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弦看了眼腰夹长剑、松柏一般伫立在门口的禁卫统领叶炫。

鹜颜瞟了一眼过去,眉心微微一拧,将目光收回,垂下长睫。

凌澜颔首:“多谢皇上,臣跟府中之人一起,昨日寻了一日,都未寻到,看来,鹜颜是有心想躲,这样就算再多的人,怕是也未必能寻出。”

锦弦笑笑,“没想到夫人还是个性情中人啊。”

凌澜眸光微微一敛,亦是勾起了唇角:“什么性情中人,那是皇上抬举,分明就是任性。”

听得那几分嘲弄几分宠溺的语气,锦弦眼帘微微一闪,唇角笑意略略僵起。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康叔带着几个婢女端了点心上来。

鹜颜看到康叔身上深灰色的袍子前胸和袍脚一大片濡湿,而且还有油渍,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眉心一皱:“你怎么弄成这样?”

几人闻声,都朝康叔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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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尾随,锦溪发现兰竹是来城郊的一处偏院。

在大街上的时候,人来人往,她跟得比较近,而到了这样偏僻的地方,唯恐被兰竹发现,她只得远远地跟着。

见兰竹进了偏院,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她更加肯定了是那个女人。

攥了攥手心,深深呼吸,她拾步走了过去。

院门没有关,她看了看左右,捡步迈过门槛,直接入了院内。

显然,这是一座荒废许久的院子,院中一片萧瑟,除了一个炭炉,一个炭火烧得正旺的炉子,炉子上面一个药罐,袅袅热气萦绕,空气中飘荡着淡淡苦涩药香的味道。

院中空无一人,不见兰竹,亦不见那个女人。

想着应该是在屋内,锦溪走到炭炉边,伸手取了药罐的盖子,一股浓郁药香扑鼻。

这味道锦溪并不陌生。

药罐盖子太烫,她连忙又盖了上去。

这里面煎的什么药,她已然清楚。

前日,她还喝过。

保胎药!

果然,果然那个女人在这里。

抬眸看了看破败的走廊和屋子,她正思忖着,要不要进去,骤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一怔,回头,就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女人。

女人一身素衣,面色清冷,静静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光同面色一样冷冽。

锦溪瞳孔一敛,有些被她的眼神吓住。

第一次,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用这种眼神看她。

心中涌起一阵慌乱,她连忙攥了手心,强迫自己镇定。

“大嫂…”

“公主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锦溪刚开口,女人就沉声将她的话打断。

微微蹙了眉心,对于女人口中的那个“找”字,她有些反感,虽然事实是如此。

转眸,锦溪环顾了一下四周,依旧不见兰竹的身影。

“大嫂为何不在府中休养?要跑来这种地方?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对大嫂养胎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呢?”女人挑眉看着她,“公主是来接鹜颜回府的吗?”

锦溪怔了怔,感觉似乎中了这个女人话里的圈套。

如果,她说‘不是’,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刚刚她说,这个地方对养胎没有好处。

可如果,说‘是’…

笑话,怎么可能是‘是’呢?

她堂堂一个尊贵的公主,亲自跑来接这种女人回府?

简直是做梦笑醒了吧?

而且,如果她接她回府,别人一定会以为她做贼心虚、或者后悔愧疚,然后,自然而然联想到那日之事是她所为。

她才不会那么笨呢。

许是见她半天不吭声,女人低低一笑:“既然公主不是来接鹜颜回府的,那么请问公主亲临,所为何事呢?”

“本宫…本宫….”

锦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难道说看到兰竹,跟踪而来?

自是不能。

“本宫路过。”她终是找了一个最蹩脚的理由。

女人唇边的笑容愈发扩大,眉眼弯弯“哦”了一声,道,“看来鹜颜跟公主的缘分真是匪浅啊,这样的地方也能碰到路过的公主。”

锦溪脸色一白,差点没闭气。

不想跟这个女人再这样绕着弯子兜来兜去地说话,锦溪开门见山:“你还回不回相府,几时回相府?”

女人微微一笑:“自是要回去,只是等孩子平安生下来之后再回去。”

“为何?”锦溪眸光微微一敛。

“因为鹜颜腹中真的怀了孩子。”

锦溪一震,这答案….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做贼心虚,觉得女人说这句话时‘真的’二字咬得特别重。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心头微微一乱,她再次攥了手心,“这跟回去不回去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有关系啊!因为鹜颜怕

公主啊,怕回府以后,公主又再来个陷害,鹜颜不仅保不住孩子,连自己的小命都不保。”

女人一边说,一边笑睨着她,声音平静,就像是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是锦溪却是听得身子一晃,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此章看似过度,很重要哈,多伏笔,明天事件出来,孩纸们就知道鸟哈,么么哒~~另今天来不及了,就五千字,明天六千字~~【PS:以下感谢未占正文字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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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149】他却恨不得伸手掐死她

女人一边说,一边笑睨着她,声音平静,就像是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你…你什么意思?厂”

“什么意思?”女人低低一笑,水眸中冷冽和嘲弄尽显,“什么意思公主心里应该清楚得很。”

锦溪心头一撞,顿时就急了扈。

“你瞎说什么?不要含血喷人!”

睨着她气得微微发抖的模样,女人笑笑,没有说话,转身走至煎药的炭炉前,取了炉边破凳上的抹布包住药罐的盖子揭开,看了看药罐里面。

许是见药煎得差不多了,将盖子放在凳上,又用抹布包住药罐,将里面的药汁倒进破凳上的一个瓷碗里。

随着“淅淅沥沥”的水声,红褐色的药汁装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药香四溢。

因为太烫,女人也不急着喝,就摊在凳子上,缓缓直起腰身,再次看向锦溪。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言下之意很明显,若没有什么吩咐,该走了。

锦溪气得牙痒痒,小手攥了又攥,恨恨盯了女人片刻,愤然转身,作势就要离开,猛地瞧见兰竹提着食盒从院门进来。

锦溪一怔,兰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自兰竹进了院子,她就没有见其出去,随后,她也进来,更是不见其人,怎么现在又从外面进来?

难道这院子还有后门,还是自己方才跟这个女人说话太投入,兰竹出去时自己未发现?

见到锦溪,兰竹似乎也是微微一怔,旋即,就连忙躬身行礼:“公主!”

锦溪瞟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提的食盒上。

果然留在府里,是给这个女人送东送西的。

当即小脸一冷:“你这样,相爷知道吗?”

“奴婢…”兰竹勾着头。

“当然不知道,”女人沉冷的声音将兰竹的话打断,“我让她不要告诉相爷,相爷怎会知道?就像冬雨做的事,你不让她告诉二爷,二爷也不知道一样。”

锦溪脸色再次一白,愕然瞪大眼睛扭头看着女人。

女人微微一笑,躬身,纤纤玉手不徐不疾地端起破凳上的药碗,长睫轻垂,盯着轻轻荡漾的药面好半响,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一个仰脖“咕噜咕噜”狂饮下几口。

许是喝得太急给呛到,又见她皱眉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兰竹见状,连忙奔至跟前,放下手中食盒,用手拍着女人的背帮她顺气。

“夫人,你没事吧?”

女人许久才止了咳嗽,竟是咳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我没事。”

抬手揩了揩了眼角,女人红着眼眶朝兰竹笑笑,放下手中未喝完的药碗,拾步朝锦溪走过去。

锦溪看着她。

见女人一边走,一边一瞬不瞬地凝着她不放,锦溪有些莫名,且不知怎么的,心中无端生出一丝恐慌。

女人一直往她面前走。

“你要做什么?”锦溪蹙眉,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女人在她面前站定,“我想问公主一句话。”

“什么话?”锦溪戒备地盯着她。

女人眼角轻挑,掠了一眼门口,忽然倾身凑到她的面前。

“公主有没有听说…”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却是猛地身子一晃,本能地伸手抓住她的腕,眉心皱起,连眸色也瞬间变得极为痛苦起来。

锦溪一震,“你怎么了?”

“公主,你…”女人震惊又痛苦地看着她,喘息,一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臂,一手捂上自己的小腹,难受得佝偻了身子,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冒出来。

睨着女人的反应,锦溪怔了怔,猛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女人的裙裾后面。

果不其然,素色的衣裙上,点点殷红刺眼。

锦溪瞳孔一敛,大惊:“你…

tang…”

“你…”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女人喘息不已地打断,“你…公主…好狠…”

“不,不是….”

显然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住了,锦溪脑子里顿时一乱,只知道苍白着脸摇头,语无伦次,不知该说什么。

“真不知道…婺颜到底哪里得罪了公主…公主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婺颜腹中孩子…孩子的性命?”

女人痛得小脸都皱在了一起,眼泪吧啦吧啦往下掉。

“本宫没有!”

锦溪嘶吼,猛地手臂一扬,将女人落在她手臂上的手大力挥开。

女人的身子本就摇摇欲坠,怎经得起这样?

直接被锦溪推得后退了好几步,“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啊,夫人!”

兰竹见状大惊,连忙奔了过去。

却有人比她更快。

一抹黑影从门口飞入,快如闪电,从锦溪的身边掠过,衣袂轻擦的瞬间,锦溪感觉到自己胸口一重、脚下一轻,身子斜斜飞了出去,撞上院中的一棵枯木,枯木“咔嚓”一声断掉,她的身子跟断裂的树干一起重重委顿在地上。

锦溪张嘴,一口殷红喷溅,她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抬头,就看到黑影已经来到倒在地上的女人身边。

“鹜颜…”男人蹲下身,颤抖地将躺在地上大汗淋漓、泪流满面的女人抱在怀里。

锦溪骇然,门口脚步声纷沓,她又惊错转眸望去。

几人身影映入眼帘。

锦弦、夜逐曦、赵贤、叶炫、甚至连康叔都在。

锦溪瞳孔一敛。

这厢,凌澜将女人抱在怀里,惊恐痛苦地将女人紧紧抱在怀里。

“相爷….”

腿心处有温热流出,小腹就像是有把钢刀在铰,蔚景疼痛得眼睛都几乎睁不开,她伸手攥着身前男人的衣袍,泪流满面、哑声开口:“孩子….我们的孩子…”

“别说话!”

她听到男人嘶声低吼,又感觉到身上几处一重,是男人伸手点了她几处穴位。

接着,男人伸手探上她的腕。

视线朦胧间,她看到男人的眸色猩红,一如昨夜烂醉时的他,在搭上她脉搏的那一刻,又似乎眸光微微一亮,接着就听到他吼,对着兰竹大吼:“快将夫人的保胎药拿来!”

兰竹早已吓得不行,骤闻此言,以为说是药壶里的药,连忙将药罐捧了上前,却被男人一手臂挥开。

药罐“嘭”的一声砸在地上,药汁和罐屑四溅。

“不是这个,有未煎的吗?还有没有未煎的?”男人嘶吼。

兰竹这才回过神来,“有,有…”

幸亏今日开了两幅,一副煎了,一副留着。

连忙去里屋取,取完刚刚走进院子,还未及近前,一股内力直接朝她袭来,她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药包就被内力裹起,下一瞬再看,药包就已经落在男人的手上。

因为一手抱着怀中女人,男人只得一手去开药包。

边上的鹜颜见状,连忙上前,准备帮忙,男人已是迫不及待地只手将药包撕烂,药包里的药稀里哗啦全部撒在地上。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散落的药上快速扒着,然后挑出一味什么药放进自己嘴里咀嚼,末了,又低头,轻轻吻住怀中女子,将嘴里的药度给她。

所有人都看着他,包括帝王锦弦,包括叶炫赵贤,也包括依旧跌坐在那里的锦溪。

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右相夜逐寒会医。

看他方才探脉时的娴熟手法,看他找药时的笃定自信,只怕宫里的那些太医都无几人能及。

赵贤不由地瞟了一眼锦溪。

他记得很清楚,前日锦溪见红,太医没来之前,夜逐曦跟夜逐寒兄弟两人同时来的大厅,夜逐曦抱着锦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