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子踉跄,在走到走廊出口时,方有被她摒退在那的保镖迎了上来,在保镖的护卫下,她上了车,往医院外驶离。

这时,有手机响起,接听,在对方很简短的言语后,她吩咐:

“到雅意茶楼。”

“是。”

雅意茶楼离安和医院不算远,车子停在下面,夕雪依旧没有让保镖随着,径直步上茶楼。

二楼的包厢内,坐着萧未央,哪怕在室内,萧未央都戴着墨镜,显见是为了遮掩什么,不过至于遮掩的是什么,对于此刻的夕雪来说,不是她关心的重点:

“你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的,尤其在这个时候。”

萧未央的声音很冷,恁谁经历了直播节目被意外打断,尤其还是那样难堪的意外,都做不到平静吧。

“是,我来了。”

夕雪的平静有些出乎萧未央的意料,她脱下墨镜,墨镜后的眼睛哪怕化着精致的妆容,仍能看出,带着哭过的红肿痕迹。

这份痕迹出现在她的眼前,是在昭告控诉什么吗?

“我想你也该知道了,你和——”萧未央顿了一顿,才继续道,“Ken那些不雅视频被制作成碟片,流了出去,并且还被歪曲成是你和我哥哥结婚后,所发生的。”

果真是流了出去,还被歪曲了时间。

在婚前发生,和在婚后发生,更多牵连进的,是萧默澶的声誉罢。

而这个时间,即便能证明,也不过添了别人茶余饭后更多消遣的话题。

“不管我哥哥怎么做,哪怕媒体还没有报道,可——”

“可已经影响了萧氏的声誉,也让默澶更加烦心,对吗?”夕雪在萧未央又顿了一顿时,干脆地接上她的话。

“是。”萧未央同样没有想到夕雪会接上她的话,既然,夕雪这么直接,那么,她何必踌躇地说呢?

“夕雪,本来你嫁进我们萧家,其实,也并非是哥哥真的爱你,只是由于——”

“只是由于,我长得很像默澶之前爱过的女子,所以,默澶才会娶我。如今,我的名声已经败坏,还连累萧氏损失这么多,我该识趣地离开,而并不是继续恬不知耻地以萧夫人自居,对吗?”

这些,她竟然都知道了?

萧未央不由皱纹了下眉,萧默澶和周雨棉的事,是一道不可提及的禁忌,连媒体都没有任何报道,哪怕,以前有过一些报道,都在萧默澶、周雨棉分手后,被彻底人为的清除。

可,夕雪竟然知道?

难道是萧默澶告诉她的?

不,绝对不可能,只能从萧默澶的一些怪嗜中猜出的吧,毕竟,在雨绵之后那么几年,萧默澶始终保持着这些怪嗜。

“对,哥哥在3年前确实很爱一个女子,你现在住的绵园,就是为她建造的,为了这名女子,哥哥还做过许多浪漫的事,并且,他在女子跟前发过誓,除了她之外,不会再爱上任何其他的女人,也不会再要任何女人。只可惜,那女子红颜薄命,去得太早。所以,你才凭着这张相似的脸,得到了我哥的些许动心。实际呢?除去这张脸,或许,你连你朋友明蓝都不如。萧氏实业很少破格提升秘书,明蓝在短短十几天内,却成了我哥哥的秘书,因为什么原因,你作为萧夫人,相信比我更敏感。”

这一次,夕雪没有应话,她只是沉默地看着跟前朱砂杯,空落的,没有盛满茶汤的紫砂杯,一如,她心口的某处,很空落。

“夕雪,倘若你还有一些良知,请放过我哥哥。现在离开我哥哥,离婚的话,你会得到一笔不错的赡养费,同时也不必因为身份是萧默澶的夫人,一再被关注到私生活。当然,我这么说,也是出于私心,因为,不想Ken再为了你牵连进去。对,你唯一成功的地方,是俘获了Ken的心,这点,我比不上你的,所以,我求你,放过Ken吧,他好不容易重掌了皇甫集团的权,我不希望,他再次失去,而失去皇甫集团光环的Ken,同样不是你会要的,对不对?”

皇甫奕?

夕雪沉默,只咬紧自己的嘴唇,咬得很疼,有些许的血丝沁了出来,可她仍是这样紧紧咬着,直到萧未央的眼泪落下来,她本来空落的心口,刺疼刺疼。

踉跄地起身,她不知道自己怎样离开的茶楼,只知道,外面的太阳好刺眼,她的脚步也快要没有力气。

取出手机,拨打萧默澶的手机,对方是忙音。

她没有再打,只虚浮地走着,径直走到保镖的车前,下意识地拉开车门:

“下来。”

让司机下车,她坐到驾驶位,然后疏离地对保镖和司机道:

“不要跟着我,听到没。”

好久没有开车,就像,好久没有让自己脱离那些保镖的视线,独自待一段时间。

是的,透过后视镜,那些保镖没有跟来。

而车子,绕着沪城的高架,有些漫无目的的开着,直到拐下一处高架,再往前开,熟稔地将车拐进一个小区,门卫拦住她,道:

“夕小姐。”

这一声唤,她才发现,来到的,竟然是昔日,她被皇甫奕包养的地方。

离开半年的地方,再次回来,已物是人非。

可现在,她却忽然想进去。

哪怕,门锁的密码已经变了。

但,当她来到那处公寓,指尖按下密码锁那六个号码时,门,叮地一声打开,里面,一眼望去,家具都蒙上一层白布,地上的灰尘积得很深,那些灰尘里,却有一道清晰的鞋印。

只是,这道鞋印上,也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她下意识地顺着鞋印走进去,很快,就来到客厅的位置,蒙着白布的沙发那,是那张视频发生的地点,也成为了,她永远不可能抹去的一道关于过去的印记。

转过脸,她不愿意朝那个地方看太久,脚印的延伸方向却是楼上。

她一步一步走上去,卧室的门没有关阖,能看到,里面的地上铺着一块白布,伸手掀开白布,下面是一小副的拼图。

显见,拼的人不懂拼图的窍门,该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拼成的一小块。

而,她记得,这幅拼图,她很早就拼完了,只是当时没有去配相框,才暂时放在了桌子上。

看着那幅拼图,过往一幕幕浮现,堆积在心里,很难受,可,却不会流泪,只坐到地上,手扶住膝盖,将脸埋在哪里,这样的姿势,能让她暂时不去想一些事,但,这样的逃避,也注定仅能是一时。

她很快惊觉有脚步声过来,紧跟着,她想起身避开时,却已经来不及。

站在她跟前的,是皇甫奕。

他就站在那,站在她的跟前,目光里,除了看到她时,骤然涌起的冰冷之外,还有其他的的东西。

她不愿再去多看一眼,只想朝楼下走去,却在这时,被他钳住了手臂。

他的力度很大,钳得她很疼,可,也是这一钳,她再是走不了。

但,这一次,她没有挣脱,只站在原地,而他没有说话。

沉默,可怕的沉默在俩人间谍蔓延。

或许,谁都不愿先行说话,因为一张口,任何言辞,都会变成伤人的利器。

可,总归是要有人打破这份沉闷的。

“你留下那份视频时,没有想到,会被人制作成碟片吧。只可惜,这份碟片,如今可能使你好不容易得来的位置不保。”

带着讥讽说出这句话,这个男人,他究竟要看到怎样的她,才算满意呢?

可惜,她不会在他跟前难受到落泪,心也不会再疼,不仅怕过了临界点,就不会再害怕了,疼痛,也是一样:

“该是你更担心,和萧氏的关系恶化。”说出口的话,果然是针锋相对。

“是,我是担心,但再担心,都比不上,看你痛苦舒服啊。”他的手用力把她一拽,就势把她紧紧固定在墙壁和他之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着她的小脸在他恶毒的话语下逐渐苍白,“别忘了,你还欠我七天,等你和萧默澶离婚后,这七天,我每天都会付你一千万,你不是最喜欢钱?这些够了吗?”

“皇甫奕!”她连名带姓喊他,嘴唇瑟瑟发抖,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他这样钳制住她,只让她的头开始眩晕起来,眩晕中,她撑住最后一口力气,道:

“我再穷,再脏,都不会要你一份钱,都不会再出卖自己。”

这一句话,带着决绝的说出,在他的手要捏住她倔强的下巴时,她的身子却软软地瘫了下去。

这一瘫,他想要捞起她时,她已昏迷在了地上。

仓促中,想抱起她去医院,但,仿似想到什么,还是止了步子,只走到卧室的床边,掀开上面的白布,所幸,下面还算干净,他转身,要抱起她到床上时,受过伤的右手却还是使不出力,他咬了咬牙,撑出力气,把她放到床上。

她似乎仅是气急得晕了过去,其他的一切都很正常。

把她气晕了,他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呢?

譬如,当窒息碟片流出来时,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担心她。于是,下意识地让人跟着她,生怕她出什么意外,也生怕她会被那些媒体骚扰。

纵然,她有着萧默澶的保镖护全,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因为,担心。

而当他派着跟她的人,说她来到这里时,他是讶异的。这份讶异,使得他很快也鬼使神差来到了这。

可,他的到来,仍旧只引起了一场不算小的争执。

此刻,坐在床旁,看着她,或许,也唯有这样的时刻,她才不会拒绝他到的陪伴。

其实,如果,借着这件事,她和萧默澶离婚,是好的。

毕竟,将来的事,他都不知道,会发展成怎样,只知道,萧默澶太危险,这种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她。

而她,看上去坚强,本质是脆弱得易碎。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起,他忙接起,走到外面,电话那端是他助理的声音传来。

果然,还是有一家小型周刊,曝光了这件事。

因为是不惜被封杀代价的曝光,周刊发行上市,仅一个小时,就被抢购一空。

源于,有一些**的碟片截取照片作为噱头。

纵然,他们不是娱乐圈的人,可,他和萧默澶的身份关系,使得这则新闻比之娱乐圈的类似报道,同样具有吸引力。

他的眉头锁起,助理的意思是,这件事,眼看没有办法瞒去,因为公众已经知道,其他先前被压制住的媒体恐怕也会逐渐开始对此事的报道,对于此,是否采取危机公关的处理方式。

他立刻拒绝了所谓的危机公关。

危机公关,无非是出于自保,撇清这件事。

那么,夕雪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嫁入豪门后,仍不甘寂寞,**丈夫妹夫。加上先前,曾有他和夕雪暧昧的新闻曝光,只是彼时,被萧未央刻意挡去,如今,更成为一道佐证。

而萧氏实业出于对自己的声誉维护,应该同样会采取相应的丢车保帅的危机公关。

只是,他不知道,对此,萧默澶会做怎样的抉择,他只知道,哪怕,和萧未央的婚礼会产生裂痕,都该给夕雪一个正式的身份。

“让公关部对媒体说,夕雪是我最早的女友,只是,当时碍于父亲的关系,我没有能公布她的关系,并且,仅能遵照父亲的指示,迎娶萧未央。”

沉着地压低声音对电话吩咐出这一句话,助理在震惊之余,自然是竭力劝止的。因为这样做,虽然,使得视频发生得时间被挪前,可,也无疑承认了,和夕雪的关系,是皇甫奕心甘情愿的,那么舆论的导向会立刻转成,皇甫奕的负心寡薄。

可,对助理的劝止,皇甫奕仅是不容转圜地挂断了手机:

“如果你们不说,明早九点半我会亲自召开记者招待会。”

哪怕,他越来越清楚,这么做,恐怕更如了皇甫诺的心意,他却仍说出这一句。

是的,皇甫诺,只有他才有最直接的动机和理由。纵然,这一次,可能不仅仅是和皇甫诺有关。

其实,他一早清楚,夕雪缺乏录下这视频的理由,即便能用来要挟萧未央,难道,就不顾及自己的声名?

包括,那一次,是他的一时兴起,夕雪不可能做到事先预见。

所以,只能是这公寓内另外的人做的——另外的人,仅有徐妈。

至于徐妈早就不见了,即便能找到,恐怕也不会承认,是她受皇甫诺唆使做的。

而这些,对他来说,本来并不重要,重要的仅是,夕雪。

一次次,被他伤害的女人。

现在呢?

在他转身,回望过去时,夕雪仍睡着,一动不动,他不再留在卧室,只径直走下楼去。

在听到他的脚步声离去,过了一段时间后,夕雪忽然坐起身子,她的手抚了一下头,刚躺了不知多久,此刻,纵然仍眩晕着,可,所幸,仅有一点点的晕眩。

她不该留在这。

很快起身,走下楼,但,却没有想到,他并没有离开,只坐在客厅,一根一根抽着烟。

浓烈的烟味让她想呛咳,可,现在呛咳的话,无疑仅会引起他的注意。

她不想让他发现,她的离开。

现在,借着楼梯和客厅之间屏风的遮挡,应该,能在他察觉前,离开。

可,才转下楼梯,哪怕隔了一个屏风,仍能听到他的声音隔着屏风幽幽响起:

“雪……”

有多久,没有人单唤她这一个‘雪’字呢?

也是这个字,让她的步子,停留了一下,但,下一瞬,仍是很快步出这间公寓。

没有回头地,步出这间公寓。

下意识想拨通萧默澶的电话,可,电话还是一直占线,她拨不通,放下手机的时候,却是明蓝的电话冲了进来,接起,里面说的话,只让她的头再次眩晕起来。

只是这一次的眩晕,她还是能撑着走下去。

而现在,萧默澶接了电话,眉心紧紧的蹙起,这份蹙起,一直到他回到绵园,夕雪还没回来,他坐在沙发上,让惠妍先去用餐,直到晚上八点,夕雪才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气色很不好,眼睛红红的,显见是有哭过的痕迹,本来神思恍惚地想朝楼上走去,却在这时,听到萧默澶的声音:

“小雪。”

和皇甫奕叫她的方式不同,多了一个‘小’字,是不是,也使得她在萧默澶的跟前,更像个孩子吧。

但,今晚,她再扮不像孩子。

她本来,就不再是孩子了。

定定地站在那,她听到,萧默澶的步子,在她身后响起,不用她走过去,他却是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晚回来?”

“我——”夕雪应了这句话,头脑一片混沌,“从医院出来,有些闷,就开了车四处逛逛散心,让你担心了。”

没有提及皇甫奕,这句话,说得也是实话。

“是吗?”萧默澶的声音很淡,这份淡,带着些其他的意味,可她却是没有听出来,“一起用晚餐吧。”

她很想转过身,和他共用晚餐,可,在这一刻,胃却堵得什么都用不下:

“默澶,一会——一会,你还出去吗?”

他沉默了一会,才道:

“晚上还有些事,所以用完晚餐后,要出去一会。”

“公司有事?”

径直问出这句,她看得到,他眉心锁了起来,然后,在明显的踌躇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