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可有和你说过,令昭仪为何一直在宫中休养?”
周美人顿时清醒过来,顾晗口中的娘娘只可能是太后,周美人虽不知她为何会问这个,但也细细思索了番,片刻后,摇了摇头:
“姑母没和我提起过令昭仪。”
不等顾晗失望,周美人就又说:
“不过我进宫前,倒听说过一些和令昭仪有关系的消息。”
周美人和顾晗不同,她未进宫前就倾慕皇上,一心想要进宫,又因有太后这个便利,所以,她对后宫的隐秘并不如其余新妃那般陌生。
“你应该知道,令昭仪是江南人,她刚进王府时,身子并没有现在这么不堪,听闻是一年前,令昭仪随圣上南巡时,发生了变故,圣驾匆匆回京,自那以后,令昭仪的身子就垮了。”
令昭仪生小公主时,就有些难产,导致身子骨变差,小公主也跟着先天不足,后来身子好不容易养好些,随圣上南巡,就又惨遭变故,回来后,就几乎未曾出过重辉宫的宫门。
周美人将她知道的消息,皆数低声和顾晗说了,然后,才抬眸不解:
“这位令昭仪有什么特殊之处?你怎么出去一趟后,就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
顾晗不知该如何说,并非受打击,而是心情复杂。
她好奇周美人口中的那道变故,有心想问,但周美人没说,就代表她也不清楚,顾晗回想起令昭仪的脸色,脚步虚弱无力,顾晗毫不怀疑,她几乎没多长时间可活了。
这样的人,可以说并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那皇后和淑妃是想要做什么?
顾晗百思不得其解,额头似针扎般一阵阵地疼,她抚额轻抽了口气,周美人见不得她这么糟蹋自己:
“行了,你刚受到惊吓,什么事不能日后再说?”
周美人瞪向玖思:“还不将你家主子扶躺下。”
顾晗没有阻拦,任由周美人吩咐,见她安分躺下了,周美人才压低了声说:
“你惯来聪明,现在也不可犯了糊涂,甭管什么令昭仪的,你当务之急就是养好身子,因小失大,日后有你后悔的。”
周美人觑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说:“而且,有表哥在呢。”
这句话,叫顾晗彻底清醒。
的确,有皇上在。
顾晗脑海中浮现她刚被查出有孕时,皇上对她说过的话——你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在皇上眼中,她是个有分寸的人,那她就断不能因其余事,而乱了分寸。
而此时的外殿中,众人还在为刚才的发现而震惊,一时间根本无人说话,陆煜吩咐宫人给令昭仪赐座,她刚坐下,就又是一阵呛咳。
这些动静终于让众人回神,皇后担忧地看向令昭仪:
“哎,事关皇嗣,不得不让你跑这一趟。”
对于皇后,令昭仪的态度并不如待顾晗那么客气,甚至有些平静得冷淡,她只垂头,不和皇后对视,虚弱地说:
“皇后言重了。”
半句话不和皇后多说。
对此,妃嫔们见怪不怪,淑妃更是抬帕掩唇,遮住了轻勾起的唇角。
陆煜仿若没看见二者间的气氛,有些不耐地打断皇后的客套,直接道:
“让你来,是今日一事涉及到了重辉宫,你来时,宫人应该都和你说了。”
令昭仪苦笑一声:“臣妾身子不争气,往日皇长子休息时,臣妾只能将他交到宫人手中,皇长子毕竟年幼,会溜达冷宫附近,许只是一时没有注意路线,至于具体原因,臣妾也不知晓。”
皇长子身边的人,都是皇上亲自安排的,而且,皇长子并非令昭仪的亲子,他已然记事,令昭仪待他向来客气大于亲昵的。
所以说,将皇长子所作之事扯到令昭仪身上,本就有些牵强。
令昭仪看了皇后一眼,心中摇了摇头,也不知她们这位皇后今日想要她走一遭,究竟是为何。
陆煜也不着痕迹地觑了皇后一眼。
事情查到现在,林氏根本没有主动接触过何氏,皇后更没有派人去过冷宫,只有皇长子的人接触过,偏生皇长子的人是皇上亲自安排。
看似令昭仪牵扯进来,但陆煜心中清楚,这后宫谁都可能对顾晗出手,唯独令昭仪不可能。
线索好像就这么断了。
但这宫中谁能有这种通天的手段,陆煜并非没有猜测,但陆煜唯一不解的是,皇后究竟想要做什么?
害了顾晗腹中的皇嗣?
也不像,如今只有含禧宫和重辉宫有皇子,皇后做这些手段,不过为旁人做嫁衣。
陆煜心中再不解,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他不可能对皇后做什么,殿内寂静,忽然邱宝林狐疑地说了句:
“既然是有人利用余氏的死想要害昭贵嫔,昭贵嫔这里查不出什么来,那为何不从余氏查起?”
邱宝林话落后,刘安就几不可察地摸了摸鼻子。
谁不知晓余氏的死和今日一事有关?
可上位几人都不曾提起此事,哪怕刚才昭贵嫔出来时,也没有说过任何去查余氏的话,余氏的死是注定的,一旦去查,很可能查出不该查的东西。
明眼人都不想惹麻烦。
这邱宝林一直沉默,反倒这个时候抖机灵起来了。
邱宝林见她说完话,殿内没有一个人附和,还有纳闷和不解,偷偷地朝皇上看去,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她还欲说什么,身边的奴才就拉了拉她。
宫人不知道什么真相,但她知道,有些时候做一个聋子和哑巴在这后宫才是最安全的。
太久的安静,邱宝林再傻,也明白了余氏的死有猫腻,她身子抖了下,恨不得回到先前,将刚刚说话的自己拍死,她忙朝人群中退了一步,将自己藏起来。
最终,是皇后打破了沉默:
“皇上,时辰不早了,快要到了早朝的时间,而且,我们都堵在这里,昭贵嫔也休息得不踏实,不如今日先散了吧?”
便是大理寺查案,也断没有一日就要查清的道理。
陆煜手指敲点在椅柄上,他心知肚明这件事查不出真相,但就这么放过,他心中也不舒坦,半晌,他沉声说:“林氏和何氏谋害皇嗣,赐死。”
皇后顿时变了脸色:
“皇上?!”
陆煜直视她:“何氏在冷宫中的确只和林氏接触过,谁都不能证明林氏无辜。”
皇后要说什么,陆煜直接打断她:
“事关皇嗣,朕绝不姑息!”


第79章
皇上不宠爱皇后,但向来对皇后敬重有加,别说选秀入宫的新妃了,哪怕旧邸跟上来的嫔妃们,也鲜少见到后帝后对峙。
皇后攥着暮秋的手腕,胸膛起伏得厉害,代表她内心并不平静:
“昭贵嫔曾说过一句话,只听过需要证据证明人有罪,何时人无辜也得要靠证据证明了?”
当初余氏生产,顾晗靠这句话,让旁人哑口无言。
但如今,同样的话从皇后口中说出来,达到的结果却并不相同,陆煜掀起眼皮子,看向皇后,眸中情绪冷淡:
“那也得要你的嫡妹当真无辜。”
皇后倏然抬头,紧紧地盯住了皇上,半晌,才哑声说:“皇上何意?”
陆煜不耐再继续和争执,冷声:
“你记住,你是皇后,而非只是林氏的长姐。”
说罢,陆煜径直甩袖离开。
殿内众人偷窥着皇后的脸色,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令昭仪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她起身艰难地行了个礼:
“臣妾身子不争气,就先行告退了。”
皇后闭了闭眼,虽未说话,但态度已然默许,令昭仪离开后,淑妃睨了皇后一眼,颇觉得无聊地撇了撇唇,随意屈了屈膝,同样转身离开。
不消须臾,这殿内的妃嫔就散了一干二净。
而如今,陆煜已经进了内殿,夜早就深了,顾晗躺在床榻上,睡得很熟,只细眉轻拢着,似睡梦中也不安宁,陆煜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
周美人同样娇生惯养的,一张软榻睡得她格外难受,被动静吵醒,她堪堪睁开眼眸,倏然一怔,她没有发出动静,只静静地看着皇上表哥替昭贵嫔掖了掖被角。
周美人的角度,瞧不清男人的神情,只看得清他动作间有些生疏但绝对称得上温柔。
床榻上的女子,甚至没有丝毫感觉。
周美人心中沉闷沉闷的,她趴在软榻上装睡,不愿和表哥碰面搭话。
早朝时间快到了,陆煜并没有在长春轩久待,扫了眼睡得不踏实的周美人,皱了皱眉,吩咐阿柚:
“将你家主子叫醒,让她到偏殿去睡,待雨停了,再自行回宫。”
顿了顿,陆煜觑了眼床榻上好不容易睡着的女子,又添了句:“动作轻点,别吵醒了昭贵嫔。”
装睡的周美人当即抽了抽唇角,心中沉闷复杂的情绪烟消云散,她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等陆煜离开,周美人被阿柚叫起来,她忽然说了句:
“远香近臭。”
越和表哥相处,周美人越不知道她当时为何会喜欢上表哥?
她分明喜欢的是温文尔雅有风度的男子,周美人撇了撇唇,果然是当初见面太少,才会对皇上表哥生了一种错觉。
阿柚听这不着调的话,眼皮子狠狠一跳:“我的小祖宗,您可闭嘴吧!”
周美人没有计较阿柚的没大没小,外间雨下得的确很大,她并没有拒绝皇上的安排,住进了偏殿,若真的在那张软榻上睡一夜,她醒来后大抵也就废了。
大雨如豆粒般劈里啪啦地落下,重辉宫中不断响起咳嗽声。
宫女心疼得厉害:“娘娘,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来!”
令昭仪拦住了她:
“这么晚,咳咳咳……就不要折腾了……咳……”
一句话,她说得断断续续,额头上出现异样的潮红,待喉间那阵痒意退下,她才说:“将宫中的药再煎一份,我服下就好了。”
涪柃忙让宫人去煎药,然后不由得小声说:
“皇后她们太过分了,娘娘都这样了,还要将娘娘牵扯进这些祸端中。”
她们明知一场小风寒就可能要了娘娘的命,却仍是选在这种日子让娘娘跑这一趟。
令昭仪轻轻抿动唇角:“皇后不喜我,早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否则,她岂会一直拖着这具身子苟延残喘地活着?
像她这般,在世间活一日,不过多一日痛苦罢了。
可她还有个女儿,一个身子先天不足的女儿,稍有一个不注意,小公主可能就一命呜呼,宫中尚有皇后在,令昭仪如何放心得下撒手而去?
涪柃哑声,提起这事,就对皇后暗恨不已。
令昭仪扯动唇角,她话语间仍是温柔,但更是对其余事的不在意,唯独在皇后这件事上,能耗动她几分心神,她说:
“不过今日一行,也给了我一个惊喜。”
涪柃不解其意,半晌,才呐声说:“娘娘是说昭贵嫔?”
涪柃也惊讶,那位进宫就受宠的昭贵嫔居然和娘娘有几分相像,和旁的妃嫔猜测不同,自家人知晓自家事,皇上待娘娘的确称得上信任,但只是因为感激罢了。
因娘娘而宠爱旁人?
涪柃根本不敢想这个可能性,且瞧皇上来重辉宫的次数,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涪柃小声地说:“奴婢不懂。”
不懂娘娘口中的惊喜,也不懂皇后今日是要做什么。
昭贵嫔并未有事,周美人只是磕了一下,只有冷宫中的何氏和林氏丢了性命,若策划今日一事的人当真是皇后,那只能说明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涪柃将这些话说给娘娘听,令昭仪只笑了笑:
“你可知身处冷宫是什么日子?”
这后宫的女子无一不是娇生惯养,谁能习惯冷宫中那疯疯癫癫的生活呢?
涪柃顿了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娘娘为何忽然问这个问题,半晌,她才惊变了脸色:
“不、不会吧……”
宫人恰好端着药进来,令昭仪不再说话,待喝完药,涪柃伺候她躺下,才听见她说了句:
“也许在我闭眼前,当真能够如愿。”
涪柃震惊地抬头。
************
顾晗一觉睡到天明,彼时周美人都被抬回长凝苑了,她也从玖念口中得知了昨日的结果。
顾晗坐在铜镜前梳妆,闻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居然真的是她。”
玖念狐疑:“主子说的是谁?”
顾晗朝一个方向看了眼,玖念有些惊讶,但又觉得意料之外。
她压低了声:“可皇上并没有查出那位和这件事的联系。”
顾晗几不可察地摇头:
“越查不出,才越可疑,而且,只看皇上的处罚,就大致猜得出一二分真相了。”
皇上并不残暴,若林氏真的和这件事无关,皇上没有必要宁打了皇后的脸也要了林氏的命,这个举动本就说明了很多东西。
顾晗不由得想起刚进宫没多久时,谢长案给她传的那句话——小心皇后。
这是谢长案唯独一次主动联系她,但长久以来,皇后都没有动静,顾晗除了待皇后较为恭敬和谨慎外,也早就不再时时刻刻对皇后关注。
顾晗让小方子去打探消息,知晓林氏昨夜里就领了白绫后,顾晗不由得抚额:
“她倒底想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从昨夜至今,已经很多人都想要知道答案。
真正知道答案的只有坤宁宫的主仆二人罢了,暮秋一身疲倦地进来,她看见静坐在窗前不说话的娘娘,轻手轻脚地上前,低声:
“娘娘,姑娘去了。”
窗前女子动作一顿,暮秋有些于心不忍:“奴婢盯着的,姑娘去得并不痛苦。”
暮秋仍记得,那日她去冷宫看望生病的五姑娘,刚进宫时清丽有加的女子被折磨得不像样,五姑娘抱着她的手,哭着求:
“我不想在冷宫待下去了,求娘娘了。”
哪怕身处冷宫,皇妃也不可自尽,一旦真的这般做了,那就牵连三族的罪名。
暮秋将消息带回来的那一日,娘娘就如现在这般,静坐了整整一日,等第二日,娘娘才哑着声说:
“本宫知道了。”
思绪回归,暮秋看着眼前的娘娘,低叹了声:“昨日刚下雨,还有着丝凉意,请娘娘万万保重身体。”
皇后轻嗤了声:
“保重身体?”
“你说,若当初本宫和父亲他们没有想到借腹生子的法子,结果是不是就大不相同了?”
暮秋噤声,这个问题,她给不了任何答案。
许久,暮秋似看着娘娘背对着她,擦了把脸颊,深呼出了一口气:“是本宫魔怔了。”
她转过身来,脸上神情早就恢复如常:
“昭贵嫔向来谨慎小心,本宫从未想过这点小手段就能让她小产。”
暮秋当然知道娘娘想要做甚,她仍低头不语,皇后没在意,不紧不慢地耷拉着眸眼,问:
“重辉宫那边可有消息?”
“听说一大早就传了太医。”
暮秋听见娘娘似乎畅快地笑了声。
她心中叹息,娘娘哪有什么目的,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她只不过是在满足五姑娘的同时,不想叫令昭仪好过罢了。


第80章
顾晗大致知晓这件事是何人所为,就没有再关注后续。
赵嬷嬷按着她在床榻上休养了好些时日,近六月初,顾晗才被允许下榻,待能出宫门的那一刹,顾晗直接松了口气。
玖念捂唇偷笑:“叫主子吓唬赵嬷嬷。”
顾晗无奈。
那日她故装作腹部疼痛,就是想让皇上重视起那件事,结果,她一时忘记了赵嬷嬷,这半个月来,她几乎都床榻都没有下过,药膳也不知喝了多少。
顾晗拢了拢衣襟,才搭着玖念的手上了仪仗,嗡嗡地说:
“快走吧,第一日去请安,莫要晚了。”
太医已经将她的情况登记在册,身孕已经满了三个月,断没有再不去坤宁宫请安的道理,昨日,顾晗就吩咐了玖念一定要叫醒她,可临到头,她仍是差些没醒来。
这段时间,她过得太舒适和懒散,许久未见过辰时的太阳了。
坤宁宫一如往常的热闹,不论多大的事都很快就会被遮掩过去,至少顾晗这一路行来,未曾听见半分和余氏或冷宫的话题,早就被现时的新鲜事代替。
“昭贵嫔到——”
一声通报,顾晗才到殿前,就听见里面安静下来,顾晗轻挑了下眉,她今日穿了一袭宽松的宫装,较鲜亮的胭脂色,衬得她面容堪比花娇,三个月的小腹并不明显,被宫装遮掩得严严实实,仍可见她腰肢的曼妙。
遂一踏进来,殿内的人视线在她脸上顿住,也不知是昭贵嫔年龄越长成,还是她怀了身孕的缘故,怎瞧着她越发姝色?
待顾晗落座后,众人才回神,朝她小腹上看去,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只知晓她面色红润,根本没受什么孕期困扰,一时间心中不由得生了些许酸涩。
顾晗刚坐好,就听见袁才人眼巴巴地询问:
“昭贵嫔有孕期间,不觉得难过?”
怪不得袁才人问,这后宫有孕的人少,最近的一位就是余氏,而余氏有孕时,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哪怕她们没有亲眼目睹,也听闻过些许。
顾晗见问话的人是她,倒没有生出什么不耐来,这种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她也就直白地抿唇轻笑:
“是个乖觉的,不曾闹腾我。”
她一手搭在小腹轻抚,动作间轻柔,叫一众人眼红得不行。
饶是袁才人一直觉得自己心态算得上平稳,这个时候,也不由得对顾晗生了几分羡慕,怎么就有人这么好的运气呢?
淑妃进来时,刚好听见这么一句,她掩唇作笑:
“昭贵嫔有孕期间,皇上常去看望,有皇上庇护,昭贵嫔这一胎自然很是安稳。”
一句话就将仇恨拉得满满的。
顶着旁人羡慕嫉恨的眼神,顾晗抬眸和淑妃对视,淑妃弯了弯眸,似乎根本不曾想过她这句话会带来什么后果,顾晗移开了视线。
她有孕,坤宁宫的人仔细,没有给她上茶水,而是上了份酸梅汤,顾晗刚伸手要端起,在碰到杯壁时,沁凉从指尖传来,她一顿,又松了手。
经过油渍一事,她对皇后也并非那么放心,在坤宁宫也不敢随意吃东西了。
虽说,皇后不可能在坤宁宫中对她做手脚,但凡事就怕个万一。
皇后姗姗来迟,顾晗一见皇后,眼中就不由得闪过一抹惊讶。
皇后脸上的疲倦几乎不作遮掩,她坐下来后,就抬手揉了揉额间,视线落在顾晗身上,颇为满意地颔首:“见你无碍,本宫心中就踏实了。”
顾晗一时不知和她说什么,便低眉垂眸,作羞涩状。
关心了顾晗一番后,皇后才看向众人:“你们也要像昭贵嫔这般,替皇室开枝散叶才是。”
殿内响起整齐的应声。
皇后似精力不足,她抚额疲倦道:“本宫乏了,今日请安就到这里,趁天还未热得厉害,你们也早些回去。”
顾晗出了坤宁宫,周美人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左右打量顾晗,惊奇道:
“我从后面看你,半分有孕的模样都瞧不出来。”
顾晗才不和她贫,她近日在宫中闷得慌,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宫,便和周美人在御花园的凉亭中坐下,顾晗扫了眼四周,才不轻不重地问:
“皇后这是怎么了?”
那状态分明有些不对劲。
周美人剥着荔枝,捻着果肉扔进口中,含糊不清地说:“忘了你很久不出来,对宫中一些事不是很清楚。”
待口中果肉咽下去后,她刚欲说话,就呛了声,顾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将茶杯推近她:
“慢些吃,时间多的是,你着急作甚?”
周美人接过杯盏,将好受些,才凑近了顾晗,压低了声:“林氏去了后,皇后就跟着生了一场病,只是这后宫琐事都离不得她,你是不知道,前段时间,一进坤宁宫就能闻见一股子药味。”
顾晗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半晌,她说了句:
“看来皇后和那林氏也的确是姐妹情深。”
话落,周美人就撇了撇唇:“那么多年不曾见面,能有几分情谊在里面?”
顾晗惊讶挑眉,若非姐妹情深,皇后又怎么会因此得病?
“听说,林氏去后,国公夫人就日日以泪洗面,似话语中有些许埋怨,传进宫中后,皇后的身子才不好了。”
周美人没有明说国公府人的埋怨是对何人,但顾晗哪里猜不到?
顾晗一时不由得无言。
皇后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林氏则相反,刚好是府中的幼女,皇后进王府后,陪在二老膝下的就一直是这个幼女,一个是数年不见的长女,一个是日日相伴的幼女。
虽说手心手背皆是肉,但人心难免有所偏向。
顾晗冷眼瞧着,皇后待林氏也并非没有一分感情,先是丧失嫡妹,后又被母亲埋怨,这种事搁何人身上,恐怕都很难不在意,偏生她在宫中,除了身边奴才,没有一个亲近人可以诉苦。
这种事,顾晗不知作何说,她略过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另一件宫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事:
“听说,安才人在御花园一舞,让皇上接连在她宫中宿了三日,我今日怎么没瞧见这位安才人?”
顾晗话落后,眼睁睁见周美人撇了撇嘴,那股子嫌弃和厌恶近乎快溢出来,叫顾晗生了分好奇:
“倒底怎么回事?”
周美人没好气道:“我进宫这么久,就没有见过这种恃宠而骄的人!”
“淑妃如何受宠?她做事罚人前,起码还会寻个理由。”
“这个安才人侍寝的第二日,就派人和皇后说她身子乏得紧,皇上让她多躺会儿,便不曾去请安了。”
“说是身子乏,那次请安后,我分明见她在御花园游玩,有人看不过去刺她几句,位高她的,她就直接往那地上一躺,死皮赖脸得让人拿她没有办法,位低她的人,她就命人上去掌掴,整个后宫被她搞得乌烟瘴气的!”
说到这里,周美人晦气道:“也是皇后近日烦心事多,腾不出手来整治她!”
顾晗只听小方子说过,这宫中最近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究竟是如何不得了,小方子怕她烦心,就没有和她细说。
如今听了周美人的话,顾晗几乎目瞪口呆。
这后宫当真有这样的人?
许是要证明给她看,顾晗听见凉亭后传来一声娇叱:“你会不会撑伞,这么热的天,若将我这一身肌肤晒伤了,皇上责问起来,你担待得起吗?!”
周美人翻了个白眼:“来了,你亲眼瞧瞧,就知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顾晗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身穿粉嫩霓裳的女子站在那里,她抬手娇滴滴挡在眼前,腰肢被腰带掐得很细,正娇声训斥着撑伞的宫人。
顾晗细细一看,才从记忆中扒拉出这位安才人,往日她未侍寝过,瞧着也算安分,怎么一朝侍寝,就这么咋咋呼呼的了?
四周不论宫人还是妃嫔,一见她,就离得远远的,似生怕招惹了麻烦。
安才人不忧反喜,高高地昂起头颅,她似乎很享受现在的状态,抬手就摘了朵花,问了身边奴才几句,就将花簪在了头顶。
安才人离得凉亭不远,顾晗看得清清楚楚,她摘的是一朵童子面,不论别名如何,都遮掩不住那花种是牡丹的事实。
顾晗含了块糕点压压惊。
周美人看得一脑子疼:“表哥如今都什么品味。”
话音甫落,顾晗就听见遥遥传来的三声击掌,顾晗不由得朝安才人看了眼,她也听见了击掌声,拎着裙摆就朝小径上跑,丝毫不惧怕这太阳会将她那娇嫩的几分晒伤。
銮仗很快就近在眼前,顾晗和周美人才起身准备下凉亭,就听见一声娇滴滴地:
“嫔妾给皇上请安。”
分明是夏日,顾晗却见周美人打了寒颤,顾晗不由得掩唇失笑,嗔睨了她一眼,呸了她一句:“促狭。”
周美人小声嘀咕:
“我鸡皮疙瘩起一身,真不知表哥怎么受得了的。”
顾晗也不知晓,她和周美人下了凉亭时,刚好看见刘安掀起帘子,二人对视一眼,也冲着銮仗服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