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让她来救人的,结果,她来杀人?

不可置信的目光,旋转在她素净的脸蛋上。她这刀要是真是想谋害大皇子,真够狠毒的,是把他三爷一块拉下水了。

“等等,三哥!”朱琪大叫一声。

他那只捏在她手腕上的掌心刚要发力把她手骨捏断。

在他们面前的大皇子,忽然间呼出了口气,本来像脱缰的奔马一样不受控制的呼吸逐渐地平静了下来。眼看,那口气,是给挽回到了阳间。

“大少奶奶!”兰燕直瞪着朱璃抓李敏手腕的那只手。

朱璃眉间上轻皱了下。

马维持刀护在主子面前,对着兰燕道:“隶王妃必须解释自己不是谋杀!”

神经病。这个三爷和他奴才都是瞎了眼的,看着病人都缓过气来还问她是不是杀人。

李敏轻咳一声:“去弄碗糖水,过来给大皇子喝下。”说罢,回头看着那个一样惊呆了眼神仍旧在屋角畏首畏脚的刘御医:“过来。”

刘御医连爬带滚,来到她面前,抬头,用看神一样的目光看着她。

不知道她刺的这刀怎么把大皇子救过来的。

“我需要一些东西,来维持他通气,他这是气体进入肺部以后,出不了,只能吸进去,结果肺部萎缩。需要把气体排出去,你明白我的话吗?”

刘御医用心用力地记着她说的每个字,直点头,等李敏说要什么,他马上去准备什么。

兰燕和马维还在对峙着。朱琪和九爷、十爷一并排列,等着结果。

李敏刺进大皇子胸部的那把尖刀,是在大皇子的胸前划出了个小口子,但是,很容易被血气堵住,必须维持条气道排气。因此,按照李敏吩咐的,在徐掌柜带着帮李敏打造好的东西火速进宫之前,用的那个中间中空的竹签,插进这个口里给大皇子维持排气。

见到她并没有把刀子再往大皇子胸口里刺,由此可见,她并没有谋害人之心。

朱璃松开了她手腕上的手。

可是,那鲜红的指印,清楚无比地刻在了她雪白的皓腕上。

朱璃征了,好像不敢相信刚刚自己用那样大的力气抓她,或许他没有用那样大的力气,但是她其实不过是个弱女子,一点点的力气,都足以折断她这只细小的手腕。

指导刘御医接下去怎么做,李敏一开始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某人松开了自己的手腕,直到自己手里握着的刀无力地落到了地上时,才知道自己的手腕还是倒霉的被某人弄折了。

砰!

掉在地上的尖刀,发出清脆的一声,在这个好像刚上演过生死大战的屋里,是那样响,让人心惊胆颤。

朱璃感觉自己胸口上一震,上下震动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哗啦啦,崩塌了。他耳畔仿佛响起了那天她摔烂了凌波烟云,绝世好玉粉身碎骨在哀嚎的声响。

马维看着自己主子脸上晃白,诧异地叫了句:“三爷——”

朱璃没有转过头,伸出的手想再上前抓她。兰燕机不可失,插入到他们中间,冲他瞪着眼直骂:“三爷,你良心是被狗吃了!我们王妃救人,结果你竟然狼心狗肺折断我们王妃的手!你不是人!”

“你——”马维火气很冲,眼看朱璃自己都自责了,“三爷只是秉公办事,看着隶王妃不知为何拿刀刺向大皇子,不得已阻止而已,情非得已,换做是他人,看见自己兄弟被刺杀不得也是这个反应。三爷是哪儿错了?要说错是你主子的错。隶王妃如果提前告诉三爷这是救人的话,三爷哪会——”

“可笑!”兰燕当面一口痰要吐到他们这对愚蠢的主仆脸上,“我们王妃本来是不想插手这个事的。你们倒是说说,我们王妃没事干嘛多管闲事!还不是因为你们三爷强拉着我们王妃过来!你们现在倒好了,做错了事,还把责任都推到我们王妃身上!我们王妃救了人,就因为救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

朱璃胸口处像是被什么重重一击,几乎卒倒。

十一爷九爷十爷根本没有插上一句嘴的功夫。或多或少,他们或许是听说过朱璃的眼睛当年是谁治好的。

马维为了自己主子想再上前说话时,被朱璃猛的一喝:“回去!”

“三爷?!”马维回头,那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事儿是本王的错,全是本王的错。”朱璃说。

四周的人可以听到他声音里有一丝颤抖,不止如此,看他脸色,竟然此刻比那命在阎府门口徘徊的大皇子更白上几分的模样。

他此时此刻是痛彻心扉,不由自主的,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什么要给绞碎了,疼的,他恨不得把自己一刀杀了。

“三,三爷——”马维低沉下去的声音像是哭泣,为自己主子此刻难受的心情,收起刀,默默地退到朱璃身后。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群慌乱的脚步声。

迟迟没有能请过来的太医院的人,可能听到风声说李敏把大皇子从鬼门关救回来,鲁仲阳带了一群人方才敢现身。结果,在门口,遇到骑着快马来到的朱隶。

“大哥!”记得李敏的吩咐守在福禄宫门口的朱理,紧张地走上前。

朱隶翻身下马,把马鞭子交到自己弟弟手里,嘱咐:“骑着我的马先回去。”

“可是——”朱理神情不定,很是犹豫,福禄宫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皇子像是病情好转了,可是李敏没有出来。

“送二少爷回去。”朱隶曼声,不容违抗的命令对着底下人说。

伏燕拉住马,让朱理上马。

大皇子院子里的人,在听到朱隶突然杀到时,屋里一片惊乱。

马维把自己整个身子护在了朱璃面前,请求着:“三爷,你快走。”

护国公府的人,只要想到朱理那会儿一鞭子抽到李莹破颜。

朱琪等人想到这点,不由和九爷、十爷一起上前劝服朱璃:“三哥,你先避一避吧。有什么事儿,都有我们在这里撑着,会向隶王解释明白的,不是三哥的错,只是意外。”

“要逃吗?!”兰燕虎视的眼睛扫视他们这群人,“有本事留在这儿!不都是承认是自己的错了吗?留下来啊?怎么,没敢在我们主子面前亲自认错吗?一群懦夫,难怪面对东胡人的时候,要是没有我们主子,这个京师早就被东胡人夷为平地,你们还能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醉生梦死,离——”

“兰燕!”李敏猛然出一句声。

兰燕刹住了口舌。

哪怕再做错事儿,毕竟都是皇子,万历爷的儿子,大明王朝现在是万历爷的。

屋内的骚乱声,根本抵挡不住外面进来的人。朱隶没有拜见太后,直接进了大皇子的院落,因为,他本来就是听到风声以后,感觉到事态不妙,带了徐掌柜到宫里驰援的。

和朱理说的一样,他们没有想到大皇子突然病情急转直下,李敏不得中途改变计划现身。

那些院子里的太监宫女们,见到护国公出现时,只觉得迎面吹来一股煞风,让人从头到脚凉了心气。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一片乌鸦鸦的头顶,没有一个敢站着的。

朱隶视而不见,擦过院子中,径直迈过了门槛,犹如势不可挡的一支箭。

屋里的人只觉背后一阵冷风刮来。九爷十爷脊梁骨上直接打了个哆嗦。

朱琪缩了缩脖子,往后一看,真是理儿的兄长来了,马上跳到了一边,望了几眼,却没有见到朱理。

“奴才叩见王爷!”屋里的那些奴才们,一样是瞬间扑通膝盖跪地,跪了满地。

九爷十爷哆嗦地躲到了马维后面,刚才信誓旦旦说想去三爷挡驾的话,都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马维看这个情况,立马先冲上前,在朱隶面前跪下,抢在兰燕告状之前说:“请王爷恕罪!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只是心急,以为隶王妃是想——”

“是想什么?”朱隶雪亮的黑眸,蓦然一闪,眸子里铺天盖地的气势,让马维瞬间都洗不到气进去。

马维突然哑了声音,是被眼前这个被传说为魔王的男人压着。

朱隶再迈前一步。

兰燕哭着跪倒:“是奴婢护主不力,让大少奶奶——”

此话没完,左面刮来的一道疾风,忽然闪到兰燕身上。众人都看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时,兰燕直飞了出去三尺远,重重摔在地上,口角溢出一丝血。

后面尾随上来的伏燕看见自己师妹受罚,一句声音都没有出来。

看着的人,九爷十爷抖得犹如大雨倾盆下面的落汤鸡,瑟瑟发抖,面色苍白。那些跪着的宫女们,有些已经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护国公把自己的人,都惩的这样厉害,何况其他人?

想都不敢想。马维步步后退,意图给朱璃挡一挡。

朱隶的眼,扫过马维那一脸铁色,再望到朱璃脸上,明显是怎么回事,一看分明。

“隶王。”接到朱隶的眼神,朱璃眸子一凌,站了出来,“都是本王的过错,请隶王不要牵累到无辜的人身上。”

“你的错?”

“是,是本王鬼迷心窍了,竟然怀疑起隶王妃是刺客,结果铸成了大错。”

那头,鲁仲阳见屋里风声有些平静,踏进屋里,听到这话儿,老狐狸的眼睛一下子锐利地锁到李敏手上:“骨折了,还是脱臼了?”

这只老狐狸,现在想打什么主意了?该出现的时候躲着不出现,然后,瞄准时机出来捡漏。

李敏淡淡地说:“可能是脱臼而已。三爷不需要想太多了,骨头可能没折。”

鲁仲阳抚着花白的胡茬儿说:“老夫这个给人复位的功夫,虽然多年没练,但是还记得——不然,太医院里的骨科大夫也是——”

“不用了。”朱隶三个字斩断老狐狸的话。

鲁仲阳说到半截洋洋得意的话被人打断,多少有些不甘心,道:“隶王,太医院在骨科这方面——”

“护国公府里有府医,由于护国公府的人,长年累月在边疆打仗,对伤科积累有经验,治疗王妃这个脱臼,大可不必劳烦到太医院。”

那口气,不想劳烦太医院这尊大佛,明显护国公这个气,对的太医院也有几分。

鲁仲阳一怔,随而闭上嘴巴,默默带着人退到边上去。

今日,貌似是他们把事情做的过分了。如果他们早点来,或许可以阻止朱璃动手伤及李敏。

朱隶走过去,既然知道她是手受伤了,自然是小心地执起她那只受伤的手想查看。李敏捂着其实不太想让他看,总觉得太丢人了。

“疼吗?”朱隶问。

脱臼的话,倒也不是很疼。

李敏又不是一点点疼痛喊哭喊痛的人,摇摇头。

那一刻,他在她头顶上的叹息声,像是带足了无奈和怜惜。怕累及她的手,在她头发上轻轻偎了偎。

眼前的两个人贴的那样近,谁都知道他们这两人是夫妻了。朱璃的声音横生生地插了进来:“此事的责任在本王身上,请隶王怪罪。”

“要本王向皇上追究三爷的责任吗?”朱隶曼声。

马维上前:“奴才愿意为三爷代罪。”

“追责的话,本王已经惩治过了。倒是王妃这只手,既然都折了,想再给人治病,也就没有法子了。不如三爷,您把这话转告给太后和皇上,既然是三爷把本王王妃的手弄折了,这个告诉皇上太后的人,只能是三爷了。”

马维脸色一变。

这句话比朱隶直接到皇上面前告状更惨。这是要朱璃自己负荆请罪。

以后,皇宫里谁生病受伤了,要请李敏请不到,全都是三爷的罪过了。

朱璃冰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表情。

“怎么?三爷不愿意?”

“本王并不顾虑亲自向皇上和太后禀明此事,承担罪过。”朱璃抬头,那双眸子含着的光澜,却是落到被自己抓到脱臼了的李敏的手,“本王只恳请一件事,隶王妃的手治的如何,需要本王相助的地方,都请隶王告诉本王一声。”

朱隶对他这话没有回答。

右手小心穿过李敏腋窝底下,两只手将人抱了起来。李敏为此受到一个惊吓,脸朝他怀里不知所措闪了一下,瞬间无奈了:她这个伤的不过是手,他抱她做什么,她又不是脚不能走了。

被他抱着,是所向无敌,一路直穿过院子,抵达宫口。护国公府的马车在门前等着了。

这是太后的宫殿,太后使来的姑姑立在宫门前,看见朱隶抱着人出来,看着眼里是一惊,貌似才刚听说消息,现在眼见为实,知道李敏真的受伤了,不得不退了下去。

看来太后本还想把她留在福禄宫里的。

护国公府的马车,一路出宫,没人阻拦。

消息,传到了玉清宫,太子宫,春秀宫,皇宫里,朝廷内外都知道这事儿了。

护国公府里,在接到朱隶让人从宫里传回来的消息以后,公孙良生准备好疗伤的药物和器具在书房里等着。

许飞云从自己呆着的小院落走过来,进到书房,问:“哪儿受伤了?”

“手。”

“严重吗?”

公孙良生没有想到,这位性情在江湖里算是十分古怪的许大侠,竟然会主动关心起李敏。

“具体要等王爷把王妃带回来,查看过伤情才知道。”公孙良生说。

许飞云随手从怀里掏出一瓶白瓷的小瓶子,道:“用雪峰上的千年雪莲做出来的药,可能对王妃的伤有点用处。”

公孙良生迟疑了半刻,才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药,看他没有意思要走,不由又有些疑问的样子。

徐氏药堂里的动静更大了,徐掌柜留在大皇子的院子里帮李敏告诉太医怎么拿李敏打造出来的东西给大皇子治病。所以,知道李敏手腕脱臼的徐掌柜,让人通知自己药堂里的伙计,火速送些最好的金创药材到护国公府。

小李子亲自带了药材赶赴护国公府,路上偶遇普济局的人。

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八爷掺和,普济局的人,称是接到风声李敏伤了手,特意送来慰问的药材,为普济局里自己创制的伤科良药。

李大夫的手这一伤,可大可小。那些平常妒忌心强的大夫们,反倒是忘了幸灾乐祸了,个个脑子里转的倒是,以后,如果想找个人帮自己挡驾,上哪儿去找了,除了李敏这样的举世名医,谁有这个本事。

完了完了。

变成都巴不得李敏的手快点好了。

李敏在被丈夫一路抱进护国公府的书房,沿途看到念夏等人吓到快哭了的脸,反而真是快吐血了。

瞧老公这个大惊小怪,把所有人给吓的,没病都得被吓出病。

在书房里等待的公孙良生和许飞云都被吓到,真以为她受了多重的伤进来。

公孙良生赶紧说:“让王妃到榻上躺着。”

“不用!”李敏忍无可忍了,对抱着自己的老公瞪了一眼:够了没有?

朱隶悻悻然,将她放在了椅子里。

李敏活动活动一路被他抱下来有些僵硬的两腿,对目瞪口呆的公孙良生说:“麻烦公孙先生了,本妃想着应该只是脱臼,你查查看。”

听她这声音,冷静到宛若自己还是那个给人看病的大夫,不是受伤的人。

朱隶皱了皱眉宇,负手在旁徘徊,免得一开口要说她。本来因她这个伤,他心头都悬了一半。

公孙良生听明白了李敏的话后,表情严肃,拿起她的手仔细查看。摸着骨头,确定了以后,公孙良生却是转头对朱隶说:“王爷,是脱臼。复位的话,怕是有些疼。”

不是普通的疼。这点朱隶清楚。他自己就曾经受过骨头脱臼被骨科大夫抓着将骨头抓复位的痛苦。

朱隶快速回转身,坐到她身边,一手搂住她腰,一只手轻轻把她脑袋按在自己胸前,声音在她耳畔轻声地吹着:“如果疼,就咬我。”

【117】麻烦不麻烦肯定不麻烦

李敏转回头,直射到他脸上,唇形微弯,既无奈又觉得好笑。她李大夫难道会连脱臼复位的疼这一点东西都不懂?

“王爷,你这是——”

话没完,忽然间,脱臼的右手腕传来咔的一声,痛楚不偏不倚直中她舌尖,让她哑了声音。

“疼吧?”他白皙修长的美好指尖在她轻俏的鼻头上一点。

李敏这会儿突然的结巴,倒不是由于这避免不了的一道痛楚,而是,明显自己中了这两个人的圈套。

他故意引开她注意力,同时,公孙良生一口气抓住她脱臼的手腕用力一掰,把她手腕复位了。

这种小小的伎俩,居然把她李大夫成功骗到了。李敏感到一丝狼狈。这种伎俩她一直用在别人身上,屡试不爽,结果,没想到终有一天,被人用在她身上了。

必须说这个男人了解她,要论是其它方式和话,真难以让她上当。但是,偏偏知道她是这样一个脾气,一句话已经成功把她骗到手了。

李敏心头不知吹过一阵什么样的风。抬头望过去,公孙良生拿着消毒过的白布条,上面覆了些草药,包在她受伤的右手腕上,冰凉的药草贴着她皮肤,发出沁脾的药香。痛楚只在复位那一瞬间,之后,明显好了许多。这些她都知道。

只看着他们两个之间互相交流眼神,眼眸里都微含笑意,不知道是不是自信她一定会上当。

李敏像是挺无奈地要在嘴角上挂上一抹叹息时,不经意扫到了屋里原来还有一个人。

那男子手指上捉着支通体晶莹剔透天下无双的白玉箫。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绸缎一样的黑发用条青丝随意扎着,垂落在竹布青袍上,那等的恣意潇洒,妖媚的双瞳带了几分打量悠悠地看着她。

这样举世无双的男子,只要看过一眼绝对不会忘记,是兰燕的那位师傅许大侠。

接到她射来的目光,许飞云忽然一粟,收起了些恣意的神情。感觉离这么近,不比上次那么远,更能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那抹睿智,好比天上最美的那颗星辰,焕发着悠远神秘的光彩。让人不由自主地从心里先打起了好几分警惕。

把她的手腕包扎好以后,公孙良生拿了条长一点的布条,绑成了条圆圈,可以把受伤的手腕挂在她脖子上,说:“伤筋动骨,没有两三个月,是很难完全养好的。这点东西,不需要臣给王妃说了。”

李敏无话,因为知道公孙说的话是没错。

见到她默默无言,某人貌似有些高兴,朱隶搂着她腰,对底下的人说:“王妃伤了手,以后,谁想再让王妃过去治病,这也是无能为力的事了。”

瞧她每天为了其他人奔波,虽然知道是她的事业,可他看着是为她感到辛苦。伤了手,正好,名正言顺可以休息了。

李大夫暂且竖起了歇业的牌子,消息立马从护国公府传了出来。

皇宫里的人,自从知道李敏受伤的消息以后,想高兴的人,似乎都必须掂量上好几分的样子。

朱璃按照与朱隶的约定,马维、九爷、十爷都拦不住他,他一个人径直前往玉清宫,向皇帝禀明事情经过。

皇帝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之前已经有听说大皇子病重的消息,朱璃进门的时候,只见万历爷桌上摆放的折子早已堆放到了一边。万历爷像是没有什么闲心办公,不知道在思摸什么。

朱璃进门,九爷十爷和马维,都只能站在屋外人心惶惶地等着。

等朱璃向皇帝跪下,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然后,磕头,请皇帝降罪。

万历爷那束雪亮的目光落在三儿子头顶上,仿佛是注目在朱璃发髻上那支好像三珠并立的玉簪。这个儿子,想当年,一直都不比大皇子差,比起性格懦弱办事有些不落力的太子当然是胜之。

“和尚书府三小姐的婚事,筹办到如何了?”万历爷缓缓开了口。

那话,与大皇子病危,与他对护国公府王妃犯下的大错毫无关系。完全是毫无关系的另一个话题被皇帝突然提了起来,饶是朱璃,都忽然有些懵。甚至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莫非皇帝真的是老糊涂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回皇上。”朱璃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臣刚从太后的福禄宫里过来。”

“朕都知道。不是说大皇子转危为安了吗?太医院的鲁大人率了众太医在那儿给大皇子会诊。朕信得过他们。也知道,你是关心兄长,在兄弟之中,为人一直都是最耿直,最讲义气的。”

难得万历爷突然吐出这样一句话,给世人对他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三爷安上了完全相反的称号,算是澄清了他朱璃其实不是个毫无人情人意的一个人。

张公公在旁伫立着,听着这话不免眼眶都一热。皇帝是什么都看在眼里的。不然,在外人这样说着朱璃的时候,万历爷何必一再把重要的公事都交给朱璃去办。

奴才听着都如此感动,何况朱璃。朱璃突然胸口上的热乎,都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这大概是身为父亲的万历爷,至今对他说过的最仁慈的一句话了。

“儿臣,儿臣有许多事没有做好,辜负了皇上的期许——”朱璃努力压着喉咙里的那丝哽咽说。

“起来吧。”万历爷柔声道,“张公公给搬张椅子坐。”

“哎——”张公公一声答应,去搬椅子。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太子到。

朱铭像是风风火火,匆匆忙忙,鲁莽地闯进了皇帝的屋里,看到屋里站着的朱璃,立马撩起太子黄袍向皇帝跪了下去:“儿臣恳请父皇饶了三弟。儿臣胆敢以自己人头担保,三弟绝对不是那种人。”

“什么人?”万历爷小眼珠子里忽然闪了闪光,问。

“三弟对隶王妃绝对是清清白白的,虽然以前两人之间似乎有婚约传言,但现在隶王妃已经是隶王的妃子,而三弟也准备迎娶尚书府的三小姐为妻。两人早已无瓜无葛。”

“太子为何突然口出此言?”

朱铭被皇帝这话突然问到一愣,眼神没有望到当事人朱璃那儿,像是老老实实地说:“不是都说,三弟不小心折了隶王妃的手腕,有人说——”

“说什么?”

朱铭忽然身体一抖,头垂了下来,没有应声。

万历爷审视太子的头顶,漆黑的目光旋了又旋,声音缓缓说道:“朕原先以为太子是进来给人求情的——”

“回皇上,儿臣是来为三弟求情的——”

“你这话叫做求情吗?!”

砰!

万历爷大发雷霆,怒火中烧。

把那椅子搬到半截的张公公都被皇帝的怒气波及到,手一滑,椅子落到了地上,赶紧自己先跪了下去请罪。

朱璃单只脚跪地,等着和太子一块被皇帝发落。

万历爷的目光,扫视过他们两人头顶,尤其在太子有些颤抖的太子冠上停驻了会儿。太子脸上发白,像是快要一头晕过去的节奏,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

“谁让你来的?”万历爷问。

朱铭咬紧嘴唇,摇摇头,一口咬定:“儿臣是听说三弟被父皇召唤,心里焦急如焚。”

“你担心自己弟弟,从小与你感情甚笃的弟弟,本无异议。可是,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混帐话!哪怕是你自己听人家说的,难道连他人的胡言蜚语,是真是假自己脑袋都糊涂了,都分不清了吗?说到朕面前来,是要朕以为太子这是趁火打劫,准备陷害自己的弟弟吗?”

“不,父皇,儿臣与三弟的感情,绝对不是他人胡言乱语可以陷害的——”

“你既然深知这点,为何进屋之前不先好好想想你要说的话?!”万历爷说到这里,手指捂着胸口。

张公公赶忙走上前去帮皇帝抚着背顺气,哆哆嗦嗦地劝着:“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朱璃嘴唇微张,抬头看着皇帝即自己父亲那两鬓苍白的头发,想开口,又隐忍了下去。

皇帝指到了太子的头顶上,好一阵子,方才能吐出话说:“你是朕的太子,你是要继承皇位的人,朕一直对你淳淳教导的话,你哪能当成耳边风?哪个人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你难道到现在都不懂朕的一片苦心吗?”

万历爷的话,像是钻过了窗缝儿,传到了屋外站着的其他皇子耳朵里。

刚才听见屋内好像摔烂东西的声音时,九爷和十爷都已经站在秋风里发抖了。九爷瑟瑟地抱着自己胳膊,不敢肯定,自己有没有听错话,问:“父皇饶了三哥没有?”

十爷摇了摇头,和他一块儿在寒风里打了个哆嗦,反问:“你怎么不问,父皇是不是对太子生气了?”

要他们说,本来,太子冲进屋里,他们真的和万历爷一样满抱希望。但是,很快,他们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太子冲进去的时间,时机抓的太准了。

之前,他们两个为了阻止朱璃,一路与朱璃扯拉着,都耽误了不少时间。东宫不可能消息知道的这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