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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谢安澜脸上的笑容一收,冷然道:“就算我在害他,也是我跟他夫妻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一个丫头多嘴!等你有了这个资格,再来我跟前说教。”这个丫头从十一二岁就开始伺候陆离,在原本的谢安澜面前更是隐隐以陆离的房中人自居。比起月儿的怠慢,原本的谢安澜倒是更讨厌这个时不时在陆离跟前让原主难堪的丫头。甚至也以为这丫头真的是陆离的侍妾,只是陆离顾及名声才没有立刻收房罢了。

但是现在的谢安澜却看得明白,这丫头根本就没有原主以为的那么得宠。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那茯苓被谢安澜一通话说得双颊涨红,眼睛里也盈满了泪珠将落不落。

“见过少夫人。”一个小厮匆匆过来,恭敬地朝着谢安澜见礼。

见到他,茯苓眼底立刻涌起几分喜色,“麦冬!”

这小厮正事陆离身边的麦冬。

麦冬只看了茯苓一眼便低下了头,恭敬地道:“少爷听说少夫人正在整顿院中内务,令小的来禀告少夫人,他身边如今用不着丫头了。既然那叫月儿的丫头不中用,就将茯苓给少夫人用吧。回头他身边再添一个小厮便是。”

听了麦冬的话,茯苓脸色顿时惨白,“少…少爷……”

谢安澜皱眉道:“给我?”

她可不想用陆离的人,而且还是个一心想要当陆离姨娘的丫头。

麦冬似乎并不意外,道:“少爷说,若是少夫人不喜茯苓,便让她回家去吧,她不是府中的家生子,原本年纪也到了该回去了。”

谢安澜挑眉,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小的告退。”

谢安澜神色淡漠的看着眼前的月儿和茯苓两个,月儿神色还犹有几分不忿,茯苓却全然是一片惨白无措了。谢安澜也不理会两人,只是对云嬷嬷道:“带她们两个该去哪儿去哪儿,做不好你也不用来见我了。”

云嬷嬷心中暗恨谢安澜对自己如此无礼,却还是忍下了这口气。谢安澜是主子她不能随意顶撞,但是到了夫人那里……

“剩下的人,安分守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我也没有苛待人的习惯,但是…你们最好也不要给我赶你们的借口。都去吧。”

说完,便起身进里间去了。至于已经软到在地上的茯苓?呵呵,是她的主子陆离不要她了,她可没有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习惯。更何况,这丫头现在可怜,当初明里暗里挤兑原主的时候可没有觉得原主可怜。八成还觉得原主配不上她的少爷,挡了她的路吧?

第十五章 嫡母心

书房里

麦冬走进来恭敬地低声道:“少爷。”

正在提笔疾书的陆离停手,抬起头来淡淡问道:“怎么?”麦冬道:“少夫人命人将月儿和茯苓都送出去了。”陆离不语,麦冬犹豫着是不是开口替茯苓求个情。毕竟茯苓跟着少爷这么多年,感情肯定是有的。更何况,他平时也受了茯苓不少照顾。

只是还没开口,就对上了陆离淡漠的眼神。心中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到了嘴边的话也跟着干净利落的咽了回去。

“你有话说?”陆离问道。

麦冬连忙摇头道:“没有,小的只听少爷吩咐。”

陆离淡淡道:“明白就好,我不喜欢多嘴的人,更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你明白么?”麦冬只觉得陆离的话仿佛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在了他的心口一般,额头上也跟着浸出了冷汗。连忙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就算是在老爷跟前,他也从未感觉到过如此巨大的压迫感。少爷一贯脾气很好,没想到发起怒来竟然如此可怕。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少爷为什么不高兴。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也就更加的害怕了。

陆离这才慢慢收回了视线,道:“明天你去告诉管事,就说我身边缺了一个人。他若是让你挑人,你就挑几个十六岁以上,身手好的带回来我选。明白么?”

“小的明白。”麦冬应道。

“去吧。”陆离点点头不再理他,低头继续写字。麦冬看在眼里,心中却是微微发凉。茯苓侍候了少爷将近十年,无缘无故的如今少爷一句话就将她打发出去了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茯苓在陆家没什么根基,但是月儿却不同,被赶出芳草院之后立刻就闹到了陆夫人跟前。陆夫人也没想到这个一贯不起眼的庶子媳妇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想了想还是将谢安澜招到明兰院来问话了。

谢安澜听了陆夫人的质问,十分委屈,“母亲,您也知道儿媳妇出身清贫,夫君如今还在念书除了一个月十两银子也没有什么进项。您让媳妇儿白养着一个丫头在院子里什么也不做,媳妇实在是有些…虽然这银子也不是媳妇儿出的,但是能节省一些也是好的罢。”

见她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陆夫人忍不住抚额。坐在陆夫人下首的陆家大少夫人掩唇笑道:“弟妹,这你就不懂了,身边只有一个丫头让外人看了像什么话?不知道还以为咱们陆家苛待儿媳妇呢。”

谢安澜道:“但是…那丫头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只说病了要养着。外人看了知道的说陆家宽待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陆家的千金呢。既然她整日生病,还不如挪出去算了,万一把病过给四爷怎么得了。横竖她也是家生子,换个不用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差事就是了。”

月儿连连叩头道:“夫人明鉴,大少夫人明鉴啊,奴婢没有病!不会…不会将病气过个主子的!”

谢安澜不满地皱眉道:“你这丫头怎么满嘴胡话?方才在芳草院还说你病了,没钱请大夫吃药只能在房里养着,我看你头上那簪子也值不少钱吧?这会儿又在母亲跟前说没有病?那你这些日子在干什么?”

月儿支支吾吾,求助地看向站在一边的云嬷嬷。

谢安澜也不再看她,捂着脸做抹泪状道:“我也懒得管你有病没病,这样满嘴谎话的丫头我用不起。等着你哪天再扯谎糊弄我,我还不如自己多动动呢。横竖我也不是生来就要人侍候的金贵人。还请母亲恩准,家父从小就教导儿媳做人要诚实,这样的人儿媳实在不能留在身边了。”

听着她噼里啪啦的一番话,陆夫人只觉得一阵头疼。扶着额头摆摆手道:“罢了,多大事哭哭啼啼干什么?这丫头你不想要就算了,回头再选一个喜欢的就是了。你先回去吧,我要歇着了。”

谢安澜立刻起身,微微一福,“儿媳告退。”

转身往门外走去,路过月儿身边的时候朝她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扫了云嬷嬷一眼,云嬷嬷脸色也是一僵,连忙跟上了谢安澜的脚步也走了出去。

让人将月儿也带出去,大少夫人方才道:“母亲,弟妹看起来似乎……”

陆夫人轻哼一声道:“我让人打听过,那谢家虽然出了个秀才到底是乡下人,你当真以为那谢氏是什么斯文的娇小姐?她母亲早逝,这种丧母的长女若不是命好岂能嫁到咱们家?她爹是个不通事的酸秀才,谢氏小小年纪要照顾他爹,还要操持家里的事情,若是什么都不懂早就被人给吃了。之前只怕是刚到陆家才不敢动作罢了。这种乡下来得丫头,便是泼辣一些也是上不得台面,不用放在心上。你瞧瞧她做的事什么事?今儿一闹腾,就将芳草院几个管事的都给得罪了。这些下人啊,特别是这些家生子,看着不起眼但是许多几代都在府里做事,她一个没有根基又没有娘家依靠的人,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

大少夫人低眉一想,也是莞尔一笑道:“母亲说的是。”

陆夫人拍拍她的手道:“你别管芳草院的事儿。如今最要紧的便是晖儿乡试的事情。不过也别让他累着了,平时多让人给他炖些补品,若是不够就让人来我这里取。”

大少夫人点头道:“母亲放心,我省的。夫君说书院的先生也说乡试对他来说不难。”

陆夫人欢喜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大少夫人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陆夫人道:“只是,四弟只怕是……”

闻言,陆夫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沉声道:“提他做什么?一个丫头生的庶子罢了,上不得台面。就算他考上了,老爷也不会看重他的。”

大少夫人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但是一个嫡子次次被庶子压在头上,自己丈夫脸上又怎么会好看呢?陆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垂眸道:“你告诉晖儿,不用担心。此事我心里有数,要先想一想再说。”

“是,多谢母亲。”大少夫人欢喜地道。

第十六章 回娘家

四少夫人将夫人送的大丫头和侍候了四少爷好些年的贴身丫头都赶出了芳草院,却没有被四少爷和夫人训斥。原本散漫惯了的芳草院众人立刻就警惕起来,做起自己的活儿也是勤勉了许多。就连府中大厨房里给谢安澜送来的膳食也好了几分。

谢安澜听着喜儿满是欢喜的说着这些,只是侧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摸摸她天真的小脑袋道:“有空想这些,不如赶紧想想昨儿买回来的布料怎么做衣服好看。”喜儿有些不解地看着谢安澜问道:“少夫人,大家都说你好厉害呢,你不高兴么?”

谢安澜轻哼一声道:“若是陆离自己不愿意,你觉得我能随便把那个叫茯苓的丫头赶出去么?你家这个四少爷,倒是惯会做渔翁得利的事情。”

喜儿有些懵懂,“四少爷?”

谢安澜继续道:“还有院子里那些管事,你当她们是真心服我?不过是想要再看看夫人还有府里其他几位主子的反应罢了。若是以后咱们自己绷不住或者夫人那边迁怒,她们立刻就能扑上来踩你几脚。”

喜儿不由地担心起来,道:“少夫人,那您为何还要…大家都说大少夫人和善贤惠呢,少夫人何不……”

“笨丫头。”谢安澜无奈地点了点她的脑门道:“大少夫人和善贤惠是她有和善的本钱,我既没有后台,又没有钱财身份,和善贤惠只会被人当成笑话。谢…我之前难道不和善,没权没势的,谁理你?”

喜儿眨了眨眼睛,“好像是哦。”

谢安澜心中暗道:当然,本小姐也完全不想委屈自己装温柔贤惠。一切违背本性的人生都是不科学的,都是违背科学发展观的。

想到少夫人以前的处境,喜儿更加忧心忡忡起来了,“少夫人,那…那咱们怎么办啊?”

谢安澜笑道:“乖孩子,你乖乖听话就好,跟着少夫人有肉吃哟。”

“嗯嗯。”喜儿连连点头,她本来就是少夫人的丫头,自然生是少夫人的人,死是少夫人的鬼!而且,少夫人真的对她很好啊。自从少夫人变厉害了,对她更好了!

谢安澜思索着问道:“喜儿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喜儿有些沮丧的摇摇头道:“喜儿是被卖到陆家的,不知道爹娘是谁。”谢安澜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没关系,以后有少夫人。”

“嗯嗯。”

谢安澜想了想,起身道:“去跟四少爷说一声,我要回一趟谢家。”

喜儿一愣,少夫人话题转得太快她有些没反应过来。谢安澜笑道:“去吧,说起来…我也有一年没有回去了。该回去看看爹爹了。”出嫁的闺女常回娘家并不是好事,但是谢安澜的秀才爹只有她这么一根独苗。原主从前便是想念父亲也只能默默忍着,谢安澜却没有这个顾虑。更何况,时隔一年才回去一次,无论怎么说也不算多。就算是陆家的人也没什么话说。

果然,喜儿去禀告过陆离之后,陆离果然允了。不仅允了而且还让喜儿带了几本书和一些东西给谢安澜当回娘家给岳父的礼物。只是陆离说过两天要回书院念书了,不能陪谢安澜回去,只叫人替她准备了马车。

带着喜儿坐在马车里,谢安澜一边拨弄着眼前的礼物,一边皱眉忍受着马车的震颤。在城里都是青石路还好,一旦出了城…寻常百姓不能走官道,那坑坑洼洼的路面更是让人一言难尽。这个时候的马车更没有什么减震装置,要不是怕吓到人,谢安澜真的想要将前面赶车的那个车夫一把拽下来,解开马车自己骑上马奔回谢家村去。

见她脸色不好,喜儿连忙问道:“少夫人,身体不适么?”

谢安澜看着她,“你觉得…坐马车舒服吗?”

喜儿皱了皱眉,想了想道:“还好吧,少夫人不喜欢马车?谢家村离城里太远了,坐轿子很慢的。”

让人抬着她走几十里的土里,谢安澜自问自己还做不来这个孽,还不如自己两条腿走呢。

郁闷的靠着马车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算了,我只是有点感叹而已。”

“少夫人感叹什么?”喜儿问道。

谢安澜幽幽道:“许多东西,只有失去了才会觉得珍惜啊。”

惜儿思索着,点点头道:“少夫人说得好有道理。”

等马车到了谢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谢安澜浑身酸痛的从马车里将自己的身体挪了下来。作为一个曾经的特工精英,她这样的模样无疑是丢脸的。但是即便是她心里和精神觉得自己能够忍受,原主这娇滴滴的身体却不配合啊。

谢家村只是泉州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有马车而且一路走的不慢尚且用了将近三个时辰才赶到,一般的百姓只能步行或者赶牛车,想要去泉州只是走路就要将近一天的功夫。当然这里的人们也并不怎么去泉州,绝大多数人也就是去十几里外的镇上也就够了。

看到马车进村,立刻就有许多玩闹的小孩子叫唤起来,也有几个闲着的村中妇人看出是陆家的马车,叫着去谢秀才家报信去了。所以马车在谢家门口停下,谢安澜还没吓马车谢秀才就已经迎了上来。

“澜儿?!”谢秀才今年也不过才三十五六,但是看上去却仿佛已经将近五十了。妻子早逝,独自抚养女儿还有科举不顺,让这个男人看上去十分苍老。听着谢秀才欣喜中带着颤抖的声音,谢安澜忍不住鼻子微酸连忙忍住了:这绝对不是她的情绪!

“爹。”谢安澜转过身轻声唤道。

“唉,好孩子。”谢秀才顿时红了眼睛,“你…你怎么回来了?”

谢安澜淡笑道:“回来看看爹,爹不想念女儿么?”

谢秀才打量了她一番,连连点头道:“好孩子,总算是长大了,倒是比在家里看着爽利一些了。快进屋歇着,从泉州一路过来定然是累了。对了,女婿……”

见他皱眉,谢安澜笑道:“陆…咳,夫君如今……”不等谢安澜说完,谢秀才恍然大悟,“对对对,女婿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呢。你这孩子,怎么不在家里照顾他?”

谢安澜无奈,“女儿都一年没回来了啊。”随手朝身后的车夫和喜儿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将车里的东西搬出来,就任由谢秀才拉着自己进了屋子。

第十七章 父女

谢家是一座只有三间正房的小院子里。说是院子,屋外围着的不过是一圈篱笆罢了,即便在谢家村这样的地方也不算好的。当初谢秀才将陆家送来的聘礼连着自己多年来攒下来的钱全部给谢安澜做嫁妆带回了陆家。自己依然在镇上的私塾教书,每天要走十几里路来回镇上和谢家村,有时候也住在私塾里,谢安澜如果来的早些,只怕家里还没人。

看着有些昏暗且空荡荡的屋子,即使是自认铁石心肠的谢安澜心中也不由得有些难过。

“爹,你别忙了,我自己来。”看到谢秀才忙着要去烧水,谢安澜连忙阻止道。从前有原主在家里还能帮他煮煮饭洗洗衣服什么的,原主出嫁之后这些事情却只能他自己来做了。看他没头没脑地打转的模样,谢安澜就知道这两年只怕这位便宜爹也还没怎么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谢秀才摇头道:“这怎么行?你现在是陆家的少夫人,让身边的人看到只会笑话你。”

谢安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自己坐着让亲爹忙活,别人就不会笑话我了?算了,我让人来做,爹,咱们坐下说说话吧。”谢秀才犹豫了一下,但是他着实担心突然回来的女儿,这才点点头坐了下来。谢安澜叫来喜儿和车夫,让他们忙着去厨房收拾收拾。喜儿虽然是谢安澜身边的大丫头,但是在谢安澜嫁入谢家之前也只是陆家买进来不起眼的粗使丫头罢了,吃的苦也不少,对于这些活儿丝毫也不马虎。挽起袖子就跑到后厨忙活去了。那车夫也是个老实人,看到谢家这副模样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表情,跟着喜儿一道去了。

父女俩这才坐了下来,谢秀才连忙问道:“澜儿,你在陆家可还好?陆家人有没有欺负你?”

谢安澜笑道:“爹爹放心便是了,我好着呢。”

谢秀才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性子软,爹一只有些担心,陆家那样的豪门大户…爹有时候也想,当初将你嫁进陆家到底对不对?若是就近找个人家,凭着爹娘给你攒的嫁妆,谁也不敢小瞧了你。但是在陆家,只怕是……”几百两银子的嫁妆,在谢家村这样的地方简直是大富了,但是在泉州城里的陆家,只怕还不够人家夫人小姐吃几次山珍海味,买几匹绫罗绸缎的。

谢安澜道:“我知道爹是为了我好,你放心,我现在好得很呢。你想想,女儿若是嫁在村里,便是夫家再好也免不了日夜操劳,哪里能有如今的光鲜?”谢秀才打量了她一番叹息道:“日子过的光鲜,只怕不顺心的事情也不少。现在看到你爹倒是放心了许多,去年你回来的时候……”

谢安澜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可惜你真正的女儿却是永远也无法回来看你了。

喜儿年纪虽小,手却是十分灵巧。谢安澜和谢秀才说话的一会儿工夫就已经连晚饭都做好了。只是家里并没有什么好菜,所以喜儿也只是做了两个简单的菜罢了。谢秀才却吃得连连称赞,听说谢安澜打算在家里住两天,连忙说明天买些好菜回来。

谢家的女儿嫁进了府城做富家少夫人,如今回来了村里的人自然纷纷前来凑热。第二天一早,谢家小院里就热闹不已。谢安澜神色温和地将早就准备好的糖果点心分给跟着大人们一起来的孩子,得到孩子们甜甜的道谢声。

“哟,阿澜不愧是进城做富家夫人的,这模样可比从前俊俏多了。”几个妇人围着谢安澜议论纷纷,言语中颇有讨好和嫉妒的意味。谢安澜并不以为意,这些人如此,并不是说她们就有什么坏心,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谢安澜挑眉笑道:“一年不见,三堂婶看着也精神许多。”

说话的妇人咯咯笑了起来,看看四周好奇地问道:“阿澜不在府城享福,怎么回来了?”

谢安澜道:“一年没回来探望爹爹可是我不孝,正巧这几日清闲,就回来看看爹爹。”

“陆少爷怎么不来?”

谢安澜愣了愣,这才回过味来。难怪她觉得这些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了,难不成这些人是以为她不受宠爱被赶回来了?好吧,她不受宠爱是事实。

谢安澜道:“乡试快要到了,他在书院温书呢。”

“哦,很好,很好。”众人干笑了几声,她们其实并不懂乡试什么的,只是读书人总是比她们这些泥腿子听上去要高贵一些。好不容易送走了一群人,谢安澜长长地叹了口气,与谢秀才相对一眼父女俩无奈苦笑。谢秀才道:“她们并没有什么坏心,你也知道…就是好打听罢了。”

谢安澜也笑道:“我就是在谢家村长大的,还能不知道?爹不必担心,大家都是看着我长大的。”

“那就好,那就好。”其实谢秀才也有些担心女儿进城久了就看不起乡下的穷亲戚,如今见她如此也放心了。谢安澜看看他问道:“爹今天可要去书院?”谢秀才犹豫了一下,道:“你难得回来,我一天不去也无妨。不过要先去私塾里说一声。”

谢安澜笑道:“如此也好,我陪爹一起去镇上吧。”

谢安澜道:“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办呢,爹爹去私塾,我去办事。”

“也好。”

谢家村所属的红叶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子,镇上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书院。不过是几个如谢秀才这般的人办得私塾罢了。收的束脩不多,因此私塾也是十分艰难勉强能够遮风避雨而已。谢秀才所在的私塾只有包括谢秀才在内的两个先生,另一位是一个已经将近七十的老秀才,也是谢秀才曾经的授业恩师。

谢秀才说是乡试失利,其实他如今也还不到四十罢了,这年头考到头发花白的人大有人在。但是谢秀才是个十分实际的人,他不到二十就中了秀才,之后连续三次乡试失利,妻子过世之后已经年过三十也就不再考了。当初为了这个还被老师狠狠地骂了一顿。毕竟这世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三十算什么,四十都还是年轻的!

不过谢安澜却十分欣赏谢秀才这一点,这样的人或许不会有什么平步青云的一天。但是却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绝不会让家人跟着自己一起受苦。殊不知有些贫寒学子,全家吃糠咽菜的供养着,一味只知道读书,全然看不到父母妻子的劳累。最后考到胡子花白被人搀扶着进考场,这样的人纵然最后真的考出了进士。朝廷难道还会重用一个连路都走不稳一辈子除了读圣贤书什么都不会的人?这种人才是真的于家于国全然无用。姜子牙七十二岁遇文王,那毕竟是不可复制的极端个例。

第十八章 谢安澜的打算

由车夫赶车,带着喜儿和谢秀才到了镇上,谢秀才便径直去了私塾。谢安澜也是从小在镇上来来去去的,谢秀才也不用担心她不认识路走丢。比起泉州的繁华,红叶镇实在是显得十分的寒酸。不过是三条不宽的街道罢了,街上的商铺也大多数以寻常百姓的日常用品为主,连看的过去的茶楼酒肆都没有两家。这也不难理解,有消费才能有商铺,就算有人在这里开一个高档酒楼,除了亏本又还能做什么?

“少夫人,你想要买什么么?”喜儿有些不解,这种地方能买什么?

谢安澜道:“之前考虑的不周全,去给爹买一些粗布的成衣和日常用品。”原主平时也替谢秀才做过一些衣服,不过布料都是陆家的,这样的料子平时谢秀才只怕也舍不得穿。谢秀才一个大男人,就算手里有银子,平时也不怎么会打理这些。谢安澜看到他今天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谢安澜未出嫁前做的。

喜儿点点头道:“谢老爷一个人在家,少夫人确实应该多买一些,昨儿奴婢看到家里连粮食都没有几斤了。”

谢安澜微微蹙眉道:“我倒是希望他随我去泉州,只怕他不肯呢。”不是只怕,谢秀才是绝对不肯的。这世道,绝没有哪个出嫁的女儿能带着自己的爹一起的,特别是如今陆离和谢安澜自己并不能自立的情况下。

买完了东西,两人才到事先越好的镇上的茶楼去找谢秀才。谢秀才果然已经到了,看到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谢秀才不由道:“你这孩子,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谢安澜耸耸肩笑道:“钱就是用来花的,我给爹选了几身衣裳,还有平时吃用的东西。您一个人在家,让我怎么放心?爹,你……”谢安澜有些犹豫。

“什么?”

谢安澜轻声问道:“要不,您再娶个继室吧。”

谢秀才一愣,没好气地道:“胡说什么!你娘走的时候我便说过了,今生再不娶别人了。”

谢安澜皱眉道:“但是你一个人,我在泉州离得也远,谁照顾你呢?您若是当真不愿,就随我去泉州吧。”

“越说越荒唐!”谢秀才道,看看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又压低了声音道:“谁家的女儿出嫁了还带着爹的?说出去让人笑话。”

谢安澜不以为然,“哪里好笑了?出了嫁就将亲爹丢在乡下不闻不问,才是笑话。”

谢秀才愣了愣,轻轻叹了口气道:“爹知道你孝顺,但是…世情如此。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寻常人家就是儿媳妇多回娘家几次都要被人说嘴,更何况…以后这话不可再说。”

谢安澜也有些无奈,想了想道:“爹,我自然不会让您花陆家的钱。你也知道,夫君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子,公公好脸面就算他考中了也不会看重他的。女儿这两年…日子也不好过。”

“是爹不……”

“爹!”谢安澜打断他,道:“我不是怪爹,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这两年来我也想明白,人总不能永远靠别人过火。想要过得好,就得自己立得起来。才嫁过去两年,我的嫁妆就已经用了七成了,夫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呢,这么下去……”最重要的是,我深深觉得那货出头了肯定想要升官发财死老婆。

谢秀才显然也没有想到过这些,“那…那可怎么办?”

谢安澜道:“我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才明白这些道理。爹,女儿只有你一个亲人,你若是不在身边,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秀才叹了口气,看着女儿道:“澜儿长大了,你娘当年也是个有本事的。澜儿想要怎么做?”

谢安澜低声道:“我打算开一家铺子,只是手里没有人能用。”

谢秀才思索了片刻,也没说什么经商有失身份的话。再怎么样也没有女儿的下半辈子重要。思索了片刻,方才道:“若是一般的人倒是好办。咱们谢家村里便有不少,都是亲戚也信得过。只是你要的只怕是…”

谢安澜浅笑道:“女儿就是想要两个信得过的伙计,还有几个手巧的姑娘罢了。不过…最好别是跟咱们家太过亲近的人,她们毕竟是去做工的,不合适。”

谢秀才想了想,道:“行,这事儿爹替你办。咱们村里有几个家里穷得很也出了五服的丫头,只要每个月给她们工钱,她们自然愿意的。”

谢安澜自然高兴,笑道:“有劳父亲了。父亲不用着急慢慢来,我多留几天也无妨。”

谢秀才叹了口气道:“做了人家的媳妇,哪里能总是呆在娘家?还是早些回去才好。”

谢安澜不以为意,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说什么。

谢家村虽然偏僻清贫,不过谢安澜却觉得比陆家要自在得多。只是,谢安澜并不是喜欢粗茶淡饭闲淡度日的性子,自然也不可能真的一辈子住在这里。

这几日谢秀才帮着她在村里找人,谢安澜乐得清闲就带着喜儿四处闲逛。谢家村后面便是一片山林,谢安澜每天都上山去采一些药,只是上山的时候却不肯带着人,让喜儿担心不已。谢安澜表示她从小在村里长大,山上也是走惯了的根本不会出事,喜儿这才作罢。每回谢安澜上山她走在背后眼巴巴地望着,小模样让谢安澜不由失笑。

山林深处,谢安澜身手矫捷地攀上了一个山崖,伸手去摘那一株赤芝。药材到手,谢安澜唇边勾起了几分满意的笑容。运气倒是不错,这种地方竟然也会有这样的药材,这支赤芝的品相不算极好但是却也不差,年份也不短,至少也能值二十两。

唇边地笑容未消,谢安澜眼神突然一凝,另一只手飞快地往前一抄,一条暗影朝她凌空扑了过来。谢安澜低头看着手里五彩斑斓不停在自己手里挣扎的蛇挑了挑眉,“好险,若是被你咬上一口,我岂不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谢安澜还是暗暗吸了口气,这个身体太差了,只是短短几天也不可能让她恢复到前世的标准。方才若是反应再慢一点,只怕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堂堂青狐,第一次睡觉睡死了,第二次被蛇给咬死了?若是传出去,她第三次肯定是被人笑死的!

第十九章 不要杀我!

找了个地方升起一团火,干净利落的用随身带着的匕首将蛇扒皮切段,烤了吃掉。嚼着因为没什么佐料而有些寡淡却更带着食物原始香味的蛇肉,谢安澜有些怀念起当年苦不堪言的训练生活。

那时候才十几岁的谢安澜和几个同伴被教官从飞机上扔进了原始丛林,每天为了填饱肚子和森林里的野兽们搏斗,直到两个月后才跌跌撞撞的以一副野人的姿态跑出了森林。谢安澜感动地扑上前去给了恶毒的教官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痛哭流涕。

当然,事后教官坚定地认为,她是在打击报复。因为她当时简直比野人还邋遢,还将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

而跟她搭伴的血狐认为她是在借机占教官的便宜。因为魔鬼教官长得十分的…禁欲。

谢安澜表示冤枉:她又不是血狐,她才不喜欢禁欲系的!

想起从前,谢安澜不由得乐出声来。等到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些相伴多年的同伴和她曾经发誓再也不想看到的魔鬼教官之后,不由得失落的长叹了口气。天天叫着想退休,突然被人强制退休了,还是有点不习惯啊。

一阵嘈杂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谢安澜微微眯眼飞快地熄灭了跟前的火堆离开了这一方天地。

片刻之后,几个人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前面一个人衣衫褴褛跌跌撞撞,后面两个人穿着一身灰色衣衫,蒙头蒙面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前面那人显然已经受了伤了,跑得太快一个不慎就翻了个跟头跌倒在地上。

灰衣人追了上来,为首的人沉声道:“不想死的话,将东西交出来!”

“休想!”男子咬牙道,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厉声道:“你们为虎作伥,就不怕报应么?”

灰衣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冷笑道:“报应?这世上若真有什么报应,你怎么落到这个地步?乖乖将东西交出来让我们交差,咱们也可以饶你一命!”男子身手捂住腹部不停渗血的伤处,道:“老天有眼,不会…不会放过那个贱人的!”

“放肆!”灰衣人大怒,“竟敢对…无礼,你不想活了么!”

男子嘿嘿一笑,“我便是死了,也会在天上看着你们这些人,还有那个贱人的下场的!想要东西?想得美!”

男子就地一滚,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三两下撕成了碎屑。甚至根本不顾两个恼羞成怒地灰衣人砍过来的刀,将碎屑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你!”灰衣人一刀砍在男人的背上,却见他回过头来满嘴鲜血的朝着自己笑,“哈哈…现在这世上,除了我…没人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了。你们休想知道他在哪里!”

灰衣人愤怒至极,到底还是以大局为重收回了刀咬牙道:“先带他回去!”严刑拷打,他就不信会问出来来。

“休……”

“谁?!出来!”一遍警戒的灰衣人突然厉声厚道,手中佩刀指向树林中某处。

不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之后,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女子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别…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灰衣人怀疑地盯着她,“你是什么人?”

女子惊恐地望着他,眼中含着泪珠,“我…我家住在山下,我上山采药,好像…好像迷路了。”

灰衣人目光落在她手中提着的药囊上,眼神稍微缓和了一些。侧首去看另一个灰衣人。为首的那人微微眯眼,道:“你过来。”

“是…是。”女子胆战心惊地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向了前发现她的灰衣人。

那人道:“大哥,看来确实是个村女…长得倒是不错。”犹豫了一下,那人补充道。看向女子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同。

为首的灰衣人皱了皱眉,道:“别多事,杀了她!”

“是!”

“啊?!”女子惊叫一声跌倒在地上,望着那朝着自己逼来的灰衣人连连后退,泪流满面,“不要…求求你们,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别杀我…呜呜,我不想死…”

“畜生!”那重伤的男子也是又急又怒,厉声骂道。

为首的灰衣人冷笑一声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呜呜…不要杀我…”

“小美人,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灰衣人道,抬手一道朝着女子砍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