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她要在冷宫中守着母妃,念着诗书,静静地孤独终老;

曾经以为,她的幸福,就在那年的那天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身上;

曾经以为,她的命运,在她出宫的那一刻便会温暖起来;

曾经以为,她的一生,再也逃不开那个恶魔的钳制,因为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说做他一辈子的禁乱;

曾经以为,那一场战争,便结束了一切。

但是,命运却让她走了一大圈之后,又在另外的地方遇见了另一个他。

落日的余晖已经淡了,天色变得朦胧,微弱的夜光,缓缓包围着她娇小的身躯。

夜色下的身子,孤寂、苍凉如那山顶的白狐,却有着坚强的毅力,这样的夜里,很容易让人隐藏起恐惧和脆弱,不怕,猗房不怕,一个人也没关系,不怕,猗房。猗房,不怕。

深呼吸了一口,告诉自己要勇敢,其实,那是在生命边缘挣扎的努力,那是对这个世间残留着一丝希望的奋斗。

没再回边境,段世轩和黄鹂一道回了南城的府邸,便是熵王府,猗房所不知道的地方,虽比不得镇南王府恢弘的气势,但是规模和装潢都很大气。

“以后都在熵王府中歇着,不要随处走。”用过晚膳之后,下人们过来收拾,黄鹂准备回房歇息,段世轩说道。

“…是。”悄悄抬眸,心中想到,难道他发现今日带南公主去集市是为离开么?

段世轩叮嘱完后便出了王府,准备去军中视察一番,这回提出要萧国十座城池的要求,而萧逝之暂时不见动静,他必须要部署好一切。

“奴婢给熵王请安。”

刚跨上黑马,便有侍女跟他请安,像往常一样无视离去,却赫然发现这请安的两人有些熟悉。

“你们二人从何处回来?”

“回王,我们姐妹二人今日陪同夫人去集市买东西。”

段世轩听了,看了看她们的身后,却没有看到猗房的身影。

“另外和你们一道的那人何处去了?”

他冷峻的声音,让两个侍女吓了一跳。

“回…回王…”

“说!”他没有什么耐心。

“她走到半路有些不舒服,我们二人想要将她扶回来,但她却拒绝了我们二人的好意,不愿拖累我二人,将我们差回来了。”

姑娘,原来你是瞎眼人

“滚开!”段世轩一脚将两个人踢开,力道之大,毫不留情,两人惊恐万分,熵王发怒的时候竟如此恐怖,那个南姑娘,有那么重要吗?

在他们的印象中,王虽然冷酷,但是很少将心中的怒气明显到他们做奴婢的都看得出来。

段世轩策马朝南城的市集上奔去。

这个女人,是想要逃走吗?哼,决不让她如愿。

天越来越黑,猗房的视线也跟着越来越黑了,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并没有看到更多的景物。南城的天,都黑的这般压抑么?黑到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记得白天的时候那么繁华,现在不过是刚刚入夜而已,照理各处都会点起灯笼才是,但为什么她一点也看不见了呢?连自己放在自己眼前的手,都看不到,更别说脚下的路了。

她的心跳得好厉害,颤抖着伸出手,像个盲人般摸索着向前。

“啊!”突然碰到了一个什么火热烫手的东西,她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啊,姑娘,你没事吧,这通红通红的火炉子,你怎么去摸呢。”一个关切的声音响起。

“通红通红的火炉子?”为什么她没有看到。

“是啊,姑娘我正摆摊卖面呢,这么晚了不回家你在外面乱走,太危险了。”

“现在,到处都有光吗?”她揪住胸口的衣裳,颤抖着问道,刚刚被烫伤了的地方,与身上的粗布衣裳摩擦,但是,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是呀,咱们南城边境这一带都是彻夜灯笼照耀的。”好心的大嫂说道,然后奇怪地看了看猗房,发现这个姑娘的眼睛很大,但是却空洞茫然,没有任何焦点。“姑娘,原来你是瞎眼人啊。”

“瞎眼人?我瞎了吗?我瞎了吗?”第一回,她慌张不已,语气透露着恐惧。她,什么也不曾拥有了,现在,上天连她看这个世界的权利也收回了么?不,不要这么残忍,不要。

在周围人不解的目光中,猗房跌跌撞撞离开了面摊,朝着黑暗前进。

她看不见了,真的看不见了,她的世界从此一片黑暗。

没了,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姑娘,拿着这棍子,当做拐杖,慢慢回家去吧,这边是南边这边是北边,你要往那边走?”好心的大娘送过来一根棍子。

猗房一触到那拐杖,便像拿到了烫手的东西,收缩了回去,那棍子哐啷掉在地上。

“驾…”一匹马从远处疾驰而来,伴随着强大的怒气而来,扬起了一片尘土。

“没经过本王允许,你竟敢私自离开!不想活了么?”段世轩在看到她的身影时,马还未停下便从马背上飞身而下,走到猗房的面前。

猗房听到她的声音,却仿佛在海中漂浮的人突然抓到了一块求生的浮木,但下一刻,人却崩溃了。

“是,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再也不想活了!”

她流泪了,不,不是流泪,是哭,是大声的哭泣,这是一种尽情的发泄,长久郁积在心中的痛苦迸发了出来,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伤心。

从来,也不会有人真正的了解她,从来,也没有。

“好辛苦,我真的好辛苦…”

她像个一般女子那般,捂住脸庞,掩面哭泣。

“你…怎么了?”原本充满怒气的段世轩,却突然见到她哭成这样,愣住了。

他的温柔

“我看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什么?看不见?”

段世轩一惊,蹲了下来,捧起她的脸,她的眼睛里竟然流出了红色的眼泪,一颗一颗,像彼岸花一样开放在她的脸上。而那眼眸,却空洞茫然的没有焦点。

她抱住自己的身子,在他面前缓缓蹲下,所有的骄傲和冷漠都在那一刻像那空中被猎人射中的大雁般,随风而落了,更像那秋风中的落叶,不堪一击。

痛,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有的负荷,泪水,像是决了堤的水塘,再也关不住。心中原本的那一口的傲气,再也撑不下去,眼泪那么酸涩疼痛的缠绕在眼眶,然后,像刀子一般划过脸庞。

此刻她的眼泪,是红色的么?

路旁是行人讶异的眼光和昏暗的夜光,看着她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小孩蹲在他面前哭泣,段世轩的心突然一阵陌生的刺痛,这个自称自己是个奴婢的女人此刻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她哭泣的样子让他尝到了什么叫心如刀割。

“看不见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了…”越来越多的红泪涌出眼眶,她的一双眼眸,只是空洞的望着虚无。“好害怕,我好害怕,母妃,母妃…我好害怕…”

段世轩弯下腰将她打横抱在怀中,她的身体冰冷,在发着抖,他便解下身上的披风,将她包裹起来,只露出脑袋。

“别怕,我在。”

别怕,我在。

这四个字仿佛一剂定心丸,让他怀里恐惧不安的人安静了下来,不再哭喊,但眼泪依旧流着,默默地流着。

“段世轩,真的是你吗?”她喃喃说道,手不由地伸出抱住了扯住他的袍子,这句话却带出她更多的眼泪。

“嘘,别说话。”段世轩跨上黑马,将她至于怀里,“抱住我的腰。”猗房刚才喃喃的一句话,他没有听到,以为她说的是害怕之类的话。

“驾…”马鞭一甩,那马像离了弦的箭往南城中心的熵王府奔去。

凄凉的晚风吹落了最后一片树叶,在这寒冷的冬夜,小动物们无精打采地躲藏在洞穴里。池塘里的青蛙,树洞里的小蛇,也都蜷曲着身体预备度过这一段漫长的夜。

月明星稀,举目望苍穹,残星犹可辨。那一颗颗闪着微光的星,倒像极了佳人的眼,有些许的忧伤迷离,却未失去风华,立于绝世,便如此刻的星点缀着夜空。

猗房的心静静平复了,也慢慢接受了一个事实,她瞎了,瞎了,成了一个没有办法独自向前的认了。

似乎每一次她准备逃离的时候,都会有各种力量将她推向他,让她失去一些东西。而这一次,她失去的是自己的光明。

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他是戴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即便她没有瞎,她也看不到。

不知道马儿奔跑了多久,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段世轩长腿跨下马,将猗房小心抱了下来,他低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睡着了,脸上眼睑上还有红泪的残迹。

他伸出一只手,将她的泪拭去。

他的疑惑

猗房的身子在梦中瑟缩了一下,不自觉地靠近了他的胸膛,脸贴在他白色的袍子上,沉寂的睡颜有一种认命的甘心。

两人进熵王府里的时候,黄鹂刚好走了出来,看到熵王将猗房抱在手里,她的脸上闪现明显的讶异,跟在他身边数个月,她从未见过他与哪名女子如此亲近,心中不觉闪过一丝酸涩。

“传大夫过来。”段世轩沉声说道,而后抱着她走近了自己的房中,放到榻上。

“是,快快快,素素,传王大夫来。”黄鹂将心中的苦涩略去,紧张地命人去传大夫,而后跟在两人后边走了进去。

被传唤而来的王大夫细细地为猗房诊断,不时地皱皱眉。

“大夫,如何?”段世轩在一旁问道。

“回熵王,这位姑娘的眼睛确实是瞎了。”

“为何会瞎?”

“奴才刚才诊断时发现,姑娘眼瞎主要源于体内的毒素的累积。”

“毒素?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而且,流的还是红泪,实在罕见呀。”黄鹂拿帕子擦去猗房脸颊上的血迹,不解地问道。

“回王爷、夫人,姑娘中的是非常罕见的‘黄睛毒’,这种毒是一种细细的粉末,因为无色无味,所以混入食物当中很难发现。从时间上推断,姑娘是好几个月前中的毒了,那毒素累积久了,如今流入了血液当中,于是刺激了眼睛上的穴道,便出现了眼瞎的现象。而且这毒素遇酒会发挥强烈的作用,想必她在不久前饮过酒。”

“那为何流的是红泪?”

“红泪与眼瞎没有必然联系,如刚才夫人所言,流红泪是一种罕见的现象。但这不是身体的病,而是,心里的病。”

“心里的病?”

“从这位姑娘的脉象及各方面来看,她的心里郁积了许多不快,时间一久,心脏里就像放了一块大石头,方才流的红泪便是一种再也压抑不住的发泄,对于这位姑娘来说,流这红泪是一种好现象。”

“大夫,治好她。”没有询问是否能治好,段世轩直接下了治好她的命令,不容任何质疑。

“王爷…恕奴才多言,治疗这个眼瞎病,最重要的是使病人心情保持舒畅,不要让她把什么不快都压在心底,要多与她交谈。奴才再开几贴药,按时服用,慢慢调理,会有复明的希望。”

“本王知道了,你们都下去。”

“王爷,我叫几个下人进来服侍着,明日王爷有要事,早点歇息吧。”黄鹂揶好被角,说道。

“不必了,都下去。”

黄鹂还欲说些什么,但还是放弃了,看来,即便失去了记忆,熵王的内心深处依旧没有忘怀这个女子,如今她眼瞎了,就不能逃走了。也许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和机会多了,他的记忆也会跟着慢慢恢复吧。

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段世轩将面具摘了下来,放在一旁。

中毒?难道在萧国的时候有人要害她么?她与什么人结了仇?不过,以她淡漠又不会讲话的性子,轻易便能将人得罪了。

留在本王身边

心里郁积了许多不快?她的过去究竟是怎么样的?她说她在萧国是南神的奴婢,可看她说话却没点奴婢的样子,回忆抓到他们的那一天,南神的眼中似乎对她有种尊重的意思。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日要找那南神来问一问。

这是一个奇异的夜晚,窗外的星光若有似无地照在两人相依的身子上,风和树梢看着房中的一切在窃窃私语。

第二日,猗房醒来之时,才感觉自己置身在一个宽厚的怀抱之中。她和他靠得很近,他的呼吸均匀,虽然是在梦中,但依然霸道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围。她非常无奈的发现,在这样气息的包围之下,她竟然暗自吁了口气,因为眼瞎看不见,她对他产生了依赖心理么?

不,不能这样,她的心不能就此遗落,她暗自对自己说道。

她伸出,却打在了他的脸上,她惊讶的发现,他现在没有戴面具,而她的手在他的脸上感到了某种粗糙。

“你醒了?”睁开的眼睛的那一刻,看到这个女人乖巧地依赖地躺在怀中他感到有种安心的感觉。

“我…醒了。”她的慌乱他看在眼里,但是他的眼神,她却完全看不到。

“醒了就睁开眼睛,你以为不睁开眼睛,你所感受到的黑暗就不是真的黑暗吗?”手指按压住她的眼睑,让她不得不睁开,她的眼睛如此黑亮,根本不像是瞎了的人。而猗房很惊讶,他竟然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没错,到现在为止,她依然没有接受自己变成了瞎眼人的事实,总觉得下一刻睁开眼睛就能重见光明了,所以,反而迟迟不敢睁开。

“不,我不睁开!”

但是,他残忍地强迫她面对事实,在她的颈上咬了一口,她痛呼出声,不得不睁开了眼,眼前果然还是一片无边的黑暗,这让她不得不再靠近他一些,仿佛不这样就会不知所措。

段世轩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低首轻啄了一下她的唇,而后起了身,掀开床帐,看过去,不知何时已经有几套女子的衣裳送了进来,随手捡了一件淡蓝的扔到她的手边:

“换好衣裳。此后,你便呆在熵王府…本王的房中。”段世轩边自行穿衣边淡淡的说道。

“王…”她讶异地抬首。

“你认为你还有地方可以去吗?”

是,他说得对,她没有地方可去,往后的路在哪里,她一点也不知道了,以前是个健全的人,尚觉得前方迷茫,而如今成躯体已是残缺,更不能够想太多了,此时,她已退无可退,藏无可藏,那就先留下,让心平复吧。

于是她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满意地一笑,他心情大好,拿过衣裳,亲自为她穿上。

“别…”感觉到他的手靠近她脖子处的衣领,她往后退缩,要穿衣裳必定要先脱衣裳,虽然两人常有肌肤之亲,但这大白天的,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还是他看着她动手,她一点也不自在。

她的真名

“此番本王亲自伺候你穿衣,你还扭捏。”满意地看着她脸颊上出现的酡红,段世轩将她身上的青布衣裳一撕。

“别…”话没说完,只听得一声破裂的声音,那衣裳已化作片片碎步,飞手一样,片片如落叶般飘落。

“你…竟然不穿内衫,不穿肚兜…”青衣之下,她便再无遮挡之物,雪白的肌肤犹如玉瓷,泛着晶莹的光泽,他的手所及之处一片柔软之意,段世轩只觉得喉咙咽哑,呼吸有些困难,语气中却是责难。

“奴婢…没有。”

“…没有?平日你都如此穿着?”他恼怒地抓起她的手,喝问道。

“你…”他气结。

“怎么了?”感觉到他突然而生的不高兴,她问道。

他懊恼地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女人毫无办法可想,她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却也常常惹得旁的人生气不已,而她还是一副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以后不准不穿肚兜不穿内衫,听见没有?”他霸道的命令,手却不由抚上她滑嫩的肌肤。

“为什么?”她不解,日理万机的他为何突然管起了她穿衣裳这等小事。

“本王的命令,你听便是。”

再次满意的一个轻笑,他的唇,在下一刻已经紧紧贴上了她的,轻轻的呼吸者她的气息,深深地霸道地品尝着她的美好和天宓,而她冰冷的唇在他的气息的进攻之下慢慢变得火热,心也激起一阵悸动。

“帮本王解衣…”

“不是刚起床吗?”她抬头,不解地问道,眼睛茫然一片。

“闭嘴!”捉住她的柔胰置于他的衣领处,强迫她解去自己身上的衣扣,而后将床幔放下,他粗重的呼吸传来,伴随着她的shen吟,帐内一片春光涟漪。

暴风雨过后,他拉过床被,遮住她的川光,将她搂在怀里,伸手捋顺她的丝丝乱发,手中的动作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怜惜和宠溺。

“你的真名叫什么?”她清冷的气质,和不好言语的习惯,总让他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他总忍不住想要知道她的一切,仿佛他与她之间曾经有着什么联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