000余公里、最高海拔近6000米的山脉,许久以来因作为中国最重要的淡水储备库而闻名。实际上,石滩下的地下水层就是来自祁连山冰川的积雪融水。

王欧阳认为,这里以前曾是古人取水的地点,早于惜字宫,地阁应该也是后期才建造的。石洞还不算太深,地下水不可能是从这里取用,应该还有更深的地下空间才对。李狂药回忆在水中见到的情形,尽管不清楚,但的确像是有一个石阶通往下面。

“来都来了,现在回去就太没意思了。大家一起下去吧?”王欧阳问道。

丁细细知道水中有危险,她老爹不愿意她犯险,于是就先道:“黑老三都能游过来,我肯定也没问题。”

丁忘忧一开始有点犹豫,刚想说他不同意,却见女儿一翻身,第一个潜下去了。李狂药身上的水还未流尽,发现有人抢先潜下去,他也赶紧追着入水。丁忘忧生怕女儿有危险,二话不说,紧接着也下水了。石洞内只剩王欧阳一个人了,他本来也想跳进水里,可怕生上的灯油和打火机弄湿了,于是就停了半分钟,把它们绑紧了才准备游下水。

“那个是什么东西?”就在这时,王欧阳一个人站在荡漾的水面,发现石洞的鲤鱼跃龙门古画原本是上过色的,只不过画漆现在褪色了。直到站得近了,王欧阳才发现石画中有木桩一样大的东西,身披青鳞或黑鳞,可看不到头部或尾部,不知是什么来历。石画上的飞鱼和九虺都活灵活现,只有那些东西淹没在黄河的浪淘下。

猛地,王欧阳醒悟了,莫非这并不是跃龙门,而是水里有怪鳞在袭击鱼类和九虺,逼得它们腾空而起?鳣鱼逆游而上,是为了产卵,不得不面对危险,那九虺呢?它是种奇怪的生命种类,虽然也是江海两栖,但身形似龙,在水中可以说是一方霸主,谁能逼得它跳出水面?王欧阳忽然觉得他刚才的提议有点冲动,万一真的有人从黄河里捞起河神,把它放在地下河里,他们游进去不是找死吗?种种迹象表明,画中的青鳞物与黑鳞物都未死,起码还有水份。

“算了!死就死吧!”王欧阳暗骂一声,留下一支手电在水边,然后就跳入水中。

积水下本是一片漆黑,可由于水面上有光线传来,折射之后就能看到下面的些许情况。王欧阳向下潜了一会儿,马上就注意到前面有三个人影,四周都是嶙峋的怪石,最底下就是陡峭的石阶。顺着石阶的方向游去,那里有个很大的通道,最浑浊的水光中像一个怪兽的嘴巴。

有一段水路,几乎没有任何光线,王欧阳闭气前游,好不容易才又瞧到前面有点黄色的光亮。一口气游到那边,水的深度变签了,前面的三个人影也消失了,王欧阳琢磨应该能浮上去了,接着就哗啦一声,从底下冲到水面上。水下很安静,直到重新回到水面上,王欧阳才有一种从真空时间脱离了的感觉。

远处的水面上,还有三个人,王欧阳刚想赶上去,他就听到丁细细在喊:“李狂药,岸上的是什么东西?就在那儿?”

这时,丁忘忧就不紧不慢地回答:“那是鲛树,原来都是它在搞鬼,从黄河里捞上来的肯定就是它了。”

“从黄河里捞上来的?那不就是河神的真身了吗?难道河神的真身是一棵鲛树?”王欧阳心说,同时望向岸上,那里有一片高地,四处都是波光,算是魔潭的地下版本。在高地之上,那里有一棵粗壮的树,树皮覆盖着黏液满布的鳞片,有黑色的,也有青色的。鲛人没有一片叶子,身上不是粗的树枝,就是细软的藤条,有点像没有叶子的柳树。整棵树身散发着淡淡的黄光,若非那团光亮,他们游出来水时,什么都不会看得到。

李狂药从水中站起来,走到较浅的地方,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在《醉龙神篇》里,鲛树就是这个样子,那是一种类似冬虫夏草的玩意,介于植物与动物之间。其实,鲛树在古时候并不罕见,是酒树的一种。顾名思义,酒树能长年分泌含有酒精香味的液体,它有许多种类,除了鲛树,还有各种形态的酒树。

在《梁书?诸夷传?扶南》之中,记载着:“(顿逊国)又有酒树,似安石榴,采其花汁停瓮中,数日成酒。”北魏的杨炫写的《洛阳伽蓝记?昭仪尼寺》也有说:“堂前有酒树、麪木。”类似的记载很多,但独属鲛树最神奇,也因为它的独特,所以在历史上的数次禁酒史上,它们首当其冲,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深埋了。

李狂药心想,这棵硕大的鲛树一定是被人扔进黄河了,在清淤泥或黄河干旱时,它又被人当做河神挖了出来,埋在地下河里。鲛树喜阴湿环境,生长在这里等于活在天堂,难怪它的藤枝那么长,还能伸到地面长,把人拖到水中。以前附近的家禽经常丢失,多半与鲛树有关。七鲛魔潭的传说就更别提了,原型肯定就是这棵鲛树。

大家被巨大的鲛树震撼了,全都愣在水中,感叹大自然的力量。此时,有个人影在高耸的石地上走动着,李狂药以为那是被拖下水的黑老三,等人影走近了,他才分辨出对方是万长青。没等大家作声,万长青就怒气冲冲地指着李狂药,大声道:“你是假的!人都是你杀的!证据就在鲛树上!”

第二十七章 佛教与酒

万长青此话一出,李狂药就纳闷了,怎么又有人说他是假的?他自己是不是真的,会不知道吗?万长青一个人偷跑出来,大家还没责难他,他反倒先怪别人。李狂药气不打一处来,自从到了丁家,这些人就老跟他过不去。即使是李狐得罪过他们,那也不能全部算在他头上吧?

可惜,李狂药没来得及争辩,高地上的鲛树就狂性大发,舞动着鲛藤,像是鞭子一样地扫向岸边。几百根鲛藤飞窜而来,大家刹那之中就被分开了,谁都顾不上谁。李狂药想游回水中,可鲛树的藤条太长了,还能顺着水洞伸到地面上。况且,水让鲛藤更生猛了,回到水里只是自取灭亡。

王欧阳倒是带了灯油和打火机,鲛树肯定怕火,但他们游过深水,身上的东西一下子不能燃烧,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做准备。鲛树不给任何机会,凭着敏感的触觉,发疯似地卷向每个人。李狂药看到其他人去哪了,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喊声,他刚爬上高高的石地上,一根鲛藤就拽住他的脚踝,将他拖行了一段距离。幸好,丁细细就在附近,她矫健地避过了鲛藤,奔过来一刀砍断束缚在李狂药脚踝上的藤条,替他解了围。

另一面,黑老三被拖到了鲛树的中心位置,他已经脸色变紫,像是已经被勒死了。奇怪的是,树干中心好像还有一个人,那个人被裹在鳞片之中,上半身露了一点出来,如果不走到跟前,根本看不出那个人是谁。

“李狂药,你看藤条上面,好像有好多刮伤的痕迹,地上也有好多蜈蚣!”丁细细救了人,立刻把人拉起来,并指着地上说。

李狂药瞥了一眼,红灰色的石子上的确有大大小小的蜈蚣在爬着,因为身体比较小,所以鲛藤拿它们没办法。想必,蜈蚣和鲛树都以此为穴,共同占据了地下河。不过,在潭水没有渗透到地下前,神墓的石阶应该还是干的,并没有积水。要不然,蜈蚣不可能涉水而来,盘踞在鲛树之下。

“江连海肯定也来过!我们身上也有那种黏液了,这都是从鲛树上刮下来的。”丁细细冷静道,“那混蛋既然有办法活着离开,我们也能!”

李狂药躲掉了几根袭来的藤条,摇头道:“不对!江连海的情况特殊,我们不能朝他身上找方法,没用的。”

实际上,李狂药说得对。江连海早就接到了李狐写的信,信中提到江家的秘密在老酒院的井下。可是,他们都误解了,那口井不是院内的井,而是院外的井。这是干旱时期取用地下水的地方,也能叫井,和新疆的坎儿井大同小异。江连海第一夜就偷偷地来过这里,那时潭水还没有完全暴涨,水渗透下来也没那么多,所以他能马上用火逼退鲛树。现在,他们几个人都游过了那道深水,除非会口吐火焰,否则不能马上对付鲛树。

可是,江家有什么秘密呢?难道就是鲛树主干的那个人?

李狂药来不及多想,很快又和丁细细分散了,大家越隔越远,连喊声都快听不到了。这时候,李狂药的手电不仅用不了了,也不知道掉在哪个鬼角落里了。鲛藤袭来时,没抓到人,也将人的皮肤抽出一条红印,疼得火辣辣的。李狂药恨不得变成太阳,将鲛树烤死,可那毕竟是妄想,救了他和别人。

眼看李狂药又要被逼退回水中,手无寸铁的他就摸了摸身上,想找点东西对付鲛树。可惜,刀都被鲛藤打掉了,没有利器可用,只有那支莫名其妙出现的金笛。恍惚之中,李狂药就有一个主意,但却不得不暴露自己了。

紧接着,李狂药连退三步,寻到一处能暂缓的地方,并拿出了怀中的金笛。那支笛子被水泡过了,可在李狂药手上却一点水珠都没有,还闪着朦胧的金光。要救命,就得靠金笛了。在此前,大家都听到有奇妙的催酒曲飘乎在四周,直到现在,李狂药才明白过来,那首催酒曲不是搞情调,而是吹给鲛树听的!

鲛树是酒树中的一种,体内有酒液,跟九虺差不多。只要催酒曲吹得恰当,这些含酒的玩意就会浑身酥软,无法反抗与袭击他人。在《醉龙神篇》,还有催生出千里醉的曲子,千里醉能醉鱼千里,要弄倒鲛树是最容易不过了。何况鲛树身上的酒液都是上等货,这无形之中也让催酒曲的影响力增强了许多。幻术能对付九虺,很大程度上也是利用了这个特性。

李狂药抓住机会,不顾是否被其他人误解,立刻吹出了美妙的音符,鲛树也跟着动作慢了下来,像是喝醉酒了一样。同时,空气中迸发出彩色的光芒,不知是金笛的曲子发出奇效,还是鲛树本身的光亮改变了。很快地,鲛树就不怎么动了,其他人听到曲子,循声望来,无一不大为诧异,像是见了鬼一样。

接着,李狂药边吹边换位置,避过还有点劲的鲛藤。转了半圈,李狂药就看见鲛树的另一面也有一个人的轮廓,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佛的轮廓。与黑老三和另一个人相背的位置上,一尊佛像半掩在鲛树里,如同被鲛树吃掉了一般。李狂药恍然大悟,佛像肯定与鲛树在数百年前就合一了,因此才被人认为是河神的化身。或者说,村民不能把佛像与鲛树分离,干脆供奉了一神一佛。

树下有许多酒罐、酒坛、动物残骸,另一边的石洞也有骨堆,那些应该都是来敬供河神的祭品。佛教之中,酒是其中的一戒,僧人不能饮酒,佛更不能喝酒吃肉。若是以前,李狂药肯定好奇,信仰佛教是不能吃肉鱼和喝酒的,为什么这里供奉的是肉与酒?

事实上,古人供的是杀生的佛,天无二主,佛有双身。世界上的佛有两个,管世间的是杀生的佛,叫白佛,管世外的是不杀生的佛,叫红佛。若供红佛,酒肉自然能端上案台。而且,佛教并不是完全禁酒的,因为佛教的特制药与酒分不开,因此佛教也有酿酒师傅,只不过因为宗教旨意的关系,酒在佛教中才讳莫如深。李狂药知道这些,都是从《醉龙神篇》里看来的,如今见到佛像前的酒罐,也没那么惊讶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狂药的催酒曲还未完成,他不敢松懈,只能继续吹着,否则鲛树还会再醒过来。这么大的树,一首曲子不能完全催醉,只要曲子停了,鲛树很可能还会再苏醒。即便如此,李狂药也感觉得出来,大家都以为万长青和黑老三说对了,他是假的,要不然怎么会吹这么神奇的曲子,笛子起先不是吹不响吗?

“你……你真的是假的?”王欧阳瞪大了眼睛,透着粗气走向李狂药。

“怎么可能?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啊!”丁细细不信,慢慢地靠近。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这时,丁忘忧一边走,一边看着对面的万长青。

“还能有什么意思?他就是假的,他才不是李家的人!人都是他杀的!现在他不是露底了吗?”万长青蛮横地道。

李狂药最恨被别人冤枉,尤其死了那么多人,这屎盆子扣在他头上,叫他如何忍得住。于是,李狂药不再压住怒火,把笛子从嘴边挪开,忿忿地瞪向万长青,想要质问对方为什么含血喷人。可李狂药又想,《醉龙神篇》来历不明,让他解释的话,他可说不清楚。毕竟,说一个陌生人在踏白古城送他的,就在他们逃出来的那晚,这话谁会信?

丁细细很相信李狂药,站出来挡着万长青,让李狂药自己说。却听,万长青让大家快些到鲛树主干那里,一切的谜底自然会揭晓了。李狂药问心无愧,大胆地跟去,想要质问万长青和黑老三是不是串通好了,故意演这场戏来骗他。等他们走到树下,黑老三已经被鲛藤松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李狂药本想确认黑老三是否活着,可马上借着鲛树的余光,看清了裹在鲛树里的人。

王欧阳更是眉头一皱,问丁忘忧:“喂!老妖怪,这个人是……”

“他果然假的!”丁忘忧冷冷一笑,说完就朝李狂药瞥了一眼。

第二十八章 凶手杀了凶手

李狂药一直搞不明白,别人怎么老说他是假的,害他以为自己有个双胞胎,所以老有人说自己是假的。走近鲛树一瞧,裹住树里的男人却跟他一点儿都不像,和他猜得完全不沾边。那个人皮肤青黑,双眼微闭,身上有点鳞片了,像是人鱼似的。看起来,这个人死了很久了,现在还没腐烂,只是由于鲛树分泌酒液的缘故。不过,这个人和酒尸不一样,他的身体没有肿大,五官也没有变形。

丁细细认不出这个男人,她就扭头问:“老爹,这个人是谁?他和李狂药一点儿都不像吧?”

“怎么?你以为我说真的李狂药死在这里了?”万长青笑道,“当然不是这样了!”

“那是怎样?”李狂药气道。

“别急,阿药。你可能不清楚事情的经过。”王欧阳把手搭在李狂药肩上,好言相劝,“不如这样。鲛树暂时软下了,我们先撤出去,免得再狼狈不堪。”

“鲛树没那么快醒过来的。”丁忘忧伸手拦住,问道,“李狂药,你就算不清楚事情的经过,总能解释为什么你会吹那首曲子吧?我记得,神篇上卷没有催酒曲的记载,只有下卷才记载了几首曲子而已。我和万长青也是走访很老酒人才学到一丁点儿,你怎么会全套催酒曲?这应该是千里醉的曲子吧?”

对此,李狂药百口莫辩,丁细细见他说不出话,便道:“我和李狂药去过大海石,那上面有尊蓝女雕像,身上有卷古笛谱,应该是从那上面学的吧?有什么奇怪的!”

李狂药思想挣扎着,又想有信义,又想还自己清白。王欧阳看在眼里,认为新徒弟和上一个徒弟一样,人品都是没话说的,他看人向来有一套。于是,王欧阳就先把话题引到另一边,问李狂药真不认得裹在鲛树里的人吗?李狂药当真不认得,这还是他第一次来石洞下面,要是认识树中的死尸,那才有鬼!

王欧阳偏袒徒弟,也相信自己,随即就告诉李狂药,树中的死尸是江恨天。这句话,让李狂药更是百思不解,他们不是说江恨天于1983年8月时在东海上遇难身亡了吗?按理说,江恨天的尸体早被鱼吃干净了,绝不可能跑到鲛树这边。不过,那时李狐解释船上的酒器都沉入东海了,可他们已经在踏白古城见到那些酒器了,这说明事情的真相与传言相差太大。

王欧阳也承认,对于江恨天的死,他们也曾以为真的是出了意外。到了后来,王欧阳越想越不对,江恨天水性不差,不至于被淹死,起码能找块木板撑一下。83年时,他们去大海石上把酒器拿回来还给各位酒人,当时有两艘渔船,王欧阳和丁忘忧同一艘,万长青、江恨天和李狐同一艘。因此,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应该只有万长青最清楚了。

可是,万长青发誓,他那时被风浪隔开了,根本不知道江恨天是真的出意外了,还是被李狐谋害了。他们苦无证据,只能作罢,谁都没有再追究那件事。李狐死后,另外三个人接到不同的信,以为江恨天没死,暗中整他们。虽然,活下来的三个人都一直说,是托付酒器的酒人在捣鬼,可他们都认为江恨天没死。

追查之下,他们把资料整理妥当,丁忘忧最先注意到江恨天以前来过山丹县。江家不同丁家,自古就住在甘肃,所以曾来过山丹县,这没有引起万长青与王欧阳的注意。丁忘忧没查到江恨天来此的目的,却翻到一组老照片,摄于60年代末。照片上的江恨天与丁忘忧认识的出入很大,虽然照片上的江恨天年纪尚轻,但已近成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了。

由此,丁忘忧就肯定,真正的江恨天应该出事了,后来出现的江恨天是假冒的。果然,丁忘忧把追查的重点放在照片上后,他就寻到了许多老照片,照片以69年为间隔,前后出现的人都是两个模样。那时因为闹文革,一家人被分散开来,这是常见的事。能不能再聚到一起,也没有人知道,只能大概地知道家人被分派到哪个地方去了。江家剩下的人不多,后来也一直没有聚在一起,江连海长大以后,也不可能记得他伯伯以前的样子,所以很难分辨出谁是假的江恨天。

李狂药听到这里,抬眼看了鲛树,它已经蠢蠢欲动了。不过,李狂药还是耐心下来,打断道:“就算你们说的是真话,那也和我没关系吧?假的人应该是江恨天才对。”

“既然江恨天是假的,李狐也能是假的。”丁忘忧正色道,“我们都听说,李狐特别偏心,对他两个孙子的态度截然不同。就这样,我怀疑了,托北京的老朋友一查,李狐在天津待过一段时间,也曾拍过照片。虽然那时的照片很模仿,又都是黑白色,但我能认出来,李狐离开天津到北京经营酒铺时,人也完全变了样。”

“真假李狐?真有这种事?”李狂药纳闷起来,早在大海石上,他就有这种疑虑了。

“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要搞这种换身份的事?有什么好处吗?完全没意义嘛!”丁细细疑惑地问。

“这就是我们不明白的地方。”王欧阳补充道。

“要是我没猜错,李狐第一个儿子是真的,第二个儿子就是假李狐生的。李狂药的爷爷是李狐第一个儿子,所以应该是真的李家子孙,而李狂药的叔叔李光辉一家人就是假李狐的子孙了。”万长青也添油加醋地说。

李狂药觉得字字刺耳,可这么一解释,倒说得通了。原来,李狐对他一家人那么差劲,是因为他们本就没有亲戚关系。但真李狐人在哪?是不是被杀害了?那个年代战乱不断,要是有人冒充身份,办是办得到,那太奶奶总该分辨得出来,她为什么没有站出来讲明白?是被人威胁了吗?听蓝纱女子的口气,真正的李狐应该没死才对!

“你们说李狂药是假的,就是因为这件事?假李狐的假曾孙?开什么玩笑!”丁细细听完后,苦笑一声,“他根本不知道什么真李狐,假老虎的!我跟他一起去过大海石,他完全不知情!知道了又怎么样?也不至于杀了野狼和江连海他们啊?更不会杀你们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他会吹……”

万长青还想抹黑李狂药,丁细细就反说:“李狂药深藏不露,不可以吗?万伯伯,你别忘了,在大海石上,李狂药和他太奶奶一起关在地洞里很久,洞壁上有笛符。你不准人家的太奶奶传了点真功夫给他吗?”

“这……”万长青语塞。

“还有,老爹,你可别冤枉李狂药!人根本不是他杀的,起码他没有说谎!”丁细细很生气,话中带话。

“第一晚我的确没有在房间里,曾出去过西楼一段时间,可我没有杀人。”丁忘忧索性承认。

“什么?你撒谎?那你去了哪里?”王欧阳装傻充愣,也话中带话地道,“你是去道歉,又怕被其他人发现吧?所以选在半夜才去?”

“道歉?道什么歉?西楼只住了刘付狼、李狂药、骆佬和江连海,老妖怪会找他们道歉?凶手到底是谁?”万长青插话。

丁忘忧暗想,老酒鬼,你果然看明白了整件事,难怪后来都有恃无恐,原来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丁忘忧见瞒不住了,只得承认,他当时没有想到凶手是谁,当知道真相时,凶手已经杀了凶手,一切都来不及挽回了。

第二十九章 海底捞月

凶手杀了凶手?乍一听,这话有点拗口,可真相就是这样。

丁忘忧叹了一声,只得告诉丁细细和大家,凶手是骆佬。至于骆佬为什么要杀人,这就得从头讲起。在丁忘忧离去时,骆佬一个人守在家中,可后来他在打扫院外的泥沙时,发现了院外的神墓入口。骆佬知道丁忘忧对那事感兴趣,于是马上买了车票,跑去积石山县找主人。

哪知道,骆佬一路跟去踏白古城,还是晚了一步,并知道骆娘死在古城之下了。在骆娘遇害后,丁忘忧和其他人都没有想过把骆娘的尸体带回来,这让骆佬痛不欲生。为了骆娘能有个安身之所,骆佬就连夜背起骆娘,从另一条路逃了出去,并在县城的殡仪馆做了点防腐处理,然后急忙运回山丹县。

骆佬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那些人不费点力气,把骆娘从废墟里救出来?他越想越恨,多年的辛苦付出,竟换来这种回报。骆佬知道他和骆娘身份低微,这种事情拿到派出所去说,也没人会理睬。既然丁忘忧会回老酒院那边,骆佬就想了个办法,想让那些人都死在院子里,以祭骆娘的在天之灵。

骆佬是云南的普米族人,他们的丧葬风俗有“给羊子”一说,这即是请巫师为死者指点祖先的名字,交代归宗路线,并用一只白羊为死者引路。白羊的羊耳与羊角上还需要撒酒和糌粑,如果羊摇头,那代表死者欢喜,全家吉利,死者家属要跪在地上向羊磕头,请羊喝酒,再由巫师把羊杀死,用羊心祭祀,并为死者念《开路经》。

李狂药和丁细细听到这儿,同时醒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厨房里的那只白羊是为了骆娘的丧事而来。接着,丁细细又很难过,她和骆佬相处那么多年,却不曾想过骆佬是普米族,有什么丧葬风俗,也没努力把骆娘带回来,害得骆佬心中积怨,竟想将他们全杀了。

骆佬的计划的确很难知悉,若他真要下手,恐怕每个人都要遭毒手。坏就坏在刘付狼知道骆佬曾离开过山丹县,因为骆佬只是比他们先到一会儿,院里的家具积尘有点对了,刘付狼一眼就瞧出问题了。骆佬解释是风沙太大,但刘付狼一去西楼,他就发现楼梯上也有一层红色的灰尘,上面的脚印有点凌乱,而且脚印通到楼顶那里去了。

就这样,刘付狼暗中去了一趟西楼的楼顶亭台,这才发现骆娘的尸体就被藏在那里。刘付狼知道骆佬跟着丁忘忧的时间很长了,想给个机会,让他解释一下。哪知道,骆佬就把刘付天官的事讲出来,刘付狼早就知道他家的过去了,所以也没有太生气。当骆佬越说越气,一个劲地抹黑丁家时,刘付狼就被那股仇恨感染了,可他还是尽量压抑着。骆佬眼看说不过刘付狼,又怕阴谋被提前戳穿,想要跟刘付狼拼命,哪知道一下子就被拧断了脖子,一命呜呼。

“原来骆佬是刘付狼杀的?那他是为了保护大家?这不算坏事,大可以说出来,犯得着骗大家吗?那谁又是杀了刘付狼的凶手?”李狂药一边听,一边揣测。

丁忘忧没有按李狂药的想法来讲,只是说骆佬和他关系甚密,并知道他们曾在海南岛误杀人的事。在知道李狐是因酒中猿头而一病不起时,骆佬就依样画葫芦,带尸体回来的途中去找了一只猿猴,想用来吓唬丁忘忧,也是由于这件事,这才让先走一步的骆佬只是比丁忘忧早一会儿到家。

“这么说,酒库里的血掌印、劣质酒也是骆佬留下来,想要捉弄我们的?可第一晚有人在门外送了一筐鱼,那时我们都在院子里,这应该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能办到的,莫非就是杀死野狼的凶手?”丁细细会意地想。

丁忘忧看着树中尸,又叹了一口气,对大家说骆佬的死是个假像,他一开始没识破。就是因为骆佬的房间算是一个密室,他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在那个细节上了,却不想细节能决定一切,也能迷惑一切。实际上,那扇门根本没有上锁,后面的门栓也被撬坏了,之所以没有一下子能推开,是因为刘付狼关门时把尸体先靠在门后,等门只剩下手腕那么宽的空间了,刘付狼只要把手迅速抽出来,尸体就会侧着顶住门。

“骆佬的脊椎骨断了,断背,断背,原来是被你一掌击开房门,震碎了他的后背。我说骆佬的背怎么断了,敢情是你干的,可你那时也不知道,还在为那事纳闷,是吧?”王欧阳说道。

“没错。阿狼割断骆佬的脖子,一是为了顶住门,二是想让我们发现骆娘的尸体时,不会想为什么第二具尸体的头没有了。阿狼想要割断骆娘的头,不让他们认出她是谁,一定是怕我们为那事自责……可惜……唉!”丁忘忧惋惜道。

“可惜什么?你杀了刘付天官的小孙子?”万长青追问。

“怎么可能!我老爹才不会杀人,是不是?”丁细细说完了,不肯定地转向丁忘忧,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阿狼不是我杀的,我要杀他,早就动手了,何况没那个必要。没人能杀阿狼,他是自杀的,我冲过去时,他刚下手,我来不及阻止。”丁忘忧摇头道,“阿狼的右手拇指指甲很利,和狼爪差不多,他是用指甲划开喉咙而死的,我是看到他指甲的血才确认他是自杀的。”

“我说怎么在房间里找不到凶器,没想到刘付狼那家伙是用自己的爪子自杀的,可他好歹是个汉子,自杀这种事情是不是跟他差太远了?”李狂药想到这儿,迟疑了一会儿就开口问道,“他为什么要自杀?总不会是因为他杀了骆佬,良心难安,所以寻短见吧?”

“当然不是!阿狼肯定是被骆佬的那番话气糊涂了,他虽然早知道刘付天官的事,但他一直没有怨过我。只不过,骆佬那晚讲的话很毒,说什么认贼作父之类的,阿狼最听不得这些,每个人都有最敏感的事,一提就会爆炸。”丁忘忧承认道,“那晚我听见他们的对话,想让他们自己解决,谁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想去道歉,就是跟骆佬道歉,准备承认没有尽力把骆娘带回来……”

“这……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丁细细又气又恨。

“算了!丁丫头,一切自有天意。骆佬要是没发现神墓,他就不去踏白古城,他要是没去踏白古城,也不会把骆娘背回来。他好心去把大发现告诉你老爹,算是蛮有心的了,只是好心碰上没好报,是个人都受不了,何况是生死分离的大事。这事不怨谁,只怨老天爷故意捉弄大家。”王欧阳开导道。

“别哭!”李狂药也拍着丁细细的肩膀,暗想真相居然是这个样子,原来没外人寻仇,一切都是自己人在搞鬼。

丁细细忍不住眼泪,哽咽地问:“如果割头的事情真是这样,那……阿娘是怎么回事?骆娘跟我提过,阿娘也是这么死的……那份地阁脉络图也是阿娘的笔迹,不是吗?”

丁忘忧一愣,然后说:“你阿娘死的那晚,也涨过一次水,她在夜里悄悄出来,后来就出事了,八成是来找地阁,想让我有个惊喜。那份脉络图应该被你娘藏着,骆佬整理家中的东西,发现了脉络图,然后才找到神墓入口。这份东西在刘付狼身上被我们发现,我就开始怀疑以前的事了。我一直没想过凶手是谁,现在看到鲛树,才想到凶手就是它。你们看,黑老三的脖子和左腿……”

这时,大家才想起来,黑老三被拽到树下,已经晕厥了。借着鲛树的惨光,他们连连吃惊,黑老三的脖子已经勒出一道血痕,左小腿更是骨肉分离,他的左脚早就不见了。鲛树活了千百年,力气与酒劲急猛,能够勒断人骨,可见绝对是一种祸害,这也难怪历代古朝将各种古怪的酒树毁掉了。

王欧阳对这棵鲛树恨得牙痒痒,当下找了机会,把灯油浇在鲛树主干身上,想要一把火烧掉它。万长青怕鲛树身上的酒液浓度太高,一遇火就炸开,所以不同意马上动手毁树。接着,万长青就拿起刀,想要割开鲛树,看一看树中的死尸身上有什么东西。真的江恨天既然死在这里,肯定是他自己来的,否则要杀人换身份,随便选一处荒山都能办到。说不定,江恨天和李狐两个人搞真假互换,谜底就在死尸身上。

“让他动手吧!”丁忘忧把女儿拉回身边,并对李狂药说,“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真的江恨天死在这里,你有想过真的李狐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李狂药说完又想了想,他的确不知道,就算现在让他见到真的李狐,恐怕也认不出,毕竟他还没出生,李狐就出现了两个人,他根本没机会见过真正的李狐。

接着,万长青拿着刀,惊讶道:“这棵树有人割开过,里面的尸体被人动过了,你们看,衣服也被割开了!”

一听这话,其他人就围上去,想要看个究竟。被割开的鲛树流出一股股浓液,混着一股香迷的酒味,叫人有种要晕倒的感觉。鲛树的确被人割开了,看那裂口,应该是不久前割下的。李狂药这时才彻底醒悟,先前有人吹催酒曲,就是想要让鲛树醉倒,好取得树中尸身上的东西。

“这下可好,我们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捞到!”万长青懊恼。

“大家先下水吧,我点了火,马上跟你们游出去。这棵树不能再留着了,怕是已经变成妖怪了,不烧不行!黑老三就让他也埋在这里吧,以后谁有机会去山东海阳了,记得给他家人留封信,叫他们别等这个博士了,说他死了,免得让他家人天天惦记。”王欧阳说完就拍着大腿,一声长吁。

过了一会儿,王欧阳准备妥当了,大家就马上潜水,着急地回到另一端的石洞中。鲛树起火后,迅速地烧了起来,火光冲起时,王欧阳在水中仰头一看,树条竟连到洞中的穹顶上了,它们能分泌酒液,井中有酒液渗出,看来就是鲛树的酒了,并没有古代留下的奇珍佳酿,都是他们想太多了。

李狂药等人从水中出来,再爬回地面,雨已经变小了,天也灰蒙蒙的。大家回到院中,想起那些尸体,不禁伤感满怀。奇怪的是,李狂药走回西楼时,摆在骆佬房间里的尸体都不见了,甚至江连海的尸体也消失了。这让大家又紧张起来,寻遍了整间院子,依旧没有下落。水潭的水势未退,要把尸体一具具带出去,那可不是简单的事。

“看来真有外人,一定是吹笛子的那个人。”万长青站在西楼下,望着天说,“那个人到底是谁?我看那晚送一筐鱼来,就是想让我们找到神墓,提醒我们地下有河神之类的东西,不要老往井的方面去想,毕竟井里不可能有鱼。”

“把我们引开,他再把尸体偷走?偷尸体干嘛?又不是美女香尸,几个男人和婆娘的尸体,有什么偷的!”王欧阳不信。

“你就是想起那筐鱼,所以才出去找神墓?”丁忘忧反问万长青。

“看来车票也是骆佬买的吧,只是后来票被江连海拿去了,万伯伯肯定猜到了,但又怕我们跟你抢好东西,于是就一个人出去了,没有跟我们说实话吧。”丁细细点明道。

万长青被指出这一行径,脸上无光,之后就不好意思与其他人见面,甚至不去为难李狂药,更没问过他为什么会吹曲子的事。过了两天,水才完全退去,万长青见寻不到人了,便匆匆告辞,一个人走出红色群山中,没有搭丁忘忧的车。王欧阳也不想多待,早准备出去舒展筋骨,消去体内残留的苗毒,因此也早早辞行,只留下一封信给李狂药,叫他日后好好照顾自己,有缘自会再见。

第三天早上,李狂药没见到王欧阳,只看到一封信,不禁地舍不得。可人总有别离之际,正是这样,重聚时才显得珍贵。李狂药也明白,王欧阳游历各地,其实还是放不下第一个徒弟李小北,也许他们还有机会再见,只有要缘。天意这种东西,很奇妙,人完全预测不到。

人几乎都走光了,李狂药也想离开,可丁细细不肯,还说西楼神秘地渗血到酒库之中,她家正需要帮手修屋子,大家怎么能找借口开溜。一说这事,李狂药才想起来,他住的房间下面滴了许多血,可他房间没有死人,死人都在隔壁,血应该渗进另一间酒库才对。跟着丁忘忧仔细检查了一遍,他们好不容易才发现地板裂开了一小部分,骆佬房间的尸体流血后,血就顺着裂缝窜到李狂药房间的地板里,继而滴进下面的酒库里。这种问题很难修补,酒院也老化了,还发生了那么多变故,丁细细索性叫她老爹别修了,以后不来这边住就是了。

“那我们今天也离开吧?我不想再留下来了。”丁细细对丁忘忧说。

“好吧,那你们去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走。”丁忘忧交代完了,接着就从西楼离开,回东楼整理自己的东西。

李狂药也想要收拾,可丁细细怕以后没有相聚的机会了,于是也跟上西楼,想要多处一点时间。李狂药也明白人家的心思,便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上来,把带来的包收好。本来,李狂药想要跟丁细细坦白,他曾在踏白古城有过一番奇遇,可收拾东西时就发现房里多了一个包。

“这不是我的包,也不是我师傅的。”李狂药纳闷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包,我都不知道。”

“是不是万长青丢下的垃圾?”丁细细开玩笑道。

“应该不是吧。奇怪了。”李狂药摸了摸包,里面空空的,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厚厚的牛皮指档案,上面写着“海底捞月”四个字。牛皮纸档案袋让李狂药和丁细细瞬间就激动起来,直觉告诉他们,这是吹笛子的人留下的东西。也许,真假身份的秘密,以及大海石上的谜团,神秘人会好心告诉他们。

李狂药不再犹豫,立马打开档案袋,接着就掉出许多张照片来。丁细细拿起一张,放到眼前一看,不由地说:“这些都是……在海上打捞的照片!李狂药,你快看,他们捞起了什么?”

卷四《琼猿仙酿》

第一章 茶王路建新(终结之卷)

九年后。

李狂药一个人住在舟山的海边已经八年了,往事仍历历在目,多少个夜里都曾梦到过去的经历。一天夜里,有人租了李狂药的渔船,驶进东海神秘的水雾深处。李狂药一边开着嚓嚓作响的老渔船,一边回想当年,或许他那时不去海南昌江县的霸王岭,最令他遗憾的事就不会发生。随着浪淘的后退,李狂药的记忆也开始倒带,仿佛他又回到了以前……

九七年七月,香港已经回归了,举国欢庆之际,李狂药却心乱如麻,独自一人踏上西北的火车,回到了南方。在离开丁家老酒院前,丁细细与李狂药药约好,九月一起在海南的昌江县见面。之所以要在那里见面,不是去谈情说爱,而是他们有了一个大发现。说起大发现,这是他们从神墓里走出来后,一个神秘人留下的线索——几十张照片。

照片不算稀罕,稀罕的是照片拍摄的内容。在照片中,有一艘渔船,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摇晃着,有五个人穿着潜水服,正要从船上跳进海里。世界上的海几乎都一样,没有任何路标,很难确定那是哪片海域。不过,李狂药在照片上看见渔船有“岱山”字样,因此判断那一定是在东海海域里。

除了下水的照片,还有几张的拍摄场面是渔船的甲板上,那上面有一尊爬满海底生物的巨大物体:渎山大玉海。丁细细一看这些照片就心想,原来万长青真的没说谎,83年时那批酒器都沉入东海了。现在他们还能找到那批酒器,是因为有人又将它们打捞上来了。渎山大玉海也不算奇怪,最奇怪的是在打捞上的东西之中,竟有两具黑冠长臂猿的尸体。那两具猿尸蜷缩着,浑身湿漉漉,被人上了锁链,链子已经锈掉了。

丁细细一看照片就认为很蹊跷,因为渎山大玉海和铁链都被海水腐蚀了,那程度肯定不止在海底待了一两天,没有一个月,也有半个月。再看那两具猿尸,只是毛发湿了,尸身却还未腐烂。酒尸在一般情况下,能够保持湿尸的状态,可海下会稀释酒液,即使是千里醉也会被稀释成一里醉,泡了那么多天,居然跟刚死的一样。

想来想去,丁细细都觉得她老爹隐瞒了许多事,可能这和江恨天夫妻的坟有关。如有必要,他们可以去海南一趟,整件事都与猿猴脱不开干系,只是真的去了那边,他们却不知道应该找什么。说到底,他们两个小辈手上还是没有线索。在离别之际,丁细细没有把照片的事透露给她老爹,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李狂药后,她就被丁忘忧强留在张掖市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