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显然是出人意料的。

“哦?萧总有这么大的胆魄,何必费心去设计公寓那件事呢?”

“我当初怎么设计,是我的问题,现在出现纰漏,我会负责。但,别牵连进我的孩子,也别牵连进萧氏,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恐怕这笔交易,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警方发现,所以,我可以顶罪,对那个坏事的女人,才是虎哥您接下来该去去较真的。”

“我知道怎么做,不管怎样,如果萧总说到做到,我自然不会为难你的俩个孩子。”虎哥在手机中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一句。

萧未央出人意料的言辞背后,显然是在自己的路走到尽头的情况下,想让他对付夕雪。

执念,有时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只是,不需要萧未央这么说,他也要靠夕雪母子,才能完成一件事。

“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我在里面,会选择坦白一切。”

萧未央很快挂了电话,虎哥的目光愈渐阴鸷起来。

他不喜欢受人胁迫,但,这件事,从他的立场上来说,也不会完。

没有任何人,能在阴了他后,不付出代价!

哪怕,他不得不退回坞角,在这之前,这些代价,却是必须先要回来。

也在这一念滚过脑中时,突然,他能听到周围警铃大作……

绵园的念念在搭着积木,这几天,惠妍放了课,总会过来陪他一起玩,虽然妈咪除了晚餐的时间外,都忙得不会陪他,但有惠妍表姐相陪他,每晚,朱婷关店后,同样会过来,也让念念不至于那么孤独。

“念念,每天闷在这里,明早,出去玩吧,正好附近的动画城开业,有你最喜欢的奥特曼哦。”惠妍看着念念每次都机械地搭着一些积木,不由地道。

大人们是不会告诉她,关于念念背后潜在的危险,而这些日子以来的太平无事,让朱婷都不曾知道,那些危险的所在,更何况惠妍呢?

“惠妍姐姐,妈咪说了,让念念不能离开绵园。”

“没关系的,给姑姑去个电话,就好了。”惠妍看着此时的念念,和昔日在孤儿院的她是仿似的,那时的她,被困在那一小隅的孤儿院中,每日也都是机械的重复一些东西,心境是压抑的。

这种压抑,一直到了现在,才算是好转。

而当初,那些压抑,她是没有办法反抗,可现在的念念不同,只是由于大人没法陪着念念出去,方会这样吧。

看念念不再表示反对,惠妍请刘姐拨通了夕雪的电话,夕雪在电话那头起初是踌躇的,禁不住惠妍的恳求,夕雪才要让刘姐接电话,但这时,朱婷关了花店,照例来到这里,照顾俩个孩子,听到这些对话,只走过去,接了电话,应承下来,她来负责带俩个小家伙出去,如果夕雪不放心,多派几名保镖跟着就成。

也在这时,夕雪好像急于要忙什么事,只匆匆答应,让朱婷带着俩个小家伙明天一早去新开的动画城,接着,在念念接过电话,夕雪关照了几句后,便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的时候,皇甫奕已经进了洗手间,能听到水声传来,等她进去时,他的身子已经埋进水里,神态看上去没有前几次那样的可怖,但,仍能看得出,压抑的痛苦。

他的手在水下用力地抵住自己的膝盖,用这样的方式,来抵抗过那一阵强似一阵的抽搐。

这些抽搐,是她在萧默澶的身上没有看到过的,只说明了,强捱应该到了另一个阶段吧。

而她的燥热,这几天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但愿,他也会越来越好。

她想去拿冰块,能听到他的声音很断续地传来:

“不用……你……出去……”

她却并没有出去,即便这种抽搐看上去是那样让人难耐,她还是强压下所有的情绪,只照前几次一样,捧起冰块,用这些冰冷的东西一起帮他纾解体内的燥热。

这一次,他的情况完全失去了控制,能看到手上的冰块消融得很快,这个男人无论五官还是四肢都抽搐得厉害,或许是怕这样的样子吓到他,他的脸开始埋进膝盖中,只是,这样的相埋,呼吸无疑是受到抑制的。

她顾不得其他,只用手把他抱起:

“皇甫奕!”

这样地唤他,他的脸痛苦的扭曲着,这种疼痛让他的眼睛又变得血红起来,喉口能听到有压抑的低吼,可,他没有对她做任何的动作,只是她看到这样的他,不争气地,是泪水滚落。

“出去!”

他的声音艰难,可她却是不出去:

“不,我不出去,我陪着你,这七天,除了不能陪的时候,我都会陪着你!”

她的手用力地抱住他,他的身子是那样地重,火烫一样的烙在她的身上,而那些水就这样纷纷扬扬的洒下,模糊了视线,也再让她听不到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地,好像是他的声音传来:

“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忍住……是不是……我们还能有……未来……”

即便隐约,每一个字,她听得清楚。

是不是还会有未来?

会吗?

扪心自问自己,在她的心里,其实,他的位置一直都在那,只是,那个位置,以往想起,仅带着疼痛,带着回避,所以,在不经意间,她心里其他的位置,驻进了另一个影子,在那个影子的庇护下,她舔着曾经的伤口,慢慢舒展开属于她的芬芳,于是,在那些芬芳的花瓣覆盖下,她以为,再不会有他,可,揭开那些花瓣,花蕊的中心,却始终是他的所在。

泪,没有办法止歇地落下。

直到抱住的身体不再颤抖,直到他冰冷的手终于反抱住她,这样的姿势相抱着,却也仅能是这样的姿势……

翌日清晨,皇甫奕比她先行醒来,离开这栋楼。

她醒来时,已是中午十一点,这一段日子,她从来没有容许自己睡到这么晚,许是连日劳累的后遗症吧,毕竟她不是铁人。

从折叠床上起来,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一夜没关。

她想去关电脑,但,越过电脑能看到,外面的餐桌上,摆放好了他给她准备的早餐,早餐旁留了一张纸条,说今天有事,先走。

她洗漱完毕,准备去萧氏时,手机却在这时忽然响起,电话那端的声音是不善的:

“夕小姐,好久不见。”

这个声音,即便只听过一次,可,她第一个反应,就知道是虎哥。

这个男人的突然出现,只让她的手下意识的抓紧手机。

“夕小姐,谢谢你在海城临走前,送给我的小礼,当然,现在,我还得谢谢你送给我的一份大礼。”

“你想怎样?”

“呵呵,我只想礼尚往来,邀请了念念到我这来稍坐片刻。”

虎哥阴暗地说出这句,仿佛能看到,手机那端夕雪的神色是做不到镇定的。

“对了,夕小姐想要接回念念的话,就快到我这来吧。你先订从沪城到HK的机票,等到了HK,我再告诉你地址。”

“虎哥,如果你动了念念,我保证,不管用多少代价,我都不会放过你!”

“哈哈,我说了,我只是礼尚往来。记着,别带其他人,否则,我可不担保,念念会出什么事。”

电视台会客室。

早上的会客室,是明媚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洒落金色的光线,在这些光线中,陈盈今天很早就来到了这。

即便还没有开庭,可,既然萧未央选择了坦白,开庭,不过是走个过场。

而在开庭之前,她约了皇甫奕到这。

皇甫奕很准时的出现在这,以往,每次他到这,都是来接萧未央下班,今天的意味却是不同的。

陈盈坐在那,在皇甫奕进来时,稍稍起身,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是错的,可,这是萧未央在决定去警局自首时,最后拜托她做的事。

对于萧未央的转变,直至到今日的局面,她再痛心,都是无能为力的。

所以,在那一日,在警局地下车库稍稍拦住皇甫奕之后,今天,她按照答应萧未央的承诺,约了皇甫奕来到这。

“Ken,有些话,我思忖了许久,还是想对你说,不管怎样,我是未央的师傅,看到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看到她这样痛苦,我同样不好受,或许,我的难受还在你之上。”

皇甫奕的唇角抿紧,在陈盈跟前的沙发上坐下。

这几天,萧未央拘留在警局,拒绝见任何人,也包括他。

现在,不需要他说话,陈盈依旧继续往下说道:

“去警局自首的那天,未央来了我家,但不是我劝她去自首的,实际情况,她也没有告诉我很多,只痴痴傻傻地只纠结在一个问题上,不停地问我,哪怕那个男人不爱你,是否会为了你放弃他的性命。我当时觉得到她神色不对,所以,出于安慰的立场,我告诉她,生命对人来说,是最重要得,那个男人既然愿意为了你放弃生命,那么他之前所说的话,都未必是可信的。或许我不该这样去安慰,因为,也是这样的安慰,她只说了一句,她大错了,后来,该是我这种似是而非的安慰让她下定了投案的决心。”

【终章六】

陈盈的语调是悲凉的:

“私运违禁品,再加上和现场一桩谋杀案脱不开关系,这样的罪名有多重,我们都清楚,不是吗?Ken,这些,或许,都已是没有办法挽回了,我只想问你,对未央,你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即便得到,于现在来说,不过是苍白无力的。

可,陈盈却是要问。

问的目的,只在心,不在表面的答案。

“我对未央,是愧疚的。”皇甫奕黯淡地说出这句。

这个男人的脸色看上去,是比那日在警局外见到,憔悴了许多,只是,这些憔悴,是为了萧未央的缘故吗?

如果是,萧未央倒也是值得的。

“只是愧疚吗?Ken,所以,我真替未央不值,你和她结婚的镜头还在眼前,可最终,你们的婚姻却是以这样的形式收场,假如你不爱她,爱的是那个女子,你就不该承诺娶她,给她婚姻,更不该在婚后,让她一步步绝望,甚至不惜用试管婴儿来维系你们的婚姻,结果,你还接受媒体那样的采访,只陷她于维谷——”顿了一顿,陈盈的语气更见悲凉,“其实,话说回来,而,走到这一步,也不见得仅仅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只能说,作为一个男人,你处理事情的方式有失偏颇,好了,我想说的,都说完了,俩个孩子失去妈咪,是最可怜的,你有时间,就多去澳洲陪陪他们,好吗?”

这番话,听上去字字中肯,只是,有时候这样的中肯,带着宽容意味的中肯,会让人更加难耐,就如同一柄利器,打着中肯、宽容的旗号,往往能让人没有防备地,直切进心底的柔软。

“我会的。”

这三个字,眼前的这个男人说得无比沉重,陈盈站起身,取出一样东西,交给他:

“这是未央让我转交给你的。”

那是一张很精美的粉色信封,也是萧未央以前和他在一起时,最喜欢用的留言方式。

即便,现代化的通信是如此的便利,这个女子,总是喜欢这种赖以抒情的方式,假如不是他的缘故,这个女子,同样是能继续这种抒情的生活方式。

皇甫奕接过这张信封,陈盈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会客室。

该说的话,她都说了。

这些话,应该已经取得预期的效果,用楚楚动人的言辞,剜进这个男人的心,从此以后,这个男人心底的某处,就缺失了一块,那一块是关于某些愧疚的存在。

越重情的人,这些愧疚就越不会随时间的流逝所淡去,而刚刚简短的谈话中,她能确定的是,皇甫奕就是这样重情的人。

皇甫奕坐到车上,萧未央被正式拘捕后,是拒绝见他的,没想到,以这样一种方式对他说完所有要说的话。

他的手打开信封,里面赫然放着的,是萧未央和他在婚礼上的一张照片,由于角度的问题,这张照片的效果,恰好是,萧未央和夕雪站在他的两侧。

新娘的礼服和伴娘的礼服,在这张照片上的区别不是很大,一眼望过去,便如同两个抉择一样,而他站在当中。

这张照片,他彼时没有看到过,应该是萧未央一开始是不准备给他看到。

此时,留给他这张照片的意味是清楚的。

翻过照片,能看到萧未央写的一句话,她的字体本来是大气的,只是,在这句话中,这份大气却显得凌乱,该是受心境影响的缘故:

“我爱你,所以,我还是做不到,让你顶罪,可,我不会原谅你和她,哪怕死,都不会……”

很短的一句话,恰如无数密密匝匝的针刺一样,疼痛中,他把这张照片握紧,目光径直落在一旁那牛皮纸袋上。

里面是他一直想要的东西。

倘若,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他就不会对萧未央说,还需要一点时间,这段时间,终究让萧未央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结束。

这样的结束,凝着她的恨,再没有办法化去的恨。

也在这时,手机响起,他暗淡地接起,电话那端传来的讯息让他的手骤然松开,那张照片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只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

“夕小姐,这里请。”

夕雪在其后保镖证实了念念、朱婷等三人失踪后,便心急火燎地搭上直飞HK最快的一趟班机。

她刚走出HK机场,就有一名戴大黑超的男子走近她,简单利落的一句话后,带她往一边的通道走去,通道直通地下车库,在那,她上了一部保姆车,车子开得很快,只是以这样的速度,也开了很久,才算抵达目的地。

目的地是一座建在偏僻半山上的老式房子,因为年久失修,当男子推开门,能听到‘吱呀吱呀’的响声在午后静谧的山中响起。

“夕小姐,来得可真快。”

虎哥的声音在二楼响起,紧跟着,是孩子稚嫩的声音怯怯的传来:

“妈咪!”

抬起眼睛,念念被虎哥抱在手中,虎哥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旁边,则坐着朱婷、惠妍母子。

朱婷看向夕雪的目光是难受的,没想到,动画城的游玩,只变成了一场借着各式卡通人物登场,现场极为喧闹混乱的劫持。

那些保镖被混乱的人群隔开,无法看到,她们三人分别被靠近的卡通人物俘获,掩于厚重的卡通外壳下,逐一离开,只察觉到,她们三人在喧哗的现场,失去踪影。

而这一切,都是她的疏忽,本来看到这么混乱的场面,就不该任由孩子上去凑什么热闹。

现在,落到了虎哥的手上,虎哥的手段,在坞角,她是见识过的,也正因此,她愈加难受起来。

看着朱婷的神色,听着念念稚嫩的声音,夕雪何尝不难受呢?

但,如今,不是能只顾难受的时候。

“虎哥,你这次要什么?”

“夕小姐现在倒是爽快,可惜啊,晚了,如今我要的,夕小姐帮不了,我请夕小姐到这,只是为了另一个人。”

虎哥的话,是出乎她意料的。

但,现在,货既然已经被警方截获,那么,显然短期内不可能再运一批新的货,至于要索取赔偿,似乎,也不必把她喊到这来吧?

这些,在来的飞机上都想过,只是彼时,心里记挂着念念的安危,容不得她不来。

来了,当虎哥说出这番话时,有些什么正昭然若揭开来。

她的心,也在这一刻,怦怦地跳得厉害。

“谁?”

问出这一个字,她能听到自己声音的颤抖。

“这个人,夕小姐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夕小姐这么快振作起来,难道,不也是因为想守护住这个人的东西,痴心等待这个人的缘故?”

“默澶?!”

虎哥笑着颔首,复紧紧抱住念念,俯低身子,凑近念念:

“小念念,你是不是很想你爹地啊?”

“爹地?”听到这两个字,念念的神情有一瞬的期盼,但,在触到虎哥的目光时,哪怕他只是四岁不到的孩子,仍是分辨得清楚,“你是坏人,你放开我!”

“妈的,别不识好歹!”

虎哥身边的喽啰斥骂着,才要扇念念,夕雪的声音随之响起:

“不许碰他!”

“嗳,别吓坏小孩子。”虎哥挡住那名喽啰的手,“夕小姐,为了不让念念再受到惊吓,还请你配合一下,应该很快,你要等的人就会出现,那人也是我要找的人。来,我们一起,换个地方好好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