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娘子家可是住在这里?”

来人的声音的听着很是清脆,但多少带着些颐指气使,书香心头很是不豫,小心将手里拿下来的一条盐排又挂了回去,前去开门。

院子外面站着一名十六七岁俏丽的丫头,圆圆脸蛋,一眼瞧过去,身上的衣料很好,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奴婢之类。

“不知道姑娘找我可是有事?”

书香颇觉奇怪,她来此地认识的大户人家几乎为零,如果忽略左迁这位出自世家高门的将军的话。

小丫环将她上下瞧了两眼,眼中的轻蔑之意立显,转身朝后面喊一句:“小姐,她也不怎么样嘛,瞧着干干瘦瘦,长的又不起眼,就这身板,估计连郑厨子那把大刀都拎不动…”

书香这才抬头去瞧,十步开外神骏的枣红马上坐着一名身着红衣的少女,大氅下面的骑装织料精细,脚上是鹿皮小靴,头上用着个金色的小冠子束着发,面色粉润,眼大肤白,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飞眉,使得这位本来可以算作婉秀的女子平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少女拿手中的鞭子朝着书香轻点:“那位裴娘子,你过来一下。”姿态轻慢,极其无礼。

书香心头有气,但她素来鬼精,这少女架子这样大,在响水城恐怕是位横着走的主儿,裴东明品级太低,她是打定了主意不替他惹麻烦,面上立时装出畏葸不前的模样,吞吞吐吐道:“我…我家相公说了,我不能随便出门,不然会被狗咬。”特别是一开门还守在门口的这种…

这句话单听,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响水城中的确有不少人家养着狗。

那少女完全没有听出来书香口里暗中诋毁之意,用脚踢了踢马肚子,催着马儿靠了过来,马儿就停在裴家门口,双目紧盯着书香,“小絮,你来问她。”那眼神瞧着好似书香要是说一句谎,她便要挥一鞭子似的。

小絮定然是跟这位主子有点久了,说话眼神无一不像,“喂,这位裴娘子,听说左将军喜欢吃你做的菜,天天中午遣了贴身护卫前来?”

书香心念电转,忽然想起过年的时候,裴东明跟着左迁去城守府拜年,罗大小姐对左将军有意之事。这一位,恐怕便是罗大小姐了。

要是承认了左迁喜欢吃自己的菜,那以后肯定麻烦不断。

书香一脸的欲哭无泪:“也不知道两位是从哪里听来的。将军是每天遣了贴身护卫来我家拿菜过去…可是两位有所不知,那是因为军师他上了年纪,牙齿有些松动,营里的饭菜太硬了,他咬起来吃力,这才给了我些银子,要我做的绵软些…”

罗大小姐转着手里的鞭子,一脸的不信:“你这分明是骗我。”

“小姐你想啊,军师现在连亲都没成,要是让人知道他连牙齿都快掉了…将来就算有心人家想将闺女嫁给他,他这辈子恐怕也要打棍了…”

她一边编着瞎话,眼神还特别诚挚无辜的瞧着罗大小姐。

事实上,是瞧着她手里那杆鞭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顺应大势再说。

罗大小姐见她这般老实畏缩的模样,心中大是不喜。

她生平最不喜欢女子这般懦弱,特别是嫁了人的女子,以夫为天,简直跟夫家养的小猫小狗没什么两样,人家教她摇两下尾巴或者叫两声,就乖乖依从。所不同的是,这样的女子还要在府里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简直比猫狗还不得闲。

“你这样的女人最是无趣,瞧着就令人气闷,又哪里能做出什么好吃的菜来,简直就是根木头!”她烦乱的挥了挥鞭子,小絮机警的朝后退出了鞭子扫过的范围,那鞭子就在书香脚下扫过:“以后你不许做饭给左将军吃!”

书香张了张口,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可…可是左将军跟军师一个月还贴补我家四十两银子的伙食费呢…要是没了这笔钱,我相公会打我的…”宛然真正一个被相公打怕了的小娘子。

左迁跟连存是贴补她家伙食费,不过一个月有十两,离四十天太远。

“没用的窝囊废!要是落到本小姐手里,让他尝尝我鞭子的厉害!”罗大小姐朝小絮使个眼色,“小絮,给她四十两银子,让她以后少给左将军做饭!”

书香羡慕的瞧一眼罗大小姐手中的鞭子,心中充满了赞赏:要是老罗头能够尝一尝罗大小姐的鞭子,不知道会不会有所收敛?

小絮拉下腰间的荷包看了一下,为难道:“小姐,这里面有五十两银锭,我原本准备出来的时候去换,还没来得及,没有零散的银子。”

“你跟个市井妇人计较什么?扔给她!若是要我知道你以后还给左将军做饭,小心本小姐一顿鞭子抽的你爬不起来!”

小絮不情不愿将那银锭将了给她,那小妇人兀自欢喜的接过银锭,连连拜谢:“我知道我知道,小姐不情愿让左将军吃我做的饭食,肯定是小姐想亲手做了饭给左将军吃…”完全是有口无心的模样。

罗大小姐面上一热,心头又窘又恼:怎么连这么个蠢笨妇人都知道这其中的关窍,自过完年之后到如今,她天天守在军营门口,装作偶遇的与左迁相遇了无数次,他却跟木头似的全无反应?

“驾!”

枣红马扬起一阵尘土而去,小絮在后面急促的大叫:“小姐,小姐你等等我…”

书香看着这主仆二人消失在视线里,狠狠咬了一口银锭,上面赫然几个牙印,她满意的点点头:古代就是这点好啊,造假业不够蓬勃发展,虽然东西简陋了点,但至少全是真货啊。

然后转身回院,继续淡定的准备午饭。

中午的时候,左迁的两名贴身侍卫前来拿饭,一砂锅的野山菌盐排汤,还是她特意去城里转悠了许久,从一家皮货店里搜来的,据说是香末山的山农们打了猎,来城里卖皮子,顺便就将这菌子送了给皮货店老板。

老板索性连菌子也收,他这店里山中出产的都有得卖。

晚上裴东明回来,小媳妇儿看到他比往日热情十倍。

他推门,院门不开,再敲,里面问:“谁呀?”小心翼翼吓破了胆子的模样。

“娘子,我回来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小媳妇儿探出小脑袋,左右瞧瞧,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将他扯了进去,再利落的闩上了大门,将整个人都扎进他怀里,哭哭啼啼撒娇:“夫君,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吓死了!”

裴东明本来还等着她道歉,可是她这番娇弱害怕的模样,整个身子都在他怀里簌簌发抖(其实是笑的),说不出的可怜,立时将自己的不高兴抛到了九霄云外:“娘子你怎么啦?”

“夫君啊,今天来了个提着鞭子的大小姐,穿着一身的红,她说不让我往后给左将军做饭,不然就要打我…她看起来真有要抽我一鞭子的打算!”

裴东明搂着小媳妇儿的身子,一颗心都要疼碎了,连连追问:“她可打了你?打哪了?”又咬牙切齿:“罗家这个母夜叉,她就别想嫁给左将军!”肚子里已经转了十道八道弯了,想着如何让罗大小姐无论如何也嫁不成左迁,又能伤心欲绝。

这女人竟然敢动他家小媳妇儿!

书香听着裴东明这样着紧,偷偷在他怀里乐,看你还生不生气?

“她只是把鞭子在我面前甩来甩去,离的可近了,我差点被抽…后来,后来她就扔了一锭银子走了…”她从自己怀里将揣了一下午的还带着体温的银子掏了出来给裴东明,就是不肯抬头。

裴东明随意瞄了一眼,冷冷哼一声:“她这是吓唬了人还想着用银子来打发人,真应该丢她脸上!”不过媳妇儿这细胳膊细腿儿,罗大小姐向来彪悍,裴东明想了想,又将银子塞了给自家小娘子:“你还是收着吧。”心中却打定了主意要想法子好生整治罗大小姐一番。

书香这夜得了裴东明刻意温存,只觉这男人温柔似水,他这一日大概是为了安慰自家受惊讶过甚的小娘子,在床上也着意讨好,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被翻红浪,大半宿未睡,书香天亮才朦胧睡去,连早饭都未来得及做。

裴东明直接去了营里吃早饭,书香窝在被子里继续补眠,正睡的香甜,便听得罗娘子的哭泣救饿声,今日老罗头轮休,也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做了什么,竟然又开始动手了。

她穿了衣服,心道:哪一日让这老罗头狠狠挨一顿罗大小姐的鞭子,那才叫解恨!

看他还敢不敢再动罗娘子动手?!

各人自有各人的算盘。

罗大小姐原本也没有挥鞭子抽书香的打算,不过是吓唬她一下,哪知道她如此不禁吓。

转天看到左迁的贴身侍卫又去裴家拿午饭,等到傍晚又瞧见连存跟左迁一路说笑出来,她上前去打了个招呼,听得左迁口呼那中年斯文儒雅的男子为“军师”,立时知道自己受了骗,当时就想去裴家抽书香一顿。

这可恶的裴娘子居然骗人,搞得她以为连存老态龙钟,原来却这么年轻。

失败

38

罗桃依完全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落到这般地步。

本来是提着鞭子上门来找裴娘子麻烦的,还未张口,那小娘子就热情的的拉住了她的鞭子(纯粹是怕她动怒之下抽鞭子):“罗小姐,事实上左将军挺喜欢我做的几道菜的,你有没有兴趣学一学?”

罗桃依:“…”我不是来找人算帐的吗?

不过鉴于对方提起的条件太过诱人,又被裴娘子自作主张拖着她进了厨房,边走边叨叨:“左将军上次来我家吃饭时就说过,希望将来娶回来的娘子能有我一半的厨艺就好了,不过罗小姐这么聪明,一定比我做的更好…”

罗桃依喜欢左迁已非一日,从豆蔻含苞之时便喜欢上了这英武的少年将军,家中长辈虽知她这番心事,但好歹面上得顾一顾,倒不在她面前提左迁,但面前的小妇人却只能算个陌生人,又被她几次三番点中心事,她又一脸的大方坦然,倒教罗桃依心中一时轻松,先时的怒火尽数灭了。

小絮在后面拼命扯自家小姐的袖子,又朝着书香瞪眼:“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的?”

书香将罗桃依扯进了自家房里,舀了水服侍她洗手,“我家夫君去过罗府拜年,那日回来讲起来,有个穿红衣的小姐来过我家,他立时便猜出来了…这响水城中还有哪一位有罗小姐这般风采?”

小絮得意的笑:“算你有点见识。”

罗桃依平生不曾与陌生人这般扯着手亲近,甩了两次,对方都是一脸熟稔热情的笑:“小姐来试试包饺子,这会包好了今天中午左将军便能吃到小姐亲手包的饺子了…”

罗桃依立时不再挣扎了。

假若左迁吃了她做的饺子,岂不是…呀,想一想都要面上发热,心中发甜…

她双目顿时晶亮,洗干净了手,又被书香按在面板前坐下,示范包饺子擀面皮,其间小絮想要插手,书香笑嗔她一句:“小絮姑娘也想亲手包饺子给左将军吃吗?”

罗桃依的眼睛怀疑的扫过小絮的俏脸,小絮白着脸向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还是小姐自己来…左将军若是知道小姐为他洗手做羹汤,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事实上,这天中午,左迁的贴身侍卫掀开食盒,连存与左迁包括裴东明燕檀等人都对着盒内惨不忍睹的饺子闭了闭眼睛。

各种奇形怪装的,胖瘦不一的,甚直一大半破皮的饺子都堆在食盒里…

短短一天,书香的厨艺有了翻天覆地的退步,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左迁指着大碗里的饺子:“东明啊,这是你媳妇儿不愿意做饭了吗?”

裴东明也不信,叫来左迁的贴身侍卫详细询问一番。

那侍卫去的时候没有瞧见罗桃依,但瞧见了裴家大门口栓着的那匹枣红马,如实相告。

裴东明面色古怪的瞧着左迁,一脸沉痛:“将军,恐怕这一次是有人想让你尝尝她的厨艺…我家娘子定然是迫于无奈。”

在继罗桃依每日在营门口蹲点守候之后,好不容易她不见了踪影,左迁心情畅的操练新兵半日,终于迎来了罗桃依的另一波进攻。

“并且,罗大小姐前两几日拿鞭子将我家娘子抽了一顿…其实将军,罗小姐抽我家娘子实在不要紧,不过将来她成了将军夫人,末将等人带着家眷去将军府,夫人发起怒来乱抽一气…那就有些热闹了…”

裴东明暗暗咬牙,来而不往非礼也,罗大小姐吓唬了自家小媳妇儿一次,他自然要好生“回报回报”这位罗大小姐。

左迁夹了一个胖到离奇的饺子,痛心的咬了一口,“决无可能!罗家与左家是不可能结成姻亲的!”然后欣喜的发现,这个饺子的馅还是非常美味的,猪肉白菜饺子,里面还放了葱花跟香菇。

裴东明心中大定。

只要将军不生这样的心思就好办多了。

馅是书香拌的,面是书香和的,但成品却太过惨烈。

书香把话说的太满,她哪里知道罗桃依瞧着心眼灵秀,动起手来却笨的出奇,最后包出一堆奇形怪状的饺子,她试图委婉的阻止,被罗桃依驳回。

她振振有词:“本小姐长这么大,连爹爹都未曾吃这我做的东西,算左将军走运。”

书香却觉得,左将军真不幸!

她合该为左将军一哭。

罗桃依包的成品全都煮了送进了军营,小絮在旁阻止无效,在罗桃依沉甸甸的目光之下,畏缩的闭口一言不发了。

罗桃依却坐下来,吃着书香包的小巧精致的饺子,只觉越吃越香。

她平日从未曾做过这些家事,像下厨女红之类的根本未曾学过,只知挥鞭动粗,府里奴仆都怕她,连小絮也不敢逆她的意,除了府里老夫人跟罗四海夫妇天不怕地不怕。

就算罗老夫人,只要被她抱着脖子撒几下娇,也乖乖束手就擒。

于是罗桃依快快乐乐的学厨生涯就在裴家风风火火的展开了。

连存与左迁的午饭不断的刷新着她的厨艺记录。

有咸到发苦的炒肉片,像从酱汁里捞出来的土豆片…淡到尝不出盐味又腥味十足的汤…每天换着不同种类的糟蹋着众人的味觉。

吃到烂饺子以后,裴东明回来问了问媳妇儿,果不其然,是罗大小姐的杰作,而且小媳妇儿一脸兴致勃勃,似乎想着早点将罗大小姐推出门去,只要促成了左迁与罗大小姐的两情相悦便功德圆满,早点嫁祸左迁,便再无人缠上来打搅她平静的生活。

夫妻二人殊途同归,都对罗桃依全无好感,想尽早摆脱她,不过一个抱着成全的目的,一个却抱着宁死也要搅和散了这件事的想法,不约而同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

裴东明鼓励的看着小媳妇儿:“左将军听到罗大小姐为自己洗手做羹汤,极是高兴。娘子以后就将罗大小姐做的饭菜多往营中送几回…”无论左迁有无对罗大小姐厌烦,但他的味觉会先一步牢牢记住这个女子做出来的饭菜的味道,并进而影响他对这女子的观感,厌恶到底,退避三舍。

营中不断收到罗桃依下厨的失败品。

可苦了军师连存。

他直嚷着要跟左迁折伙,坚决不跟他一起搭伙吃饭。

裴东明燕檀也心照不宣的齐齐消失,回营里去吃。

至少营里的大厨还靠谱点,五味上面还是不会太出格。

连一向蹭饭成习惯的贺黑子吃了两次之后也泪奔发誓,不再觊觎将军与军师的午饭,转而去投奔营中的大锅菜。

这一切,罗桃依浑然不觉,她正学的兴致勃勃。

隔壁罗家过几日总要哭天号地一番。

罗大小姐来裴家下厨的第八天,一声惨叫惊得罗大小姐差点掷了锅铲。

“裴娘子,这是怎么回事?”

书香心中暗喜,憋了这些日子,就怕老罗头不动手,今日可不正撞在刀口上了吗?而且这把刀还是一把绝世好刀,锋锐无匹。

“大小姐不知道,这是隔壁罗头家的。罗头向来瞧不起女人,认为女人好不好,捶打一顿就听话了,时不时在同袍之间说些女人天生就该被打的话…”她窥着罗桃依的脸色,慢慢说。

罗桃依身为女子,向来感慨不公,报国无门既不能上阵杀敌,又不甘于后院知闺阁,一听老罗头这话,心头大火先冒了出来。

“混帐,谁说女人天生就该挨打?”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罗娘子一声尖叫。

书香迟疑:“这位老罗头,也跟我家夫君,还有左将军他们几位年轻的说过这些话…”当经验来传授的,只不过这些年轻一辈的没人听他的罢了。

罗桃依扔下铲子,也不管锅里正炒着的肉丝,怒气冲冲道:“待本小姐去教训教训这混账!”提着鞭子便要往外冲。

小絮死命相劝:“小姐,这里是营区,营区啊,小姐别闯祸了!”被罗桃依一脚踹开,提了鞭子旋风般刮了出去。

书香本来对这罗大小姐并无欢喜之意,可是这会见她性子竟然这般爽利,都不用她再煽风点火,就径自爆了,心中倒添了几分欢喜。

她一头跟着,一头装腔作势喊:“大小姐回来…回来,千万别动手,有话好好话!”

“跟这样的混帐,有何好说的?”罗桃依头也不回:“就该一鞭子抽死在这里。”

两个人赶过去的时候,罗家小院朝里闩着,里面传来罗家孩子与罗娘子的哭叫声,郭大嫂子站在大门外使劲拍门:“老罗头,你喝醉了躺边上挺尸去,又生什么事儿?”

罗桃依上前去狠狠两脚踹门,老罗头在院子里打的喘气:“老子收拾自家娘们儿,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少管闲事!”

罗桃依闷不吭声去踹门,她虽人小,倒有一把子力气,居然十来下便将罗家小院的门踹开,提着鞭子冷冷的站在大门口,满目阴狠的看着正踢的罗娘子在院子里翻滚的老罗头。

挨打

39

老罗头今日轮休,出门去赌了两把,居然将手里一把铜子输个精光,又在小店里喝了二两烧酒,不至大醉,但也有微醺之意,回来罗娘子不过略劝了两句:“家里快揭不开锅了…上个月借郭嫂子的五百文还未曾还…”已经触了他的霉头,得了一顿毒打。

他正打的兴起,将心头郁气好生发泄,听得院门被擂得山响,郭家那母夜叉的声音不住传来,他心中对郭大嫂向来不满,可是郭大嫂子生的彪悍,是个威风的人物,当年响水城差点失守都敢扛着大刀上城楼与蛮夷拼命,这样有血性的女人,他倒还真不敢惹。

惹得恼了,倘若她似追郭头一样对他不依不饶,岂非丢脸

生活万般不顺,家无余财,赌运欠佳,当职的又是一份拎着脑袋的营生,偏偏邻居妇人又凶又悍,他心中更添几分难言气恼,脚上越发没轻没重,耳边听得自家娘子不住惨叫,心头竟然涌上微微的兴奋,啊要这样哭告着求饶,才能让他体会出些微的痛快之意来。

小院门被踢开的时候,他抬起赤红的双目,落进眼里的是个提着鞭子的俏丽少女,一双眼睛睁得滚圆,柳眉倒竖,鞭梢指着他:“混帐,还不停手?!"

如今这年头真是奇怪了,家里随便闯进来个阿猫阿狗,都敢提着鞭子指挥他?

“哪里来的小妞?生的好生标致,难道是想做罗某的小…啊——"妾字还未吐出口,那少女已经蹬蹬蹬几步冲了过来,一鞭子挥在他脸上,他顿时只觉**辣的疼,反手一抹,一脸的血…

“哪里来的小娘,今日是想让老子收了你吗?”

“姓罗的闭上你的狗嘴!”罗桃依手下鞭影如飞,招招落在实处,只抽的他四肢痉挛,每抽到身上一处,便是**辣不能忍受的痛楚,浑似被滚水浇过,痛楚不堪。

老罗头也是手上沾过无数血的,被冲进自己家里的少女激怒,赤红着眼睛便要扑上来,结果只得旁边一声尖叫:“天哪,罗大小姐,你若是受了伤可怎么办啊?城守大人一定会怪罪下来的…快别打了…”却是裴家那个小娘子站在小院门口,又是跺脚又是摆手,就是不敢往前多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