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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辉心有震动,半晌,他才缓缓道:“我会永远陪着你。”

轻描淡写的承诺,说出来似乎不具任何分量,却是此刻他唯一想说的话。他不若紫末,没有过亲人热爱离去的经历。前半生,或许有那么些看似重要的人,然而,他记住的又有几个?就连淮扬,也是因为紫末七年如一日,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刺痛他的心,才会一直记忆犹新。

淮扬曾说过,多年以后,当无人再记得他,那时,纪淮扬就真正死了。

他的神情没有不甘,没有悲哀,没有留恋,只是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虽然那句话现在回想起来是那么的残忍。

倘若,他童自辉不能日日陪江紫末,某一天,他和她退出彼此的生活时,也在对方的记忆里退出。

到此,方感到恐惧,若真正失去了江紫末,也失去了童童,他要如何日复一日地过完一生?

不自觉地,已经将紫末揽进了怀里,静静地依偎着,未来,依然模糊而渺茫。童自辉只知道,在这一刻,为自己留住她。

13似即若离之间

忽然间,她敛起锋芒和美丽,神情和目光同时变得柔和,夹起一块方糖,放入自辉的咖啡里,循循善诱道:“你打算一生都守着一个心里装别的男人的女人,对其他女人都视而不见吗?”.

江紫末的体温一夜烧至39度,浑身如一团火球。室内被投进第一抹薄薄的微光时,童自辉热醒了,探到她的体温,慌手慌脚地将她裹紧,送进医院。

江美韵送完童童,才来接手自辉,照顾女儿。自辉没有推托,今天务必回家,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妥当。

平常这个时候,林艾馨已经去超市购物了。在儿子这边唯一的乐趣就是可以买一堆没用的东西,住一段时间就离开,那些被弃在杂物间里的东西不会被老头子看到,自然也不会跟她吵。今天她可不敢走开一步,昨天老头子才打了儿媳一巴掌,儿子一夜未归,想必瞒也瞒不住。再看老头子的脸色也未好转,父子俩要是一言不和,打起来怎么办?虽然她觉得姓童的人不会幼稚到这地步,但仍是觉得自己在一旁看着放心一点。

女人,总爱自己看得很重要。

自辉进来时,童仕昭狠狠地把报纸摔到餐桌上。林艾馨心里一咯噔,正苦苦思索着怎么劝劝老东西,过了好一会儿,她等到的是童仕昭瞪了儿子一眼,起身离席。

“爸!”自辉喊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来,“我想跟您谈一谈。”

“谈什么?”童仕昭头也不回,“你这种儿子,谈什么都是多余。”

自辉揉了揉额头:“爸,您是真的想跟我吵架吗?我昨天晚上没有回来,您就应该明白,我不想在有怒气的情况下和您交谈,这是对您的尊重。今天,我们该让事情有个结果了。”

童仕昭气哼哼的,不想理会。拔腿欲走,林艾馨“呀”了一声,喊回他,“你听听自辉说什么又不会少块肉,怕个什么劲?”

怕?他哼一声,坐回来,却倨傲地看也不看自辉。

“是您动手打了紫末的?”自辉虽然是问,支是确凿的认定。

“你爸那是气昏头了。”林艾馨说。

自辉闻言冷声道:“他老人家气昏头了就可以随便打人?那上街随便打个人试试,谁会白白挨着?”

童仕昭一掌拍向桌子,浓眉一横:“进了我家的门,我还不能教训了?”

“轮不到您来教!”

“混球!”童仕昭怒气冲头,鼻子咻咻出气,“滚!滚出去!”

自辉冷笑:“我还不爱待这儿。您尽管端起您的架子,尽管维护您的权威,我想看看,您向来笃信的棍棒之下出孝子到底奏不奏效。”

“哎呀——”林艾馨拉回掉头欲走的自辉,两指狠狠掐了一下他的手臂,“你是发疯了,跟你爸这样说话。”

“他有什么不敢说的?你今天才看清他的面目,”童仕昭指自辉,对林艾馨痛心疾首道,“早在他骗我们那时,就没把我们当过父母。你养他二十多年,吃穿用度一样不短,长大了就杀回来捅你一刀,你还当他会悔过?嗯?!他只是等着我们宽恕,然后好捅我们下一刀。我告诉签名,童自辉,我不是别的父母,子女犯多大的错都宽容,你自小我就不姑息,更遑论现在。”

“错误我都承认了,如果不是您过于固执,我当时又怎么会瞒您?您要是不愉快,对我动手就好,打紫末,分明就是您欺软怕硬,”自辉咬咬牙,“这委屈紫末自己吞了,要是给岳母知道,您当江家没有亲戚?就任您对紫末打?”

“难道我怕江家?你们不来找,我还要找他们算帐呢,把什么样的女人塞到我家来?”

“我知道您不怕,您怕过什么了?您只怕我这个家安稳,只怕我这个家拆散。”

自辉永远也没法明白父亲的心理,他对自家人刚愎也就算了,怎么会昏了头对紫末动手?这哪里像是一个阅历厚重的老人会做出的事?非要掀起滔天波澜,两个家庭敌对,让他和紫末除了分手再无退路,他才能逞足快意吗?

父子俩相互狠瞪着,谁也不相遑让一步。林艾馨抚着惶惶的胸口,连声地叹气,急得快要哭出来。

“都够了吧?”林艾馨在两人间徘徊了一会儿,终于决定站在丈夫一边,“自辉,他是你爸啊,你这什么态度?”

母亲的眼泪让他冷静下来,抹了把脸,他率先转过身去。走出三五步,他才回过头,掷地有声地说:“要我跟紫末离婚,除非我死!”

大门关紧,童仕照仿佛才回神,宽阔的背影透出难以言说的苍凉。

林艾馨只犹豫了一下子,就趋步跟了上,即使知道可能会自讨没趣,却仍上前再次搀扶住他。

童仕昭看了看她,默默转过脸去。

“咱们回家不,别再管儿女的事了,行不?”她哀求说。

童仕昭不答。

“自辉都成家了,我们还能干涉他多久呢?”她叹息,继续说,“这两个孩子对我们也不是不孝顺,你还指望什么?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早不是我们这代人可以理解了的。咱们回家,跟院子里的老龙们打打麻将,喝喝茶,有空了来看看他们,过得好,我们回家接着打牌;过得不好,我们想办法帮帮他们,天底下的父母都希望儿女幸福,哪有希望儿子落得妻离子散的呢?”

童仕昭一径沉默,苍老的面孔看不出一丝内心的想法来。

“我知道,你是难过自辉不肯对你服软。可你想要什么,他跪下来跟你认错?你的个性我还不了解,他下跪,你就真会原谅他,原谅紫末吗?”林艾馨瞅他板起面孔略有一丝动容,再接再厉道,“自辉从小就跟你不亲近,你不是没责任的,小时候就不说了,但孩子长这么大了,难道你还不能尊重他一点半点儿?打紫末本来就是你的不对,我早说了,人家的孩子归人家教养,他们犯了天大的错,你只能打骂自家的孩子。这次,我看紫末她妈也没找上来,大概是那孩子明事理,没回去张扬开来,冲着这点,你也该原谅了。”

童仕昭仍然不语,她轻推了他一把,见童仕昭终于转过脸来,目光里有些许挫败和无奈。她懂那目光的意义,那是一个老人终于承认儿女不再是羽翼下的雏鸟,尽管从前曾无数次地狠心将他从高处掀落,教他在跌落的过程中学会飞,然而,待他真正张天羽翼后,终生都将不会再回到父母的羽翼下。

只有倦鸟才会归巢。

自辉不再需要他们这对父母,不再唯父母的命是从,他是个成年人,如他一样,是个父亲。

“回吧。”他说,“眼不见为净,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林艾馨知道这是气话,于是只笑笑说:“回了好,老张老李他们总缺一角,肯定想我们想得紧。过半年啊,我们再来,到时你再看,自辉他们只有对我们更孝顺的。”

童仕昭不悄地冷哼一声,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而负气摔门而去的自辉,一路开着车,一面自省。他心里清楚,这件事错的最多的就是自己,若当初告诉父母,即使他们不同意,他再擅自和紫末结婚,总不会是自己做错了;那样一来,至少能避免这一场冲突。可那时年轻,自负到以为采取了对大家都好的方式。当时只害怕父母知道实情会对紫末不好,而今,却让她受到了更大的伤害。

唉,紫末,她最无辜,被自己拖下水,最后也是她替自己受了惩罚。到底都是他的错,只能在往后多多弥补紫末,而父母那边,下班后再跟他们道个歉好了。

想着,脚下催紧油门,只盼着早点到公司,处理完事情可以早些回家跟父母道歉,去医院探望紫末。

医院病房里,江紫末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整天,下午方才睁开眼睛,高烧已退,顿觉得浑身舒爽。童童趴在她的脚边翻漫画书,见她醒过来。便朝外面喊:“外婆,妈妈睡醒了。”

江美韵和医生一起进了病房,江紫末目瞪口呆地看着医生,是她上次住院时的主治医生,那张冰山脸简直是太熟悉了。

“欢迎你回来。”他眼里有淡淡的笑容,却好像是在对着一只小白鼠微笑。

江紫末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你不是外科的吗?还治感冒?”

“恰巧遇到令堂,就过来探望了。”他说,“你的记忆恢复了吗?”

“没有。”江紫末斩钉截铁地应道,用膝盖想也知道,他是来看看自己有没有转变成神经病的。她可没忘记当初住院时,他一天往病房跑三趟,恨不得把她的脑袋切下来天天扫描。

医生没有露出失望,丢给一个药瓶“每天搽三次,不出两天就能消肿。”

江紫末接过,拧开瓶盖,散发出一股浓郁的中草药香味,老实不客气地抠出一点来抹到脸上,笑眯眯地道谢。

医生摆摆手,状似自责道:“早该预料到你用得着。”

“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你老公要离婚,你抱大腿,结果还是被打进医院了。你这样的病人,我治疗过很多哦,可是女人都不吭声的,真奇怪不是?”

江紫末脸上的笑容不复见,眯眼磨牙道:“我老公才舍不得打我呢。”

“是啊,爸爸才不会打妈妈呢。”童童直起身,小手叉住腰,瞪着医生叔叔。

“那是被谁打的?”问话的却是江美韵。

江紫末一怔,郁闷地盯着那个总是爱猜测剧情的医生,他这么会惹祸,没被家属打成猪头真是奇迹。

“没有谁打我,昨天雨大路滑,不小心跌倒了,脸着了地——”

“可是没有蹭破皮啊,分明是被打的嘛——”医生噤了声,瞅着眼泪汪汪的童童,往门边靠了靠,“那…我回病房了,你好好养病。”

所以说他讨厌小孩嘛,被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瞅,立刻就会觉得自己无比污秽。

病床前又只剩下一老一小,都询问地看着江紫末,她缩了缩脖子:“真的没有谁打我啦;”老妈显然是不信,她闷闷地躺下去,拽过被子想装睡。

江美韵却一把拉起她来,粥送到她嘴边,“先吃点东西。”

只好又坐起来,接过热粥,一勺一勺地喝着,听到江美韵问:“是不是他们知道了,我就觉得奇怪,好好的,你们怎么住回来了。当初我就死不同意自辉的主意,我是鬼迷心窍了才被说服——”她心里又疼又气,“我跟你说拿掉就——”目光瞅到童童,自知失言,又自打了一个嘴巴,背着紫末坐在床边生闷气。

半晌,病房里都寂静无声,江美韵转过脸,见江紫末捧着保湿饭盒,低垂着脸,眼泪一滴滴地落进饭盒里。

她叹息了一声,伸手把童童抱到面前来,摸着他软软的头发:“现在看来,为了这孩子受多少委屈都值得,我就伏低做小一次,去跟他们赔礼道歉,有脾气也冲我来,再对你动手,看我不跟他们拼命。”

童童眨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是不明白什么情况,便问江美韵:“外婆,到底是谁打了妈妈?”

“她自己跌的。”江美韵断然答道。

江紫末的眼泪停也停不住,又肩剧烈地抖动着。害了这么多人伤心,全是她不好,只有这么一次,她恨死了自己,恨得希望自己二十九年前没有出生过。

一双小手抓住她的衣角,水汽弥漫双眼看过去,是童童模糊的脸上。她用手背抹去汹涌的泪水,把保湿饭盒置在柜子上,手掌包裹着童童温热的小手,硬是止住了又一波夺眶而出的泪水。

“妈妈,你不是说外婆总骂着你才热闹吗?为什么你还要哭?”江紫末怔了一怔,抬头看向正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的江美韵。

她摇摇头:“哭也并不完全是坏事啊,长大后你就明白了。”

童童依然不明白,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了,高兴起来:“妈妈,你的头发乱糟糟的,好难看哦。”

江紫末终于破涕为笑,刮着童童的小鼻子:“你就知道跟你妈过不去。”

童童用双手托着下巴,睫毛一眨一眨的,笑着说:“妈妈,我帮你梳头发吧。”

江紫末也讶异地眨眨眼:“你会吗?”

童童点头,露出一个“别小看我”的表情,从矮柜上抓起梳子,爬到床上,跪在江紫末的背后,执梳的小手笨拙地梳理着头发。

起初还好,梳子梳到打结的发丝,童童不懂得转换梳子的角度,也不懂得要耐心地把纠结的发丝理顺,只知抓紧梳子狠狠地往下拽。江美韵看着跟头发奋力搏斗的童童,和痛得龇牙咧嘴却忍着不出声的江紫末,一阵阵的好笑。

终于,童童梳好了头发,还用发带把头发系成一束,虽然系是松蓬蓬的,但他真的尽力了。握着一把发丝的手心摊开,他担忧地对江紫末说:“妈妈,你掉头发了,以后会不会成光头啊?”

“成光头了那才酷呢。”江紫末不以为意地说。

童童呆呆地盯着她的头,仿佛在相像母亲成光头的样子,目光越来越惊悚。

自辉下班后亟亟赶到医院,推门进入,就听见宝贝儿子的大声抗议:“妈妈,你变成光头会连累我被同学取笑啦。”

江紫末一把拧住他的小鼻子:“那你就跟你的同学说我是你姐姐。”

“我才不要你这么老的姐姐!”

江紫末瞪眼气道:“说到底,你就是个虚荣的小鬼,有本事你去找个倾国倾城的年轻妈妈回来。”

“那也得看我同不同意。”童自辉插进一句风凉话。

争执不下的母子俩终于放弃攻击对方,同时扭过头来看着嘴角含笑的一家之主。

经过昨晚的事,江紫末对自辉仍有隔阂,虽然想露出亲和的表情,然而终是因为心不甘情不愿,脸有些僵硬。童童也因为心里存了爸爸究竟有没有打妈妈的疑惑,在这短暂的一瞬,对童自辉略有些生疏。只有江美韵淡淡地扫招呼:“来了。”

自辉点头,把平面在腋下的大盒子取下来给童童,摸摸他的头说:“儿子,圣诞快乐!”

被疑惑困缚的幼小心灵有些许释然,道过谢,便趴在床上拆那个大盒子,是一个飞机模型,取出小小的遥控器,轻轻一摁,指示灯就这了起来。童童如获至宝,暂时将疑虑抛到脑后。

童自辉并没有走近江紫末,他明白两人要像从前一样自然相处是需要时间的,也不逼她:“好些了吗?”

“嗯,已经退烧了。”江紫末低头躲开他的视线,总觉得气氛很尴尬。

“好好休息,我要先回趟家。”

“嗯。”

她依然低垂着脸。自辉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转身欲走,江美韵叫住他说:“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童自辉很是讶异:“妈——”

“我都猜到了,”江美韵说,“你应该早告诉我,这种事还是由长辈来解决比较妥当。”

“可是——”童自辉担心长辈之间会起冲突,事情只会更复杂。

他正苦想着能劝服岳母的理由。江美韵却抢先说:“你放心,我虽然是急脾气,也知道什么情况说什么话。对你的父母,我是应该有个交代。”

都这么说了,自辉心底还存着犹疑,却再也不好再阻拦:“那童童呢?”

“小惠马上会送晚饭来,”江美韵说着转向童童,“宝贝,吃饭前要小惠姐带你去洗手知道不?”

童童点头:“知道。”

出了病房,童自辉还不禁担忧道:“我爸那个人很固执,又不讲道理——”

走在前面的江美韵顿住脚步,摇摇头说:“我很了解,无论他说什么,我只当没听见。为人父母的心情我能理解,你们当初偷偷地去领了证,我还不高兴bbS.jOoyOO.nET呢,更不用说你爸现在有多生气。唉,只要你们以后能幸福,我受点气不算什么。”

童自辉心里长舒一口气,他听紫末说过岳母曾经为了维护女儿,不晓得得罪过多少人,但凡是辱及紫末的,她是芝麻大小的事都不能忍的。也幸好她为人仗义忠诚,虽个性泼辣,明眼人到底都是会支持她的,因此,这么多年才能顺风顺水地走过来,不至于家里失去一个男人就受尽别人的欺凌歧视。

而今这种情况,紫末昨天刚被自己的父亲打了一巴掌,今天岳母却能挺身而出,主动去跟父母和解,若父亲也有这样宽和的心态,七年前,他就不至于出此下策。

驱车到家,打开门,客厅空无一人,喊了几声也无人应答。自辉去父母的卧室,床被铺得整整齐齐,桌子柜子表面不若入学放满了母亲的杂物。更衣室里父母的衣物也都不见踪影,昨晚还晾在阳台上的衣物也都收起了。童自辉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一口气回到书房,桌面上用笔压着一张便笺——

不孝子自辉:

我带你爸回家了。

早上联系你那些叔叔阿姨,才知道我们离家这一个月,老王老孙张张他们可都对我们想念得很呢!现在想想,在你们这里可真没意思,我本来已经把紫末调教的有点品位了,你却在关键时期把她送走。你呢?让你老妈天天做家务,还要伺候爷儿俩,把我当保姆使唤,我可不想留在这里替你省下保姆的工资。

我们走了,你要是有良心呢,有空就带童童回家看看爷爷奶奶。我还是疼他,管他是不是我的亲孙子。至于你爸,我保证他是口恶心软,等他想开了,也会和我一样觉得有童童这样一个孙子,是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如有需要,跟亲家道个歉,紫末是个好姑娘,她一个女人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你爸打那一巴掌等于是打到她心上。往后啊,你要多孝敬人家。

我自认不是个恶婆婆,出这件事之前,你爸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打了紫末一个耳光,他嘴上虽然不承认,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些后悔的。望你与紫末体谅为人父母的心情。

回头把童童和紫末接回家吧。虽然我们被骗了不好过,但我却不主张告诉童童事实。他还年幼,这么大的事他未必能理解,万了一形成偏激的思想,则是得不偿失。万万不可冒这个险。

要说的就这么多。自辉,你要记住两点,第一:作为父母,我们生活的全部只剩下你,而你的全部却是你的小家庭,即使你认为我们的关心、管教、劝千都是多余,但那却是我们的余生里唯一的生活重心;第二:当我们意见不和时,子女如果一再坚持自己的决定。我们最后都只能选择对你投降。要知道,我们养你这么大,没有一天不担心你。没有一回因为你伤我们的心而期望你遭到报应。我们永远只会希望你过得好,我跟你爸以后才能入土为安。所以,别再跟你爸赌气。他年经大了,没几年好日子可活,家以和为贵。切记!切记!

母:林艾馨

自辉看完便笺上的字,眼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湿意。

站在旁边看完笺纸的江美韵,良久才深深叹道:“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早上我真不该跟我爸顶嘴的。”自辉双手撑在书桌上,沉重地说。

“哎呀,赶紧给他们打电话啊。”江美韵拍了自辉一掌说,“也许他们还没到机场呢。”

自辉如梦初醒,抓起桌上的电话听筒,摁出林艾馨的手机号码,过会儿,又沮丧地放下电话:“关机,应该在飞机上。”

“那就晚点再打吧,”江美韵想了想,又交代,“找个假期,你带紫末和童童回趟家。”

“嗯。”

“回头电话通了,你跟你爸妈说一声,我也有错,当初都是我自私,替你和紫末隐瞒——”说着,顿了一下,又摇头,“算了,还是我亲自打电话去说。”

自辉沉默不语。

江美韵知道他一定是愧疚得很,又叹一叹气,好似自言自语道:“天底下哪有赢得了子女的父母,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他们一同离开。晚上,自辉将紫末和童童接回家,给父母回了电话。童仕昭不愿意接听,只有林艾馨在电话那头炫耀着才刚到家,左邻右舍就地探访了,几个老人家吃了火锅,已支起了麻将桌,接着又奚落自辉:“以为我们喜欢去跟你们凑热闹啊,老实说,我们是开明的老人,巴不得甩开你们,过自己的日子。”

那话听起来却是无限心酸。

挂掉电话,一直旁听的紫末突然说:“还有一个月就是新年,今年回家过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