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佳一见赵然,眼睛都红了,上前低声简单地把事情说了。

赵然听了,抬眼看了尚佳一眼,见他急得眼睛都湿润了,便不再多话,直接叫来亲信赫莲春吩咐道:“快去传我命令,以搜捕北辽密探的名义封锁全城!”

赫连春答了声“是”,飞快地跑了出去开始传令。

赵然又看向尚佳,见他嘴唇紧紧抿着,便道:“阿佳,有没有具体的怀疑对象?”

尚佳想了想,道:“有。”

又道:“郑晓一向觊觎栀栀…”他不敢再想,想到栀栀将要受到的折磨,他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听了尚佳的话,赵然低声道:“若是郑晓,我们倒是不用怕了。”他了解郑晓的状况,郑晓即使想做什么,怕也有心无力。

尚佳抬眼看向赵然:“大哥,你陪我去太尉府吧!”他自己去的话,怕是要白跑一趟,还是让大哥跟着保险。

赵然答应了一声,直接道:“走吧!”时间紧急,不能浪费。

郑晓午后无事,便去浴间洗了个澡。

洗罢澡他身上没了力气,便只穿着中衣亵裤歪在锦榻上闭目养神。

中间郑夫人过来看了看,见他没穿外衣躺在锦榻上,正中下怀,缓缓点了点头,问道:“阿晓,喝药没有?”

郑晓睁开眼睛看了看母亲:“还没呢,再等一会儿!”

“是么?”郑夫人微笑道,“我去看看!”

到了给郑晓熬药的小阁子,她看了看负责熬药的小厮,道:“你出去一下吧!”

小厮求救般看了看立在外面的怀真,怀真却似乎没有看到他似的,没有反应。

他只得给郑夫人行了个礼,起身出去了。

郑夫人定了定神,又双手合十祷祝了一会儿,然后飞快地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崭新的锦囊,扯开香囊的开口对准药瓮,抖了抖,无数黑红色的药粒落入了药瓮之中。

怀真背对着阁子立在那里,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他的妹子如今被夫人藏起来了,不得不帮夫人掩护,他只能以“夫人怎么会伤害公子”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出了阁子,郑夫人开口问怀真:“青山道长来了么?”

怀真恭谨道:“禀夫人,青山道长就在客房中候着。”

离开郑晓住的东偏院,郑夫人回到上房堂屋坐了下来。

想到郑晓,她心里就心急火燎,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梁妈妈:“俞明真回来没有?”

梁妈妈低声道:“还没有呢!”

正在这时,有两个青衣人抬着一顶小轿飞也似地冲了进来。

梁妈妈听到声音,探头看了一眼,急急道:“夫人,人已经到了,我这就去通知怀真!”

怀真已经把药汁倒入了一个青瓷碗中。

听了梁妈妈的传话,他只是答了声是。

一直等到药汁变温,怀真这才把药送到了公子的卧室之中。

郑晓似乎睡着了,乌黑的长发还没有梳起,散碎地披散了下来,衬得他的脸愈发的苍白秀美,带着一种转瞬即逝的单薄。

怀真立在榻边,凝视着阖目昏睡的郑晓,端着药汤的手微微颤抖:“…公子…”

郑晓一向浅眠,闻声很快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向怀真,眼中带着一丝怅惘:“药好了?扶我起来吧。”

他刚才梦到了李栀栀。

在梦里,他抢走了李栀栀,带着李栀栀远走高飞,到了一处桃花源般的地方。虽然常常被李栀栀欺负,可是他却一直很欢喜…

怀真单膝跪在榻上,一手扶着郑晓,一手端着药碗,喂郑晓把药汤给喝了。

郑晓服药多年,早已失去了味觉,根本分辨不出不同,像完成任务一般把药汤全给喝了。

喝完药汤,郑晓闭上眼睛躺了回去。

躺了片刻之后,他发现有些不对。

似乎有股气流在丹田之间涌动,这股灼热的气流在全身游走,最后汇聚到了下面。

郑晓发现他那长久偃旗息鼓之处不但有了反应,而且又热又疼,胀得难受。

他身子缩成一团,涩声吩咐怀真:“快!快去叫青山!”

怀真眼神复杂地答了声“是”,起身出去了。

片刻之后,卧室门再次被打开,来的不是青山,而是梁妈妈和一个胖壮丫鬟。

胖壮丫鬟紧抱着一个锦被卷子,按照梁妈妈的吩咐把锦被卷子放在了郑晓的榻上,飞快地抖开被子,只穿着雪白中衣亵裤的李栀栀落在了郑晓的身旁。

李栀栀双手被绑在头顶,双腿的脚踝处也被人用白纱绑了,嘴里也塞着白纱,直挺挺地躺在榻上,一双碧青的丹凤眼盈盈含泪,看看胖壮丫头和梁妈妈,然后看向郑晓,眼中惊惧更甚。

郑晓正在难受,身子蜷缩成一团,眼睛看着李栀栀,简直如堕五里雾中。

梁妈妈笑道:“公子,这是老爷夫人给你的礼物,请放心,一切都有老爷夫人担着!”

郑晓:“…”

与此同时,赵然与尚佳公然带人闯进了太尉府。

赵然在书房内用事情拖住郑太尉。

尚佳留在外面廊下,伸出铁臂一把勒住了在外书房廊下侍候的小厮:“郑晓住在哪里?”

小厮险些被勒死,手指颤颤巍巍指向东边。

尚佳左臂勒住他,右手一挥:“走!”

天和等人都跟了上去。

梁妈妈和那个胖丫头关上门出去了。

郑晓弓着身子艰难地拿过锦被盖在了李栀栀身上,自己挨着李栀栀侧躺了下来,喘息着看向李栀栀。

他这才发现大概是为了他行事方便,李栀栀手上绑的白纱居然还打着漂亮的蝴蝶结,伸手一拉就能松开。

李栀栀发现郑晓距离自己很近,近到她都能闻到郑晓身上带着药味的薄荷气息了,眼泪顿时如断线珠子一般落了下来,丹凤眼中满是哀求看着郑晓。

郑晓抬手,掏出了李栀栀口中塞的白纱。

李栀栀一能说话,当即哀求道:“郑晓,求你了!这样会毁了你和我的!”

她的心脏被浓重的恐惧攫住了,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郑晓。

郑晓下面又热又胀,疼得难受,他竭力忍住痛苦,伸手去摸李栀栀的脸。

李栀栀的脸又滑又嫩,她的唇也是软软的,热热的,正散发着怡人的清香,好闻极了,李栀栀身上好软…

他的心脏再度狂跳起来,身体麻酥酥的…

李栀栀被郑晓摸得浑身发抖,嘴唇颤抖着继续哀求:“郑晓,我还小…再等等吧…求你了!”

郑晓看着满脸是泪的李栀栀,心脏阵阵收缩,刺痛得难受。

他凑过去,对着李栀栀的唇吻了下去。

尚佳带着人冲进了东偏院,向正房疾奔而来,发现房门被锁住了,尚佳抬腿踹了过去。

不过两下,房门便被他踹开了。

尚佳心急如火冲了进去。

李栀栀坐在床边,手上绑的白纱已经解开,正在解脚踝上绑的白纱。

她眼中含泪看向尚佳:“阿佳哥哥!”

尚佳一言不发,脱了外袍扔给李栀栀,伸手拔出剑闪电般刺向郑晓。

李栀栀忙道:“阿佳哥哥,是他救了我!”

尚佳恨恨瞪了郑晓一眼,把剑收了回去。

郑晓弓着身子用锦被遮掩着,苍白的脸上浮着一抹绯红,幽黑深邃的眼睛看着李栀栀,轻轻道:“帮我拿件外衣,我送你们走。”太尉府防守极为严密,就算一时被尚佳得逞,府中的防卫系统也能很快启动,尚佳怕是带不走李栀栀了。

俞明真当真很快带着一队亲兵赶了过来,把东偏院团团围住。

东偏院的大门打开了,尚佳押着一顶小轿出来了。

俞明真刚带人迎上去拦住轿子,郑晓掀开轿帘,轻轻道:“俞明真,是我。”

因为投鼠忌器,俞明真只得往后退了几步,挥手让尚佳等人通过。

这时候郑夫人得到消息,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远远赶了过来。

赵然一直缠着郑太尉东拉西扯,眼看着郑太尉都快要爆发了,他估计尚佳那边也差不多了,这才拱手向郑太尉告辞。

郑太尉心中有事,也不多留他,急匆匆送赵然出来。

他刚出书房院子,便看到俞明真抱着郑晓飞奔而来。

把郑晓安置进自己的书房榻上后,郑太尉吼了一声:“青山呢?快让他过来!”

他转身又去抚慰儿子:“阿晓,要不我给你找个女人吧!”

郑晓身子缩成一团,声音颤抖:“爹,别烦我,快给我倒杯冷茶!”

郑太尉刚喂郑晓喝罢冷茶,青山道长就飞奔而至。

一见青山道长,郑太尉险些哭了:“青山,怎么办啊?”

青山道长疾步进了屏风后,给郑晓把了把脉,俯身在郑晓耳边说了几句话,便起身拉了郑太尉出去了。

郑太尉还要去看儿子,青山道长用力拉扯他:“别让阿晓害羞!”

郑太尉:“…”

两人出了书房,立在外面廊下。

过了一会儿,郑太尉开口低声问道:“阿晓身体无碍吧?”

青山道长摇了摇头:“太尉,寻一处气候寒冷的所在,让公子去疗养吧!”当然有碍,可是既已至此,只好尽力补救了。

那顶轿子径直抬进了学士府的内院之内。

尚夫人早斥退了侍候的人,如今内院之中只有她自己。

尚佳从轿子里抱出了裹着他的外袍的李栀栀,飞快进了堂屋。

尚夫人早候在门内了,当即护着李栀栀进了卧室。

李栀栀被放在了床上,这才清醒了过来,扑进尚夫人怀中哭了起来。

尚夫人心疼如绞,紧紧搂着栀栀:“乖孩子,都怪姨母大意,回来就好!”

她抬头看向尚佳:“阿佳,这件事泄露出去没有?”

尚佳摇了摇头,道:“都以为是赵然大哥与郑太尉起了冲突。”

尚夫人道:“你去安排一下,堵了所有人的口!”

尚佳“嗯”了一声,正要出去,发现李栀栀正泪眼朦胧看着自己,便上前轻轻抚了抚栀栀的脸,柔声道:“栀栀,别怕,有哥哥呢!”

栀栀含着泪把脸埋进了尚夫人怀中,哭得肩膀颤抖,心中一阵阵后怕。

第 87 章

眼见栀栀哭得泪人一般,尚佳心里难受的很。

在他看来,男人应当护住自己的妻子,可是他却令栀栀涉险。

他默默立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母亲,您陪着栀栀,我去处理一下后面的事。

尚夫人紧紧抱着栀栀,心如刀割,闻言道:“你去吧,家里有我呢!”

栀栀泪眼朦胧看向尚佳:“阿佳哥哥,今日之事,不怪景秀,都怪我自己好奇心太强…”

尚佳如何能拒绝了这样的栀栀?他微微颔首,哑声道:“好。”起身出去了。

尚夫人用帕子拭去栀栀脸上泪水,柔声抚慰道:“栀栀,是姨母大意了,谁曾想到这青天白日天子脚下,郑家居然如此猖狂…”

又道:“冒充你的那人鬓发垂了下来,遮住了脸,又一上车便向着车壁睡,我竟没有意识到…”

她坐在车中,一直默默计划着十月份阿佳和栀栀的婚礼,以致没察觉到异常。

栀栀依偎在尚夫人怀中,思索半晌方道:“姨母,是我太不小心了。”她其实已经隐约猜到郑晓对她有意,却一直没放在心上,以致出了今日之事,幸亏郑晓还算正直…

尚夫人见栀栀自责,思忖着道:“栀栀,你该饿了吧?今日城外庄子上送了些风干的鹿肉和野鸡肉,我让人炖了汤给你下面吧!”栀栀一向喜爱美食,她试图用美食转移栀栀的注意力。

李栀栀闻言,果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道:“姨母,让人往汤中放些干红辣椒!”

尚夫人见栀栀的注意力被成功地转移了,欢喜极了,起身叫了黄妈妈等人进了内院,吩咐黄妈妈道:“你去小厨房,让她们把上午让人浸泡的野鸡炖汤,给姑娘下面!”

黄妈妈答了声“是”,忙忙去了。

对今日发生的事,她们这些侍候的人其实一直有些迷迷糊糊,只知道先是夫人的马车从延庆坊回来,却载着姑娘直奔东院;接着公子匆匆带着人出了门,而夫人则把内院侍候的人全清了出去;过了半日,公子护着一顶小轿飞快进了内院,然后夫人这才让她们进来。

此时见夫人恢复了正常,众人都暗中松了一口气,开始忙碌起来。

栀栀在丫鬟的侍候下梳洗了一番,在脸上薄薄敷了一层香膏,梳了简单的堕髻,取了一支白银梨花钗插戴了,然后换了极素净的交领淡蓝杭绢夹衣和月白熟绢裙子,这才由小樱搀扶着去了堂屋。

尚夫人正在看着人摆饭,见她出来了,欢喜地走过去,亲自牵着栀栀的手过来:“栀栀,咱娘俩一起用饭!”

李栀栀抬眼一看,见红木方桌上摆着八样精致小菜,另外有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不由饥肠辘辘,便与尚夫人一起过去坐下。

尚夫人一直含笑看着栀栀用饭,见她饭量未减,显见没受今日之事的影响,这才放下心来,用筷子夹了江珧炸肚放到栀栀面前的碟子里:“栀栀,这是你爱吃的菜肴!”

李栀栀笑眯眯谢了尚夫人,夹起江珧炸肚细细咀嚼。

这顿饭娘俩吃得颇为高兴。

李栀栀很喜欢美食,每次吃到好吃的食物,她总会特别开心,把不痛快的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用罢晚饭,尚夫人怕栀栀立即睡觉积食,又带着栀栀去散了一会儿步,这才回来命人侍候栀栀洗澡。

洗罢澡,栀栀趴在锦榻上,笑嘻嘻听尚夫人给她讲故事——尚夫人好多年没讲过故事了,便拿了本话本给栀栀读了起来。

一个回目还没读完,尚夫人见栀栀没了动静,往栀栀那边一看,这才发现栀栀已经趴在锦榻上睡着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赶紧吩咐如画拿了床锦被,轻轻盖在了栀栀身上,自己挨着栀栀坐了,拿着那本话本细细看了起来。

尚佳先回了东院。

景秀羞愧莫名过来请罪。

尚佳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尸体处理了么?”

景秀低下头,声音很轻:“禀大人,已经送到城外化人场了。”

尚佳这才道:“你也勉强算是将功赎罪了,下去领十鞭吧!”

景秀没想到公子这次居然对自己如此宽纵,当下忙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处理罢东院之事,尚佳又去了贺宅。

贺沥正在前院看着人种树,听说栀栀被尚夫人留住,晚上不回家了,不由很是失望,睨了尚佳一眼,倒是没有多说。

安抚住贺沥之后,尚佳马不停蹄,往太师府而去。

到了太师府,尚佳才得知赵然被陛下宣进宫里去了,他认为此事一定与今日赵然与他闯入太尉府一事有关,便老老实实等在赵然的书房内。

天刚擦黑赵然便回来了。

尚佳迎了他进来,问道:“大哥,陛下——”

“陛下把我叫去训了一顿,然后问我为何与郑太尉结仇。”赵然笑嘻嘻道,从小厮小五手中接过浸了热水的手巾擦了擦手。

尚佳默默看着赵然,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大哥怎么说的?”

赵然把手巾递给小五,抬眼看向尚佳:“阿佳,有两个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尚佳:“…”大哥,这把戏你玩了太多次了!

赵然微微一笑,凤眼熠熠闪光:“好消息是陛下准了由你担任沧州路节度使!”

尚佳扶额叹息,转身要走——单是根据赵然的神情,他也能猜到赵然所谓的坏消息是什么了。

赵然一把拖住了尚佳,一脸促狭:“坏消息是我把事情的原委全给陛下说了!”

尚佳简直是无话可说,蹙眉看着赵然。

赵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凤眼微眯,声音变得低沉起来:“陛下的密探青衣卫早探得内情禀报了陛下,我还是老老实实说了的好,这样于你于我,还有你那小童养媳,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