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徒弟应声道:“听说八师弟出事了,作为师兄怎么可以不来?师傅指点八师弟被困哪里吗?”

“师傅,难道是,被京师里那个狗皇帝?”

“只因为八师弟效忠于护国公吗?”

“太可耻了!这个狗皇帝!明明和东胡人打仗打胜仗的人是护国公,为什么东胡人要对皇帝朝拜?”

“皇帝抓了我们师弟是什么意思?”

“停,停,停!”见眼前七嘴八舌的情况并没有停息,许飞云不得喊了两声停以后,骤然拉高了声音。

哎。他就是怕,怕这群熊孩子一样的徒弟,一到他这儿,全成了菜市场大妈,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的。这不,一群徒儿出山以后,他都是能不见就不见。

徒弟们终于停止了骚动,一个个目不转睛等着他发号施令。

“别急。”许飞云说。

兰燕都急上火了:“师傅,不是王妃从京师里传出来的消息吗?”

“总之,你们一个个,在这里,不准给我轻举妄动。套进一个老八已经不得了,再套一个,我怎么救你们全部?要知道这里是京师。”说到后面那句话,许飞云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因为那是套用某个老奸巨猾的书生的话了。

一群徒弟可能想着他说的话有道理,于是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兰燕刚要再开口,只见许飞云突然扫她一眼,说:“到外面望风,我和你师兄们说几句话。”

什么,师兄留,她走?嫌弃她是女的,还是说嫌弃她年纪小?兰燕纳闷地走出了破庙,但是,依旧相信师傅的话,蹲在庙门口望风。

几个师兄看着她背影,突然围住了中间的许飞云,七嘴八舌的:“师傅,你怎么到现在都不动手?”

许飞云不知从哪里变出了把扇子,学那斯文书生摇曳着纸扇,故意不看蹲在庙门口的那个身影,说:“君子是也。”

“哎——”众徒儿叹气来着。

“师傅。”老大贴近师傅的耳边说,“如果师傅觉得有违师德不好开声,我们去帮师傅说。”

“放屁!”许飞云的纸扇直接敲在他们的脑袋上。

他会怕世俗的非议吗?他是谁?北峰老怪,叫做老怪了,意即江湖里不按规矩和世俗办事的怪人,谁能管得着他想怎样,谁又能管得着他喜欢谁。

众徒儿缩缩脑袋,只觉得他太拖了,虽然他自己都不肯承认。

这不,冒死有人在他耳边再进一言:“师傅,你可想好了。这个女大当嫁,九师妹年纪真不小了。再这样下去,师傅难道你帮着九师妹找亲家,这说不过去。这岂不是耽误了九师妹的人生大事?”

终于是有句话切中了要害。许飞云开始愁眉苦恼的。他其实不是没有表态过。只是,他这个女徒弟脑袋就像个木头的。对于效忠的主子和师傅他却是忠心耿耿过头。

“你们九师妹说了,会服侍你们师傅我,到老的。”许飞云大言不惭,总不能在众徒儿面前丢了面子。

众徒儿听了他这话,才稍微放心的样子。

“师傅,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众人,也都知道他为什么让兰燕突然跑到破庙门口望风,可见这个事有危险性,许飞云不想她知道。

“伏燕,是被关在宗人府里了。”

“什么?!”

众徒儿一听大惊失色。

是怎么想,都没有想到,皇帝会把人给锁进宗人府里。

宗人府,不是惩罚皇亲国戚的地方吗?按照等级尊卑,伏燕根本不够格进入那个地方。

说起来,伏燕是找寻念夏才最终失踪的,也就是说,念夏早也被关押在那个地方了。

宗人府位于皇宫里。皇宫内,有皇帝的无数大内高手把守。凭他们几个,如果真闯进皇宫里只怕是变成落网之鱼。很显然,皇帝把人关在那个地方,目的只有一个,勾人入网上套。

“怎么办?师傅,我们不能进宫的,进宫的话怕是个套,只怕救不了八师弟而且会和八师弟一样受困——”虽然很痛心,很关心师弟安危,但是,一群人并没有因为急于要救人而彻底失去理智。

许飞云对这群徒弟比较放心平常都不召唤不过问,正因为这群人够理智。所以,他对老八老九最不放心,经常来探望老八老九也是这个原因。伏燕兰燕跟着热血的朱隶,很显然,只学到了朱隶的热血,没有学到朱隶的腹黑。因此,老八老九最容易出事。

“师傅,王爷那边,有什么消息吗?”老大再代替所有人问许飞云。

许飞云似乎在琢磨着,来回在破庙里徘徊。

众人并不太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王爷的话,其实我不太清楚。现在,是回到京师的王妃给我报的消息,恐怕是想我报给王爷知道。但是,现在我去找王爷并不合适。所以只好把你们这群人找来。最少,你们这群人,京师里可能因为之前我搅过皇帝的局已经认识我了,但不一定认识你们。你们可以组织成一个八卦阵,进到京师里迷惑锦衣卫顺天府提督府等的视线。”

一群人听到他这话,诧异了下的样子:什么意思?王爷的人,在京师里了吗?

月儿藏进了乌云里,雷声也是逐渐停止了。

白天,一片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的好日子。

京师里喜气洋洋,四处都在传说东胡人到时候怎么在皇帝面前磕头认罪的场面,到时候,怎么让东胡人灰心丧气,怎么让东胡人永远知道大明人是不好欺负的。

似乎,没有一个人记得了,东胡人此次进京来投降,全都是因为护国公打胜仗的缘故。

京师里此等和谐,到处只有歌颂皇帝的声调,是连朝廷上的文武百官,都感觉到了好比万历爷当年登基时,万众齐心喊着万历爷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了。

皇宫里派来的大马车,到了时辰,准时停在了护国公府门口了。

李敏帮着爷爷李老整理着刚做好的衣服,帮爷爷束着腰带。

古代没有大镜子照,李老只能对着院子里池塘结成的冰面,欣赏自己第一次正式穿古代礼服的样子。

“爷爷,喜欢吗?”李敏看着爷爷好像兴致也来了,不由跟着微笑。

“好,好,尤其这个帽子,很喜欢。”李老扶着头发上的皮帽。

“马车到了,主子。”小李子走过来对他们两人说。

爷孙俩一块上了马车。

这是他们第几次入宫了。李老用手指掐算了下。算来算去,都有差不多八九次了。没有想到日子过的这么快。这一次入宫,与以往不同,让他有种心脏乱跳的滋味。

到底是,大型的宫中活动。李老可以想象,像是他在首都的时候,看着现代演员效仿古代祭祀活动的时候那种气势。

在快到宫门口的时候,李敏看到了同向而来的马车,很显然,那马车是在等着她的。

“主子,是十爷府上的马车。”小李子说。

十爷府,禧王妃。

曹氏扶着女儿,在宫门口下了马车,对着走来的李敏鞠着弓儿。

看到禧王妃那个挺大的肚子,李敏心头都不由地闪现出一丝怜惜。同样是快成为母亲的缘故,李敏很能体会现在禧王妃的感觉。

禧王妃是几乎寸步难行。大着的肚子,让她好比肚子上绑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她原先又是瘦小金贵的一个小姐,这样的孕身,让她既感受到身为母亲的幸福,另一方面,当然是有另一种畏惧在里头了。

尤其是,昨日不知道是谁,还在她耳边吹风,吹李华那时候死之前,肚子和她差不多这么大的。

听说李华差不多肚子这么大,听说都死了。而且,太医院割开李华肚子的传言,早就传的纷纷扰扰了。于是有人继续说了,太医院莫非糊弄人的,专门糊弄她这个孕妇,说她其实可以顺产。

李敏走近点看,看见禧王妃脸色上像是有些异常的苍白,不由问了句:“禧王妃是觉得哪儿不舒服吗?”

“回隶王妃。我这就是觉得有些气喘,心跳。”禧王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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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

气喘,心跳加快?

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心脏病之类的症状。由于刚给病人看过,李敏很清楚,短短两天不可能病人突然心脏病发了衰竭了。只剩下一种可能,病人心情受影响了。

“感觉气喘,心跳,是觉得胎儿太大了太重了?”

“有一点。”

李敏笑着在禧王妃肩头上搭一下:“想知道究竟自己的胎儿是不是太大太重,其实,你看个人就知道了。”

“谁?”禧王妃愣了一下。

“和本妃比的话,本妃真怕你不信,不如和三王妃比比吧?她怀孕的周数比你少,你看看,她的肚子大,还是你的肚子大?”

说曹操曹操就到。眼看从远方而来的马车,正是那三王爷府里的。

大家本以为,三爷会陪着马车过来,其实想想不太可能。到至今,在家里娶了老婆的现有的皇子中,除了太子,这个不用说,每当出现在重大场合,必须和太子妃一块出场的,已表示未来的皇帝尊重未来的皇后,夫唱妇随,东宫稳定。

七爷,算是比较疼爱自己老婆的一个,也会陪七王妃一起来。而十爷,以前个个口口声声说他爱老婆,结果看看,现在禧王妃一个人大着肚子,快临盆了,十爷不见一个影子。

三爷和李莹的事儿,据说以前一样是相爱的难舍难分的,否则怎么可能三爷执意毁了和她李敏的婚约去娶李莹。

禧王妃和曹氏,原本听着人家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这回望出去,只见到李莹一个人坐着马车来到的样子,三爷貌似一样不见踪影。

后来其实只要这两人仔细回想的话,貌似,三爷和十爷一样,都不怎么喜欢在人家面前秀恩爱。本来,夫妻之间,在外人面前秀不秀恩爱无关紧要,只要夫妻两人在家里和睦就够了。可是,既然禧王妃都当上了皇家的儿媳妇一年有余了,都知道是皇家里的人都是怎么一回事以后,怎么会不知道,皇家的人,如果在他人面前秀恩爱的话,或许还有些情分在。如果,连秀恩爱都不愿意秀,充分说明了,这夫妻的情分,犹如她和十爷一样,是名存实亡了。

禧王妃想到这儿,不由对着李莹有些惺惺相惜的感情油然而生。想着,都是同样的天涯沦落人,被老公抛弃的。

这点,李莹怎么可能承认?

不说李莹承认不承认,禧王妃在别人面前一样不会傻到说自己是被老公抛弃的那一个。谁不知道,当皇家的儿媳妇,等同于,永远是身份地位在家里属于弱势的那位。因为,天下是他老公夫家的了,皇帝一声令下,她们这些儿媳妇连巴点的要求都不能有。

乖乖,在家里,当自己的小怨妇。

禧王妃因为听说了李敏的话,在李莹下马车的时候,特意地往李莹身上的肚子望了望。这一望,好像李莹的肚子,和自己的差不多大。

绿柳站在李莹身边,一眼扫到禧王妃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好像禧王妃身边还站着李敏,贴在李莹耳边说:“三王妃,您看——是十爷的王妃。”

说起来,这个禧王妃算是她老公的弟媳。李莹却知道,自己和这个十爷的王妃,肯定是站不到一块儿的,从很早之前都知道的了,要不然,婚前她都找着禧王妃拉妯娌关系了。

原因有二,一个是,禧王妃不讨庄妃喜欢,庄妃是皇后的人,她李莹是皇后的人,所以,注定她不可能去拉拢禧王妃。第二个是,这个十爷,就是个窝囊废。老公是窝囊废的人,去巴结这样的人的老婆,根本毫无用处。

她李莹不傻,要交朋友,也要交有利可图的。要不然,不是浪费物力人力金钱时间不说,更怕的是一不小心,被猪一样的队友拉下水了不可翻身。

所谓算计太深,这个人情,只能是变得私利。

怎么?说禧王妃去投靠李敏了?

真是太可笑了。这个禧王妃是傻的要死。谁不知道现在李敏的情况宛如笼中困兽,等着被皇帝斩立决的。要是像她李莹一样,说是利用李大夫的医术,还差不多。

李莹见禧王妃那好像鬼鬼祟祟的目光在她身上打探的样子,眉头拉了拉,眸子里闪过一道炫光的模样。

禧王妃探完李莹的肚子,回头对李敏说:“隶王妃,三王妃的肚子,算大不大?”

“华小主,都是因为什么死的。你说,三王妃能继续吃一样的亏吗?”李敏道。

禧王妃好像恍然大悟:哦,这样说,李莹是处于安全地带,她,应该差不多也是安全地带了。

谣言止于智者。

到了皇宫的人,是下了车,往举办宫宴的御花园走去。

李莹一路走,听着那从前方打听情况回来的绿柳说话。

“三王妃,好像是,禧王妃担心自己的胎儿太大,和华小主一样难于生产,现在,禧王妃听了隶王妃的话以后,好像是安心了。”绿柳断断续续的,没有说的很明白。

放作是外人的话,肯定听不明白她们两人在说什么。李莹为何突然关心起了禧王妃了。禧王妃从来都不进李莹的眼睛的,毫无利用之处的人。

这一切说起来,当然是因为,上次李莹在皇后的春秀宫里,听见姑姑说了,说是李敏给禧王妃看病,这不是当场让她李莹恼火了吗。

凭什么李敏免费主动给禧王妃看病。论起来,她李莹以前都和李敏是一个尚书府里的姐妹。可李敏偏偏不给她看,不给她出主意。

真是气人的说!

绿柳这两天,到处在十爷府附近放风,说禧王妃的胎儿过大,有恐和之前刚难产死掉的李华一样。

只看,前头并排走着的李敏和禧王妃曹氏,貌似都是有说有笑的。无疑,禧王妃这个心头的疙瘩放下来了,没有受到谣言的进一步影响,这很显然是受到了谁的话的原因。

李莹嘴角勾一勾,原来,禧王妃刚才往她人身上打量,是这个原因。

这个李敏,既然想利用她来让禧王妃恢复产前的信心,那就别怪她李莹以牙还牙。你利用我,我当然得利用你了。

“来。”李莹对绿柳勾勒下小指头。

绿柳马上两目发光,几乎贴到了她嘴边听话。

不会儿,曹氏听到了消息,说是,李莹产前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而且,这个话,不是太医院说的,是李敏亲口对李莹说的。曹氏耳闻这个消息,不由大吃一惊。

想着,这个李莹和李敏据闻以前是姐妹,有交情在。李敏是有可能给李莹看病。

曹氏的心头慌里慌张起来了,刚刚,李敏才对她女儿说过,她女儿的情况像李莹,岂不是变着法子说,她女儿的情况和李莹一样不好。

李敏倒不知道曹氏已经慌成这样。

所谓那些入宫赴宴的贵妇们,都是有等级划分的。像她和禧王妃,都属于真正的皇家儿媳妇,自然是要坐到前排去。

曹氏,最多只能算是,顶自己老公的头衔,六品官员夫人,要坐到很后面去了。至于和皇上攀亲这回事儿,曹氏哪敢把自己算上。要知道,和皇上攀亲的人多着呢。只说皇帝自己娶的大小老婆无数,老丈人一样可以算无数,除了皇后的娘家,都不会受到什么优待。

这样一来,曹氏逐渐是离她们两个人远了。

李敏见有人来带自己爷爷走去对面男宾的位置。

见着孙女扫过来的有些担心的目光,李老笑着摇摇头,表示的很淡定。

紧随着,宾客各自入席。皇帝来到,皇后来到,太子和太子妃,率领众宾客,向皇帝皇后行礼。

众宾客坐下后,由于此次宴席,目的只有一个。不会儿,见宫宴入口,东胡人进来了。

进来的东胡人,李敏都不认得,不见那个二汗乌揭单于,不见兰长老,也不见呼延毒。听旁边人介绍,是呼延部落的人,叫呼延赞。

听到呼延赞这个名字,李敏忽然记起,当初,带领东胡部队进攻高卑的,东胡的大将好像是叫做呼延赞。

这个呼延赞,如今是既向大明皇帝投降,又向高卑国国王投降过了?

呼延赞只带了三四个人来到皇帝的宫宴上,走到了万历爷的面前之后,呼延赞跪了下来,道:“臣奉了东胡九大部落子民的愿望,来到大明王朝的天子面前,请求签订大明与东胡边界安定的永久和解协议。”

意思是说,现在东胡内部是群龙无首了?连个像样的,可以替代冒顿单于来投降的人物都没有?

万历爷不禁都挑了下眉宇。旁边礼部的官员,接到万历爷的示意开声问:“数月前,你们可汗派遣的使臣来到大明京师,参加中秋宴。”

“天子想问的是我们东胡的二汗吗?”呼延赞年纪已有,下巴满把的大胡子,看起来有些沧桑狼狈,声音也显得完全战败者的狼狈相,说,“我们二汗,因为我们可汗战败的缘故,自然是——”

余下的话没有继续说,好像意味着,乌揭单于被内部人趁冒顿单于死了之后的混乱给杀了。

------题外话------

【256】套中套

在御花园的宫宴正上演着万历爷有史以来,最彰显政绩的受降仪式时,有人到了宗人府。

宗人府的人看见来人的时候,都傻住了。

只见一个人坐在华贵的舒适的软轿里,身上裹着厚厚的御寒的裘衣棉被,由两个太监四平八稳地抬着,缓缓地抬到了宗人府的大门门前。

那些人由于看见来者太过惊讶,一度处于失神的状态。只见软轿旁边跟来的老太监刘公公,向着宗人府站着的人伸出手要开门的钥匙。

“曾郎中,咋?连福禄宫的主子都不认得了?”刘公公眯细着小眼睛说。

曾郎中慌措中,乖乖把腰间垂挂的钥匙交了出去。

刘公公接过钥匙,在其耳旁说:“太后如今,只是进宗人府里拜会故人,不用和皇上说。”

曾郎中心头骂一句该死的。当班值守的那些宗人府的人,一下子都一样愁了眉毛。

想,什么时候的事儿?太后醒了?这段时间,宫里是都在传说,传说太后因为李敏的来到,病情有了大幅度的好转,但是,偏偏没有人听说太后是醒了这样。

是他们的消息迟到了吗?

最糟糕的是,为什么让他们选边站?

太后进宗人府是为了见谁?其实太后想见谁,貌似不是他们可以管得着的事。

宗人府里的人,全部被驱赶到了某处集中着。由太后的人看守着。只有太后和刘公公进了宗人府那几层宛如地狱的牢狱里头,在找人的样子。

太后被太监背着,穿梭在牢所中间。只听风声,犹如鬼哭似的,不断地从地底深处冒出来。谁在这个地方,面对四面这样的环境,犹如落入地狱一样的感觉,都得疯。

真有人疯了。那个人,是被她太后关进宗人府里的人。

说到那个王氏,进到宗人府以后,因为皇帝说了,不让宗人府里再拷打罪犯。理应,王氏被困在宗人府里,是要比可以用刑的顺天府牢所好。可是,实际上,王氏情愿被宗人府抓了去,让女儿们行贿宗人府的牢头,让她过的舒服一些,也好过被关在这个一点人情都没人敢卖的地方里。

固然没有什么拷打酷刑,但是,天天在这个地方不见阳光,人都活得没有任何希望了。最可怕的是,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

王氏一开始,还能自己叨叨念念,到后面,只能对着墙角说话,对着经过牢所的老鼠说话。老鼠都被她吓懵了,不敢到她的牢房来,她只好抓着蚂蚁蟑螂和它们说话。

否则,王氏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活着。

因为这些宗人府的人哪怕送饭,都会趁着她睡着的时候才过来,根本不和她见面。这里的罪犯一天只可以吃一次饭,美其名曰没有酷刑,但是有像僧人一样节食的刑。

现在,突然听见好像有脚步声,人气的声音,进入到了这个牢所里了。王氏却已然是疯了的状态,对着那声音喊:“谁?齐常在吗?”

什么齐常在?

太后的眼珠子骨碌转一圈,好像听出了是谁的声音。

刘公公接到太后的示意以后,走上前几步,偷偷瞄了下声音发出的位置,然后,看见了王氏那张披头散发的疯脸。

这一看,把刘公公都给吓晕了。

王氏的一张脸,只剩下把骨头,毕竟宗人府的地方不是好地方,不是给人免费吃牢饭的地方,不折磨人才奇怪了。

顶着一双窟窿里好像都瞎了的白色眼珠子,王氏翻白眼的面相,让任何人唯一能想到的都是阎王府里的人头马面。

刘公公不禁举起袖管,在自己脑门上擦了两把。

想着王氏最终落到这个结局,是因为太后,还是因为李敏?

太后皱起眉头,只听王氏那幅状态绝对是因为听见了她来了的动静一下子像打了鸡血爆发了。

“不是齐常在?莫非是吴修容?”

王氏疯是疯,可是很显然,王氏对于外面的消息,知道的却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氏抓了老鼠问的缘故。

吴修容什么时候死的,不就是才前两天的事儿?

对此,太后不怀疑老鼠漏信儿,只相信这个宗人府可以漏墙风。

这个王氏,口里吐的都是死人。

见对方不回答,王氏忽然发出一阵阴森森的傻笑,道:“我知道了,是以前的,如心才人。”

如心才人。

这四个字,很明显让太后神色大变。

王氏就此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华儿,和如心才人一样,被人狸猫换太子了。”

太后喘着气,奋力地喘着。

刘公公接到了太后的示意,拔出了腰间藏着的匕首,走过去。

王氏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从墙口里突然冒出来的刘公公,老半天,好像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活人。可是,借着这个机会,刘公公已经事不宜迟,把那匕首插进了王氏的心口里。

对此,王氏连一句声音都发不出来,两只眼球往上滚了滚,接着,仰天倒在了地上。刘公公的手没有放开匕首的把柄,抓着,从王氏的身体内拔了出来。然后,用帕子擦干净那血迹以后,连同带血的帕子,一块儿藏进了怀内。

回到太后面前,刘公公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姿态。

就此太后仿佛心头才踏实了。继续指挥人往前走。

这一路走过去,由于宗人府在万历爷登基以后,缩小了不小的范围,而且严加了看管和执行律条。宗人府几乎一年到头都收不到一个犯人。只有前段日子的太子妃和王氏进宗人府。

王氏疯了,太子妃也疯了。只是太子妃很快被放了出来。

现在,似乎这宗人府里没有新犯人的缘故,一排排的牢所全是空的。可见王氏的命够长的,居然能在这里头活上半年有余。

都说恶人反而长命这点貌似不假。沿路望过去,这些牢所里,很多能看见自己弄死自己后的犯人,不是上吊,就是自己咬舌,各种自尽的惨状都能见得到。那宗人府里值守的人也懒,对于这些犯人是死是活都没有放在心上,更是没有收尸的义务。有些死了的犯人,全身肉都被老鼠吃光了,只剩下一副白骨横躺在牢狱里。

宗人府,是最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话,太后进宫那年就听人说了,早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这一路走过去,宛如十八层地狱的可怕场景,并没有动摇到太后脸上的半丝半毫。

经过其中一间牢房时,突然听到刘公公说。

“这是,隶王妃曾经呆过的地方——”

极其干净的一间牢房,比起其它牢房的惨景不知道好多少。

太后深深地皱紧了眉头。

刘公公吞吞口水,是不敢自言自语接下去什么话,可见太后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样。

太后没有说话,继续用手指指了下前面。

被她当马骑的太监加快了脚步,是往地狱里的最后一层,最可怕的一层走过去。

最后,太后被一面墙挡住了前道。

是这里了。这个地方,皇帝打算掩埋一切秘密的地方。

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李敏说的那两个人,一定是被皇帝扔在了这个地方没有错。

太后的心头突突地跳了起来,是因为可怕的兴奋呢。

只要把这两个人放出来,皇帝这个如意算盘,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