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回头,突然发现,拉自己来的朱琪,一路上竟然是闷闷不乐的,貌似不怎么高兴。

“十二弟。”接到朱佑疑问的眼神,朱琪削薄的小嘴角一勾,贴到单纯的弟弟耳边道,“看来,你三哥还没有把消息告诉你是不是?”

“什么消息?”朱佑一愣。

“你三哥挺爱护你的,所以没有告诉你。反正你知道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朱佑脸上当即闪过一抹不爽,对方把他胃口都吊起来了,道:“不带这样玩的。十一哥,你说不说?不说,我回头自己问三哥去就是了。”

“那也是,你三哥都从北边启程回京了,怕就这几天,能回到京师吧。”

“你,你说什么?三哥从北边?三哥是去江淮,难道十一哥忘了吗?”

小弟弟就是单纯。朱琪疼爱地拍拍傻猪的小脑瓜,说:“难怪你三哥这般疼你。不过,这事儿真不怨你三哥。三哥是在出了京师,才接到皇上的圣旨,秘密上北。至于三哥上北做什么事,朱佑,不用我再说了吧。”

朱佑惊的,眼睛都合不上。

不要说朱佑,知道朱璃秘密上北的事,京师里大部分人,肯定都蒙在鼓里。

“据说——”朱琪眯了眯眼,贴在朱佑耳朵上,“三哥把隶王妃,逼的快死了。”

朱佑的眼珠子蓦然瞪大。

老九在前面还在叹息着:“之前,办万寿菜,太后娘娘那么高兴,如今,太后这个寿宴,恐是办不了了。”老九这个吃货,是叹息吃不到常嫔和八爷特意为太后做的那道海参汤。

朱佑却想起,本来,太后病重,京师里谁不知道太医院全部太医恐怕都抵不上一个李敏。结果,李敏没有出现,没有应约到皇宫里显示奇迹般的医术治好太后。

众人一方面在想着之前宫里传出的隶王妃与太后打赌的事,叹息太后这回输的精光之余,却也认为李敏不太可能因为赌约真的敢违抗皇命不进宫。最终的结局是,李敏迟迟在京师里没有露脸,大家才知道,护国公府如今已经空无一人。

皇上没有提,京师里没有人敢提一句这个事。只知道,这段时间,兵部尚书,连家里都不能回,日日夜夜都把兵部当家了。

“七爷,八爷,九爷,十一爷,十二爷。永乐给各位爷请安。”朱永乐站在了大堂门口,屈着膝盖头说。

天气好,小胖妞穿了一件藕粉的棉袄,显得粉嫩粉嫩的青春颜色,衬的本来朝阳的脸蛋儿,益发美丽动人。

几个爷们纷纷一惊,突然惊觉,这个小胖妞,其实真的打扮起来,一点都不差。

老九的目光再落到小胖妞的腰,在八爷耳边叮咛:“隶王妃功不可没啊。”

八爷望着朱永乐的脸,瞬间联想到了那一张面孔,对老九这句话,一下子心情复杂了起来。

“母亲身子不太好,只能有永乐先代替父母招待各位爷。”朱永乐说着,让丫鬟们赶紧给皇子们上茶。

“鲁王妃身子抱恙?”老七关心地问。

之前,大家都没有听说鲁王妃生病的事。

“是的。”朱永乐点头。

“有请大夫来看过吗?”

朱永乐说:“母亲习惯了有病的时候请人去问隶王妃的意见,药都是在徐氏药堂抓的。现在,隶王妃不在,母亲有些不习惯。”

众人突然发现,李敏的存在,对整个京师而言,影响的不是一丁点。

八爷说:“如果鲁王妃信得过本王,本王认识普济局的大夫,普济局之前与徐氏药堂合作过。”

“如果母亲有需要,必定麻烦八爷。”朱永乐站起来先感谢道。

众人端起茶盅品茶。

朱永乐想起了王婆子之前的提点,手指揪了揪手指间的藕粉帕子,小声说:“不知道八爷对于徐状元了解多不多?”

“徐状元?”

“是的。”朱永乐口里说到这儿,脸蛋不免羞赧,低着的眉,都可以落到地上去了。

幸好八爷是个明白人,与她坐的近,听她声音小,看她脸色,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趁着其他兄弟忙着吃茶的时候,小声回复她说:“徐状元,恐怕不太合适郡主。”

朱永乐先是一震,接着,很快想到了其它,想到当年,太后娘娘给自己安排的也是一个状元,结果,人家状元把她嫌弃了。

八爷戳口茶,抬头发现她脸色不好,知道她八成想歪了,说:“郡主如今已不同以往,是人见人爱,本王听说,已有多家望族子弟,心慕郡主,一心想求娶郡主,只是鲁王妃一直口里没有答应。”

“那么八爷的意思是——”朱永乐小心端着口气,益发疑问。

“徐状元,是京中新秀,打在殿试里一鸣惊人之后,受到京师里诸多王公贵族的追捧,这点是不用质疑的。以徐状元的人品,才华,能力,在京中都是被人津津乐道,以至于到现今,皇上都不知道该把徐状元安置在哪里才不至于浪费了如此人才。如此郎君,女子内心仰慕实属正常,但以郡主的身世地位,要求徐状元不仅不过分,只怕徐状元论起来也只是高攀了郡主而已,岂有不答应的道理。问题在于——”

“在于?”

“郡主可是知道,徐状元,实际上是隶王妃的娘家人。”

朱永乐的嘴一张,大大的,只差吐出个啊字。

徐有贞是徐家人,没错,都是姓徐,为什么之前她都没有想到。要是之前多问问李敏就好了。只是,李敏大概也不会承认吧。因为徐有贞到京师的日子只怕不短了,都从来没有对外宣传过这层关系。八爷,肯定是从其它门道得知了这样的秘密。

“如果,徐状元是隶王妃的娘家人——”朱永乐心里头又不明白了,徐有贞是李敏的堂哥,这样,她和李敏关系好,要嫁徐有贞不是更容易吗。

八爷看她脑袋到现在都没有转过弯来,的确令人堪忧,说:“本王对郡主说这些话,只是想提醒郡主,郡主的婚事,是有皇上拍板,理应,鲁亲王和鲁王妃都是做不了主的。”

朱永乐大惊失色:“本郡主不是皇上的公主,皇上何必——”

“之前,恭亲王的郡主,恭亲王世子的世子妃,哪个不是皇上拍板的。郡主,您不要忘了,您是皇家人。”

朱永乐脸色当即别扭了起来:“如此说法,八爷更是皇家人了?”

八爷只听她这句话,忽然刺中了自己心里的某处,顿时哪儿都不爽快了。

“本王是皇家人,所以,这不是,到这个时候,都孤家寡人。”八爷这句话淡淡的,像是有些自嘲,又像是有些欲摆脱尘世间的超脱。

朱永乐忽然间感觉到了愧疚,道:“请八爷原谅,本郡主嘴巴笨,说错了话。”

“童言无忌。”八爷笑道。

老八的笑颜温和慈祥,一如传言中那样的心胸宽广。朱永乐心头踏实了,同时间,少女怀春的忧愁和苦闷,是全憋屈起来了。

按照八爷这个说法,她这辈子想嫁徐有贞,八成是天方夜谭了。

朱济慢慢地吃着茶,目光慢慢地在朱永乐那张没有完全放弃的孩子脸上雕琢着。

后来,鲁亲王回来了,和几位皇子在院子里的凉亭摆宴,一边赏雪,一边饮酒作乐。一直玩到了傍晚。几个皇子方才各自打道回府。

八爷坐上与九爷一起的马车,叫人驾车去普济局。众人只以为,八爷这是因为刚才答应了朱永乐,到普济局先张罗人,准备给鲁王妃看病。

九爷吃了酒,因为一个人难以回家,才被向来好心的八爷带上马车。

马车去到了普济局。九爷被扶下车。八爷叫来了一个大夫,吩咐:“九爷的嗓子一直不太好,爱吃辣,你帮九爷开点药,顺便解酒。”

老大夫点了头,给九爷号脉去了,同时,告诉八爷:“帮主听说八爷今日要过来以后,在楼上恭候八爷许久。”

关于药帮,不知内情的人,哪里能知道这其中的一二。全国,药帮分,京师,关内关外,大小帮派多如牛毛,唯一,能说得上话,能有一点影响力的,可能只有江淮一带最著名的淮帮,京帮,以及关外的塞帮。像徐家,其实属于淮帮。

普济局等,当然是属于京帮了。

京帮里的势力斗争,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像以前,徐掌柜说的,京帮掌控在京师三大药局手里,再加上王氏那人很霸道,王氏在的时候,的确操控了京帮。现在,王氏失势,京帮随之落到了普济局手里。

可是要说到这个京帮的帮主,叫做郑老头子的,以前王氏在或是不在的时候,一直都是坐在帮主的位子上,有多年长久了。帮内帮外的人,对于这个老帮主,是又爱又恨。因为老帮主,不太喜欢管杂事,而且,喜欢趋炎附势。由于喜欢趋炎附势,所以,京帮长久存在京师里,与朝廷,与王公贵族,从来都不矛盾。王氏失势不失势都好,对京帮整体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这一样可以说成是郑老头子的功劳。

王氏跌了个大跤以后,郑老头子,当然要给王氏收拾善后工作,另外寻找可以攀附的主子。好在这个郑老头子,平常都预备了很多手,比如,一面指挥普济局靠拢八爷以及李敏,这都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是的,这个郑老头子,本身,是普济局出身的人,肯定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如今,护国公府事变的消息未传到天下,京师里一半人知道,一半人不晓。但是,郑老头子有郑老头子的考虑。

按理来说,这种朝廷内部争斗的事儿,关系不到他们药帮,郑老头子紧张隶王妃的事,可以说,也有些出乎普济局自己人的预料。

再看,八爷突然找起了郑老头子,让人不免猜疑这两人莫非是想到一块去了。

八爷一个人来到了普济局后面私宅里,爬上二楼。天色此刻已晚,夜幕降临,天空孤零零的一颗星星悬挂着。

白天天气好,夜晚天气,却出人意料不是很好,又吹起了北风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身材矮小的郑老头子,穿着白色的羊毛袄子,早在楼梯口等待迎客。见到八爷,老头子拱手:“草民叩见八爷。”

“免礼。”八爷客气地回话。

随之,两个人在摆设简陋的小茶间里入座。

郑老头子给贵客亲自倒完茶,坐回自己下面的位子,道:“据闻八爷找老夫。”

“本王找郑帮主,为的两件事。太后病危的事儿,帮主一定有听说过。”

“是,此事,天下都知道了,草民不可能不知道。”郑老头子精明地转溜一圈眼球儿,“八爷莫非是想问,张大人是不是走了?”

张恬士,是唯一可能知道此次太后生病后与皇帝之间内幕的人。其实,张恬士的动静,在朝廷里,各有各的说法。有人说,张大人恐怕是被皇帝秘密抓起来了。也有人说,张恬士恐怕早是闻到不妙的风声,先跑掉了。不管怎样,张恬士的下落,成了一个谜的样子。

到底,张恬士是朝廷里的官,要跑,怎能不经过皇上的拍板。但是,人家同时是个大夫,真要跑,倒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郑帮主怎么说?”

“张大人,如果真是走了的话,应该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否则,怎么可能走得掉?如今,京师里全面戒严。要走一个人,不容易。”

朱济就此听出了对方的意思,张恬士真是跑了,未雨绸缪,在一个月前就溜了。

“八爷如果想找张大人,老夫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不过,恐怕张大人在八爷找到自己之前,或许,会先自寻短见了都不定。”

这样说,张恬士这人,很有可能是死了。和刘嫔一样,死了自己,或许可以保全其他人。张恬士,也有家人,必定要为家人着想。难怪,皇帝,都没有怎么想去追找张恬士的下落,肯定是想到这一点了。应该说,太后早就为这些事情全部做好准备了。哪怕皇帝找了张恬士,太后肯定要让皇帝的计谋落空。

他朱济肯定不会去犯到太岁爷头顶上,去找张恬士,结果,引起皇帝的注意。这事儿,恐怕是皇帝的心头大忌,傻了才会去碰触。

“八爷说的另一桩事呢?”郑老头子问。

朱济说:“很多人,都在猜测皇上为什么找隶王妃,可本王,想听听帮主的意见。”

郑老头子抚着胡须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八爷不找太医院,找到老夫这里来了。是想老夫不会顾忌到其它,是不是?”

“帮主可以这样想。”

“老夫承认与隶王妃从来没有见过面,但是,仅听他人对于隶王妃的描述,老夫必须承认,天下所有医事,只要是涉及医术的秘密,都绝对瞒不了隶王妃的法眼。老夫猜,这才是皇上找隶王妃真正的原因。不知道,是不是与八爷的想法不谋而合呢?”

朱济听完他这番话,脸上是一丝表情都没有。

郑老头子为此欣叹:“八爷心思不定。”

朱济像是有意反驳他这句话,道:“这两三天,本王会委托一个特别使者,前去见隶王妃。想给隶王妃送点东西,或许隶王妃用得着。只是这个东西,本王看着不太明白,恐怕需要帮主给予本王一些指点。”

“东西?什么物品?”郑老头子被吊起了好奇心,问道。

朱济从袖口里,抽出了一本书,道:“这是那些物品的其中之一,郑帮主看一看。”

一本书而已。

郑老头子伸手捧着接了过来,只看朴素的灰色封面,是看不出什么,但在翻开了其中一页之后,立马神色顿变:“这——”

完全看不懂的文字。

“八爷,您是从哪儿得到的这个东西,波斯商人吗?”

“不,他们也看不懂这是什么文字。”

郑老头子对此想不明白了,既然谁都看不懂的文字,他并不是翻译家,怎么给朱济解答。

朱济直指那书的后面。

郑老头子翻着翻到了后面,突然看见了一个人体的图示,因此恍然大悟,这是一本医学书籍。

“八爷指,这个天下人都难以读懂的医书,恐怕只有隶王妃可以读懂?”

“郑帮主都这样以为。”八爷边说,边端起茶。

郑老头子眸光里一闪,双手捧着把医书交还回去,道:“八爷,你想做什么需要老夫帮手的,老夫一定为八爷效力。”

“郑帮主何出此言?”

“因为,老夫和八爷一样,都认为,隶王妃绝对不是个寻常人。隶王妃是不是神仙,老夫不好说,但是,隶王妃,肯定是,要给这个天下带来什么。”

北风呼啸着,在北方的军营里掠过。

天气转为晴朗时,趁机休整的部队,一部分,要开拔向北了。

公孙良生站在军帐里,和带队准备出发的军官说:“回去之后,先安排人,把王爷在北燕的府邸打扫一下。”

魏子昂等人在后面进来听见这句话,不由都心中一喜:这么说,李敏的病情有好转了。

病人,到现在,整整三天三夜都没有醒了。

后续赶到营地的尚姑姑等,见到了徐掌柜,了解到了情况。李嬷嬷和紫叶骤然变的六神无主。尚姑姑撸起袖子,不用二话:“奴婢来侍候主子。”

徐掌柜就此叹口气。进到了帐篷里,尚姑姑才知道,因为军营里没有女人的缘故,这几天,都是朱隶自己亲自照顾病人。

堂堂护国公,如此尊贵的身份,竟然愿意委屈到自己给病人擦身喂药做这样的事。

尚姑姑看着都无言以对。

只看护国公的下巴,多出了一层青色的茬,三天下来,病人的脸瘦了,他的脸,更是瘦了一层。

“王爷,如果你不休息,病倒了,谁照顾王妃?”公孙良生带着尚姑姑等人进帐篷时,对主子劝道。

朱隶这才挪出了一点位置,凌厉的目光,扫过尚姑姑、李嬷嬷等人的脸,轻轻皱了眉头说:“那两个丫头,还没有找到吗?”

说的是李敏一直挂心的念夏和春梅。

公孙良生说:“念夏伏燕亲自在找着。春梅的话,去接回来,大致要两三天时间。”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尚姑姑拧了铜盆里的脸巾,准备给病人的脸上擦拭,走到床前,突然,看到了病人的手指头像是动了一下。

“大少奶奶?”尚姑姑赶紧凑到病人面前问。

其余人听见声音,都围了过来。

朱隶轻轻地扶起她半身。李敏的眼睫毛动了动以后,睁开条眼缝,看着眼前一圈人,嘴唇张了一下。

把耳朵贴到她嘴边上,听到她嘴里说的字以后,朱隶贴到她耳边:“孩子在。”

【164】没有解药的毒

天气继续变冷了,只好像暖和了几天的天气,没有过多久,继续向着隆冬进发。在这个季节里怀孕,对本来体质属于阳虚的孕妇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

尚姑姑打了桶热水,和紫叶一块提进帐篷里。军营里肯定不比大宅院,好多东西不是一应俱全。来之前,有听说,王爷打算过两日亲自带王妃回到北燕的王府。

现在问题不是在其它身上,而是,谁都知道,李敏病情刚有些好转,能不能经受得住接下来长途跋涉的车程,没有人可以做出保证,何况,李敏现在怀着孩子。

进了帐篷,尚姑姑让紫叶把热水倒进了一个铜盆里,自己走去请示主子中午想吃点什么。军营里可以挑选的食材有限,李敏胃口又不好,尚姑姑只要想到这儿,脸色都挺愁的。或许到这会儿,大家都才看出,其实尚姑姑比起念夏春梅那两个小丫头,对李敏的忠心根本不用质疑。

“大少奶奶,奴婢给你琢磨着,中午吃个瘦肉炒鸡蛋如何?再煲个老火汤。”

听到这声音,在榻上并没有睡,只是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的李敏,睁开了眼,说:“我们这是在部队的营地里,不要搞与众不同的东西。王爷和官兵们,吃的都是一样的饭和菜。”

“大少奶奶,可是你吃不下饭的话,你总得考虑下孩子。否则,王爷心里一定着急。大少奶奶这一路都没有吃好,才会昏倒的,现在补一补,不是应该的吗?”尚姑姑有些焦急地劝着。

李敏当然听得见她这话,知道她这是好心,更知道自己老公自从见着她昏倒过后那如火如荼的心情。可是,事情,远远没有他们想的那样简单。

这幅身子,这次一倒,她似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能说,所谓医者不自医,原来真的是这样。或许,以前自己这幅身体一些小毛病,她可以自己解决,可是遇到了大毛病,她哪怕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找谁来给她治,却绝对变成一个难题。

看着李敏不做声,甚至眉头间凝结了一抹沉思的样子,尚姑姑心里是想不明白了。李敏究竟在担心什么,犹豫什么。于是舔了舔嘴唇道:“大少奶奶,不要怪老奴多话。您现在是一个身体两个人,真不能乱来。”

“是。”

李敏这声一点都不争执的承认,让尚姑姑愣了。

或许,尚姑姑真听不懂李敏这句是,究竟在指的是什么。

李敏冲她神情莫测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公孙先生在帐外,你请他进来吧。本妃有几句话要和他说。”

公孙良生是走到帐篷外,之前见尚姑姑提水进去可能是要给主子洗脸擦身,就此在帐外停住了脚步。后来想有些事要处理,转身想等会儿再过来,结果,听到帐内李敏这样说。

掀开了账帘,紫叶羞答答地低着小脑袋传达主子的话:“王妃请公孙先生进去说话。”

公孙良生提起脚,走进了帐内。

李敏早已梳妆打理好,一身整洁,坐在榻上,身上披了一件雪裘,双腿上盖了毛毯,看起来很暖和,也看得出这幅身子骨到底有多怕冷。

公孙良生鞠躬行了礼,李敏让小丫鬟给他上了杯茶,接着让尚姑姑都退到外面去。有些话,她要单独和老公的谋士说。

见帐内没有人了,公孙良生心里头反倒起了股忧愁,不用想,李敏要和他说的话,八成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所以,李敏不让其他人听见。

“公孙先生。你给本妃号脉,认为本妃这病怎样?”李敏开口就是开门见山。

公孙良生不敢怠慢,仔细认真地回答:“臣给王妃把脉,认为王妃属于虚寒证,之前由于劳累过度,导致阳脱,经过进补参汤,固气托阳,如今,病情有所好转。今后,王妃因为怀有小世子,更需要谨慎注意保养身子。培养中气,补气益中,固阳驱寒,可以偏重饮食,加以参汤调补。”说到这里,公孙良生顿了顿,接上一句:“臣的医术定是比不上王妃,臣所言,不一定都是对的,不知道王妃是如何想法?”

李敏微笑点头:“本妃最欣赏公孙先生这一点,该直言的地方,毋需保留,否则,对主子也不利。本妃是王爷的王妃,自然也是公孙先生的主子,所以,本妃不希望公孙先生有所保留,只把本妃当病人看。”

公孙良生听见她这话,可是一句笑都笑不出来,恨不得她没有夸他这话。因为,这代表,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更不是什么好事了。恐怕,还要让他瞒着某人。

“公孙先生,不以为本妃除了阳脱,虚寒之外,有其它病症吗?”

接到这话,公孙良生一抬头,可以清楚地看见她一双锐利的眸子,她眸子里发出的威光,让人想掩饰一下都不敢。

“臣,斗胆进言一句,臣在军营里,处理军伤,研习外科较多,对于内科杂症,研究的毕竟较少——”

“公孙先生直言无妨。本妃如今,也只能是和公孙先生讨论下自己的病情。可是,要是本妃没有人讨论的话,怕是,下次本妃再突然卒倒的话,没人敢上前来救本妃了。医者难以自医,想必公孙先生,习过医术,应该很能了解本妃的这个心情。”

公孙良生整个儿抖擞了下,肃着脸答:“王妃所言极是。”

“公孙先生请说吧。”

“臣其实前段日子,已经和王爷说过,说过王妃的身子,好像比常人要虚弱一些,尤其在心脉上。”

果然,古人的智慧,可远远不是现代人所想的那样白痴。她这个毛病,她自己之前都一直没有能察觉到,可是,古人已经察觉到了。应该说,她穿来时,这幅身子骨,一直都是虚弱的,由于阳气不足,肺虚,气喘,她认为理所当然。后来经过打坐饮食调养等手段,似乎是大有好转。但是,实际上,身体上的缺陷,绝对不是可以靠这些物理的治疗手段可以解决的。放在现代的话,她这个身体早就在小时候该动手术了。也不用拖到现在,有了孩子,更麻烦。

说起来,和她现代的身体是一样的呢。

在她家里,虽然说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中医世家,但是,家族里并没有规定子孙后代都必须学医。像她父亲从军,从来没有学过医更没有想过当大夫。按照常理,她应该是继承父业的可能性比较高。结果却是,她小时候一直都跟随学习中医的祖父学医。

原因很简单,她从很小的时候,得了先天性心脏病。但是,又不是说非常严重的病症。家里呢,不是很想她开刀,因此,让她一路跟随是医生的祖父学医,家里人是想,她自己当了大夫的话,能更好地保重自己的身体。当然了,医者不自医。她李敏是别想自己治好自己的身体,只能说,知道自己身体是怎么一回事,平常多留意这方面就是了。

这么多年来,她倒是平安无事地与这个病一块安然度过。她的老师因此也对她说过,她这个病,如果真会给她带来危险的话,应该是在她怀孕的时候。所以,像她这样带有先天轻型缺陷的病人,放做在现代的话,肯定是要作为重点监控对象来护理治疗的。必要的时候,肯定还要手术。

“二尖瓣畸形导致的二尖瓣轻度返流,在怀孕的时候,症状随时可能会加重乃至恶化。”

李敏像是自言自语地吐出的这一声,公孙良生当然是听的一头雾水。

“王妃是指?”

“公孙先生说的,本妃的心脉比常人特殊,特殊的地方就在这里。由于本妃心脏天生的缺陷,导致比起常人,在特殊的情况下,会突然加重病情。平常是看不出什么,只是一旦身体突然负担加重,情况会突然恶化。倘若一个不慎,当然就——”

公孙良生的脸色,早已因为听着她这些越说越详细的话,刷刷刷往下掉颜色。或许古代的大夫听不太懂现代医生说的那些专业名词,可是,终究是懂得一些医理的,李敏只要稍微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加以解释一番,公孙良生哪有听不懂的道理。

“王妃,这个病,怎么治?”

李敏抬眉,只见对方那张充满期许的脸色,一瞬间,只能苦笑以对。这些古人,真是把她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仙了。

没有错,她这个病,在现代真是有的治的,用手术呗。可是,在古代,做心脏手术?不,不可能的事。这种手术,是和上次她给春梅做的脾脏修补术完全不同的性质。上次,春梅的脾脏只是稍微破裂而已,所以,她才敢冒险给春梅开腹,把那只破裂一点表面的脾脏进行修补。心脏手术的话,如果要停跳心脏,可是需要建立体外循环系统才可以进行的。古代根本做不出这样的设备。同时,手术需要的麻醉学,呼吸机,药物,都是大问题。

“暂时,没得治。”李敏只能这样说。

公孙良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是,看她那神情,明明是有治疗的答案,否则,他也不会那样急于问她。

这里是古代,毕竟是各种东西都落后的古代,她有知识,有医术,一样是没用的。所以,那些什么穿越小说里女主到了古代以后所向无敌的事儿,真的只是幻想下就可以了。有些事情,真不是一个穿越的主儿一穿越,都能解决的事情。

如果这是老天爷给她的考验的话,李敏得承认,老天爷真的是一点都不偏袒任何人。给了她第二次生命,但是,不是轻易给她的。所有穿越,生命的轮回,都是有迹可循的,不是说想穿成什么样就是怎么样。

生命最伟大的意义在于此,那就是,越是遇到逆境,越是要创造出奇迹。

“我曾经拜访过一个老者,请教过生命的问题。老者告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看看那些小草就可以了。”

公孙良生本来都已经灰心下去的脸,听到她这句,不得不情不自禁地露出会心的一笑:“王妃都没有失去信心,公孙比王妃心境,自认惭愧不已。”

“所以,本妃不希望公孙先生把这些话告诉王爷。公孙先生知道本妃或许有这样的风险就可以了。对策的话,本妃会想的。”李敏一字一言清晰地吐道,其实,她找老公的谋士来,更主要的原因是,“听说,王爷这两天,为了照顾本妃,耽误了军务?”

公孙良生说:“军营里的一切行动,都是按照之前经过王爷批准的章文在进行着。王爷没有所谓耽误了军务之说。”

李敏听到这点,可以说是稍微放下心。她不相信自己老公会因为她一个人,导致军心涣散,但是,总得把军营里有些人流传的话弄清楚。

帐篷外,紫叶在给守在帐篷外面的金毛的饭碗里倒吃的。背后传来脚步声,听尚姑姑小声喊了声“王爷”,紫叶赶紧转回身时,头顶上男子那记凌厉的眼神,让她小嘴闭上根本不敢出声。

朱隶只是伫立在帐外,听了会儿,神情貌似有些肃穆,接着,无声无息的,朱隶转身走了。

跟在朱隶后面的魏子昂和孟浩明,不得不面面相觑。

“主子不是进去探王妃吗?”魏子昂不解地问。

要论以前,孟浩明肯定也想不明白,不过,因为之前和李敏接触的时间长,对于李敏多了些了解之后,他好像可以多少有点明白。

李敏不是那种小鸟依人的,没有老公马上活不下去的女人。但是,李敏也不是说那种与老公同床异梦的女人。准确点说,李敏更像是,能督促男人不断往前走的女人。

确实是这样,李敏可从来没有想过准备拖自己老公后腿的,如果有这样的倾向,她会毫不犹豫地先鄙视下自己。这当然也不是说这是因为爱他,变得没有头脑,傻乎乎地付出一切。只是,他和她组建的这个家,他有义务守护,她也有义务守护,夫妻都有这个责任,她怎么可以把自己置身事外。

启程回北燕的方案,已经放在日程上了。

由于李敏自己都主张可以走了,其余人没有了顾虑,准备出发。可想而知,大家都更信赖李大夫的医术。

说到她们现在要启程的目的地北燕了,那里是天下众所皆知的属于护国公的封地,但是,护国公终究是大明的臣子,北燕从名义上隶属大明王朝的国土。

根据大明相关律条,朝廷在北燕设置都督府,属于正常的流程。当然,谁都知道,护国公的军队,和这个都督府基本上没有什么大关系。都督府根本无法插手护国公的部队,管不了护国公的人。管不了护国公部队的都督府,职能行使上等同于零,可以说北燕都督府在北燕基本就是个摆设,形同虚设,这是朝廷和北燕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要换做在朱怀圣以及朱怀圣之前的时期,即朱隶的父亲在职以及之前的时期,这个北燕都督府的长官,一直都是护国公在兼任。可见在那个时期,或许万历爷之前的皇帝都很信赖护国公,或许万历爷对朱怀圣都没有任何的疑心。可是,这一切的变化,都在朱怀圣死了以后。

朱怀圣一死,万历爷下诏,念于朱隶年纪太小,恐无法带领北燕的百姓和军队,说是体恤朱隶的缘故,把这个都督府的长官一职,从护国公府剥夺了出来,朝廷直接委派了一个长官,到了北燕都督府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