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公亲自驾来马车,送李敏和李老回去。

见太后暂时没有什么情况,淑妃像以往,交代留在这宫里的人几句话,都是要好好照顾太后的话,紧接离开了福禄宫。

余下这太医,和守在福禄宫的老宫人,一个个,却是好像都心有余悸的,仔细回想李敏刚才的话和动作,很想从李敏的言行举止里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这个太后,究竟是死是活?还有得治吗?

许仁康和刘御医的眸光里飞闪着,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出声的。只怕这一出声,反而把事情给搞砸了。

和李敏打交道有过,都知道李大夫的脾气不能惹。这种情况下,李敏既然放了这样的话出来,最好都是安静地呆着,闭住各自的嘴巴,否则,肯定会让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死得很难看。

太监把屋门重新关上。太后的屋里,再次陷入了一片静寂得像死一样的黑暗之中。

太后那满脸皱纹,宛如急速衰老的老树皮的脸,一样被掩盖在了黑暗里头,仿佛遮住了这个皇宫中那处阴暗一样。太后的身体,早就瘦骨如柴了,裹在昂贵的金丝被里。再美再华丽的东西,都掩盖不住其底下的丑陋。

李敏坐在车上,这会儿,不是大夫,是身为一个人,在回想刚才见到太后时太后的那幅样子。

确实是令人触目惊心。

想当初,她初次见到太后时,太后容光焕发,精神饱满,年纪比起同龄人,显得都要年轻的多。毕竟太后那时候,在宫里手握大权,几乎说一不二。万历爷也是十分孝敬她。

只是太后没有想到,皇帝早对她起了异心了。这中间,太后更没有想到,会栽在一个几岁孩童的手里。如果太后有一天醒来,会不会疯狂地报复这些人呢?

这些,都是李敏需要慎重考虑的。因为,太后是个面子十分沉重的人。为了面子,太后曾经在她面前,连死亡都顾不上了。

再有,太后死都拉不下的这个面子,如果,她李敏救回这个人,这个人,真能报恩吗?

不见得。皇宫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不懂的报恩的,只记得仇恨的。只由于,皇宫这个地方太过黑暗。没有人认为,报恩有好报,更多的是,做了好事反而被人坑的结果,导致,皇宫里的人心早就凉透了。

淑妃要不是看开了生死,八成,这会儿对她李敏一样落井下石。

“先睡吧。”李老和孙女一块踏进屋里时,叮嘱孙女说,“天哪怕塌下来,你也不是一个人。总归,先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

她肚里的孩子现在都多少个月了。这个时候,可以说是个关键期。要是这时候孩子早产了的话,可想而知,后果有多严重。她要生产,也绝对不能在这里生产。因为哪怕她在这里把孩子平安生下来,这孩子一出生,有可能就落入最可怕的宿敌的手里了。

想到这儿,李敏眼睛一眯,似乎对皇帝安的什么心思,有了一丁点儿的触摸到。

皇帝,要是真存了这个心思,想等她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再动手。

不,不能!不能让其得逞!

李老亲自待在她屋里,等到她闭上眼睛睡了再回自己屋里休息。

天色茫茫的。

小李子在院子里斥着大牛和小翠:“叫你们两个办点事儿都没有能办好?是不是要我饿你们一顿?我要是饿了你们,你们对主子哭可怜?”

“不,李子哥,我们不敢的!”两个孩子一块哀嚎着说。

李老要不是在这里呆了有几天长久了,都看不出小李子这是干嘛来着,为何无缘无故故意刁难两个小孩子,不可耻吗?但是,呆久了就知道,古代人的思维果然是尊卑等级划分的一清二楚。

小李子这是在立威,否则,这两个孩子,以后不会听他的话,放肆还得了。有点像现代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不一样的是,古代的奴才官儿,残忍的多了,哪有让底下人反抗的机会。

李老背过身去,选择视而不见。

两个孩子跪在那里一直哭,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哭给他和孙女听的。

皇帝这个狼心狗肺的,真的是心肠黑到无话说了。

终于,是睡下了。

夜里,那轮乌云里藏着的明月,似乎开始悄悄地露出了一点脸蛋儿。

距离护国公府甚远,兰燕只要想到李敏已经近在咫尺,却摸不到触不着,连面都见不到,心窝口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身旁,她师傅在山里的一处破庙里烧着柴火,柴火上架了一只他们从附近村庄里抓来的鸡。

闻着烤鸡的香味,许飞云是口水流到三尺长。

那晚上,不巧遇到了皇后的人以后,他们这就理所当然地撤了。谁让他们现在是人少,单枪匹马的,哪怕他们这会儿冲进去,想救李敏,也是有心无力。

“师父——”兰燕肚子饿,也没有胃口。

许飞云撕开了烤鸡的一条大腿,不管她,先尝了起来,边吃边赞:“味道好极了。”

“师父!”兰燕再重重地跺脚。

“不吃的话,饿晕了头,你还能做什么事。”恐怕是被徒儿叫得多了,扰了吃烤鸡的兴致,许飞云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兰燕只得坐了下来,对烤鸡没有兴趣,是用棍子,把埋在柴火中烘烤的番薯给挖了出来,剥掉了烤得黑漆漆的番薯皮,啃起了里面金黄色的肉。

许飞云瞧她一眼,轻声说:“吃点肉。吃这点东西而已,根本不敌肚子。”

要说她师父,对她真的没得说了。许飞云只有她这个女徒弟,当然对待她,比对待男徒弟的态度要好得多了。不过,她兰燕从不敢把从师父那里受到的特殊待遇当事儿。

师父对她好,是师徒之道。她兰燕,肯定要对师父回报师徒之情。

拿起一把匕首,师父喜欢吃烤鸡,她给师父切鸡。

许飞云看她动作,许久之后,嘴角上扬像是露出一抹笑意说:“难得,为师原先都以为,我是白养了你们了。”

“师父这说的什么话?”兰燕平静地说,“师哥和我,都把师父当亲爹一样。”

亲爹?许飞云皱了个眉头:“为师有那么老吗?”

最多,不就比他们大个七八岁年纪。

兰燕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师父肯定年纪比我们大。我们不孝敬师傅怎么行?”

这话说得,许飞云当场没了胃口了。他真是,收了一群,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徒弟。

“师父,听说师父已经让三师兄他们回来——”兰燕没有注意到他表情,只想着,给他切了肌肉,他这会儿该高兴了,因此趁这个良机打探一下情报。

北峰老怪的名气之大,肯定是,找来拜师的人有许多了。许飞云自己收的徒弟,十几年了,累积起来的数目,当然有一定的可观了。由于,和护国公结拜兄弟,是他许飞云自己的事儿,因此,之前出了众多的麻烦事儿,许飞云也不会说告诉他那些与护国公无关的徒弟们。主要是,为师的责任,不可以把随意把徒儿拉入危险之中。

现在,他召集其他徒弟,原因很简单,这次出事的是伏燕。告诉伏燕的其他师兄弟,那是该履行的义务。那些徒儿,有权利知道这个事儿,毕竟他们一群人,都拜在他许飞云门下学艺时,生活在一起,培养起来的感情自不用说,相当于亲兄弟一样。

“嗯——”老半天,许飞云出了这一句声音。

兰燕其实还想问,北燕那边是不是有消息传来。因为她这次跟师父出来以后,和北燕之间的联系,都是以师父为主了。

李敏回到京师的事,应该是传到北燕了,恐怕还不止北燕,高卑那边应该一样接到了消息。

按理来说,应该都有行动才对的。

可现在是,好像只有他们师徒俩在这儿徒劳无功,心急又无力。

“皇上——”许飞云罅隙的眸子里飞闪过一道光,嘴角微微一抿,“皇上暂时不敢对她动手的。一旦动手,不说北燕,高卑国的国王,都把她扶正为高敏公主了。万历爷,那是吃了豹子胆,敢杀高卑皇室的公主?”

“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王爷有持无恐?”兰燕惊异地问,“那是,要让王妃一直留在京师里了吗?”

“怎么可能?我听公孙说了,她产期都近了。皇上可以不杀高卑国的公主,但是,高卑国公主生下的孩子,到底不是属于高卑国王室的了,是外戚,冠的是他人的姓氏。”

“皇上这是准备对世子动手吗?”兰燕心头猛地一个寒战。

“现在,暂时不是打仗的时候。北燕的军队,刚与东胡人交战过,需要休整。天气又这么冷。”说到这儿,许飞云眼里貌似浮现出了一抹困惑,“现在,恐怕王爷和公孙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让她重新出现在京师里?”

【252】是死是活

早上,当小翠把洗脸要用的热水用铜壶拎进的屋里时候,先探头探脑了一下,结果看见李敏坐在八仙桌台边看起了书的样子。

小翠赶紧走了进去,怯生问:“主子什么时候醒的?”

李敏淡淡地扫了她一下,说:“比你早半个时辰。”接着道:“小李子没和你说吗?”

小李子知道她醒了,给她打来热水,洗脸漱口等工作,李敏一个人自己完成。本来就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当然自己能做的事自己做了。

小翠咂了下舌头,不知道怎么说。

“去擦一下桌子和椅子。”李敏给她安排了工作。这样的话,其他人也别想拿点杂活来使唤她接着刁难她。

小翠点着头,手脚利落地去干活了。

李敏瞄了下她背影,眸光底仿佛掠过一道光。

那边,小李子按照凌晨李敏吩咐的,把工作都准备好了。

今早上,李敏和李老要再次进宫,给太后治病。

这事儿,经由淑妃和皇帝禀明了。

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皇帝在春秀宫坐了一阵,吃了皇后煲的汤,最终却没有在春秀宫过夜,是回到了御书房呆着,到了早上。淑妃过来,同时给皇帝带来了早膳。

说到那吴修容,昨天在皇帝这儿跪了一天一夜以后,昨晚半夜,被人抬下去了。说是回到自己宫里打起了寒战,发起高热。吴修容的人要去请太医院请太医,结果被人拦住了。

身边吴修容从家里带来的丫鬟冒死跑到了景阳宫找淑妃求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九公主对不起回明公主,但是,小主也是无能为力。还望淑妃娘娘救小主一命,总归不能让九公主没了亲娘吧。淑妃娘娘心肠仁慈,小主经常说,如果九公主跟了淑妃娘娘的话,就没有今日这样的恶果了。”

淑妃任那丫鬟哭得声泪俱下,却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能答应的事,她早答应了。

到了今时今日,六宫里什么情况,大伙儿经由昨天发生的事情看来,似乎都心知肚明了。平常里,皇后都是个大好人。她淑妃是个杀出来的程咬金。如今,皇后这个发妻决定发起反攻。因此,大家看的清清楚楚,原来皇后可以这样恶的,淑妃可以这样软弱的。

后宫里,何尝不都是欺软怕硬的人。只怕昨天这个态势过后,多数墙头草的人,闻风不对,跑皇后那边去了。只有吴修容这样,明摆着是被皇后厌恶打压的了,拿来杀鸡儆猴的,才被迫来找她淑妃求助。

如果她淑妃是吴修容的话,其实,应该是去找皇后讨饶,而不是跑到她淑妃这儿变成与皇后势不两立。该说这个吴修容是傻,还是正义心太强,性子过于倔强?

淑妃站在皇帝面前的时候,脸上一片平静,心底里在想什么,似乎连皇帝都看不清楚。

万历爷看着她姣好如月的脸,突然笑了声问:“怎么?想什么出了神?朕这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敢在朕面前神魂颠倒地是想着其他人去了。”

淑妃说:“臣妾哪敢神魂颠倒地想着其他人。臣妾早就只是皇上的人。”

“那你刚在想什么呢?说来给朕听听。或许,朕可以给你出点主意。”听万历爷这个口气,貌似皇帝今早的心情还不错。

不知道皇帝这个不错的心情,基础是建立在哪里,因为昨天九公主把回明公主弄破相了,还是让吴修容跪到半死不活,或是让她淑妃折腾了半夜,一夜都没有睡好。难道是说,皇帝高兴她带李敏去看太后了?

淑妃摸不到龙主的心思,只好这样说:“皇上,臣妾只是想,倘若吴修容死了的话,是不是,臣妾该负起一定的责任?”

听到她说起吴修容,万历爷的眉头像是淡淡地拢起,说:“怎么,有人拦着吴修容的人了?”

淑妃不说话。

万历爷突然大声道:“这些狗腿子。个个都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

难得听皇帝骂出这样一句极不雅的粗话。屋里几个人都愣着。其实皇帝骂的啥,他们都没有听明白呢。

直到皇帝骤然拍了下桌子,王公公反应了过来,上前说:“奴才这就去抓了内务府的人问话,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修容到底是主子,还是他们是主子。哪有奴才拦着主子的道理。”

这哪里是奴才拦主子,吴修容病在床上都下不了床。这是奴才拦奴才。

内务府的罪,这样一句话被王公公接着皇帝的话化开了。皇帝听着王公公这话没有说不是。淑妃心里明白,皇帝对吴修容,似乎是不满意,有怨气。皇帝为什么对吴修容有怨气,淑妃一时还想不明白。可大概,就是这样的缘故。淑妃突然回心转意了,决定救回吴修容这条命。

有了皇帝这句话,淑妃知道内务府的爪牙会适时地收敛了一些。朱公公接到里面淑妃传递出来的信息以后,一溜小跑到太医院搬救兵。

万历爷让淑妃陪自己在这里吃早膳,边说:“昨晚上,朕在春秀宫吃了皇后让人做的一碗鹧鸪汤,味道清甜。”

淑妃懂皇帝的意思,道:“如果皇上喜欢,臣妾可以去皇后面前求这汤的做法,哪天臣妾亲自下厨,给皇上做了,请皇上过来尝尝。只是怕臣妾这个手艺,不及皇后娘娘。”

皇帝嘴角都勾了一截。淑妃这话,说得既得体又大方,几乎无可挑剔。更可贵的是,淑妃没有因为昨天的事,和他生了怨气。

这个聪明的,明事理的女子,自然讨得皇帝又一层喜欢了。

哪怕不及皇后娘娘的手艺,也是会厚着脸皮给皇帝做。皇帝最喜欢这样的台词了,比什么甜言蜜语都讨巧。万历爷说:“哪怕你做的比皇后好,朕肯定会吃完的。”

别看万历爷年纪大了,光是这几句贴心的话儿,作为成熟男性的魅力十足,一下子可以勾得少女的心思心花怒放。可想而知,为何李华那样年轻的女性,都对万历爷一见钟情,都是有理由的。

淑妃回皇帝一个如花的笑颜。

两个人在御书房用了早膳,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是后来春秀宫和其他后宫宫殿的主子得到的消息。貌似昨天的事,并没有导致皇帝对淑妃的宠爱有半点的损伤。

好可怕的景阳宫的主子,凭什么呢?

李敏和李老到了福禄宫以后,这次带了小李子一块过来,由小李子替他们守着门口望风。他们给太后治疗的时候,连太医院的太医都不让进来。

给太后推了针,主要是抗生素,和减轻脑血肿,以及营养的药剂,直接打入胃部。给太后探了体温,做了记录,待明日再查探病人的情况。

李老帮着孙女做完病人的治疗以后,说:“你都想清楚了?”

“爷爷——”李敏欲言又止,其实不用多言。

老人家想的应该和她一样。救了这个人,恐怕是利大于弊。只在于,这个人,和皇帝不是一伙的。现在,不知道皇帝怎么想。

反正皇帝放她进了皇宫,她要是不在皇帝的后院放一把火,让皇帝为自己的事烂额焦头,太对不起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李老心里琢磨的是,现在,皇宫里的事,他和孙女都做的差不多了。孙女婿几时会来接他们。眼看,他们在这儿的消息,应该早都传到孙女婿那儿了。

很快的,另一个消息传到他们爷孙俩这儿。说是,东胡人大败以后,要过来承认自己失败,投降,要到大明京师这里,向京师里的皇帝俯首称臣。

到底,这大明王朝的主子是万历爷。哪怕是北燕的护国公打败了东胡人。护国公也不可能接受东胡人的朝拜,这是不合规矩的。

东胡人直接要到京师里向皇帝俯首,这算不算是直接抽了北燕护国公的一个嘴巴。不管如何,这个消息传到皇宫里,高兴的,当属皇帝和一帮朝廷上的文武大臣。

据说,宫里接受东胡人朝拜的宫宴都准备好了。

这消息,到了李敏他们这儿时其实晚了些。东胡人其实早已出发,过两日将抵达京师。宫里好像是有意先瞒着李敏,恐怕是想到时看她李敏的热闹。

老公不在京师里,但是,李敏收到了皇帝的旨令,她要代替老公和护国公府,出现在东胡人投降的宴席里,看着东胡人向皇帝朝拜而不是向她老公朝拜。

皇帝的这个心思够龌龊的。李老都忍不住在心里头骂。

那天,从福禄宫要走的时候,朱公公来接他们,对李敏说:“吴修容,九公主的亲娘,被皇上罚跪了以后,高烧不止。如今用了药,也不见转好。贵妃娘娘想请隶王妃过去给吴修容看看病,不知道隶王妃有没有这个空?”

九公主那个亲娘是吧?李敏想,要是她是吴修容,不说这个北风刮的受的寒气,只怕被气,都能气到一病不起了。

这口委屈,真不是什么人能承受得住的。巴不得死了,也好过被自己女儿这样坑死。

李敏答应了朱公公:“走吧,本妃算是顺路过去一趟,既然,贵妃娘娘想开这个恩。”

在旁边听孙女说的李老,听见贵妃娘娘这个恩,立马明白了些。淑妃想救这个人,肯定有什么目的。如今,在这皇宫里,他们两个,和淑妃算是先结成同盟了。

朱公公带着他们俩走,走到吴修容住的地方。

远远的,能闻到药的气味,冲着鼻尖。

御药房送药来了。可是,屋里的病人像是很生气,一骨碌砸了药碗,道:“不吃!”

后面那句这样死了算了的话,只差没有吐出来。

不过,吴修容接下来要吐的那句话没有收回去,道:“这是你们想害死本小主,对不对!”

御药房的人苦拉着脸,很显然,对于后宫里这种情况见多了,闻风不动,连句话,都懒得发,更别说劝。爱吃不吃,死了的话,也是自找的。

吴修容身边的姑姑只好是好心劝解:“吃药吧,小主。不吃的话,这病哪能好呢?小主你的脸,已经瘦的不成样了。”

“本小主情愿病死,也不想被人害死!”

这话绝对是气话。自杀,和被人害死有什么两样。只是,后宫里的女子,貌似只有这两种选择的死法,没有其它了。后宫里能得善终的女人,终究是很少很少的。

李敏走了过去,这里是皇帝后妃的宫殿,而且不比淑贵妃,李老倒不适合进去看病人了。只有李敏一个人进了屋里探视。

见到李敏突然乍到,屋里所有人大吃一惊。紧接,朱公公一个示意,姑姑接到了暗示,立马带着其他人都撤出了屋子。

李敏低头,能看到地上来不及收拾掉的药碗碎片,以及地板上流淌着的药材残渣。她仔细闻了闻之后说:“发散药,看来,倒不是害小主的药。”

吴修容听见她的声音,那双眼睛早盯着她一个人在看了。

可能以前在宫里举办盛宴的时候,她远远的有见过李敏,但是,只是远远地看见过,以她的身份地位,基本上,不可能这样和李敏单独见面。

现在,可以见到李敏这么近的,吴修容的眼珠大睁着。等李敏走到她床前,脸上那抹恬静和镇定,仿佛给吴修容的心头打了一针强心剂。

吴修容那病弱的身体突然间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着她说:“本小主不能下床迎接隶王妃,请隶王妃体谅。”

“小主是病人,好生躺着休息就是了。本妃过来,也只是给小主看看病。”

“是皇上?”

后宫的女子,无论如何,都是始终对那个男人抱了一种莫名的痴望。明知道不可能是皇帝。吴修容说出了这话以后,马上变脸:“本小主知道不可能是皇上,是谁让隶王妃过来的?”

“怎么,本妃过来的话,小主不高兴?”

怎会不高兴。谁不知道李敏是神医。吴修容这病着能见到神医,不就是天上掉下大馅饼的福利吗?

吴修容那瘦骨如柴的手抓着床,喘了喘气说:“本小主知道,自己欠了淑妃娘娘好多恩情。只怕来生都没有能报。”

“那就把身子养好了,今世报了。”李敏说着,自己坐在床边一张石杌上,捉起吴修容耷拉在床边的一只手腕,把起了脉搏。

吴修容的心脏砰砰跳着,眼睛仿佛生了胶结在李敏脸上。

把了脉,仔细琢磨了会儿,李敏说:“小主这个病,说是受寒,但是,病能如此急重,更重要的是怒极攻心所致。心火肝火旺盛,再与外邪交错,集结在了中焦之土了。所以,小主觉得吃药难受,胃腹胀满,食不下咽,呕吐,干呕不止,身子越来越瘦。如此下去,离大限之日怕也近了。”

吴修容听她说话的时候,好像在另一个世界里,根本,都没有办法找到什么言语来表达。

李敏继续说:“太医院来的太医,不是刘太医,也不是周太医等,可能只是个医士,敷衍之意,显而易见。小主这样的病,本不重,可是,没有好的大夫,没有好的大夫愿意认真给小主看病。”

吴修容的眼眶里顿时像是涌满了积液,抿着青白的嘴唇不说话。

“本妃给小主开副药,先解了中焦之困,小主能吃得进药和食物,这个病也就慢慢地能见好了。当然,任何病都是由心生。如果小主始终心思郁结,这个病想见好,怕也难,只怕变成慢性病,拖延时日,痛苦下辈子了。”

吴修容借她后面这句话终于找到了声音,开口:“在后宫里,哪有享清福的时候。要让人想得开,岂是容易?”

“怎不容易?后宫里,哪个主子真能样样如意的?如果说皇后娘娘如意,今儿皇上和谁在御书房用膳,皇后不得在自己宫里郁闷死了。既然知道后宫是怎么回事,小主更该看得开才是。”

几句话下来,吴修容也是个聪明人,很快地明白到李敏这是在给她开解。她嘴角微弯:“说得容易,要做到很难。”

“那么,就做小主想做的事先,小主认为自己能做到的事先。小主,有什么事想做的吗?”李敏平静地打量她的脸。

吴修容心头咯噔了下,随之,眉梢上扬,一反之前那幅脆弱的姿态,说:“隶王妃看来和传闻中没有错。本小主早听人说过了,隶王妃的药费诊费都堪称天价,一般人,别想看得起。”

“小主自己要这样想本妃,也未尝不可。毕竟这里是皇宫,要是外头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本妃赠个药倒也无所谓。”

吴修容的眉头皱了皱。可见李敏句句话说的都是切中了要害,想否认都没法。李敏并没有单指她一个人,只说整个皇宫,可见对事不对人。

“本小主,本想把这个人情还给贵妃娘娘的。”吴修容的眉头拉拢着后稍微松解,好像是想清楚了,“如今贵妃娘娘让隶王妃来本小主这里,本小主只能诠释为,贵妃娘娘想把这个人情,送给隶王妃。”

李敏对此没有说对或是不对。毕竟,景阳宫那个主子的心思,一样是高深莫测的。

“好吧。”吴修容喘出一口长气,“本小主承认,本小主知道一件事儿,本小主这就告诉隶王妃。”

“什么事?”李敏眼睛微眯。

吴修容道:“福禄宫后面,好像有人在挖密道。这是,本小主在福禄宫陪淑妃娘娘服侍生病的太后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秘密。”

什么意思?太后的人,给太后挖逃生秘道?有这个必要吗?

再说,挖这个秘道,这么大的动静,皇帝能不知道?所以,这个秘道,不是其他人挖的,皇宫里可都是皇帝的地盘。在心里想想的事,或许能瞒得住皇帝,这种挖地道的事不可能瞒得过皇帝,只剩下一个可能,这个秘道是皇帝自己挖的。

皇宫里挖秘道,皇帝有必要挖吗?皇帝挖秘道的话,为什么不在自己宫里挖,跑到太后的福禄宫挖?皇帝脑子进水了吗?

不,皇帝这哪里是挖秘道!皇帝这是挖坑。皇帝挖坑做什么?

埋东西呗。

什么东西需要埋在福禄宫,当然不是东西了,是人。

皇帝想埋人!

吴修容这么一个聪明人,当然不会说穿其中的底细,只能说成太后的人在挖地道。

皇帝的这个用意再明显不过了,一旦她李敏,对太后做出什么事以后,她和太后的下场,八成就是后面皇帝挖的那个大坑了。

“这事儿,小主没有告诉其他人知道?”李敏的眼睛夹成条线,很显然,皇帝对吴修容不满,让吴修容跪在那儿都是有缘故的了。

吴修容其实也都猜到这些,脸色早惨白成一片,说:“没有,本小主绝对没有走漏过任何风声。”

“但是,皇上对小主不满,小主认为原因在何处?”

“可能是因为,本小主没有像皇上所想的那样,去投靠皇后,而来亲近淑妃。”

很有可能是这个原因。因为,如果皇帝真的知道了吴修容得知他的天机,怎么可能让吴修容只是罚跪而已,直接赐死了,一了百了,这毕竟是个天大的秘密。但是,李敏有理由怀疑,吴修容说的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不太可能是皇帝如此重罚吴修容的原因。

那么,原因的可能性只剩下了,皇帝想重罚吴修容,但是,一样是皇帝说不出口的原因,不是皇帝的机密,那只能是事关皇帝面子。

李敏嘴角一勾,说:“小主当时发现太后的人在挖秘道的时候,怎么逃脱的?”

吴修容的心头再咯噔了下,眼看根本逃不过李敏的锐眼,但是,这种事她是怎么都不会说出口的,闭紧了嘴巴。

要说这个皇宫里,多的是寂寞的女子。因为皇帝那么多女人,根本不愁没有床伴。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女子为了排解寂寞,有的吃斋颂佛,有的弹琴养花,有的做起没完没了的女红。当然,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能在寂寞的后宫里安于寂寞的。毕竟,所有女人的性子都是不一样的。

据李敏知道的,越是娇媚的女子,越是耐不住寂寞。看看吴修容,眉头天生一颗勾魂痣,几许风情,根本就是一个无法耐住寂寞的人。

再有自己女儿被人抢走了,年纪这么轻,在皇宫里几乎是皇后掌权而且有意打压她,她变得孤独几乎没有同伴,无处可发泄寂寞和委屈的情况下,很显然,找个可以解除苦闷的人,疏解心情是很自然的事情。

男人。

后宫里的女子,找男人,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儿。到底,这么多女人只能有一个男人,不得憋死这些有需要的女人。

找男人在皇宫里既然不是稀奇的事儿,那么,只剩下了,是被人发现,还是藏得好没有被皇帝抓到了。如果没有被皇帝抓到,但是,后宫里多的是这种爱八卦的眼线,皇帝能不听到风声?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此一清二楚了。那晚上,吴修容巧撞见了皇帝的人在挖坑,刚好,那人是吴修容的旧情人。那个旧情人,理所当然把吴修容放了。所以,吴修容保有这么天大的秘密却安然无事到今天。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和那个情人的事儿,好像吹到皇帝的耳朵里了。所以有了皇帝借九公主的事儿,冲她严惩。

自己做出来的恶果,当然是得自己承受了。但是,后宫的女子,怎能如此甘愿死在被皇帝抓脏之下?吴修容这不得做出全力一搏,拿这个天大的秘密,打算讨好谁,来获取一条生路。

李敏站起身,说老实话,在刚才摸吴修容的脉时,她就知道不对劲了。

有些话,只能等到了这个时候才能说。

“小主的葵水,这个月是不是还没来?”

吴修容的脸色再白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