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奶奶低着头,“哎”了一声,又说:“那等慧慧放了学,你跟她说吧,她愿意去就去。”

然而慧慧听了郗萦的想法并不兴奋,她说:“我不想转学,转了学我就见不到我那些好朋友了。”

“你到新学校,还可以交到新的好朋友啊!”

慧慧摇头,不管郗萦怎么劝,她就是不答应转学,郗萦没想到自己一腔热情这么快就被泼了冷水,她有点手足无措。

“郗老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慧慧问,眼里闪烁的却不是感激的光,狐疑更甚。

“因为我觉得慧慧有天赋,将来肯定能有出息,不想你就这样被埋没了。”

“如果我有天赋,在哪里读书都是一样的,为什么非要换个地方读才会有出息?”

郗萦耐心地给她解释学校之间的差异,以及对升学造成的影响。慧慧沉默地听,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等郗萦讲完了,她才低声问:“奶奶跟我说,你要我做你的女儿,有这回事吗?”

郗萦一阵窘迫,脸都红了,“慧慧,我喜欢你,也很想帮你,如果你愿意,将来我们可以生活在一起。”

“可我有妈妈!”慧慧倏然抬头,神色中布满敌意,眼里竟然还蓄满泪水,“我不要别人做我妈妈!”

她猛然站起身,哽咽着跑进一间空屋子躲起来。

郗萦尴尬极了,她走过去开门,但慧慧把门反锁了,她只能隔着门板向慧慧解释。

“你误会了。我不是要你认我做妈妈,我只是,只是想像一个妈妈那样对你好,我,我不会勉强你的......慧慧,你出来好不好?”

慧慧不开门,在里面哭得昏天黑地,把这么多年思念母亲的委屈全都倾泻了出来,郗萦听得鼻子发酸,忍不住也掉泪。

杨奶奶听到动静走进来,敲着门让慧慧出来,慧慧不肯,在门那边嚷:“奶奶你让她走,她走了我才出来!”

杨奶奶抱歉地看着郗萦,“对不住,郗老师,这个事,只能慢慢来。”

郗萦怅然若失,点头说:“我明白。那我…改天再来,等她心情平静一点。”

她俩在外面说话,慧慧听得一清二楚,她高声喊,“我不要再看见你!我也不要再看见那个伯伯!我哪儿都不去!我要一直待在这里等爸爸妈妈回来!”

“什么伯伯?”杨奶奶突然间变得机警,转头盯着郗萦。

郗萦有点困难地解释,“是我一个朋友…上次带慧慧去吃饭时偶然碰上的。”

慧慧驳斥她,“不是这样!那个伯伯是郗老师的男朋友!”

杨奶奶的目光顿时变了,变得陌生而警惕,令郗萦难堪,同时也有些心寒,她一心想做好事,可人家偏偏不领情,仿佛她是个骗子。

出门时,杨奶奶已经恢复温和的神色,她一再向郗萦道歉,并表示慧慧这个样子,恐怕很难成得了事。她浑浊的老眼望着郗萦,里面闪动的是无比复杂的情绪。

“而且郗老师这么年轻,将来说不准还是会结婚,有自己的孩子。我别的不怕,就怕慧慧到时候吃苦…领养的孩子,终归不如自己生的亲呐!”

“我是苏州人。不过在所谓的吴侬软语中,我最喜欢听上海话。”邓煜像平时一样侃侃而谈,“上海话轻快、透明、家常,还带一点喜气洋洋的味道,如果用颜色来表示,我觉得它是暖色调的。”

下午的老茶馆里,客人多得让郗萦意外。她持杯喝一口茶,往窗外扫一眼,灰蒙蒙的霾,阳光昏黄惨淡。

“苏州话呢,是另一种味道,抑扬顿挫,慢条斯理,透着深思熟虑,苏州人一开口,就好像是带着千年叹息在跟你讲话,昆曲你听过吗?我觉得吧,没有比昆曲更苍凉的戏剧了。”

邓煜聊着他对语言的微妙感受,郗萦却无心聆听,这几天她连遭两场变故,整个人都心神恍惚,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但面对邓煜,那些令人烦闷的红尘中事又说不出口。

“嗨,在想什么?”邓煜察觉郗萦的心不在焉,忽然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郗萦受惊,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走神了。”邓煜嘴角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我上课时,经常看到学生脸上挂着你现在这种表情,随便抓一个出来提问,准保一问三不知。”

“你经常这么干?”郗萦也笑了笑,“我当学生的时候最痛恨被老师捉冷刺了。”

“一般不会。我喜欢用温和一点的方式提醒他们,尤其是对女孩子。”

“你真绅士。哎,有没有女学生给你写过情书?”郗萦打起精神跟他玩笑。

邓煜笑而不答,反问:“你呢,你在学校里有没有给老师写过?”

郗萦摇头,“我很怕老师,也不太合群,那种事,得性格很外向的人才干得出来吧。”

“我觉得你性格很好啊,大方干脆,人又聪明,还有那么一种,唔,高贵纯洁的气质…这么说吧,我认识的女性当中,你是最特别的一个。”

听到赞赏,女人总是高兴的,郗萦笑道:“你把我描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难道从来没人夸过你?不可能吧!”

郗萦想起自小到大收到的各种便条、贺卡上的溢美之词,不过像邓煜这样直接放在嘴上说出来还是头回碰到。

她说:“人哪有没毛病的,也许有天你认识了真正的我,会让你吓一大跳。”

邓煜笑意更深,“你现在就告诉我,让我吓一大跳吧,我很久没被吓过了。”

郗萦笑着摇了摇头。她情绪低落,连笑容里都沾着些微的忧郁,邓煜很想逗她开心。

“哎,我想起来上初中那会儿,每天放学要从横街上走过,那里小流氓多,看见漂亮女孩会吹口哨,口哨声越多说明女孩子越漂亮。女孩们当面给他们白眼吃,心里却喜滋滋的。还会暗地里比较谁得的哨声多。将来找婆家,媒人介绍时还可以这么说——当年她在横街上可是八声哨的姑娘呢!”

郗萦被逗笑。

“也有小肥妞走过,小流氓就不吹哨了,改骂一声,哇靠!”他扫了眼眉开眼笑的郗萦,“你猜你在我们街上能得几声哨?”

“我怎么知道!你觉得呢?”

邓煜却不肯说了,而郗萦的心思也很快转到了别处。

“邓教授,你喜欢小孩吗?”

“喜欢啊!”邓煜不假思索,“小孩子很有趣的。”

他又滔滔不绝起来,“我有个同事生了俩女儿,老大十一岁,老二才四岁,不过老二比老大活泼,小心思一堆。我经常上他们家玩,特别爱逗老二,她也很喜欢我,我跟他们住一个小区,有时她会拉上爷爷到我家楼下来等我下班。不过有次我随口叫了她一声老二,没叫她大名,她就再也不搭理我了。”

“生气了?”

“是啊,四岁的小孩子也有尊严的。”

“好玩!”郗萦笑了会儿,忍不住好奇,“既然你这么喜欢小孩子,为什么不结婚呢?”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邓煜给两人杯子里都添满茶,“我原来以为自己会在 28 岁前结婚,那时候给我介绍女朋友的人很多。其中有一个,我也挺喜欢的。”

郗萦认真听着。

“不过有次我们约会,那时候两个人还不算特别熟吧,那女孩居然向我打听一年能挣多少钱,我立刻觉得她很庸俗,回去后就提出了分手。后来又和几个女孩相处过,结果都一样,总是在某件小事上失败。我大概属于那种见微知著型的性格,一眼就能望到结局。朋友们对我说,像我这样的很难找到伴侣,太求全责备了。我觉得也是。可能因为我本质上是个怕麻烦的人,结婚又尤其麻烦。过了三十岁,我就打消了结婚的念头,觉得一个人过也不错,自在。”

他今年三十六岁,正好本命年。

“你呢,你决定独身的原因是什么?”他问郗萦。

“我对婚姻一直心怀恐惧。”

郗萦缓缓讲起父母离异带给自己的童年阴影,不过没提高谦劈腿给她造成的伤害,更没提宗兆槐,这些事太复杂也太累心,她不想说出来供人讨论,仅仅瞻仰也不愿意。

“我以前也不喜欢小孩子,”她又说,“我母亲是严母,她对我的教育方式让我刻骨铭心,我很怕自己有了小孩后,会和母亲一样,强行给孩子灌输很多负面的东西,我不想要一个和我一样不快乐的后代。”

“你能这么想,说明你有反省意识,所以不太可能在下一代身上重复那些错误。”

“谁知道呢!人的性格很难改变的,哪怕对自己了如指掌。”她叹了口气,“可是最近我忽然犯傻,想着要当个母亲了。”

邓煜望着她充满自嘲的笑,心里忽然动了一下。

“有些事,顺其自然吧。”他说,“一辈子那么长呢,随时可能有变化。”

郗萦轻轻摇了摇头,“不想了,反正也不可能了。”

话虽这么说,郗萦后来又去了趟杨奶奶家。她左思右想,还是原谅了慧慧——她怎么能跟一个才十一岁而且还饱受思母之苦的小孩子置气呢。

然而慧慧仍然不肯见她,哪怕郗萦退而求其次,只想回到最初的师生关系。

更严重的是,慧慧开始怕郗萦,她怕郗萦强行把自己带走,那样她就再也等不到妈妈了。这些话都是她边哭边隔着门板告诉郗萦的。

郗萦无法,只能死心,她给杨奶奶留了笔钱,还有自己的联络方式。

“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您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不会不管的。”

杨奶奶自然千恩万谢,但郗萦明白,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早已破碎不堪。

深秋了,枯叶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风吹来,人裹在长风衣里,依然瑟缩。

郗萦一路走回去,心里盛了好多迷惘,但她随即自我解嘲,要活得那么明白干什么呢?人本质上和一片落叶,一棵枯草没多大区别,有多少事是自己能够真正做主的?

到头来一切都是空的。一切成空。

回到住宅区,她乘电梯上楼,刚踏入楼道,就看见自己寓所门前站着个人,后背靠墙,一条腿屈躬着,正垂头沉思。

郗萦心绪纷乱,顿了片刻才缓缓走过去,脚步声惊动了宗兆槐,他转过头来,看见郗萦,身子立刻站直了,目不转睛盯住她。

郗萦没理他,掏出钥匙开门,宗兆槐默默跟进去,又随手把门关上。

他极少来郗萦这里——很早前郗萦定下的规矩,不过反正两人已经分手了,他无须再遵守从前的承诺。

郗萦把宗兆槐晾在一边,自己在敞开式厨房里煮热水沏茶,她快渴死了。

宗兆槐在她身后站了会儿,感觉到自己被无视了,他有点尴尬,清清嗓子说:“关于那个孩子,你要领养就领养吧…抚养费我来出。”

郗萦背对他,不吭声,他就对着她的背影继续说话。

“你可以送她去上寄宿学校,或者到其他什么地方,总之别放在眼前就好,我跟她…没缘分。”

讲完了,他靠近些,轻轻拥住郗萦,动作轻柔而珍惜,“郗萦,咱们和好,行吗?”

郗萦再也忍不住,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宗兆槐听到啜泣声,把她翻转过来面对自己,他给她擦泪,细致地吻她,抚慰她。

“我搞砸了。”郗萦抽泣着说,“她不愿意,没可能了,我,我不知道怎么会…”

她不明白自己哪来那么多委屈,竟然越哭越凶。

宗兆槐把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前,哄孩子似的轻拍她的背,仿佛怕她哭噎了,任郗萦的眼泪再次浸透他的衣衫。

该谈的业务都谈完了,梁健仍坐着不动。

宗兆槐扫了眼他忧心忡忡的脸,问:“还有事?”

“是这样,富宁这期的打款日子马上到了,但他们上期的回款还没给咱们打过来呢!施总找了我好几次,让我想想办法,他说他催对方财务催得都没脾气了,富宁方面一直推托他们最近资金紧张,可咱们资金也紧张啊!”

他看看宗兆槐,“我琢磨着给阮副总打个电话,不过不敢自作主张,想先问问您的意思。”

宗兆槐一听就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立刻说:“没这必要,他已经帮咱们拿到了项目,绝对不能再拿别的事去烦他。记住,用得太狠,容易把人逼急,逼急了对咱们没好处。”

“可施总那边......”

“我来想办法吧,实在不行就拿些内部股去银行作短期抵押。你让施阳来找我,我跟他谈。”顿一下,他又说,“下周再说吧。这礼拜我挤不出时间了——明天叶南结婚。”

姚乐纯与叶南的婚礼定在圣诞节前夕,郗萦是伴娘。婚礼前夜,宗兆槐被叶南拉出去喝酒,郗萦在姚乐纯家帮完忙就回了母亲那里。

母亲听说是姚乐纯的婚礼,非常失落,看到郗萦兴致勃勃为第二天怎么打扮费心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又怕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惹女儿生气,她再来个一走了之,现如今,郗萦能回家过夜都属于值得珍惜的事了。

“妈,乐乐也请了您,请柬在我包里,您明天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

母亲没好气,“我去干什么?人家嫁女儿有什么好看的!”说着,闷头闷脑就回了自己房间。郗萦本来也没指望她去,只是出于礼貌问一声,想不到还把母亲的脾气给勾了出来。

那天晚上母亲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来,郗萦经过她房门时,依稀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大概是在跟谁讲电话。

天蒙蒙亮时,郗萦就爬起来对着镜子梳妆打扮,母亲也早醒了,在厨房做好早点,然后走进郗萦的房间。

“这次回来,没那么快走吧?”母亲问,“在家多待几天好不好?”

郗萦正把自己塞进一条紧巴巴的窄裙里,含糊其辞说:“得看店里有没有事,有的客户如果不能随叫随到,以后就不来光顾了。”

母亲似在斟酌,片刻后决定直说:“昨天晚上我跟陈阿姨聊天,她说有个不错的小伙子可以介绍给你,我答应她了,就这两天,你挑个时间去跟人见个面。行就行,不行我也不勉强你。你看姚乐纯都结婚了,你以后可得上点心。”

“我不想见。”郗萦断然回绝,“妈您就别替我操心了。”

“你是不是有人了?”母亲再次用狐疑的目光端详她。

“没有。”郗萦挑了支口红,旋开盖子,开始往嘴唇上抹,“我不是不想结婚,但随随便便找个人结婚,然后再离,您觉得有意思吗?”

母亲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搁从前她早撂脸子了,不过今天居然克制住了自己,转身要出去,走到门口又返回。

“你早饭还没吃呢,口红等吃了粥再抹呢!”

“不吃了,要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桌上的手机响起来,宗兆槐的车已到小区门外。

婚礼一如所有俗套的形式那样按部就班进行着,郗萦不觉得自己有多羡慕这些仪式,然而,当叶南历尽千辛终于敲开新娘的房门,随后飞奔进来,抱着姚乐纯旁若无人狂吻时,在一片笑闹声与掌声中,郗萦的心头到底还是泛起丝丝缕缕的惆怅。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她与姚乐纯再也不是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亲密伙伴了。

即便如此,她依然由衷祝愿密友幸福,并警告叶南说:“如果你让乐乐受委屈,我不会饶了你。”

宗兆槐就站在叶南身后,笑着数落郗萦,“没你这么说话的,这是他们的婚礼。”

叶南则谦虚表示,“应该的,郗郗说得没错,以后我接受监督!”

在婚礼现场,姚乐纯执意把郗萦和宗兆槐安排在主桌,两人身份相同,都是媒人。因为郗萦的叮嘱,姚乐纯没在家人面前提过她和宗兆槐的关系,姚母以为她始终单身。

“小郗你也要抓紧哦,早点找个男朋友!”

郗萦笑着回答:“不着急,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她刚说完,就感觉宗兆槐的手在桌子下面朝她摸索过来,并在她腿上捏了一把,她没敢回头瞪他。

新人敬酒时,郗萦成了主力,替姚乐纯挡酒,酒瓶里掺了一半矿泉水,喝多了不会醉,但容易想上厕所。她憋不住时,只能跟姚乐纯打声招呼,暂时退场。

上完洗手间,郗萦顺便又补了补妆。

镜子里的人,有着红扑扑的脸,水汪汪的眼,乳房圆润,纤腰鼓臀,也难怪刚才敬酒时,老有男人有意无意往她身上靠。

洗手间里人来人往,没法多待,郗萦很快出来。走廊上,宗兆槐抱着膀子站在窗前,像在等人。

郗萦走过去,冷不丁拍一下他的肩,开玩笑说:“你怎么在这儿,排队上厕所呀?”

宗兆槐扭头扫她一眼,一句话不说,突然抓起她的手腕,拖着她往人迹稀疏的地儿走,郗萦心知又有什么地方惹到他了,抿着唇,顺从地跟他走。

拐了两个弯,来到一片黑灯瞎火的区域,三间仿古装饰的包房紧挨在一块儿,门窗一律紧闭。宗兆槐逐个去按门把手,前两间都锁着,他又试了最后一间,运气不错,门一下就开了。他把郗萦推进去,自己紧随其后,反手把门关上。

包厢里,几张圆桌靠墙立着,怕沾尘,还蒙上了桌布。房间里漂浮着一股残羹剩饭的味道。

郗萦被他按在墙上,幸亏有墙纸,没那么冷。

“你发什么神经?”她水汪汪的眼睛瞪着宗兆槐。

“惩罚你。”

郗萦笑得迷蒙,“哦,我做错什么了?”

宗兆槐低头看她,“你刚才跟长辈说的什么,这么快就忘了?”

郗萦假装失忆,“没说什么呀!不就是那些听得耳朵里都快长茧子的客套话嘛!”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他捏住郗萦的下巴,目光在她鲜润欲滴的嘴唇上停留了几秒,俯身作势吻她,郗萦慌忙避开,“别!会弄花的!”

宗兆槐倒没用强,手往下移,忽然探入她衣领,笑容里微含挑衅。

郗萦有点恼,同时又觉得刺激,门外不时飘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虽然不是近在咫尺,但也离不太远。

宗兆槐腾出手,扯开郗萦的上装,让她的左肩裸露在外,他盯着那一块白皙的皮肤,眼眸暗了暗,情欲在迅速堆积,还有别的——久压心底的不甘。

郗萦瞪着他,“这可是你好朋友的婚礼,他们随时可能打电话过来,你就不怕受了惊,变阳痿….哎!”

宗兆槐的唇已重重落在她肩上,那地方异常敏感,是他最喜欢的挑战起始点,从肩部开始,吻如一条游动的蛇,蜿蜒而下,紧张伴随着酥麻销魂的滋味,令郗萦双腿发软。

她有些着急,想推开宗兆槐,但他像生了根,一步都不肯挪动。

“宗兆槐,你再乱来,我就…”她咬牙警告。

“你就什么?”宗兆槐终于松开她,一脸好奇望着郗萦。

“我就......”

郗萦脑子里空空荡荡,一点威胁措施都想不出来,反被自己的色厉内荏逗笑。

宗兆槐用手指轻抚她脸颊,语气轻柔缓慢,“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他目光如水,唇边含着笑,仿佛在跟郗萦开一个温柔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