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圣旨难违,她李敏早拍拍屁股溜了。

过了两天,到了时辰,宫里来了辆大马车到尚书府接李敏和李莹。

李莹走到门口,与王氏依依不舍:“母亲到此就好。莹儿进宫面圣,宫里有华姐姐在,母亲大可不必担心。”

王氏捏着帕子擦拭眼角。

李敏趁她们两人在门口说话时,先上了马车。

李莹与王氏道别之后,随之登上马车,进到车厢内,见李敏坐在了右边,她走过去坐到了左边。

姐妹两人中间放了个软枕,好像泾渭分水线,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交流。

有什么话好说呢?

该说的话,早在那天圣旨来到尚书府的一刻,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再说的话,是做戏。

李敏不会做这样的戏。

吃过了李敏一招闭门羹的李莹,也是不认为可以再单独和李敏做戏,因为李敏变了,变聪明了,不会再轻易上她的当。

李莹手中绣着戏水鸳鸯的帕子微微地捏紧。

马车穿过了神武门,进到了皇家后院。

据说,万历爷今天上完朝,是到了皇后娘娘的春秀宫。俨然,今天安排见她们两个人,宫里都是计划好的,不会随随便便见。

李敏在车上打完了哈欠再下车,下了车,记得这是这片土地最高领导人的家里,李敏整理下衣装鞋发,不敢怠慢。

一路由宫里的太监引领。路上,穿过御花园,树木葱郁,奇木怪石,百花齐聚一堂,楼亭阁宇,美不胜收。

一只精致的鸟笼,悬挂在皇后娘娘春秀宫的屋檐下,里头关着一只金丝雀,埋头整理自己漂亮的羽毛。

是听说宫里的贵人们闲着没事做,时而逗逗鸟儿找点趣儿,否则,寸阴难度。

前头手里抱着拂尘的公公进门,向里面的人报信:“皇上,娘娘,尚书府的人到了。”

“让她们进来吧。”屋内传出一道洪亮有力的男子声音说。

想必说话的男子是万历爷了,为当今大明王朝的皇帝。

李敏和李莹依次迈过了门槛。只见花厅中央树立了一张屏风,屏风上用各种颜色的绣线和技法,让各种美丽的花卉浮现于绢布之上,百花盛开,中间唯独一朵巨大的牡丹,好像百花之母,彰显其唯我独尊的身份。角落里,九只龙爪的三脚香炉顶上云烟袅袅。

左侧一个暖阁,在她们面前是由一排南洋珍珠串成的珠帘隔开,微风拂过,珠帘发出轻颤的抖动。

李敏和李莹在珠帘面前跪了下来,行了大礼,跪了金安。等了半天,里面的人似乎没有答应。两个人抬头不敢抬头,微微翘起的视角,似乎能隔着珠帘看见暖阁里两个隐隐绰绰尊贵的身影。

一个明黄,一个大红。

明黄乃天子之身,大红乃皇后之身。

万历爷和皇后在对弈,万历爷执的是白子,皇后执的是黑子。眼瞧白子与黑子处于战事胶着的关键之中,皇后半天没有决定把棋子下在哪里,万历爷看了眼皇后,说话了:“怎不下了,梓童?”

皇后起身,含头道:“皇上,臣妾输了。”

“胡扯。朕都没看见自己赢了,你怎么说自己输了?”万历爷见皇后没有答应,兴致缺了几分,这时候仿佛才意识到外面跪着两个人,大呼一声,“朕老糊涂了。”说着,让皇后归到其位,扔下了手中的棋子。

李莹紧张到周身一颤,只听万历爷问:“这两位是尚书府的小姐,华才人的妹妹了?”

李华日前刚被万历爷扶上了才人的位置。

一女进宫,全家受益。她们两个,算起来,受到了李华在后宫升迁的好处。万历爷喜欢李华,特别在她们两个人面前提起这点。

李莹叩谢:“姐姐承蒙皇上和皇后娘娘厚爱,李家感恩不尽。”

自己胞姐在宫中受宠,李莹没有理由不高兴。

该说不高兴的人应该是李敏。她在这次李华后宫升职中唯一得到的好处,就是被弄去了护国公府当寡妇。可李敏表情也是淡淡的,既不叩谢,也不在皇帝和皇后面前大呼冤枉。

万历爷和皇后搞明白了谁是李莹谁是李敏后,不,确切地说,搞清楚了谁是要嫁给璃王当皇家儿媳,而谁是被他们弄去护国公府搪塞护国公府的小姐之后,态度立马分明。

“莹儿是吗?”皇后亲切地说。

李莹诚惶诚恐,受宠若惊:“皇后娘娘,臣女在,听皇后娘娘德训。”

皇后说:“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孩子。璃王虽然说是静妃的儿子,可是,以前他小时候眼睛不好时是在本宫的春秀宫住过一段日子的。本宫视他为己出一般。”

万历爷对皇后这话直点头。皇后当应该把他的儿子都当做亲生儿子一样。

李莹从皇后这话里似乎听出了她嫁给璃王的种种好处,怎能不高兴到全身几乎哆嗦。

接下来,皇后让人取来了要送未来皇家儿媳妇的东西。一个宫女,双手捧着一个银盘子,里面放了东西上面盖了条红布,端到了李莹面前。

李莹不敢揭开布,双手恭敬地接过银盘。

皇后娘娘见状拿帕子捂着嘴笑道:“看了也无碍,都是一家人了。”说着见李莹仍旧不敢,自己把谜底揭开了告诉李莹:“是一只玉镯子。虽然比不上太后娘娘那只凌波烟云,却也是静妃找了半天给你找到的好镯子。”

【29】遭遇

这话是为了说给谁听是一清二楚。

恐怕,宫里早知道她李敏将宫里的宝物凌波烟云摔了,为此,宫里倒不是心疼这只宝物,而是担心她李敏对璃王心存幻想,不愿意嫁去护国公府,此话由皇帝皇后亲口说出来,是要她李敏彻底断了念头,不要痴心妄想了。她李敏没有当皇家儿媳妇的份,只有当寡妇一个人孤寂一辈子的份。

李莹那副幸福的表情是没得说的,人家都说她华姐姐在宫里混的好,到了今日今时今刻,她仿佛才切身体会到。她姐姐确实混的很好,否则怎么能在宫中已经为她打点好一切。

轮到李敏了。

皇帝和皇后似乎都是没有话说。

一道珠帘,既是隔绝了李敏窥探天子与皇后的尊容,也隔绝了天子皇后想看清她面孔的念头。

其实不用看,皇帝皇后只凭珠帘外跪着的两道截然不同的衣装打扮,都知道哪个是尚书府传说中的病痨鬼。

念夏说给李敏找最好的衣服,找半天,由于用度早被王氏克扣尽了,李敏一件像样的能穿进宫的衣服都没有,嘴里不禁念叨李敏当初怎么把那银子送给那位喝酒的大叔,拿来买点布做件衣服也好。

李敏见自己小丫鬟像老妈子唠叨实在没完没了,随手拿起一件自己穿了。

结果,李莹穿得是花枝招展,她李敏素淡的一身灰,比上回的白更不堪目睹。

皇帝和皇后自然是气,有谁敢穿这样的衣服进宫。他们没有想到李敏是没衣服穿,只以为李敏是故意这么做来要挟他们的。

人都说人要衣装,李敏这身打扮,正好印证了病痨鬼的传闻。这也是李敏私下的打算。她的目的是远离麻烦,不被皇帝皇后注意到最好不过。

皇后让人取来皇家送给护国公府儿媳的见面礼。见是同样用一条红布盖着。李敏双手接过。皇后既然都不让她当场学李莹揭开谜底,李敏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收了当摆设便是了。

面圣结束,两个尚书府的小姐退下。这时,万历爷轻咳一声嗓子,皇后会意,对旁边侍候的公公说:“静妃人在太后的福禄宫陪太后看戏,你带尚书府的三小姐过去见见静妃。”

“是,娘娘。”

这等厚待,还真不是谁都能有的,见未来婆婆之际顺便把太后也见了。

万历爷该多喜欢李华,这个皇后居然一点都不妒忌?

李敏心头都啧啧称奇。对于自己被冷落的处境一点都不担忧,这样正好,她可以赶紧出宫去了。

李莹走在前面,出了春秀宫。外面早有轿子在等着她,要抬她去福禄宫。

李敏转身,要走去另一个方向坐回尚书府的轿子。

前面忽然走来了两个人。

一道明黄太子服,一道青绸银鼠同样非富即贵的皇子服饰,正是太子朱铭,与三皇子朱璃。

李莹面对太子皇子屈膝福身:“臣女户部尚书之女李莹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朱铭笑盈盈地看着她,自然知道她是谁。

李莹进宫不是第一次了。兄弟中,看中这个美女的人可是不少,但最终,能抱得美人归的只有朱璃。

朱铭年长朱璃许多,身为长子,而且算是万历爷底下一排儿子中最长命的,娶了太子妃与两名侧妃,膝下已有两个儿子了。身体微胖的他,罩着明黄太子服,头戴太子玉冠,像是端着太子的威严,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个很好脾气的人,对自己底下一群弟弟也都很好。

兄弟友恭,是万历爷经常对他说的话,朱铭像是贯彻到底,素有仁慈太子的称号。

在这儿见到未来的弟媳,知道皇上在这里,想也知道是进宫来见未来自己的公公婆婆的,如此一来,更坐定了李莹必是要嫁进皇家并且受到皇家喜爱的未来。

朱铭就此对朱璃说:“三弟,人家都说你有福分,我看,你这个未来王妃更有福分。”

说的是李莹未真正嫁进皇家,已经受到皇帝皇后喜欢。自己未来老婆被皇帝皇后喜欢,自己的未来多少也有点好处。

朱璃望着李莹的目光里,荡漾起了一丝柔情。

李莹微低头,像是害羞,答太子说:“太子殿下,臣女的福分都是三皇子给的,还望太子殿下明察。”

朱铭哈哈大笑,目光随之像是不经意地一转,扫到了快步走去坐轿子的李敏,咦了声:“那是谁?”

李敏这会儿离拐角处接自己走的轿子只差几步距离,被朱铭这一喊,被迫停住了脚。

见朱铭朝李敏走过去,李莹忽然心头一道紧张。

朱璃认出了李敏的背影,见到她今天居然穿的如此寒碜,与那天当着他面摔烂镯子的傲气貌似判若两人,微微吃惊。

看到太子过来,李敏无奈转身:“民女拜见太子殿下。”

“你是谁?”朱铭奇怪的是,瞧她打扮,不像宫女,也不像哪家的丫鬟小姐,李敏的衣服太素净了,让人无法想象在宫里能出现的打扮。

“臣女是——”扫到远处的朱璃和李莹,李敏平淡道,“尚书府二小姐。”

“李尚书的二小姐,岂不是李华的妹妹,璃王妃的姐姐?”朱铭感觉有点头晕脑胀,有点对不上号,按理李华的妹妹应该和李华一样,和李莹一样,都是珠光宝气,美若天仙。

只等那公公贴在他耳畔上说了句,李敏猜说的是病痨鬼三个字,朱铭顿时一惊,像是退后了半步,却用更用力的目光看着她。

李敏趁这个机会转身就走。想必这个太子爷也不敢追来,会被她这个病痨鬼染上什么疾病的。

朱铭在她冲上轿子时,用手摸了摸心口,说:“皇上怎么可以让这样的人进宫?”

“据说她的病有了起色,皇上怕是不能扫了护国公府的面子,才让她随她妹妹进宫面圣。”

朱铭这时方才想了起来,李敏说是病,可刚才那个矫捷的步伐哪里像是个重病号。这个面容和善的太子爷不由一笑,摸摸自己的下巴说:“是个奇怪的小姐。”

【30】十日

李莹身体一僵,抓帕子的手指又纠结了几分模样。

听了朱铭的话,朱璃再望到李敏跑的飞快的身影,想:莫非她是怕了他,所以看到他就跑?

李敏坐进了轿子内,呼啦呼啦,先拿盖住皇家礼物的红布,扇了扇风。那礼物,早就被公公帮她装进了盒子里以便带走。李敏扔到了一边,没眼看,等着回去让念夏处置。

近来她发现,其实她的几个小丫鬟都挺有理财头脑的,打起日常收支的算盘,比她李敏更厉害。

念夏或许知道把这东西卖了好,还是放哪儿当摆设撑撑门面好。

想着这些的时候,李敏一边扇风,一边左手掀开轿帘通风,望出去时,刚好与路边大树下立着的一个人影撞上了视线。

远远望过去,那名男子是颀长玉立,透过树叶之间缝隙落下来的光斑,在男子一双秀美英气的眉宇上闪动。男子身穿白绸五爪蟒蛇袍子,腰间束着金黄玉带,腰配琳琅彩玉。其风采,与被誉为君子如玉的璃王竟是不相上下。

什么人?

李敏微怔时,把帘布一盖,切断了男子的视线。

轿子到了神武门的时候,李敏换上了自家的马车。这样一来,她去哪儿都可以随意了。

皇宫里

李莹与太子、朱璃告别之后,坐着轿子前去见皇后和太后。

太子朱铭带朱璃进了春秀宫见皇帝皇后。

只见他们两个未走进屋内,里头皇帝和皇后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皇后说:“臣妾以为,尚书府的三小姐李莹,是华才人的亲妹妹,自然不用说,知书达理,为人贤淑,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倒是那个二小姐,今臣妾看来,和传闻中是吻合。生怕护国公府又有些意见。”

几句话道出的顾虑是,怕李敏不愿意嫁去护国公府,又怕护国公府知道自己未来儿媳妇什么样后闹起脾气,死活不干,要让皇帝另外指婚。

这些东西,正好是万历爷所顾忌的。负手于龙袍背后,万历爷在屋里徘徊了两圈,对皇后道:“照你说的办吧。此话梓童你说的对。这事儿再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皇后福身遵旨:“那么,臣妾让人以皇上口气再拟一道谕旨,让护国公府与尚书府于十日内完婚。”

十日?

朱璃不知为何一惊。十天后,那个摔了他定亲之物玉镯子的女子,要嫁进护国公府了,不再是他的人。

十天,总感觉事情哪儿太急了些。

“十日会不会仓促了?”万历爷考虑两家只有十天时间的话来不来得及筹备婚事。

对此,皇后善意提醒皇帝:“皇上,护国公府的丧事都没来得及办。”

护国公府是不承认朱隶已经死于沙场了,声称死要见尸活要见人,导致这个丧报,迟迟他万历爷这儿都发不出去。

万历爷摆摆手,叹:“罢了罢了。当给他们家冲喜也好,十日就十日。”

护国公府会愿意接受一个病痨鬼给自己家冲喜吗?

是谁想到都会觉得好笑。

朱铭微微一笑,望向朱璃,低声说:“若真是个病痨鬼快死了倒也好,免去一辈子寂寞一生的苦楚。”

万历爷正也是这么想的。

皇后知道皇帝的心思,低声说:“皇上如果对护国公府或是尚书府二小姐感到愧疚的话,之后在皇家赐护国公府办理喜事的时候,多送点东西和银两。”

“朕也只能是这么做了。希望他们能明白朕的苦心。”

“臣妾以为,他们定能理解皇上的苦心。其实,皇上送尚书府二小姐的东西,并不比自家儿媳妇的差。”

万历爷眯了眯黑幽幽的眼。

他们送给李敏的是一支如意,如皇后说的,皇家送出去的东西肯定是不能差到哪儿去的。再如何,都不会比李敏身上穿的寒碜。但是,这支如意,比起万历爷私下送给静妃再转由静妃交给皇后送给李莹的那只镯子,肯定还是差了一截。

女子的后台决定一切。

李莹的后台有李华撑腰。李敏早已丧母,如果护国公府朱隶在的话,可能还不一样。但是,现在朱隶死了以后,护国公府是青黄不接,势力在朝中已是去掉了一大半。

不怪他万历爷给她们两个的礼物不一样。

念夏在马车上,照李敏的命令拆开了那只盒子。见里头是一支如意,很快扁了嘴巴说:“这东西,老爷从皇上那儿都不知道得到过多少只了。”

如意卖出去不怎么值钱,而且也撑不起门面。

李敏劝自己的丫鬟看开点:“有多少卖多少,能卖出去更好。既然你都说了这东西当摆设做幌子也没用。反正,你要知道,咱们离开尚书府以后,恐怕柴米油盐都成问题了。多攒点银子没错的。”

念夏替她不公平的待遇生气,闷闷地应了声:“奴婢遵命。”

天空里忽然响了几道闷雷。眼瞧她刚进宫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这会儿却是飘起一阵小雨。

马车来到徐氏药堂门口停下,徐掌柜从里面跑出来,给李敏撑伞。

李敏见雨不大,直接一个迈步,上了药铺门前的台阶,问徐掌柜:“有生意吗?”

徐掌柜摇摇头,一脸愁容。

不能说徐氏药堂一点生意都没有,自从门口摆了凉茶吸引了不少人气,来看病的人是有的,但是大都是没钱的底层老百姓。有李敏的命令,徐掌柜允许这些人来抓药不一定支付银两,这些人往徐氏药堂送了一堆自家种的东西。徐氏药堂里,现在,几天全部人的口粮都没有问题了。然而,这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一家药堂,只有真正利润高了,才可能赚钱。从底层的人身上赚不到银子的。而高端的客户,都是被有名气的大药堂霸占了。

徐掌柜想着那晚上请李敏过去看病的贵人,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按理应该不至于如此。他对于李敏的医术信得过。但是又不好问李敏具体情况。徐掌柜为难地吞着口水。

【31】砸了神医的招牌

李敏却是问了他这话之后,一心一意地先琢磨起来了凉茶,对他说:“把这凉茶摊先收了。”

“小姐?”徐掌柜吃惊。

“我意思是,这天气变了,不适合摆这道凉茶。等过段时间,我瞧瞧情况再说。”李敏首先要考虑的还是病人,不能只想着经济利益。

徐掌柜由她这话,想的是她医术行是行,就是貌似没有什么商人唯利是图的头脑。

话说章氏,那两天顶着头皮喝了杨洛宁的药,没见好不说,肚子疼,白天黑夜睡不了觉,拉肚子拉到她都几乎脱水了。整个人瘦下去了一半,本来凹陷的脸更陷进去了一块,只剩下骨头似的。

那晚上,章氏拉着老嬷嬷的手,鼻孔里喷出一丝游离的气,道:“嬷嬷,我要是走了,你们怎么办?”

“夫人!”老嬷嬷哭得鼻子都红了。

章氏合上眼。

老嬷嬷心想这样绝对不成,不管三七二十一,心里先替主子抓了主意,反正成败都是死,章氏一死,她也就完了。章氏活下来,只要能活下来,八成也不会拿她怎样。

章氏是知道她心里只有主子的。

老嬷嬷让丫鬟守着章氏,自个儿拿了李敏的药方去抓药。由于章氏和辛大人都不用,这个药方,自然就落在老嬷嬷手里。老嬷嬷抓了药,回来,自己亲自给章氏煎药。

到了晚上,先是按照李敏的命令喂了章氏一点粥水。章氏本来还不愿意喝,问:“杨大夫的药呢?”

老嬷嬷骗她说“喝完了”。

章氏都病糊涂了,哪里记得自己服了杨洛宁几包药。

等到章氏喝完粥水,老嬷嬷又把李敏的药端来,骗她说:“夫人,奴婢忘了,您还有一碗没喝。”

章氏其实只要听到是杨洛宁的药都打哆嗦,但是,想到自己不喝快没救,张开嘴巴任老嬷嬷给她灌药。

奇怪了,这次的药貌似比她以前喝的好喝,没有那么苦涩让她闻了就想吐。章氏咕噜噜喝完了,往床上一躺。

那晚上,她睡了一夜,肚子不疼,肚子也不拉了。

辛大人早上要上朝前,犹豫再三是不是过来探她,因为,知道她这几天没有好,貌似病情是越来越严重。而他自己该找的名医都找了,人家一听说他找的是杨洛宁,都不敢接手怕得罪了杨洛宁。眼见,他这也是束手无策了。

想到章氏可能会死,辛大人闭了眼睛,心惊胆寒地走进了章氏的屋子。

只听章氏睡着的蚊帐里头,发出一阵阵轻缓的鼾声。

能睡了?

辛大人一惊。

老嬷嬷跨进门见他来了,连忙跪下磕头先是请罪:“老爷,奴婢犯了错,还望老爷不要怪罪。”

“嬷嬷起身。”辛大人没顾得上她犯什么错,只追着问章氏是不是好了,同时抚摸胡须高兴地说,“杨神医是神医啊。”

老嬷嬷事到如今,也不怕去砸了杨洛宁的招牌,因为,如果再让章氏喝杨洛宁的药,那真的是要章氏的命了。

“老爷,请听奴婢仔细说来。”

“嗯?”

“奴婢擅作主张,让夫人喝了上次奴婢从徐氏药堂请来给夫人看病的那位大夫的药。夫人昨晚没有喝杨大夫的药,而是喝了徐氏药堂的药之后,一夜都睡的很好,肚子也不疼了,不拉肚子了。奴婢做的这个事儿,还请老爷发落。”

辛大人又不是傻子,只听老嬷嬷这一说,都知道章氏喝对了药。开对药的是徐氏药堂,开错药的是杨洛宁。

“你此话当真?”辛大人喘了喘气。

这事儿可不能乱来,人家杨洛宁是神医!

老嬷嬷咬定了嘴唇:“奴婢若此话有假,天诛地灭!老爷不可以不信我,若是奴婢想害夫人,奴婢是受害最深的人!”

辛大人重重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半天说不出句话。

老嬷嬷上前:“老爷,请问老爷,等会儿夫人醒来,是不是奴婢如实告知为好?”

当然要如实告知章氏。得不得罪杨洛宁是一回事,要是章氏有个三长两短——

“告诉夫人吧。全部告诉她。”辛大人长叹一声,脑子还浑浑噩噩的,不太清楚这其中的问题。

杨洛宁看错了章氏的病,看对章氏病的是一个完全不知名的女大夫。这事儿从他这儿府上传出去,貌似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辛大人想了想,回头又对老嬷嬷说:“这事儿,千万别告诉杨神医。”

老嬷嬷心领神会,继续给章氏服用李敏的药方就是了。

因此,在李敏这边看起来是没有章氏的任何消息是,章氏其实是一天比一天身体好了。

药铺外面飘着雨丝,屋檐上淅淅沥沥的雨声,好像古筝的琴弦,几分古音古韵的味道。

李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古代住了一段日子的缘故,感觉自己都变得很适应古代了,听雨声都能听出古筝。

要放在现代,多好笑的一件事情。

药铺里近来多了个小伙计。貌似知道她是这药铺真正的老板,端了杯热茶过来。

李敏手里拿着药本,闲来无事听着雨声翻了几页,没有抬头看人,以为是徐掌柜倒的茶来,随手点了下桌面,说:“放这儿吧。”

那个伙计看了看她,茶杯放在她左手边。

李敏端起茶杯,口渴时喝了一口,发现不是上回的麦冬茶,而是麦子茶,想这个徐掌柜是越来越会做人了,连端什么茶来都知道迎合今天下雨的天气,笑道:“麻烦掌柜了。”

“小姐喜欢就好。”

声音不是。李敏惊奇地挪开了眼前的书本,见着立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头顶用蓝布整齐地包了个发髻,一身竹衫,干净淡雅,面貌自是整齐。

徐掌柜匆匆跑了过来,担心底下人惹李敏生气了,对李敏说:“他是刚来的,不懂事,我等会儿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