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肘子瞧起来还是煮熟的肉色,切成薄薄的片,蘸着酱料吃,满嘴的肉香。

连存挟起桌子中央海碗里面红色的薄薄肉片,喂到口里,只觉鲜咸糯香,入口即化,齿颊留香,又带着糟豆腐的特殊咸香味,目中大放光芒:“这道菜好,这道菜叫什么?”

“糟肉啊。”

书香自己也挟了一筷子,这肉片反复蒸了三次,又入味又香,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其余人见这两人扒着饭只管吃糟肉,也一人挟了一筷子来尝,顿时赞不绝口。

燕檀这些日子有空回来便帮她打个下手,挂挂腌排骨,又或者跟裴东明贴贴对联,再替书香挪挪瓮什么的,从未曾见过她做这道菜,大奇:“这道菜是怎么做的?”

与她相处越多,便发现她越多令人惊奇之处。

裴东明也催促她:“娘子快说快说,这菜我从前竟然不曾吃过。”

书香咽下口里的米饭,笑道:“这菜其实也容易,外面有买的糟豆腐买回来,把红曲米碾碎了和在一起,再将用大料煮好的五花肉切成薄片,抹好了红曲米糟豆腐,放些葱丝姜丝,反复蒸个三次,就好了。”

本地果蔬甚少,当地老百姓便用糟豆腐来抹在饼子或者馒头上吃,也算是增味。

连存赞道:“你这小丫头真是心灵手巧。”

书香心道:这道菜可不是我首创,心灵手巧的也不知道是前世哪一辈的祖宗啊,只是此菜来源已不可考。

这天晚上几人略酌几杯,便停了下来,也随口聊些军务。

左迁忽想起一事,年初一还要去城守府上拜年,便想要连存相陪。

连存吃饱喝足,朝后一缩:“这件事将军找别人罢。我一把老骨头了,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

本地城守罗四海听着名字粗豪,事实上却是个文人,与左老将军年岁差不多,又是旧识,本来与左迁品级相同,一个四品文官,响水地方官,一个四品武官,本地驻军,本来谁也不必给谁拜年,但左迁在他面前也要称一声世叔,这年倒不好不去拜了。

去年过年罗四海送了左迁一对姐妹花做礼物,如今还在将军府后院丢着,也不知道今年要送他什么。

左迁想起来这位长袖善舞的“罗世叔”便要头疼。

他求救的目光未曾引得连存一点怜悯之心,相反倒引得他幸灾乐祸:“将军英雄年少,听说你这位罗世叔的长女今年也满十五岁了,前段时间正大张旗鼓的在选婿,你这个年拜的…他大约会喜出望外吧?”

城守府的小姐刁蛮任性,又自小生长在边疆,挥起鞭子来毫不留情,左迁驻军在此,皇帝留了城守在此,本来就对驻军动向有监察报备之意。

左迁一听此言,反倒放下心来:“就算罗大小姐再中意本将军,罗大人也不会糊涂到要将他女儿许配了给我。”

罗四海若是与左迁有了翁婿之名,恐怕上面的人不会答应。

城守与驻军本来是制衡监督的关系,一起吃吃酒,也算促进地方军务,若是真成了姻亲,那就是沆瀣一气,连最上面那一位也要怀疑这两人的动向了。

连存见左迁很是明白,感叹一句:“我瞧着过两年自己就能甩开手回乡下种田了。”响水军务过两年就完全不用他插手,左迁也能处理妥当。

他又指着裴东明与燕檀:“既然你要找人陪着去向罗四海拜年,不如带上他俩个,既是护卫又是下属,还可以尝尝城守府里宴席上的菜,有没有书香做的好吃。”

书香:明明是你老人家偷懒不肯去吧?

年初一,书香早早催了裴东明起来,收拾停当,不过一刻钟,燕檀也过来了。

她下了饺子,两个人匆匆吃了,便去了将军府。

左迁这日带着两名部属去参加宴会,被罗四海留了下来,一直参加完了晚宴才放回来。

响水虽为边城,但左迁从不参与地方日常事务,只应对蛮夷。地方事务却是罗四海带着一众文官来处理的。

他们这日去的时候,碰上不少本地官员,军方与其地方官吏素来没有交际,只每年的这时候会在城守府碰面。

事实果然不出连存所料,罗大小姐瞧中了左迁,罗家老太太又请了他进后院去问话,最后被罗四海亲自去自家娘亲的房里把人给抢了回来,出罗老太太院子的时候,正撞上一直蹲点守候在此的罗大小姐,罗大小姐一双眼睛幽幽系在了左迁身上,半日回不了神。

裴东明与燕檀这日一直跟在左迁身后,回来的时候与书香讲起这些,很是好笑。

“马上要到春天了,将军的桃花也要开了。”

他们这班人是从左迁十几岁便跟着他在此驻守的,等于眼看着将军大龄未婚的最佳见证人,如今在左迁的操持下成了亲,却留了他还做着孤家寡人,想起来也有几分不是滋味。

书香听得他这番讲,对这位罗大小姐好奇不已。

这晚夫妻二人歇息了以后,城守府的烟花升起来的烟火还在响水上空亮得灿烂。裴东明怀里搂着媳妇儿,忽想起来一事:“今儿在城守府,我恍惚瞧见了怀香。”

燕檀这些日子也不再四处打听怀香的下落。

书香在他怀里爬起来,奇道:“难道怀香进了城守府?你今日与燕兄弟一道进去的,他当时可有瞧见了?”

裴东明将她按进自己怀里,又拉好了被子:“当时他被城守府那班官吏灌多了酒,去了茅房,倒没有瞧见。我也只远远瞧着像,当不得真。”

书香叹气:“怀香在大宅门里生活习惯了,她若果真进了城守府,倒也算得一桩好事,至少不必在外奔波吃苦,我先时还担心她一个弱女子不知去了哪里,若是遇上了坏人…”

二人想归想,裴东明品级又低,且本地驻军与地方官员平日本来就是楚河汉界,自然不会再有交集,就算他们想确认怀香是否在城守府,也比较难。

初三开始,各家各户便开始拜年,书香跟着裴东明也被郭大嫂子,莲香,还有罗家请去吃了几回酒,自已又还了席,忙的脚不沾地。连赵老抠也挡不住雁儿的张罗,被逼着请了同袍前去吃酒。

赵老抠平日能省则省,能去别人家蹭饭决不落下,但旁人却从未吃过他一顿酒,今年请客,大家都肯给面子,大约也抱着赵老抠能请什么好席面的想法去的。

赵家厅堂大开,四面燃着火盆,西厢摆了一桌招待女客,厅堂招待男客。赵老抠正围着厅堂四角的火盆心疼的念叨:“这得费多少碳啊…”

众人习惯了他这般念念有词,都哈哈大笑起来。

书香被雁儿请了去帮忙,等到酒菜上了桌,赵老抠便愈加心疼。

他往日自己吃喝都十分的俭省,这一下可真是挖他的心肝吃他的肉了,举座四顾,贺黑子是个大肚的,老郭头虽然今日郭嫂子在此镇着,大约会少喝些酒,但老罗头却是个贪杯的,裴东明与燕檀酒量也不浅,又正值壮年,甩开了腮帮子吃,也能吃不少。

他正心疼的哆嗦,卫央却带着春桃上门了。

“老抠大哥难得请客,怎的不请我们夫妇?”

春桃腼腆的跟着卫央身后轻笑,赵老抠这下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这败家娘们,自从掌了家里的银袋子以后,越来越过份了,自己花用不说,今儿又请了这么多人前来吃…今晚看来非要好生教训她一顿不可了!

不管赵老抠心里如何恨的磨牙,但今日请来的这些人却全是军中同袍,素知他吝啬,都存了好笑的心思,决心今日在席面上吃他一个山河色变,让赵老抠好生心疼一番。

等到菜上了桌,贺黑子先甩开腮子大吃,又要了个大碗来倒酒,一口喝下去,半碗就没了。

赵老抠差点两眼一翻朝后跌过去,强忍着心疼阻止:“黑子你悠着点儿…悠着点…万一喝醉了,谁来照料你媳妇儿?”

贺黑子咚的一声将碗放到桌上:“老抠哥,你这是怕我喝多了心疼,才拦我的?”

“哪里…哪里…”赵老抠有苦难言,直愁的一口都吃不下去了,左右盘算,今日请这些人的花用,够他们两口子吃个小半年了。

贺黑子端起碗来又大喝了一口:“那老抠哥就不必担心了,裴娘子会照顾我家娘子的。”

裴东明在他脑门上拍了一掌:“自己家娘子自己照顾,你当我家娘子是你家小丫环啊?想几时使唤就几时使唤。”他近日对黑子时不时在年关寻书香去帮莲香做些家务年菜之类的事很是不豫,又不好阻止自家小媳妇儿,趁着这机会敲打一下贺黑子。

卫央却不管他二人这些官司,也端了大半碗酒来:“难得老抠哥请客,哥几个在这里磨缠什么?还不快吃?”

西厢房内,书香将菜端上了女客桌,又回头偷偷问雁儿:“姐姐今日这般破费,就算治治赵大哥这抠病,这剂药也下的忒狠了些,我瞧着他心疼的脸色都变了,你今晚可要小心应付了。”

雁儿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笃定道:“这个…山人自有妙计。”

财政

36

这天晚上,众人兴尽而归,雁儿准备的酒食基本告罄。

赵老抠在桌上光顾着心疼,别人吃两口,他都要哆嗦两下,感觉今日家里来的这些人都是在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临了,大家酒足饭饱的告辞而去,他反倒没吃两口,空着个肚子。

雁儿将桌上碗盘收拾了,赵老抠黑着个脸将厅堂跟西厢的地扫干净了,一屁股坐在床上,没好气的看着正归整碗碟的媳妇儿。

“娘子,我说你今儿也太过了吧?居然请了这么多人来,桌上竟然还有好多肉…你是不是想把家吃穷了,明儿就散伙?”

雁儿慢条斯理的将碗碟放进了一旁的橱柜,惊讶的转头:“夫君这是说什么话?今儿桌上的肉,还是年前左将军给营中家眷分的,外面一文钱的肉都未曾买,怎的就吃穷了?”

赵老抠气噎,“你不要以为吃的肉没买一分钱,便不算花费了。那酒菜呢?今儿可买了不少…”

雁儿将抹布扔到一旁,拉过条凳坐下来,抚着小腹便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孩子,你摊上这样的爹,只记得吃喝别人家的,倒不知道还有礼尚往来一说。将来长大了,恐怕连个媳妇儿都不好找…”

赵老抠讪讪坐在那,关孩子啥事啊?

女人就会东拉西扯,明明自己大手大脚不懂过日子,还要强辞夺理,好像我数落错了她。

“呜呜…儿啊,大不了娘跟你爹讨一纸休书,娘带着你回去找姥姥姥爷过活,也省得在家连二两银子的主都作不了…”

赵老抠本来满腔怒气,要好生将媳妇教训一番,哪知道被她一哭,便乱了方寸,有心想与她理论到底,但她哭的太过厉害,显然不是个好时机,当下弱弱辩解了一句:“家里的钱袋子全在你手里,怎么就作不了二两银子的主了?”

雁儿见他气焰弱了下去,大是欣喜,哭的更加厉害了:“不过就是白把我当装银子的箱,看银子的锁,给我拿着哄我高兴的,连请人来吃顿饭都要被数落…这日子我不过了,你给个休书,趁早将我们娘俩打发了,省得回头又心疼的睡不着觉了…”

赵老抠坐在那里,肚子又饿,媳妇儿哭的又烦燥,听她口里一口一个孩儿孩儿,没好气道:“行了,你别在那哭了,孩儿还不知道在哪转筋呢,就能替你打抱不平了?!”

雁儿摸着小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古大夫…古大夫说都有一个多月了,孩儿不在我的肚子里,难道在你的肚子里不成?赵老抠你是成心不想要这个孩子?”

赵老抠摸了一把自己的肚子,嗐!他一个大男人,摸自己肚子…他后知后觉跳了起来,搓着手,脸上带着讨好的,惶恐的笑,都有些结巴了:“娘…娘…”

雁儿没好气的啐他一口:“呸!我不是你娘!”模样又凶又刁,可是眼泪却顺着两腮流了下来,瞧着好生委屈的模样。

我是说娘子!

赵老抠懊恼的跺脚,又凑上前去,瞧着媳妇儿哭花的俏脸,小心翼翼的求证:“娘子啊…我是说,古大夫说…说你真有孩儿了?”

雁儿从袖里抽出帕子来,又是一通大哭。

“你是不相信古大夫还是不相信我啊?不要这个孩儿你就直说!”

赵老抠这下确信了,娘子有喜千真万确,乐的一蹦三尺高,喜不自胜,脚落到了实处,却见娘子依旧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这才手忙脚乱的凑了上去哄:“娘子…娘子别哭了…都是我的不是…”

雁儿拿着帕子将整个脸都埋了进去,低着头抽咽:“怎么会是你的不是?本来就是我的不是…我就应该被你休了,这样你也不会心疼花了你的银子了…”

赵老抠心道:心疼银子是一回事,可这会我不是更心疼孩子吗?

当下陪着笑去拉雁儿的手:“娘子你说什么呢?银子算什么呀?为夫最心疼的当然是娘子跟孩儿了,以后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这句话真让人心疼,她要把这句话当了真可怎么办呢?

赵老抠急的团团转,本来媳妇儿在大哭,听了这句话,睁着泪汪汪的眼睛巴巴的瞧着他,他当时不知怎的,脑中发了昏,竟然脱口而出:“…以后娘子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为夫再不拦你的!”

这句话像灵丹妙药一样,媳妇儿立马破涕为笑了,眼睛里还含着泪,脸上却已经带了笑,揪着他的胳膊摇晃:“夫君你说的是真的?以后家里的银子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赵老抠心痛若绞,可是方才媳妇儿已经哭的气咽难言,不说她自己受不了,恐怕她腹中的孩儿也受不了,他咬咬牙,无奈点头:“自然是真的!媳妇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大不了等生了孩儿再将银子收回来。

殊不知,大势已去。

这一夜赵老抠辗转难眠,半喜半忧。一时欢喜赵家香火有继,一时又忧心媳妇儿独掌财政大权,胡乱花用,将自己半生攒下的银子打了水漂,就跟烙饼一样,天亮了顶着两黑眼圈回营。

众人瞧见他这黑眼圈,顿感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在他家吃了一顿,他就心疼的半宿睡不着觉,这老抠真是抠成精了。

贺黑子裴东明卫央等人熟知他性情,见他萎靡的可怜,不知他这是将财政大权交托了出去,心有戚戚焉,只当他这是抠财的老毛病犯了,为了安慰他,索性大家凑了点份子钱,晚上请了他去酒楼喝酒。

一斤烈酒下去,赵老抠泣不成声,“哥几个,我家那个媳妇儿忒狠了些,她居然…居然哄我把银子全交了上去…”

裴东明“噗”的一声,一口酒全喷了出去,贺黑子大掌拍的实木桌子砰砰作响,笑声震天,卫央乐的东倒西歪,连这一向阴郁的燕檀也无语的瞧着他…搞半天就为了这事啊?

“老抠哥你至于吗?我家银子也是交了给娘子管啊。”卫央拍拍他的肩安慰他。

贺黑子灌一口酒,粗声粗气道:“家里的银子不交给媳妇儿管,你也不怕出门丢了?”他向来是个粗心大意的,自有了莲香,只觉家里分外妥帖。

赵老抠见竟然拉不到一个同盟军,又转头去问裴东明:“东明你家谁管帐?不要告诉我你也是媳妇儿管帐?!”要是那样就真是让人太绝望了!

裴东明笑的不怀好意:“是啊,我要出门买酒,也要跟媳妇儿要银子花。”

赵老抠这一副被摘了心肝的模样真是太喜兴了!

赵老抠猛灌了一口酒,拿袖子反手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渍,不死心的醉眼在桌上来回扫了好几遍,终于瞧见了一直沉默的燕檀。

“燕檀,你的银子呢?自己管着吧?”

燕檀笑微微瞧着他,不惜在他脑门上再砸一记重锤:“老抠哥你也知道,我家娘子早休了,我这两日也在考虑自己整天出门带着银子,也不像样子。放家里又不放心,正准备今晚就过去交了给嫂子帮我收起来。”

众人都知上一战中,他拼死救了裴东明一命,二人已结为异姓兄弟,裴东明又向来是磊落的人,对他一向看顾,他重伤还在裴家养了好久的伤。

他这一声嫂子,自然讲的是书香了。

赵老抠万念俱灰,只觉一朝失策,以后想要将财政大权夺回来千难万难,首先舆论就不支持,一仰脖,狠狠灌了两大口酒下去,趴在桌上直哼哼,“本来以为…娶了个媳妇儿回来,哪知道是娶了个娘回来…管东管西,管头管脚…”

几人都没他醉的这般厉害,听了这话都瞧着他大乐。

这天晚上,裴东明回家的时候,给了书香两锭五两的银子。

书香拿着银子一脸的惊吓:“刚刚发了军饷,夫君你不会是从哪坑蒙拐骗来的吧?”

裴东明醉意醺然,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瞎操心,你夫君我是那样人吗?这是燕檀过年发的五两跟年底那一个月的军饷,他自己整日不着家,想着要你替他收起来。”

书香嘿嘿一笑,小心的将这两锭银子收到了自己妆匣里锁了起来,“那我替他收着,等以后娶媳妇儿用。”

怀香被休,燕檀必然还要娶一房妻室。

她锁好了银子,又端了一碗酸酸的醒酒汤来给裴东明喝。

裴东明已经四仰八叉躺倒在了火炕上,醉眼惺忪的拉着她不放:“娘子,赵娘子都有喜了,咱几时也能有个孩儿啊?”

书香低头瞧瞧自己瘦巴巴的身子,最近过年,大块肉喂着,最近好像也长了些肉,可是十七岁生孩子…想一想都让人害怕。

她扶着裴东明的脑袋,将醒酒汤喂了他慢慢喝下去了,调笑道:“夫君要是急着要孩子,不如为妻给夫君纳一房小妾如何?”

这个男人,但凡他有一点点纳小妾的念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书香心里暗暗想着。

裴东明听了这话,一口醒酒汤顿时呛了一下,咳的惊天动地,眼角泪花直泛:“娘子你这是…这是在吓唬我吧?你要将我推给旁的女人?”

书香沉静的拿帕子将他嘴角轻拭:“这不是你着急要孩子吗?”

“我…我…”裴东明向来口才极佳,此刻却不知为何,心中气恼的厉害,又觉满腹委屈,醉意上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恨不得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手软脚软踢了靴子,往火炕里面爬了过去,拉过被子背对着她,面壁睡了。

他这是…生气了?

书香还端着半碗醒酒汤,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强逼

37

第二日起床,裴东明便板着一张脸,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道歉吧道歉吧道歉我就原谅你”的气息。

端了饭给他,他也会坐在那里吃了,然后再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书香,好像书香不肯道歉他便要吞了对方一样。

只是吞的方式有待商榷。

…这男人,得有多记仇啊?

书香心里偷笑,咬死了不肯道歉,就好像完全忘了前一天他曾经生过气,照样笑咪咪送他出门,看着他双脚踏出大门,亲亲热热来一句:“夫君早点回来哦!”

裴东明的脚滞了一下:你看不到我在生气吗?我一早上都没有笑脸?

可恶的小媳妇儿已经欢欢喜喜回房去了,不知道今日她又有什么打发时间的好法子。

不过这天出乎裴东明的意料,小媳妇儿完全没来得及去寻乐子。

书香将家里这些日子的换下来的衣物床单清理出来,烧了热水,洗干净了晾在院子里,又彻底的打扫了一下房间,将过年未曾吃完的肉啊菜啊清点了一下,又瞧了瞧廊下挂着的盐排,见野猪肉因为盐末的关系,水分已经没有了,肉都变成了肉干紧紧包裹在骨头上面,瞧着很是诱人,她考虑了一下,加点什么菜来炖个盐排汤,正站在廊下想的口水直流,院子门被擂的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