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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猫!!猫!猫!!!猫!!!猫!!猫!!!!猫!!!
一只肮脏的灰猫穿过拖车营区,经过我们车前,跑向远方。莫莉把头缩回来,踩过我的下体,跑向驾驶座的窗户,还一路叫着:“猫!!”我花了十分钟才让大狗安静下来。最后它乖乖盘起身子,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约翰?”
大狗放了个屁。那天晚上我再也没听到它说话。
第五章 和箩筐一起上路
我开车到便利商店买了一张地图,再回到车上,用钢笔画出前往拉斯维加斯的路线。我真的要去吗?
我知道我需要钱,要加油,还要换掉现代牌小车传动系统的几个重要零件,否则长途开下来,车子一定会散架。
我的银行账户空空如也,这问题看起来挺严重的,不过我才在便利商店的停车场看了几秒钟的夕阳,脑中就跳出一个全新的完整计划。过去几小时内,我已经接受自己的现状了。
现在不是大卫在思考。
而是“酱油”在思考。
我开进镇上,扫视着各条小巷,直到我看到一个跟杆子一样瘦的墨西哥小鬼站在垃圾桶旁,穿着圣路易斯公羊橄榄球队的外套——是小鬼穿着外套,不是垃圾桶。我冷静地从现代牌小车上下来,咧嘴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从来没见过他。
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听到自己马上开口说:“嘿,米凯伊说你有东西要给我。”
搞什么鬼。
小鬼眯眼瞧着我,一动也不动。“你是哪根葱啊?”
小鬼动了一下,公羊队外套的下摆顺着他骨瘦如柴的身子往上滑,插在他牛仔裤里的枪又黑又亮,好像可以发出激光一样。他的枪居然比不具名小镇警局配给弗里曼警探的还好,要不是我忙着想象他朝我的额头连开六枪,我可能会觉得这讽刺的事实还挺好笑的。
我又听到自己开口说了一个词,这个词对我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
“跟屁虫。”
我受“酱油”控制的脑袋已开始自行运转,就像自动驾驶系统,词汇和单字仿佛出现在提词机上,浮现在我脑中。
小鬼一句话也没说。
他把手伸到外套里……
掏出一个信封。
他走过来抱了我一下,以熟练的动作将信封偷偷塞进我手中。
接着他转身走开,我缓缓吐出紧憋的一口气。
请让我再说一次:搞什么鬼。
回到车上,我拿出信封,打开后发现里面塞满了百元美钞。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对那个人说这些字就可以拿到钱,就像密码很复杂的提款机。
我数了数,有六千美元。
好吧。
我开车到六条街外的欢乐国度烧烤酒吧,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我走进停车场,四处张望,还是不知道我在找什么。
我直接走向一辆这辈子从来没见过的钴蓝色道奇小货车,车门没锁,我伸手进去,在椅子下面一阵摸索。
我拿出一把磨光的钢制自动手枪。
子弹都装好了。
天佑美国。
我把枪塞到裤子后头,坐回现代牌小车里,枪管抵着我的后腰,竟意外地感到安心。天色已经暗了,我一生中最长、最智障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
我正准备往西走,突然想起我接下来要开超过两千四百公里的车——两千六百八十五公里——我可不要穿着沾了大便的裤子和染血的衣服。
我开车回家换衣服。可见就算吃了“酱油”,我还是个蠢蛋。
我将衣服丢进垃圾桶,洗了澡,从头到尾都非常疑神疑鬼,一直认为我听到门被打开、地板嘎吱嘎吱叫或有杀人怪在浴帘外面跳来跳去的声音。没办法,今天实在太诡异了。
我换好衣服,在伤口缠上绷带,把我的牙刷、梳子和隐形眼镜护理液全丢进皮制旅行袋里。
我转身穿过走廊——
然后僵在原地。
我的袋子咚的一声轻轻落在地上。
一名青少年站在客厅里。我家已经好几年没有青少年入侵了。
牙套。
软饼干乐队的黑色上衣。
我开口道:“贾斯廷?”
过去是贾斯廷的怪物咧嘴露出欠揍的笑容,发出低沉的咕隆声,好像肺里有东西快煮沸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把嘴巴闭上了。
他重新开口,爽朗地说:“你装什么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别再叫我贾斯廷,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不好?”
我想象一群白色小虫扭着通过他的血管。我必须拼命控制自己,才不会像小孩一样尖叫逃走。
我倒退一步。
贾斯廷往前一步。
为了争取时间,我问道:“那我要叫你什么?”
我移了一下重心,感到枪抵着我的下背。我从来没有开过枪,更没有对人开过枪,想到这儿,我的额头不禁流下冷汗,并感到让人心神不宁的灼热——其实还不差,我之前也有过同样的感觉。
贾斯廷怪物又张开嘴巴,努力想挤出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字词。
“叫我箩筐。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里有一箩筐我们的人。你给我听好,接下来——”
贾斯廷的左侧头皮突然消失,粉色的脑子飞溅到空中,整个人往后飞。我的手指用最快速度扣下扳机,子弹的声音划破空气,血从贾斯廷的胸口、大腿和肚子喷出来,子弹的冲击将他推过整个客厅。
天哪,阿卫!
我当下想都没想,就像打蚊子一样掏出枪。我咬住嘴唇的地方开始流血,感觉到暴力的电流蹿过身体,宛如电线断裂喷出的火花在脑中飞泻而下。
这感觉太熟悉了。
箩筐踉跄着往后退了最后一步,靠在墙壁上,没有跌倒。
我又扣下扳机。
咔。
我大概又扣了二十几下扳机,只为确定里面没剩下一发子弹。箩筐站直身体,低头看着伤口,叹了口气,好像不小心把馅饼掉到裤子上一样。
哦,别闹了吧。
我现在看见白色小棍虫替他缝起每道伤口,形成类似纤维玻璃背面的缝线痕迹。我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在对抗这个小鬼,而是在对抗那些东西。恐惧重重压着我的胸口。
他说:“老兄,你的小手枪对我没——”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把弹匣空了的枪丢过去,砸到他的脸颊上,害他又往后倒。他举手捂住脸。
“别闹啦!我们的计划不是一样的吗?”
他朝我靠近一步,我看向客厅的另一端。不管是大门还是窗户,我都得经过箩筐才能逃出去。
他说:“我们不是都要去赌城吗?你都打包好了。”
我垂下的双手握成拳头。
“呃,我想不是吧。”
我发现我又准备要跟人打架,但从上次干架后就没长进了,而且这次很有可能打到最后,我的对手会用牙齿把我的眼球咬出来。
“你当然要去。”
他扑过来,我胡乱伸手一挥,根本没打中。
贾斯廷怪物出了一记勾拳,撞上我的腹股沟,我整个人翻过去,几乎站不住脚。
“只是……”
他靠过来,以我看不清的飞快速度,扎实地朝我的老二又补了三拳。我感到一阵反胃,往后倒在一把椅子上。我笨拙地往他的胸口踢了一脚。
他抓住我的脚,以职业水平朝我的胯下一踹,让我宣告阵亡。
“……我负责开车。”
贾斯廷怪物双手互握,宣告胜利般将拳头高高地举到头上,用尽全力捶向我的下体。
我昏了过去。
黑暗,狗叫和脚步声。我感到莫莉的湿鼻子靠在我的额头上,然后它踩过我的身体,四只脚都刚好踩到我痛得要死的胯下。
我感到身下的地板开始移动,才发现有人拖着我走,那个人把我像狗一样一肩扛起,丢在一片铁板上;一扇门重重关闭,然后我听见了上锁的声音。
昏暗中,我知道身边还有人,可以感觉到他们脑中惊恐的想法像苍蝇一样乱窜;仅从他们的思绪,我就可以感知他们体内的“酱油”,就像从酒鬼的吐息中闻到酒味。
赌城。
我开始出现幻觉,或是看到幻象。我看到那张地图摊在眼前,红色的高速公路像血管密密麻麻横越全国,不具名小镇位于右边,拉斯维加斯则是左侧的一个红点,钢笔的痕迹画过连接两地的高速公路。
我们要去拉斯维加斯,因为它要我们去,而我指的不是贾斯廷怪物。它到底是谁?
“酱油”吗?我又感觉到它的存在——不断搏动,有着自己的意识。我早就知道“酱油”是活的。
然而除了“酱油”,还有别人存在;别的东西存在,所有我碰到的邪恶怪物都在替它工作。
在幻象中,地图沙沙作响,标示拉斯维加斯的红点开始跳动,仿佛有东西在后面推,用爪子抓地图,好像有动物要啃破地图穿出来。
我的眼睛一下睁开。
我以为自己在贾斯廷偷的救护车上,然而我周围都是厚纸箱,箱子上贴着酒精饮料的商标,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啤酒发出来的发馊甜味。
吉姆·沙利文坐在其中一叠纸箱上,一百二十五公斤的庞大身躯顶着一头铜色头发。
你该打电话回家的,吉姆。小黄瓜很担心你。
吉姆身边坐着珍妮弗·洛佩兹。她脸色苍白,全身发抖,肮脏的身上都是抓痕,还穿着昨晚参加派对的衣服。
一排绿色的喜力纸箱上躺着一个身材结实的矮小男子,他留着及肩长发和山羊胡,我从来没见过他,不过用排除法判断,他就是弗雷德·朱了。他头枕着刺青的双臂,看起来没有受伤。莫莉走过来,一脸无聊地坐在他们之间。
一看到我,弗雷德·朱就说:“该死。”
珍妮弗把脸埋进手里,开始轻声啜泣。
吉姆说:“嘿,你找到莫莉了。”
这时引擎发动,车子一震,开始前进。我抬起头,四处看看阴暗的货车厢内部。这几个人搭起来的粗糙啤酒箱家具之间,有一把没人坐的低矮椅子放在角落里,仿佛他们早就知道我要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非常不爽,以至于我几乎没注意到约翰穿着医院的病服,盘腿坐在角落里。他直直地盯着墙壁看,完全没有眨眼。
吉姆说:“我们又开始动了。”他伸手摸摸莫莉。
我坐起身,吉姆转过来看着我,说:“我们听到枪声,是你开的枪吗?我看到他头上有伤口。”
“我本来想瞄准他的心脏,不过我是射到他了,没错。”
珍妮弗哭着说:“很好。”她的声音空洞、扁平又苦涩。
吉姆转头面对其他人。“现在俘虏又多了一个。各位,我们还是能做到,要相信自己,好吗?”
我假装没有听见,集中精神,不要因为老二受创而呕吐。
我问珍妮弗:“你还好吗?”
珍妮弗点点头。“他要带我们去哪里?”
“拉斯维加斯。”
车里的人闻声都转了过来。
“不会吧。”
弗雷德·朱说:“对了,我们其他人都没事。可是你得先弄清楚,那个攻击你的家伙已经不是人了,懂吗?他已经被他妈的外星人入侵了。”
“嗯,我——”
“你要是看到谢尔比的下场就知道了。那个牙买加人居然在她手上吐强酸,她的肌肉和骨头马上分家,跟该死的蜡油似的滴下来。”
我想到我发疼的下体,才发现我其实逃过了一劫。
吉姆说:“贾斯廷——或者说贾斯廷体内的东西——非常邪恶。我不只是在形容那些怪虫,它们根本就是邪恶的化身。只有恶魔才能弄出这种东西。”
“我不……完全反对你的看法。”
“我们一直在祷告,”吉姆继续说,“弗雷德、珍妮弗和我一起,我们也尽可能让约翰参与。一开始我还得威胁要揍他们,不过后来他们都自愿加入了。我们祈求有人来拯救我们,不要被前面开车的黑暗怪物伤害。后来仿佛我们的祷告应验了,你出现了。你和那个怪物打过,你敢进行对抗——上帝将你派到我们面前,好回答事发以来我心中不断的疑问:我们要怎么杀掉它?”
“不对,吉姆,这样问不对。你该问的是:这怪物到底杀不杀得死?”
我想起那张地图,还有急着想抓破地图出来的家伙。我发现比例尺完全错了,对这东西来说,真正的拉斯维加斯、整个地球、全人类都跟地图上的红点一样无足轻重。我想象一只全知的蓝眼睛飘悬在黑暗中。
这样问还是不对吧?贾斯廷或许杀得死,或许杀不死,或许这个问题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看着约翰。
他应该讲个不停才对,他这辈子就在等这一刻,好证明宇宙跟他想象的一样愚蠢。我需要约翰在这里,活灵活现又毫不害怕,我需要他跟平常的约翰一样。
我转过去,对他说:“快起来。”
没有反应。我回头看着莫莉,然后用脚踢踢约翰。“起来,猪头,快起来。”
还是没反应。我觉得大家都在看我,只得忍住不要揍约翰呆滞的蠢脸。
“喂,妈的,我们需要你,现在给我起来。”
“嘿。”轻柔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转过头,对上珍妮弗·洛佩兹湿润的双眼。她的眼神流露出同情,我感到肚子一紧,虽然也可能是一颗睪丸被打到脱落了。“别紧张,你这样只会愈帮愈忙。”
莫莉抖抖身体,懒懒地看向四周,然后跑到约翰僵直的身体旁。我往后退,看它用鼻子磨蹭约翰,没想到他也伸手拍它,让我惊讶地抖了一下。
约翰的身体一震,好像触电了似的。事情发生得太快,我们几乎来不及注意他姿势的改变。
他突然就站了起来,困惑地看着双手,仿佛很讶异自己有手。他抬起头,好像第一次看到我们,然后对着空气说:“我做了一个好真实的梦,梦到我是一条狗。”
约翰花了好一阵子才搞清楚状况。他知道我们在啤酒车上,驾驶员是被恶魔附身的怪物,但他似乎无法适应待在固定地点,真正存在于自己的身体内。
“我的头好痛。”他翻翻口袋,然后说,“谁有烟可以借我吗?”
大家都没有烟。约翰在空的椅子上坐下,转过来看着我,说:“我们重新整理一下吧。你在这里看到多少人?”
“什么?”
“陪我玩一下嘛。”
吉姆说:“我懂约翰的意思。它们可以逼我们看到任何它们创造的画面,约翰只是想确定我们都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对吧?”
我扫视房间,指出其他四名不具名小镇的居民,这些可怜人的命运都掌握在约翰和我手上了。我突然想到,如果把珍妮弗的胸部另外算,就有五个人了。该死的男性激素。
约翰点点头,好像松了口气。“很好。对啦,就像吉姆说的,我只是想确定我没有出现幻觉。你懂我的意思吗,阿卫?就像警察局的那个警察,其实他根本不存在。我没进去那个房间,可是我还记得他长得就像标准的警察——大众脸,很像电影里的临时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