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他不是忘了,也没出事,而是有预谋地避开自己了?

为什么?!

女子很快又转出来,手上抓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喏,就是这个。”

“谢谢!”

郗萦接在手里,有点沉,但不厚,她猜是邓煜写给自己的信——他临阵脱逃了,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吧?

女子问:“你要不要进屋坐会儿?”?

郗萦谢绝了,她没心情。

她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急切地拆信封,上面缠了好多胶带纸,真不明白邓煜为什么要包得这么费事。一时拆不开来,郗萦干脆把包搁在一楼台阶上,又从化妆包里翻出指甲钳,这才在信封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从信封里掏出一份文件样的资料,没几张纸。当她看清并理解了第一张纸上那用大号字体标示的题目时,眼前顿时一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流动,或是被抽干了,导致她神经麻木,整个人和一堵墙,一扇窗没什么区别。

静止、木然,死气沉沉,也许会永远这样下去,直到腐朽为止。

然后——她不确定是多久以后,血液重新涌回来,她的身体、嘴唇、指尖统统开始颤抖,无论怎么控制也停不下来。

郗萦用发抖的手指掀过第一页,命令自己看向第二页,那上面印着一张从视频中截取出来的照片——四年前的床照,淫秽至极,不堪入目。

尽管早有预料,她的身子还是明显晃了一下,不得不抓住楼梯扶手,她靠着栏杆,慢慢往下滑,在台阶上坐下。

巨大的恐惧退潮,羞耻占据了她全部身心,还有绝望。

水泥台阶冰凉,那股冷冷的气息穿透周身,和体内翻滚的热浪冲撞、搏击,令她天旋地转,无法呼吸。

她捂住胸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会过去,有一天,她此刻的痛苦终将成为另一个标本,被她塞进记忆库的最底层。

都会过去的,必定如此。

终于,郗萦又能正常呼吸了,意识到手上还捏着那几张纸,她把它们折起,放回信封,又把信封塞到行李包底部,这东西烫手,隔着那么多层层叠叠的障碍,她依然能嗅到它充满恶意的气味。

血管里刚才还倒流的血液重新恢复秩序,心不再乱跳个没完,人也因此而冷静,一些脉络逐渐清晰起来。

她试着体谅邓煜,想象他在看到这份资料时的心情,然而仅仅开了个头,郗萦便已无地自容,邓煜的确有理由躲得远远的。

可是,他在酒吧深情表白的样子赫然跃入脑海——他说,他不在乎郗萦的过去,他想要的是郗萦的未来。言犹在耳,而人已不见。

血液再次躁动起来,带着崭新的恨意,重新奔腾。

郗萦猛然站起,短暂的晕眩过后,她冲上楼,朝邓煜宿舍的门一阵乱踢乱踹。

“懦夫!懦夫!没用的东西!”她喊得声嘶力竭。

走廊里静悄悄的,没人出来阻拦她。但郗萦知道有人正从门眼里欣赏自己的丑态。

看吧,看吧!反正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的一只鞋因为这番暴力飞脱了出去,顺着楼梯直滚到下面的平台上。

郗萦忽然咯咯笑起来,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包括她事先的那些精心算计,全都是白费劲。归根结底,她怎么会是宗兆槐的对手?!

终于,她觉得累了,便拢了拢头发,女王似的走下楼梯,在平台上把鞋子穿好,再往下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抓起行李包,昂首阔步离去。

郗萦一直走,不停地走,每一步都好像踏在末日边缘。

她步行至宗兆槐在吟香苑的住处。她本来有这里的钥匙,分手那天,她一件件一桩桩都向宗兆槐交割清楚了。

在寓所对面的窗前,郗萦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靠着墙,点燃一根烟——她经过街边小卖部时买的,然后给宗兆槐打了电话。

两小时后,宗兆槐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

他在走廊这头略作停顿,端详窗边的女人——郗萦风尘仆仆,面带倦色,毫无形象地坐在箱包上,当她扭过头来看见宗兆槐时,脸上并无多少愤怒,相反,还带着些玩世不恭和嘲讽的意味。

那神色如此熟悉。宗兆槐缓步走到她身边。

郗萦抬头扫了他一眼,懒懒地站起来,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宗兆槐俯身,默默拎起她的行李箱。

随后,他开了门,请郗萦进去。

“坐吧。”他说。

郗萦站在门边不动,冷冷注视着他。

“这么快就输了?”

郗萦转开脸,冷笑两声。

“你看中的男人也不怎么样。”宗兆槐坐进沙发,远远望着郗萦,“你以前说得没错,男人全都差不多,没一个好东西。”

“我认。”郗萦说,“我不怪他。”

她在走廊里枯坐的这段时间,把前前后后的事都想了一遍。

即便她能过得了眼前这关,和邓煜顺利躲去 K 市,她也不见得能逃得了下一关。因为眼前这个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过幸福的日子。至于邓煜,是她把他想得过于天真了——人哪有单纯到什么都无所谓的呢!

郗萦的手从背后伸出来,手上抓着那几张纸,她朝宗兆槐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将纸撕成碎片,手一扬,碎片在宗兆槐头顶纷纷飘落。

他端坐在沙发里看着郗萦,纹丝不动。

“你毁我第一次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也许会有第二次。可我居然傻到相信你,相信你会那么大方让我走!”

“那么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宗兆槐同样也是冷冷的,“三年的感情,你说丢就丢了。你把我当什么,垃圾?”

“这是我的自由!我有选择的权利!”郗萦激动地嚷,“凭什么我的生活要由你说了算!”

宗兆槐耸肩,“对,你有选择的自由,我也一样,我做什么也是我的自由!”

郗萦咬牙切齿,“你以为你这么干能得到什么?你只会让我更加恨你!”

“我知道你恨我,你从来没放弃过对我的恨。这几年,不管我怎么做,你只记得我对不起你,一有机会,你就想着离开!我为你做过什么,你从来都看不见!”

“我尽力了,但我做不到。”郗萦嗓音低下去,“我没办法跟一个算计过我的男人过一辈子。”

宗兆槐猛然站起,风度尽失,“那么当初你就不该留下来!给我错误的信号,让我以为只要尽力弥补,你就能回心转意!”

他和郗萦一样咬牙切齿,“为什么在可以走的时候不走?”

他永远记得郗萦发现真相后在他办公室心碎欲裂的神情,那时他确实很想弥补她,尽一切可能。如果当时她选择拿钱离开,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自己,出于愧疚加忌惮的心理,他绝不会追上去纠缠。

郗萦瞪着他,哑口无言,她没法告诉宗兆槐,那时她对他还残存着感情,不管这感情是恨也好,爱也好,都远远没有消耗干净。

宗兆槐伸手,用力握住她双肩,郗萦觉得疼,可她已无力反抗,眼前的宗兆槐面色铁青,再无一丝温润和善的迹象。

“你留下来,究竟指望得到什么?报复我?你留在我身边,就是在琢磨要怎么报复我才痛快,对不对?”

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较量与博弈,进攻与忍让,全都没必要衡量了,他不再抱有幻想,他和她一样,心里沉淀下来的只有恨——曲终后的恨,大势已去,无可挽回。

他松开郗萦,背过身去。

“世道变了,路不那么好走了,但有一点不会变,你可以选择,别说什么迫不得已,你永远可以选择…今天的局面是你一步步选择的结果。”

郗萦身子一软,跌进沙发,她的满腔愤怒早已无影无踪,她茫然不知前路,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宗兆槐在她眼前踱着步,如同每一次,他陷入困境时那样。

越艰难,就得越冷静。他总是这样告诫自己。

“你以为你现在很惨?呵呵,十二年前,我比你惨十倍!”

十二年前,他新婚燕尔,怀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全力以赴为事业奔忙,在懵然无知之中,遭到妻子的背叛。

“华浩是个没脑子的怂货,他做下丑事后想溜,但我事先冻结了公司账户,他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他带着林菲身无分文地跑了——我得感谢我的养父母,如果没有他们,我不会预先知道那两个人在打什么主意。”

宗兆槐呵呵笑了两声,“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父母,女儿做了错事不但不规劝,还怂恿她跟野男人私奔!”

他恨养父母的原因就在于他们没原则地维护女儿。

彼时他受了打击无处可诉,只能回去找养父母,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然而养母却劝他,“她喜欢谁你就让她跟谁吧。”

他一直清楚养父母对林菲的溺爱,但这种话从养母口中说出,依然令他震惊,且难以忍受。

连养父都求他跟林菲离婚。

“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好受,但菲菲已经有了他的孩子,这孩子她是肯定要生下来的,就算你肯原谅她,你能受得了那个孩子吗?你们还是离了吧。”

宗兆槐愤懑难平,他坚决不同意离婚,并表示孩子生下来他认,他愿意当自己亲生的养。

但没人被他感动。

养父说:“你现在是这么讲,可如果菲菲回来,你想着自己吃的亏,肯定不会对她还跟从前那么好,我清楚你的脾气…还有那个孩子,你容不了的。”

养母更直接,“孩子都不是你的,你拖着菲菲有什么意思呢?”

他的感情受到了践踏,一钱不值,那是他珍藏了二十多年并还在努力为之奋斗的感情。在这个他曾经当作温暖港湾的家里,他忽然就成了个多余的人。

林菲还是跟华浩走了,临走给他留了本日记,作为她不爱他的证明,以及她非离婚不可的决心。

正是这些人和事让宗兆槐产生了疯狂报复的想法。

“我千方百计寻找华浩的下落,两个月后,他终于被我堵在出租房的门外。”

宗兆槐知道林菲就躲在那间出租屋里,但他没有进去,他是来找华浩谈判的。

“我要跟他结算,把他当初投入公司的资产还给他,除此之外,我另外给他加了十万块——拿出这笔钱差不多让我倾家荡产,但我有个条件。”他的嗓音里有种冷酷的快感,令郗萦毛骨悚然。

“他得离开林菲。”宗兆槐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他没多想就答应了。看看林菲,她挑了个什么样的男人!没错,我恨华浩,但我更恨林菲!我把她当成这辈子唯一的爱,可她一点都不珍惜,宁愿跟一个人渣走!女人有逻辑吗?”

他笑起来,阴森的笑声在屋里回荡,落脚之处全都沾染上恨意。

与宗兆槐达成协议后,华浩就骗林菲回家看看情况,将她独自留在了出租屋。他一走就是好几天,林菲终于感觉不对劲,便联系了父母,父母四处搜寻华浩无果,只得将女儿又接回家。

那时林菲已大腹便便,还在期待华浩能回心转意。只有宗兆槐知道,华浩一拿到钱就溜去国外投奔亲戚了。

宗兆槐很爽快地跟林菲办理了离婚手续。三个月后,林菲在医院里孤独地产下一个女婴,终日郁郁寡欢。

有一天,她让父母把宗兆槐叫到家里,质问华浩的离开是不是他在背后搞鬼。宗兆槐不加隐瞒,把真相统统说了出来,林菲在他面前失声痛哭。

在门外偷听的林家父母火速冲进来,当即就把宗兆槐赶出了家门。此后,他与林家彻底决裂。

宗兆槐走到郗萦跟前,低首望着她,眼里不带一丝热度。

“这么多年,我一直提醒自己别再上女人的当…可我遇到你,还是疏忽了!”

是他伤害郗萦在先,这颠覆了他原先对女人的防备心理,面对郗萦的痛苦,他于心不忍,终至放下戒心,接近她,尽力弥补她,渴望赢回她对自己的爱,甚至憧憬过两人的未来。

“女人是最不知好歹的东西,全都贪得无厌,永远不值得相信,而你,再次向我证明了这一点!”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郗萦的心寒冷如冰,她想逃离这里,把宗兆槐的声音连同他这个人都甩得远远的,但她动弹不了,此刻的宗兆槐像换了个人,面目狰狞,陌生可怖。

他还没有说完。

“你说我算计你,难道你就没有?你以为我真不知道那个什么教授的存在?你以为这些日子你躲着我,我就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了?你想报复我,就该对现在的结果有心理准备——我不会再给别人机会背叛我,绝对不会!”

以前,郗萦曾数次撩拨宗兆槐,试探他的底线,想看看他翻起脸来究竟是什么样子,而他总是忍让,真逼急了,也不过拂袖而去。他从不与郗萦正面起冲突,这给她造成了某种错觉,以为他怕自己,不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翻脸。

而这全都是假象。

他忍让她,包容她,无非是因为觉得郗萦还属于他,但从郗萦下决心离开他的那一刻起,她所有的资本都已消耗殆尽。从那时起,她已成为宗兆槐的敌人,他那些惯用的冷酷手段将毫不留情加诸郗萦身上。

宗兆槐的胜利宣告还未结束。

他缓缓俯下身,凑在郗萦耳边,低声问:“你想知道林菲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郗萦的心咯噔一下,来不及推理,但她已隐约猜到。她瑟瑟地抖,扫了眼面前这张魔鬼般的脸,屏住呼吸,忽然从沙发中跃起,想逃——她不想再听从宗兆槐嘴里吐出的任何一个字。

宗兆槐及时而有力地抓住了她。

郗萦被他猛然往回一拉,身体失衡,直接摔倒在地板上。她的腿被崴到,疼得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她不是难产死的,是产后抑郁。”恶魔的声音重新浮现在郗萦耳旁,“她在卫生间里割开了自己的动脉…浴缸被她的血染成了红色…你能想象那种场面么?”

可怕的记忆之门被打开,黑暗顿涌而出。宗兆槐嗓音战栗,微微扭曲,既像兴奋又像痛苦。

郗萦面色煞白,眼泪从眼角渗出,她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痛苦与报复的快感在宗兆槐体内燃烧,他望着眼前已一败涂地的郗萦还不满足。

“起来!”

他抓住郗萦的胳膊将她拎起,郗萦拖着疼痛不已的右腿无声挣扎着,眼泪越来越多地涌出眼眶,恍惚中,她看到了林菲。

林菲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与她一样蓬头垢面,悲伤、绝望,找不到出路。

眼前一阵乱晃,是郗萦随宗兆槐跌跌撞撞往某个地方走。强烈的晕眩中,她还看见林菲也拖着疲惫的双脚,一步步往卫生间挪去。

浴缸里放满了水,林菲抬起左脚,探入水中,然后是右脚。她穿着睡袍站在浴缸里,低头盯着水面,然后慢慢蹲下去,双腿放平,她靠坐在浴缸沿上,水很快将她的身体浸没…

宗兆槐把郗萦推搡进卫生间,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用力推开他,返身欲逃,但宗兆槐再次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一收,郗萦便跌入他怀中——他的前胸紧贴郗萦的后背,他把郗萦紧紧搂在怀里,用这种亲昵的姿势控制住她。

“就在那儿!”宗兆槐用下巴示意郗萦看浴缸,“她在浴缸里撒满了花瓣,天晓得是从哪儿弄来的!”

花瓣下面是血红色的海洋。

宗兆槐的面部肌肉剧烈抖动,他咬牙低语,“拜她所赐,我做了十多年的噩梦!”

郗萦眼神恐惧,无助地盯着浴缸,她忘了脚痛,身子拼命往后抵,不敢再多靠前半步,尽管此刻的浴缸洁白、空无一物。她啜泣起来,绝望的声音塞满狭窄的空间。

宗兆槐发泄够了,才松开她,喃喃地,却是坚定地重复,“没有人可以再背叛我,没有人!”

他们彼此都已精疲力竭。所有想说的,该说的话也都已说尽。

宗兆槐放开郗萦,缓缓退出卫生间,郗萦却还软软地靠在墙上,仿佛有副绳索将她绑在了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宗兆槐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我还有事,得马上回三江......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关好。”

他说得心平气和,仿佛又变回往日里那个温润沉静的男人了,可郗萦听他说着这些话时,手脚止不住再次颤抖起来。

门打开,又关上,宗兆槐走了。

郗萦腿一软,彻底瘫坐在地上。

卫生间地面的瓷砖冰凉,而她浑然无觉,就这么坐着,任思绪驰骋千里。

林菲死了。

她的脆弱、敏感、以及对爱人的幻灭导致了她的死亡。郗萦不想成为第二个林菲,然而,她又比林菲高明多少?

她自以为聪明地谋划好了出路,到头来才发现,得到的结果却与林菲当年惊人相似。一想到宗兆槐对曾经深爱的女孩尚且如此不容情,郗萦就直打冷战。

最可怕的不是失败,而是发现自己被逼到了角落,已无路可走。

她真的再没有选择了吗?郗萦问自己。

?没错,她是输了,输得底都不剩,但有什么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拍拍掉身上的尘土,她还可以重新再来。

她想起身,然而坐久了,腿发麻,好容易站起来,却挪不开步。她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自然是憔悴的,脸上仿佛还落着灰,一副倒霉透顶的模样。

她试着朝自己微笑,可泪水却扑簌簌落下。太不争气,她用手指狠狠抹去泪痕,新的泪水又涌出来,争先恐后,像在嘲笑她伪装的坚强。

终于,她崩溃了,颓然垂下双手,扑在台盆上放声大哭。

再怎么努力也掩饰不了,她从内到外都已千疮百孔,她要怎么弥补,怎么治愈自己?

她连走出这间房子的勇气都没有!

她哭得意识昏沉,视线缓缓落在镜架上。

架子上摆着宗兆槐的洗漱用具,寥寥数物,都是她买的。她在这几件东西上来回搜寻,目光锁定了刮胡刀。

她拾起刮胡刀,仔细琢磨了会儿,又用手指试了试刀锋,皮肤很容易被割破,但割不深,她把它重新放回原处。

脚能动了,她一步步走进厨房。

厨房里有各种刀具,摆放的位置郗萦都了如指掌。她挑了最小巧的那把,平时切橙子用的。她还找到了某次喝剩下的半瓶红酒。她拔掉瓶塞,很豪爽地一口气灌下去大半,这才觉得很渴,她已经一天没喝过水,也没吃过东西了。

酒精在她血管里奔腾怒吼,她感觉自己被激活了,深入骨髓的痛如河水漫出堤岸,汹涌朝她袭来。

站在放了半缸水的浴缸前,郗萦短暂思索了下,还少了点什么。

花瓣。

她不可能再跑去花店买花,想起来以前曾买过一包干花放在衣柜里熏衣裳,应该还在。她进房间,打开橱柜,很快就找到了那包干花。

她剪开花包,将里面零零碎碎的花片全都撒入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