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笑了一声:“电视里又好笑了…”

他不做声,过了片刻,才说:“我好想你…可是爷爷不让我回来,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可以见到你?”他声音哽咽,“我真的好想你…”

对不起,我爱你(3)

她紧紧地揪住胸口,心痛,如同有千万只虫蚁在撕咬。她失声叫他:“家俊…”

“我在…”他慢应,“怎么办呢,我见不到你了…”

“你…”心揪得难受,她终于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他不再做声,良久,才轻轻地问:“如果是爱,那怎么办?”他顿了顿,又说:“可是你不喜欢我,你不愿意结婚,你说你害怕男人,所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他像是在问自己,“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你才会喜欢我?”

她紧紧地抓住话筒,像是这样,才能给自己力量。她笑中带泪:“不要紧,我不讨厌你。

他像是哭出了声:“可是,不行…我感觉到了,一切都不行了…保镖一直跟着我,用尽了三十六计,也甩不掉他们,怎么办?好像快要被抓去定婚了,怎么办才好…?”

胸口腥腥的,像是有血在不断往上涌,像海涛一样。她声音颤抖:“不要紧,还有三十七计…”

他嗓音剧烈颤抖:“第三十七计是什么?”她深吸几口气,力持镇定地说:“顺其自然。”他话语艰难,声音悲凄:“不可以…我不要顺其自然…我不要跟别人结婚…”

纸巾都几乎快用完了,她边抹泪,边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你乖乖的跟别人结婚,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我,我们可以在一起…朋友,其实挺好的。”

他泣不成声:“我不要只当朋友…我现在…只想见你…我想你,想的快要发疯了。”

她痛苦地蹙着眉,仿佛有千把刀,拼命剐着她身体的每一寸。她声音颤抖地说:“对不起…”他说:“我爱你…”几乎是同时出声,她怔住,完全恍惚,只能飞快地挂下电话。她捂住胸口,深深呼吸,什么都没听到…她什么也没听到。

可是,那三个字,清清楚楚地,如同魔咒一样,响在她耳边。又像是天上的梵音,一直在响起。她整个人都傻了,仿佛坠入梦境,心中,脑海,都是一片空白。惟有那三个字,烙着,像烙印一样。怎么也抹不掉,怎么也挥不去。

她用力搂住自己发抖的身子,哭着自问:“到底要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做…才好…?”

一切,已经来不及。可是…她还是想抓住。

明明知道,不可以…快要来不及。

还是…不想放弃。

真的,不想放弃!

对不起,我爱你(4)

凌晨五点多,院长就打来了电话。嘉美几乎从床上跳起来,什么也来不急做就往外冲。前几日的阴沉,现在终于下去了小雨,细细的,碎碎的,从玻璃上滑落,像是带着无数凄凉,又像是不甘心似的,一直往下掉。医院的长廊上,煌煌的开了无数盏灯,灯下她的影子被拉长,斜斜的拖在地上。她仰起头,站在走廊的尽头盯着那扇玻璃,眼睁睁地盯着,眼白也像迷了层东西,是灰色的,仿佛是外面的天色。

院长走了过来,说:“是内脏出血。”

她衣兜里的手,手心里尽是汗。院长说:“前阵子,她就说恶心想吐,什么东西也吃不下。肚子里也一直绞痛得厉害,当时医生就讲明情况很严重,让她住院。可是,她怕你去精神院找不到她,坚持不肯住院。没想到,已经到了内脏出血的程度。”

她依然仰着头,极力仰着,不吭声,眼里满满都是泪。院长看着她,心有不忍:“要不,你先回去,有情况我再通知你。”

她终于低下头来,看着院长,那泪像蓄了许久的山洪,瞬间暴发。她极力镇定,全身却依然在发抖:“什么情况再通知我?等她死了以后?还是…干脆火葬了,再告诉我?”

“嘉美…”

“如果一开始不知道,那应该有多好。”嘉美揩了揩手上的汗,手心里却依然湿湿的,似乎越揩越多。她任凭泪流满面,只是静静地说:“现在,她在里面急救,我不能去看她。我甚至不能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说,妈妈,你一定要撑下去,不管怎么样都要撑下去…”她哽咽出声,“我只能站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告诉自己,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妈妈,你不能死…你真的不能死…”

“可是…”

“可是…”嘉美嘤嘤哭出声,截断她的话:“因为她不希望我知道,所以我要装作不知道。一直呆在这里,就算不幸去了,我也要开开心心地笑,笑着告诉自己,妈妈只是去别的地方了…”她颤不成声,“这样…对我公平么…她这样…就真的对我公平…?是不是这样,我的心就不会再痛…是不是这样…我就不会再想她了…”

对不起,我爱你(5)

院长劝慰她:“嘉美,一直以来,她都是为你着想。这一次,你就当要让她安心地去,无牵无挂地去。”嘉美全身绷紧,呼吸艰难:“我会这样做的,我一定会这样做…因为爱…因为爱一个人,所以,最好什么不幸的事也不要让他知道…”她紧紧地搂住自己,目光茫然像婴儿一样:“这样才是爱。”她撕心裂肺,“这样才是爱,不是吗…?”

院长说:“其实,可以让你爸爸来见见她…”

“爸爸…”嘉美呜呜地哭,从牛仔裤兜里拿出电话,手指颤抖地按着。电话那头的铃声极刺耳,过了好久,才有人接听。程明朗欣喜若狂地喂了声,叫道:“嘉美,是你吗?你终于肯认我了。”

嘉美紧紧抿住嘴,那泪越掉越凶,她力持平稳地问:“你现在在哪里?”

程明朗大笑出声,满心的欢喜都似乎溢了出来,他说:“嘉美,你后妈生孩子了,我现在在市中心医院…真是太高兴了,老来得子。嘉美,你有弟弟了。”

嘉美睁大眼,死死地睁大,唇齿颤抖地问:“后妈?弟弟?”他说:“嘉美,我一会再打电话给你,现在先去照顾你后妈。”

电话那头挂线了,嘟嘟声,极大声的震着,直往她心里钻,像毒蛇一样,要将她身体里每一寸都吞噬干净才罢休!她双眼极尽恐怖地睁着,像是要喷出火。

院长心下了然,只说:“他忙就算了。”

她整张脸都恐怖到了极处,她声音颤抖地问:“妇产科在几楼?”

院长怔了怔,说:“好像在楼下。”

她突然痛苦地笑出声:“我妈妈要死了,后妈却生了个儿子…”她泪水泛滥成灾,几乎咬着牙:“我妈妈在楼上要死了,后妈在楼下生了儿子…我在楼上看着妈妈死,那个男人…在楼下欣喜若狂当了爸爸…”

对不起,我爱你(6)

她捂住胸口,蹲在地上,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她昏昏沉沉地蹲着,心被一阵一阵地绞着,像是绞肉机…用尽全力地绞着。她心里凄惶,两只手臂紧紧地勒住自己,无助得像个婴儿。

嘉美蹲在地上,头发蓬松,绷在衣裳里,单单露出削瘦的脸。她面色森冷,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像太平间的死人,只是两只眼极大的鼓着。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病房门,医生护士通情达理,偶尔走过来安慰她几句。但她似乎木然了,像根木头,只是愣着,没有一丝情绪。

院长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命是捡回来了,可是情况还是不乐观。”又对她指了指里头,“趁她睡过去了,你进去看看她。”

她站起身,腿不知几时已经麻了,她用力蹬了几脚才缓缓地往里面挪。校长一手搀住她,疼惜地愠恼:“你怎么不保护下自己?整个人都不像是人了。如果这样下去,我看你妈妈去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像是没了灵魂,眼里尽是茫然。院长轻推开门,扶着她轻步走了进去。妈妈的脸色已经死白,双眼已经陷了下去,薄薄的白色被子压在她身上,更显得整个人瘦骨如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妈妈,那泪滔滔流了下来。

像是心有灵犀,王仪蓦地睁开了双眼。嘉美见状,急忙蹲下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院长吓了一跳,微笑着问:“怎么又醒了?”王仪剧烈咳嗽了几下,声音弱似蚊子:“嘉美…有没有去医院看我?如果发现我不在了,怎么好?我看我还是回去。”

院长笑得艰难,哭腔说:“没关系,她打电话说这几天要准备结婚的事,暂时不能去看你了。”王仪松了口气,笑了笑:“我的嘉美,终于要结婚了。”

院长附和着点头:“所以,你要坚持下去,嘉美…快要结婚了。”

恍惚的以为,你还在世上

王仪微微一笑:“我终于可以无牵无挂了…”王仪突然捉住院长的手,哀求道:“不要告诉她,请你不要告诉她真相,如果我死了,你就和她说,我自己跑了出去,找不到了…”

院长眼中泪光盈然:“好,我知道怎么做,你放心。”

地板冰凉,那种冰凉像是有无数的细碎的冰块通过血管,直往她全身各处钻。嘉美痛不可抑地捂住嘴,紧紧捂住。本以为心痛得死掉了,结了冰,像死水,像枯草。可是为什么…现在,还是这样痛,生不如死的痛。

王仪突然哭出声来:“嘉美…妈妈好想你…可是不可以…妈妈不可以认你,不可以让你知道那么多事实。妈妈…看你哭,心里好痛…可是怎么办呢,妈妈真的不可以认你,不可以让你内疚,不可以让你自责…妈妈宁愿…一个人带着秘密去死…也不要看见你伤心。”

嘉美死死地咬住手掌,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不哭出声。

王仪捂住胸口,气若游丝:“嘉美…我的女儿…我的嘉美…一定要幸福…”

院长泪如雨下,睃了眼地上的嘉美,对王仪说:“你好好休息…一定可以撑下去的…不要再多想了。”王仪用力地捉住院长的手,眼里突然发出光亮,“到时,带我的骨灰去看嘉美的婚礼,我要去看…我女儿的婚礼。我的女儿,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很美…”院长只知道点头,哭得不能自已。

似乎空气太稀薄,嘉美吃力地呼吸。手掌被咬出了血,腥甜地与眼泪一起直往口里钻。可是,怎么办呢,心,还是痛不可抑。只想竭尽嘶底地大叫,只想惨叫。王仪淬不及防地捂住肚子,大声惨叫。院长急忙按了按钮,医生不过一会就赶了过来。

嘉美连滚带爬地出了门口,缩到墙边,面无表情,只是睁大眼,死死地盯着。她全身崩紧,无助地搂住自己,全身哆嗦。

恍惚的以为,你还在世上(2)

医生护士不久后,终于走了出来,对她说:“我很报歉,希望你能节哀顺便。”她手指像铁一样,死紧地搂住自己,她不可抑制地瑟瑟发抖,脚更像是粘在地上,不能动。身体也像被抽空了,一点力气也没有,连站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她完全痴了,完全呆了,完全傻了…仿佛是有无数炸弹打在耳边,整个人已经被炸成碎片,四处迸散。整个天地也都死去了。

她突然用足全力站起身,猛地往出口跑。她像是疯了,痛苦地扯着头发在楼下一间一间找,满心皆是烦躁。程明朗见她走进病房,连忙给了她一个烈热的笑容:“嘉美,你怎么来了。”

嘉美微微一扫,这房里呆了五六个产妇,还有护士,家属走动。她微微一笑,那飘渺的笑如同眼泪一样淌了满脸。她只是痴痴地叫他:“爸爸…”

程明朗以为她是专程赶来,笑着说:“快过来。”他将她领到一号床面前,指着上面的女人说:“这是你后妈。”她不吭声,只是直直地盯着他,只是痴了,只是傻了。

程明朗诧异地问:“怎么了?”她眼神空洞,空空的,似乎被东西钻空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她说:“妈妈死了,在楼上死了。”

程明朗睁大眼,微微一震,喃喃自语:“死了…怎么会死了?”

嘉美只是笑:“对,怎么就死了呢。好奇怪,是不是?好好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死了呢?”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粗喘的呼吸声都能听到。程明朗疾步走开,嘉美却盯着他,步步逼近。程明朗眉头紧锁:“你想干什么?”

嘉美只是失望地叫了声:“爸爸。”顿了顿,又说:“你怎么了?连我也不认得了?我是你女儿,程嘉美。这个名字,是你取的,还记得吗?”

程明朗步步退后:“嘉美,你要冷静下来,你妈妈死了,不关我的事。”

恍惚的以为,你还在世上(3)

嘉美眉头紧蹙,一脸失望:“爸爸,我的妈妈死了,你为什么不哭?连泪都没有?你也曾经爱过她的,对不对?她已经没有呼吸了,没有心跳了,你为什么一滴泪也没有?”

程明朗被她的样子吓怕了,急忙向四周的人求救。嘉美眼里骤然像要喷出火,咬牙切齿地追上他,用足全身的力气,一拳打在他下巴上。她双眼腥红,咆哮问:“爸爸,你为什么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你太教我失望了!”

程明朗惊慌失措:“嘉美,她死了不关我的事,与我无关。”

嘉美眼泪泛滥,吼道:“与你无关。”她双眼像要噬人一样,恐怖到了极点,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竟然敢说,与你无关!我的妈妈死了,你竟然敢说…与你无关!”她拖住他的西装外套,死紧地攥住:“跟我上楼,去跟她道歉,去送她最后一程。”

程明朗用力掰着她的手指,她睁大眼,只是紧紧地攥住,一字一字重复:“跟我上楼,去跟她道歉,送她最后一程。”程明朗情急之下,脱下外套,嘉美手脚并用,拳头似铁一样打在他身上,似乎疯狂地尖叫:“你为什么连这点要求,也不能成全我们!这些年来,不闻不问,连最后一程也不愿意送了是不是?”

四周的女人,护士,极小声在哭,个个红着眼眶。

程明朗缩着身子,蜷伏在地,哭着腔:“你不要再打了,再打,我告你恶意伤人。”嘉美踢的更用力,咬牙切齿:“我学跆拳道,就是为了扁你,要告就去告,我不在乎!”

程明朗大声叫道:“程嘉美,你疯了,你跟你妈妈一样,是个疯子。”嘉美双眼腥红地提着他的衣领,那泪滔滔,像沸水一样,滚烫滚烫。“妈妈没有病,有病的人是你。”她竭尽全力地吼:“你才有病。”程明朗惶恐地在地上爬,只想避开她:“你们母女都有病,我不能让你们毁了我的人生。我要娶别的女人,我要传宗接代。从今天开始,我有了儿子,有了家庭,不再是守着两个血友病人!”

她松开他,满眼的绝望在浮动,耳里只是喤喤声,像是聋了。她疯了似的大笑,眼里满满是泪:“这就是你离婚的理由,这才是你离婚的理由…抛妻弃女的理由…”

她目光如炬,浮躁到了极点,整个人狂躁地扯着头发,像是不敢置信,像是心如死灰。她缓缓地往外走,眼里空洞一片,仿佛初生的婴儿,只知道睁大眼,眼里盛满了绝望与茫然。

原来,这才是理由,很理所当然的理由。

想要不再难过

公墓里,苍苍的无数的坟墓,屹然地林立。天上乌云翻滚,雨,哗哗然,从树枝向四处跌落,一缕缕的水注,像是谁打开了堤口,汹涌地泼下,溅到四处都是白苍苍的一片,很是凄凉。

嘉美撑着伞站在墓前,裤子几乎全被打湿。她静静地笑着,那笑从眼里一直往脸上淌,像泪水似的,一直淌着。她半晌,才开口:“妈妈,我没有哭…”

雨声,霹雳啪啦,轰然入耳,将她声音都几乎淹没了。她提高音量:“我真的没有哭,妈妈,这是你最希望看到的对不对?我真的没有哭…”她咬了咬唇,泪光盈然,像是说了谎,又眉头紧锁地驳诘。“至少现在,我是没有哭的…”

公墓里,除了雨声,只是一片冷寂。

“程嘉美,是你吗?”

似乎有人在叫她,她恍惚地掉转头,左边的通道上撑着伞走来了一个人。她睁大眼,死死地瞪着,看得不是分明,那是家俊吗?她几乎哭着尖叫:“家俊是不是你?”语气迫切地嘶喊,“你回来了,是不是?”

那人没有说话,她扔掉伞,直往他奔去,仿佛一定是他,仿佛只可能是他。她泪眼迷离地奔到他面前,骇然止步,她像是做了一个美梦,被彻底击醒,一脸失落地看着他:“怎么是你?”

何文轩微微一笑:“为什么不能是我?”

她低下头,那雨打湿了全身。她问:“你怎么来了这里?”何文轩不想隐瞒,实话实说:“你爸爸拜托我来的。”

她一脸森冷,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她动了动唇,终究把话压下了,只是说:“那我也拜托你不要管我。”

何文轩依然笑了笑,将伞遮了过去:“你分明不是想说这句。”他扫了眼别处,又问:“是不是想问我,你爸爸前头还是敲诈我,现在,为什么拜托我?”

想要不再难过(2)

“何律师做的事,我向来都清清楚楚。”她声音冷冰,仿佛整个人都被雨水浸泡了,只剩冰冷。何文轩脖子僵硬地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喔,你是知道的。所以,我不用多说了。”他低下眼,盯着她,目光炽热:“人都要死,只是迟早,习惯就好。我爸妈,去几年,也是一起出的车祸。现在想想,也没什么了。他们只不过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不是么?”

她茫然地摇头:“你不懂。”

他笑了笑:“我不需要懂,总之,只要顾好你,就行了。”

她只是冷笑,并不做声。他说:“你不要老是拒人千里,虽然不想接受你爸爸的好意,但,好歹看下我的面子。”

她依然冷笑,他目光热烈:“我们认识,也有一年多了,你难道除了冷,没有别的表情给我了?”他像是无意识地,随口说:“郝家俊在台湾定婚了。”

身后,寒气逼人,好冷…仿佛整个人置身在世上最冻的地方,冷的瑟瑟发抖,冷的快成冰雕。她再也无力自持,抬眼看着他,声音颤抖地问:“什么时候?”

他低下头,对着她的眼,一字一字,响如雨声:“昨天。”

她恍惚地看着他的双眼,那眼里面有她的面容,极小极小的,看得不是很清楚。可是,她却分明地看到,她面上有两行泪滔滔流出,这是错觉吗?雨,哗哗然地愈下愈大,整个天地都似乎在摇晃。她全身倏地被抽个一干二净,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支撑自己。潜意识里,只剩一片黑冷,最后,终于被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可能此生,再也不想要逃走。

何文轩抱住她,目光骤然冷洌,像一把刀,要将她活活剐开。他低低地说:“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你可是我成功的筹码。”

想要不再难过(3)

像是陷进了无边黑暗的海底,她吃力艰难地呼吸,整个人都是迷糊的。头疼得像是要炸开来,她微微睁开眼。何文轩就闯入了眼帘,他微笑问:“你发高烧了,好点了没有?”

卧房里十分宽敞,太阳光照了进来,十分明亮,却亮得有些刺眼。她没了力气,只是苍白着一张脸,连说话也没力气了。

何文轩又笑着说:“衣服我叫钟点女佣换的,粥也煮好了,你想吃的时候就去吃。”他替她掖了掖被角,目光温柔:“我先去上班。”

她拼命将自己往床里陷,像是这样,才能得到依靠。她突然叫住快出门口的他:“呃,等下…”他回过头来,笑了笑:“终于肯开口了。”

她目光直直:“麻烦替我拿衣服过来,顺便载我回家。”他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你应该呆在我这里。”

她面无表情:“这不合常理,况且,我不是病人,也不会疯到要去自杀。请你转告,程明朗先生。”她加重最后的语气。

他嘴角依然挂着那抹笑容,淡淡的,似有若无:“很简明厄要,那我也只好遵命了。”他关上门,替她拿来衣服,就到客厅等。

车上的气氛很是异常,窄窄的空间里,谁都不做声,像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何文轩打破沉默问:“是不是预感到郝家俊回来了,所以你才这样心急?”

绿灯了,车微微一震,停了下来。她全身也像是被车身牵动,莫名地震动着,她说:“他已经定婚了,套上了别的女人的戒指,我跟他只是好友。就算他回家,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是吗?”何文轩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她心绪不宁,低下头,满心都是浮躁。何文轩说:“你这么心急赶回家,是不是猜到他已经去家里等你了?”她莫名地烦躁,眱了他一眼,不吭声。

其实,他说对了,她了解家俊,现在,一定心急如焚想见她,一定很急迫的有千言万语要告诉她。定婚,肯定是缓解之计,肯定是迫不得已。

可是,她除了继续暧昧不明地当他的好友,死党。还能做什么?像是无能为力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家伙不是普通的搞笑

终于到家了,她打开车门,直往楼上冲。她站在电梯里,整颗心都像在煎熬。电梯停在了十五楼,她手指颤抖地往裤兜里掏钥匙,猛然呆了,没有,什么也没有,钥匙掉去哪里了?

屋门却被打开,郝家俊极力地笑了笑,那眼里却分明有泪,他支支吾吾:“我有你家的钥匙…等了一晚了,也没见你。我…刚听到脚步声…我…”

“你定婚了,我知道。”她静静地替他接下话,一见到他,满心的烦躁悲伤仿佛都沉淀了。他死死地攥住她的手腕,用足了全身的力气:“嘉美,我没法子,只有这样,我才能见到你,才能回来,这只是暂时的。”

她不吭声,只是点头。他松了口气:“你一晚没有回来,我真的好担心你。”他委屈似地拉住她的手,“你这一晚都在哪里?”

她心里酸酸的,只是想哭,千言万语都埂在了喉间,说不出来。她抵在他胸膛上,那泪如雨,直落个不停。郝家俊慌慌张张地问:“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不能言语,只是想哭。郝家俊惶急地连连劝慰:“你不要哭,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定婚,我什么也不应该做,我应该坚决反对到底。”

她摇头,扑在他怀里,哽咽地说:“不关你的事。”他用力地箍住她,手臂似铁一样,死紧的。他泪光泛泛:“你不要哭,我不应该让你哭的。”他突然目光直直地望着她身后,睁大眼:“你昨天和你老板在一起?”

他松开她,她转过头,何文轩正用手指旋转着钥匙站在她身后。郝家俊像是明白过来了她为什么会哭,推开她,用足全力朝何文轩一拳打了过去。郝家俊咬着牙,死死地瞪着他:“你这家伙,竟然敢趁我不在,打她的主意。”

何文轩抹了抹嘴角,一声不吭,将钥匙抛给嘉美,转身就走。郝家俊急忙揪住他的衣襟:“我告诉你,你死定了。连我的女人也敢欺负。”

这家伙不是普通的搞笑(2)

何文轩冷冷地睃了他一眼,问:“你的女人?郝少爷,她身上刻了你的印记?还是有你的名字?”何文轩冷冷地笑了笑,一字一字地说:“你好像定婚了。”郝家俊依然咬牙切齿:“定婚,只是权宜之计!”

何文轩笑得更冷:“定婚还是儿戏,看来,对别的女人,你也不会认真到哪里去。”

“你!”郝家俊第一次让人说到哑口无言,只是铁青着脸。“行,你有种!”郝家俊拽着嘉美的胳膊,将她拉了进去:“看什么看,没什么好看的。”

嘉美只是跟着他进去,目光似胶紧紧地粘在他面上。如果有人,能将她从悲伤的地狱带到天堂,那一定是眼前这个男人。

虽然他会大吼大叫,会自以为是,状态百出。可是…也只有他,有这能力,让她脱离地狱。

郝家俊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烦躁不安,望着她,动了动唇,又欲言又止。他终于忍不住说:“嘉美,我知道是人都有冲动,都有需要。”

嘉美阖着眼,头疼得厉害,她轻轻地“嗯”了声,像是在回答他。郝家俊眉头紧锁,如坐针毡:“可是,你也不应该找那种人解决。”

嘉美恍惚地睁开眼:“什么解决?”郝家俊提高了音量,一字一字像咬着牙在讲:“我是说啦,你有生理需要,也不应该找那种男人解决。嗳,程嘉美,你几时变得这么随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