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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斯特斯等费瑟顿少校坐好了,开口便问道:“那么,关于今天晚上,先生?”
“随便问,马斯特斯探长。”费瑟顿少校很和蔼地拍手回答,“我必须告诉你,你的怀疑是很没有根据的,但我明白你和我的职责。”
“谢谢你,先生。正是如此。”马斯特斯笑着向他点头致谢,接着,他把话题引向正轨,“那么,你能否告诉我,你们在黑暗中坐了多久?”
“二十到二十五分钟。”费瑟顿少校很干脆地回答,“我看了好几次表,它有一个发光的表盘。我在猜,那件愚蠢的事要进行多久。”
马斯特斯问道:“所以说,你并没有集中精神,或做类似的事情咯?”
费瑟顿少校点头回答说:“没有。”
马斯特斯问道:“那你的眼睛,有没有适应黑暗,后来你能看见东西吗?”
“那里非常黑,探长。而我的眼晴……”费瑟顿少校惭愧地低下头,微微舒了口气,接着抬起头,两只眼睛直视着马斯特斯,一边眨着眼皮,轻轻地摇了摇头,“现在我的视力,本来就不太好。不,我看不见什么。”他迟疑了一下,接着点头说,“形体吧,可能。”
马斯特斯问道:“你看见有人站起来了吗?”
费瑟顿少校回答说:“没有。”
马斯特斯问道:“你当时听见什么人的声音了吗?”
费瑟顿少校回答说:“是的。”
马斯特斯问道:“啊,很好。请你描述你听到的。”
费瑟顿少校略有些犹豫,缓慢地边想边回答说:“很难啊。”话一出口,他觉得挺后悔,迟疑了片刻,继续想着回答,“自然,首先有很多椅子,就位挪动的声音,不是那个。那个声音有点像什么人,把椅子往后推了一点点,刮擦地面的声音。我必须说,我没有太注意。后来,我想我听到某处有脚步声,但在黑暗中,很难判断这些声音。”
马斯特斯问道:“你说的‘后来’,就近是多久以后?”
费瑟顿少校回答说:“我不知道。事实上……你知道,我当时想要出声说‘嘿!……’但是,安妮——也就是本宁女士——曾经强调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不能说话或者移动。一开始,我想‘有人溜出去抽烟了。’‘真他妈的危险!’我想。然后,我听到门外传来嘎吱声,还能感觉到一阵气流。”
马斯特斯问道:“就像门被打开了?”
此时证人有点咳嗽,停顿了一下,继续回费瑟顿少校回答说:“嗯,更像是大门——前门,明白吗?——开了。气流不像是从大厅那里传来的,不过不好说。”费瑟顿少校边想边说,突然,他的面色严肃起来,挥动着拳头,两眼直瞪着马斯特斯,大声吼着,“听着,探长,我必须告诉你真相。但是,作为一个理智的人……喂,你很清楚,那不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有人走了出去,现在却不敢承认……”
第一次,少校显得慌乱了,就好像他说错了话,或是不小心说了太多。他试图弥补这一切,指出了黑暗中其他的声音,而其中的有一些,可能是他弄错了。
一番激烈的争辩过后,马斯特斯放下了这个话题。我想:他有种精明的猜想,就是在正式的审讯会上,应该能很轻易地,让费瑟顿少校对此再次发誓。
他很轻松地就把问题,转到了椅子的安排上。
马斯特斯问道:“当时你们都是怎么安排各自座位的?”
“本宁女士坐在她一直坐的地方——靠壁炉的右手边。”费瑟顿少校苦笑着,“很好笑,我本来想坐在她旁边的,好去……嗯,我本来想坐在她那儿,但她把我推开了。小哈利迪坐在了那里,我知道是因为,我几乎跌倒在他的膝盖上了。”他再次低头苦笑,叹息一声,“哈,他们已经吹熄了蜡烛,然后……你知道,我只能摸索着前进。”他一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不住地暗笑自己,“拉蒂默小姐就坐在他旁边。我坐在了下一个椅子上。我非常确定,小拉蒂默就在我的另一边,他没有站起来过。”
马斯特斯问道:你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就是椅子被往后推的声音。
费瑟顿少校回答说:很难说,我告诉过你了,在黑暗中你是没法给声音定位的!可能是任何地方。或者也可能根本就没那回事。
马斯特斯问道:“你能感觉到,有人悄悄地掠过你的身边吗?”
费瑟顿少校非常肯定地回费瑟顿少校回答说:“没有。”
马斯特斯问道:“椅子之间的距离有多大?”
费瑟顿少校回答说:“不记得了。”
蜡烛几乎全都燃尽了。其中一根的火焰忽然变形,摇摇晃晃地,就在少校从椅子上起身的一瞬间,它熄灭了。
“好了,”马斯特斯沉着脸说,“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凹家了,少校。我建议你送本宁女士一程。”他向费瑟顿少校行了个礼,顺便说,“当然,请你做好进一步被询问的准备……是的,也请叫拉蒂默小姐和哈利迪先生进来。”
费瑟顿少校很吃惊地睁大了两眼,望着马斯特斯问:“怎么,拉蒂默小姐和哈利迪先生,他们……”
马斯特斯安慰着他说:“哦,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我不会留他们超过五分钟的。嗯,这很重要。谢谢!……啊,谢谢。你帮了很大的忙。”
费瑟顿少校在门口停了下来,巡官走进来,把他的帽子递给他,很像是少校刚刚赢了一场街头斗殴。那是一顶丝绸做的帽子,他用它轻轻掸了掸袖子,此时他还在往屋里看。第一次,他看上去在观察我,我正坐在黑暗中的窗台上。
费瑟顿少校鼓了鼓他青筋暴露的脸颊,随手戴上那顶帽子之后,他在顶上拍了一拍,然后说:“啊,布莱克先生!……是的,当然……布莱克先生,你介意告诉我你家的地址吗?”
我告诉了他,带着好奇心。
“啊……对,爱德华星……是的。如果方便的话,明天我给你打电话。晚安,先生们,晚安。”
在一种神秘的气氛里,他整了整肩膀上的大衣,慢慢走了出去,几乎一头撞进麦克唐纳警司的怀抱里。
第十一章 攮子的把手
麦克唐纳看上去愁眉苦脸的,他的眼睛下面,有因为疲劳,而产生的倾斜的皱纹。他一只手里,拿着一捆用铅笔写成的笔记,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只大灯笼,一进来就把灯笼放在地上。
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房间里有多冷,我的眼睑和关节告诉我——我有多么犯困,自从过去的半个小时开始,庭院里的声音就越来越小,现在已经变得一片寂静了。人声和脚步声都不见了,汽车的马达声也越来越远。在这死寂、多雾的时刻,你能够闻到空气里破晓的气息。街灯依然亮着,但是,城市已经渐渐苏醒。
麦克唐纳的灯笼,在地板上构成车轮般的光影。它在我的眼前晃了晃;在它上方,是警司那张尖鼻子的、古怪的丑陋的脸。他绿色的眼睛注视着马斯特斯,后者正用栺关节压着额头,坐着没有动。麦克唐纳的帽子掉到了他的脑袋后面,一缕头发旁逸斜出地,盖在他的眼睛上。
他用脚踢了踢灯笼,来引起马斯特斯的注意。
他说:“你还想让我继续干多长时间,长官?人都走光了。贝利说:天亮以后,他会尽快赶回来拍摄照片。”
“伯特!……”探长没有抬头,阴沉着脸开口说,“你追踪过达沃斯的。埃尔西·芬威克是什么人?”
麦克唐纳顿时吓了一跳:“埃尔西……?”
“噢,上帝呀,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连我都知道这个名字,我知道他跟达沃斯有关,而且,还是很奇怪的情况,但是,现在我记不清楚了。你是对的,我们是从费瑟顿那里,得到的这个信息。那张纸上第一行写的是:‘我知道埃尔西·芬威克被埋葬在哪里。’”
“哇噢!……”麦克唐纳张大了双眼说。他盯着蜡烛,看了那么长时间,连马斯特斯都不耐烦地,在工作台上拍了一下。
“对不起,长官。但是,这确实意义重大,你知道。这真的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件。埃尔西·芬威克……”他冷静地说,“他正是让我们的人,对达沃斯开始感兴趣的原因。那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是在我开始工作之前很久,负责追踪达沃斯那个神棍的时候。我是从档案里,了解到这些事的。可能不会有什么人记得了,但是,当第八办公室听说了,达沃斯在耍弄超自然力量的诡计时,这件恶名远扬的事情,可把他们折腾了一番……埃尔西·芬威克——噢,她是达沃斯的第一任妻子。”
“没错!……”马斯特斯突然说道,“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的,当然。我有印象,我记得那个案子。埃尔西·芬威克是个老女人,非常有钱,呃?她死了……或者类似的情况……”
“不是的,长官……”麦克唐纳警官轻轻摇头,边想边汇报,“至少,他们曾试着证明过她死了,但那对达沃斯来说,处境会很困难。她消失了。”
“事实,”马斯特斯说,“把事实拿出来,简略点。现在就说!……”
麦克唐纳掏出他的笔记本,开始翻起来。
“嗯。哦,在这里。埃尔西·芬威克是一个浪漫的老姑娘,很喜欢招魂术,相当有钱,而且没有亲戚。她有脚或肩部不对称的问题,跟骨骼畸形有关。在六十五岁的时候,她跟年轻的达沃斯结婚了——那是在富有的女性财产法令颁布之前,所以,你们可以想到,后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随后,第一次世界大战来了,达沃斯为了逃避服兵役,带着他的第一任妻子和她的一个侍女,匆匆忙忙去了瑞士。
“一年以后的某一天夜里,心烦意乱的丈夫给一位医生打电话——他住在十英里以外。妻子生了急病,可能要死了;他详细地解释说:她一直以来,都被胃溃疡所困扰。达沃斯太太显然很顽强,当医生到达的时候,她还活着。可能是运气好,这个医生非常聪明,显然比精神委靡的丈夫,所希望的更加专业。他把她救了回来,并且,他还和达沃斯有了一番谈话。达沃斯说:‘好可怕,胃溃疡。’医生却咂咂嘴,他认真地看着达沃斯旳眼睛说:‘不,这是砒霜下毒。’”
麦克唐纳讥讽地抬起一边的眉毛。
“还不老练,”马斯特斯嘟哝道,“不像他后来那样,呃?……你继续。”
“麻烦就是这么来的。差点要变成丑闻,不过,女仆出来阻止了——是埃尔西——达沃斯的女仆——她发誓说,是那个老女人自已,硬是吞下了砒霜。”
“啊!……那个女仆,长得好看吗?”马斯特斯咂了咂嘴问道。
“我不知道,长官,但我觉得应该不是的。达沃斯太聪明了,不会在这上面冒风险的。”
“那么,他的妻子怎么说?”
“什么也没有说。她站在达沃斯那边,或者就是原谅他了。这之后,我们再也没有听说过他们的消息,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他们回到英格兰,并且定居下来。有一天,达沃斯再一次心烦意乱地,走进了我们警察局,对我们的人说,他的妻子失踪了。他们在克罗伊登有一处乡村别墅,按照达沃斯的说法,他妻子只是搭了一班火车进城买东西,然后就没有再回来。他有一份医生的报告,证明她长期受忧郁症、抑郁症的折磨,或许还患了健忘症——他是慢慢才意识到的。
“最初,苏格兰场并不十分重视这件事,只是依照惯例,进行了失踪人员的调査。但有人提出质疑,挖掘出了砒霜中毒那段历史,这下严重了……”麦克唐纳警官停顿了片刻,插了一句嘴,“我会把整篇报道拿给你看,长官,现在看有点太长了。唯一的结果就是,他们什么也没能证明……”
马斯特斯缓慢地,把他的拳头砸在桌面上。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是的。这也是我所记得的部分,不过我要刷新一下我的记忆了。那年老伯顿负责那个案子,他跟我说过这些。啊,达沃斯就是有那种叫人生气的无辜样子,他就是那个样子!……没办法远诉他。”马斯特斯很懊恼地拍着手说,“是的,我记得,很好,我们会再查证。他后来怎么做的,伯特,请求法庭开出证明,认定她死亡吗?”
“我相信是这样的,但他并没有拿到。他只好又等了七年,直到妻子的死亡证明自动生效。但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已经有钱了。”
“是的!……”马斯特斯摸着下巴说,“我只是在想……你说是‘第一任妻子’。他还有其他的老婆吗?”
“是的,不过,似乎他们相处得并不好。她住在里维埃拉的某处……反正他一直不让她介入他的生活。”
“钱呢?”
“我猜想是……”麦克唐纳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很明显吸引了我们的注意,有人咳嗽了起来。
哈利迪和马里恩·拉蒂默站在门口。我变得很敏感,我们都有一种直觉,觉得麦克唐纳所说的,有很大一部分,都已经被他们听到了。女孩儿的脸变得又僵硬又轻蔑。哈利迪看上去很窘迫;他飞快地扫了一眼他的同伴,然后,慢慢地走进屋里。
哈利迪说:“探长,这才是你所说的充实的夜晚。现在快五点了。我试着用咖啡和三明治,贿赂你的巡官,他干了一整夜,不过他不肯……你看,”他皱了皱眉毛,接着说道,“我希望你能尽快让我们走。我们任何时候随传随到,而且,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马斯特斯之后,做了一件很破坏警察审讯气氛的事情,让每个人都感到亲切,并且心情都放松了下来。他一只手放在嘴上,打了有史以来,我见过的最大的一个哈欠;然后,他对众人笑了笑,眨了眨眼睛。
“啊……啊……啊!……”马斯特斯说,把女孩儿让到一张椅子上,“不会的,老天爷作证!……我不会扣留你们的。我想一次性地见到你们两个,就是为了节省时间。还有……”他流露出了一副透露机密的语气,“我必须告诉你们,我可能会问一些,你们觉得相当粗鲁的问题。不过我想如果你们俩一起听到,可能会好一点,虽然有一点怪……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