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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日怎么出来了?”
安才人原本满心欢喜地等着皇上,手都伸出去一半了,就眼睁睁地看着皇上略过了她。
她回头一看,就见昭贵嫔亭亭玉立地和皇上并肩而站,也不知皇上说了什么,她倏然敛眉一笑,其中风情顿时衬得四周人黯然失色。
第81章
六月很热,玖念不得不替顾晗撑着油纸伞,将她大半身子都遮在了阴影中,顾晗越过皇上觑了眼安才人,才轻声说:
“皇上这么过来,也不怕伤了佳人的心。”
陆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立即明白她话中何意,颇有些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几日不见,你倒是和周美人学得伶牙俐齿了。”
周美人听得睁圆了眼眸:
“表哥惯会冤枉人,和嫔妾有什么关系?”
顾晗嗔恼了皇上一眼,没成想他会将周美人扯进来,周美人不会说他什么,可等他离开后,必然会在她面前唠叨个不停。
陆煜觑向周美人,不以为然:
“晗儿向来温柔,这般不饶人的话,若非是你,哪里会从她口中说出来。”
他话里不着痕迹地捧了顾晗一下,将周美人气得够呛,陆煜不动声色地看向顾晗,他也不知自己在试探什么。
那日在长春轩,女子仿若是在和他恼脾气,从头至尾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这半月来,许是堵气,他也不曾去长春轩看望过她,若非他吩咐过刘安,让奴才不可怠慢长春轩,许是女子失宠的消息都要传出来了。
适才,陆煜见到顾晗时,不可避免地有些惊讶,等他回过神来,已经下意识地走过来扶起了他。
陆煜也做不到人在眼前,还冷落她,好在说了几句话,搁他心中的那股别扭也就散得差不多了,将那抹不自在掩住,他若无其事地问:
“腹中孩子可闹你?”
说话间,他伸手去握女子的手腕,顾晗抬眸觑向他,答非所问:
“皇上不和嫔妾置气了?”
周美人惊讶地抬头,细想下来,这近半个月,表哥好似真的没有去过长春轩。
陆煜不自在地捏了下她的手腕,在女子的嗔瞪下,颇觉新鲜地有几分心虚,他辩解道:“前朝事多,朕才没得空去看你。”
这句话,顾晗半个字都不信,她不紧不慢地说:
“皇上没时间去看嫔妾,倒是有时间宠幸旁人,人人皆说,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看来嫔妾往后,只得靠腹中皇嗣,才能得皇上一丝垂怜了。”
话中有些捏酸,但更多的是打趣,叫陆煜只得无奈地摇头,但眉梢间也飘了笑意。
安才人坠在不远处,见皇上和昭贵嫔说得热乎,将她忘在了脑后,一时有些难堪地抿唇,她近日得意,早就有些飘飘然,这时刚凑上前,就听见这句话,她知晓这是说自己,有些得意,但皇上在,便做赧然的模样垂眸:
“昭贵嫔说笑了,皇上只是怜惜嫔妾,才去嫔妾宫中多了几日,论恩宠,嫔妾哪里比得上昭贵嫔。”
说是比不上,但话里话外若有似无的炫耀几乎快溢出来了。
周美人当即翻了个白眼,她刚欲说什么,就被顾晗不着痕迹地拉住,周美人一顿,若无其事地将话咽了回去。
顾晗觑了眼陆煜,才轻笑了声:“这便是安才人吧。”
安才人羞涩地看了眼皇上,才应声:
“正是嫔妾。”
她站得笔直,似是想要凑到皇上跟前去,这一下,饶是玖念也不由得拧了拧眉,这安才人太没规矩了,自家主子都点了她的身份,竟还不知行礼。
顾晗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可也不代表她愿意纵着安才人,顾晗忽然抬手,安才人捂着头后退了一步,一副害怕地看向顾晗,似乎生怕顾晗要对她做什么一样。
顾晗顿了顿,才好笑道:“皇上就在这里,你怕什么?”
陆煜皱眉扫了她一眼,也觉得她颇有些上不得台面。
安才人见皇上没有阻止昭贵嫔的动作,心中委屈,勉强抿出一抹笑,垂头解释:“是嫔妾胆小,误会了昭贵嫔。”
顾晗直接摘掉了安才人头顶簪的童子面,安才人被她的衣袖打到了脸,刚欲委屈地说些什么,就听见昭贵嫔道:
“你不适合戴这种花,日后可不要再戴错了。”
陆煜一直没仔细看安才人,被顾晗点出来,才发现安才人戴的是什么,一时间,脸色都有些青黑。
安才人的确不着调,但在皇上面前,表面工夫做得还是很不错的,宫中的一些小打小闹也不会传到陆煜耳中,所以,对安才人的所作所为,陆煜当真不如何清楚。
安才人看见她随手将花扔下,只觉得脸颊上被凭空打了一巴掌,尤其昭贵嫔话中看似温柔实则指教,叫她好一阵难堪,她委屈地咬唇:
“嫔妾不解,只不过一朵花,嫔妾为何戴不得?”
她眼眸红红地看了皇上一眼,几欲要掉下泪来:“难道昭贵嫔也和旁人一样觉得,嫔妾出身低微,所以不配吗?”
说着话,安才人就捏着帕子抹起泪来,可怜兮兮的模样好似被欺负得惨了。
对于安才人的作态,顾晗不仅没有半分怜惜,反而轻拧细眉,似有些不解:
“你既能进宫来,出身再卑微,也不至于连牡丹都认不出,牡丹为贵,向来只有皇后才可配用,我一心为你好,倒落得你埋怨了。”
顾晗也有了脾气,当即冷了脸:“罢了,便是我多管闲事,你既喜欢,以后日日戴着才是。”
周美人见顾晗几句话,就将安才人堵得哑口无言,顿时掩唇偷笑。
顾晗有孕后,从不施粉黛,她向来温婉,杏眸琼鼻,叫人心生怜惜,如今冷了脸,倒平生多了几分清丽,细眉一拢,就叫人恨不得立即替她抚平才是。
陆煜皱眉:“你好生生说,她不听便罢了,也值当你置气?”
那次她情绪不稳险些动了胎气,叫陆煜记在了心里,生怕她一时不高兴,又恼出个好歹来。
至于她现在脾气好似比往日大了许多,陆煜也并非不理解,有孕之人心思总敏感些,性情稍有些变化,也实属正常。
再说了,私底下,尤其在床榻间,顾晗待他的脾气本就不太好,总是他轻声哄着才是常态,对他都如此,旁人又凭甚得她温柔体贴?
安才人眼眸还是红的,就被皇上一句话说得脸色一阵青白。
她刚欲说些什么,陆煜就不耐地看向她:
“丢人现眼,还不回去。”
顾晗觉得奇怪,皇上待安才人的态度也并非盛宠,既然如此,这段时间后妃做甚对安才人这般忍让?
顾晗心中好奇,也就问了出来:
“听说皇上连续宿在安才人宫中三日,嫔妾原以为皇上待安才人是有几分怜惜的。”
陆煜没好气地觑了她一眼,这话说得好似他多薄情寡意一般,顿了下,陆煜才不在意道:
“她唱起小调来,不错。”
顾晗眼眸稍闪,能得皇上一句不错,看来安才人的确有几分厉害。
顾晗轻抚着小腹,不经意地说了句:“嫔妾听说,胎儿还在腹中时,若有人常对孕者唱歌说书,腹中胎儿也能习得几分。”
先前刚说了安才人,她现在提了这么一句,陆煜不得不多想了些,他多看了眼顾晗,稍稍皱起了眉头。
顾晗一见他这般,就猜到他在想什么,顿时轻扯唇:
“皇上以为嫔妾是要折辱安才人?”
她都这样说了,那肯定就不是,陆煜眼神一闪,当即矢口否认:“没有。”
顾晗半分不信,情绪顿时恹恹下来,陆煜见不得她这般,周美人早就有眼色地退下,陆煜没有顾忌地将人搂进怀中,低声解释:
“朕只是在想,你若生个皇子,教他弹唱说书这些,未免有些不妥。”
谁知他这话落下,女子情绪似越差了些,轻咬着唇,问他:
“皇上只想要皇子,不喜欢小公主?”
陆煜一时噎住,都是他的皇嗣,他有什么不喜欢的?
但这话刚到嘴边,陆煜视线落在女子脸颊上,顿了下,话出口就变成了:
“朕想让你生个皇子。”
第82章
对于皇上的话,顾晗是信的,但也并没有将自己当回事,不论是何人有孕,皇上许都是盼着能够生下位皇子的。
周美人溜得快,陆煜亲自将顾晗送回了长春轩,用了午膳后才离开。
至于皇上原本进后宫是要去看谁,顾晗没有多问,就好似根本不知道一样,等皇上离开后,小方子才将消息呈上来:
“听闻翊安宫今日给御前送了汤水过去。”
顾晗不轻不重地挑眉,她截了淑妃的胡?
想起今日淑妃在坤宁宫说的那一番似是而非的话,顾晗就轻垂下眼睑,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截便截了,淑妃惯来爱截宠,想来也可以理解皇上要去何处皆是皇上的自由这一道理。
至于安才人……
顾晗轻拧了下眉,她宫中消息最灵通的就是小方子,遂问道:“周美人和安才人间起过龃龉?”
小方子摸了摸鼻子,讪笑一声:
“周美人不是都亲自和主子说过了嘛。”
顾晗一顿,才想起周美人的那句——位高她的,她就直接往那地上一躺——顾晗无语半晌,原来周美人说了半日,竟是用她自个儿举的例子。
那就怨不得周美人这般不喜安才人了。
顾晗将安才人这个人记在心上,今日一瞧,安才人也并非是个安分的,再加上自己的一番话让皇上训斥了她,保不齐安才人就在心中恨上了她。
顾晗如今可不敢疏忽这些位低的小人物。
将此事放在一旁,顾晗吩咐玖思:
“你跑一躺尚音纺,就说我要几个擅音律的宫人,编首轻缓的曲子,三日来我宫中一趟。”
顾晗今日和皇上说的话并非玩笑,这还是她从赵嬷嬷口中听说的,既然对腹中胎儿有益,顾晗也不吝惜去办,恰好那个时机和皇上提了一句。
谁知晓,竟还叫皇上想岔了去。
顾晗漫不经心地扯动唇角,也得亏皇上时常这般,才叫她时时刻刻警醒着,不落入儿女情长的那些俗套中。
小方子忙就跑了尚音纺一趟。
消息传进御前,陆煜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刘安摸着额头,试探地问:
“皇上,昭贵嫔要的人,是否要奴才去安排?”
昭贵嫔有孕,经常出入长春轩的人,刘安都恨不得将其祖宗十八代查出来。
陆煜回神,他轻颔首:“你安排。”
顿了顿,陆煜倏然撂下了笔,他眉间痕迹清晰可见,问向刘安:
“你说,昭贵嫔心中是不是还在恼朕?”
刘安懵了一下,他瞧着昭贵嫔对皇上的态度并无不妥,和先前好似也没什么区别。
见他半晌不说话,陆煜颇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下,须臾,才说:
“若不然,这些小事,朕在长春轩时,她为何不跟朕提?”
刘安唇角抽了抽,心中腹诽,昭贵嫔是没提吗?不是被您一句皇子给堵了回去吗?
但对皇上,话肯定不能这么说,刘安只能委婉道:
“皇上,您都说了这只是件小事,许是昭贵嫔不想麻烦皇上。”
陆煜轻呵了一声。
刘安没懂皇上什么意思,一时也不敢胡乱接话。
“你不了解她,她惯是个仔细小心的,经过朕的手安排进长春轩的人,无疑更安全,她不会在这种事上犯糊涂。”
说着说着,陆煜就品出几分不是滋味来。
刘安大致猜到他是何意,心中咂摸了下,呵呵道:“昭贵嫔年龄轻,一进宫就得您宠爱,如今怀着身孕,您前些日子没有去看她,恐怕是心中觉得委屈。”
话落,刘安就听皇上顺着他的话道:
“你说得有理,她毕竟怀着身孕,不可胡思乱想,吩咐下去,朕今晚留宿长春轩。”
刘安刚要应是,顿时反应过来,脑子一懵:“皇上,昭贵嫔怀着身孕呢?!”
陆煜觑了他一眼,似乎在问“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可刘安不敢说,只能讪讪地应是。
傍晚,顾晗得到长春轩掌灯的消息,不由得脱口:“他来作甚?”
赵嬷嬷诧异地看向她。
顾晗忙忙收敛情绪,但仍然止不住惊讶,她有孕后,皇上就没在长春轩留宿过,毕竟这后宫妃嫔甚多,皇上还不至于寻不到歇息的地方。
而且,越临夏日,皇上一月中有近半的时间不乐意进后宫。
不论心中如何想,表面上顾晗还是妥当地吩咐奴才去御膳房传膳,依着往日侍寝的架势备好一切后,她抚着尚算平坦的小腹,心中犯嘀咕,皇上应该不会乱来吧?
她毕竟年龄轻,床榻间那种事尝不到什么滋味,也就不会惦记着,现在一脑子就担忧皇上真的会失了分寸。
等陆煜到的时候,就迎上女子有些紧张的视线,陆煜一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心中恼得恨不得转身就走。
他好心好意来看她,还被她防备上了?
陆煜颇为无语:“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顾晗悻悻地垂眸,她伸手去拉皇上的衣袖,也不觉得心虚:
“嫔妾就只是有些担忧。”
毕竟太医也说过,待三个月后,只要小心仔细些,床榻间那些事也不是不可行。
她的小声咕哝将她的小心思暴露得彻底,陆煜额角抽了抽,扯唇薄凉道:
“朕是不是该如你的愿,才不枉白担了这个罪名。”
顾晗忙忙摇头,一双透彻的杏眸徐徐地落在陆煜身上,陆煜稍顿,几不可察地移开视线,他可以肯定地说,他在来长春轩前,绝对没有起什么心思。
但女子视线落在他身上的一刹那,也不知是她那些话的缘故,还是的确许久未曾碰她,陆煜居然真的生了些许躁动。
殿内燃着灯烛,一摇一曳间,陆煜喉结缓缓地动了下,恰好宫人来报,晚膳送来了。
陆煜倏地起身,将女子茫然的视线中,他若无其事道:
“先用膳。”
顾晗不明所以,用膳便用膳,一惊一乍地作甚。
好在用膳后的洗漱间,皇上都没有碰她的迹象,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顾晗彻底放下心,她穿了一袭浅嫩色的亵衣,靠坐在床榻上,任由玖念轻手轻脚地替她擦着青丝。
玖念的动作轻柔,顾晗有些昏昏欲睡。
陆煜很久未曾留宿过长春轩,这时见女子几乎忘记他的存在,几乎快要睡着的作态,他有些意外地轻挑眉,从床尾上了榻,里边的床榻被压下半分,女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玖念似觉得窘迫,不好意思地低垂下头。
陆煜的视线落在顾晗的小腹上,那处很平坦,半分看不出有孕的模样,但陆煜想起今日顾晗穿的宫装,宽松的款式,不似旁人恨不得将腰肢掐得纤细。
陆煜眼中情绪晦暗,他忽然伸手抚在了女子小腹上,他一直都知道,女子惯来知晓轻重,只在某些时刻,叫陆煜想起她的一些细心举动,也不由得心下稍动。
和陆煜同床共枕,顾晗也有些习惯了,哪怕睡得有些迷糊,她仍能记得身后熟悉的气息,她习惯性地翻了个身,窝进陆煜怀中,脸颊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呼吸喷洒在陆煜脖颈间,玖念轻呼了一声,刚要说什么,陆煜抬眸打断了她,伸手摸了下女子的青丝,确认水渍擦干后,陆煜颔首让玖念退下。
说来奇怪,晚膳前,陆煜还有些躁动,如今女子香软的身子就在怀中,陆煜反而心平气和,随着女子呼吸渐渐平缓,他也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
长春轩中,二人早早就睡下,可这一晚,不知是多少人的不眠夜。
翊安宫。
知晓皇上今日要去长春轩时,淑妃就早早地洗漱休息了,床榻间,时不时就传来些许轻微的动静。
守夜的雅络睁着眼,待床榻上第三次传来翻身的动静时,她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娘娘睡不着吗?”
床榻间的动静戛然而止,久久不曾有人说话。
但雅络已经起身,将灯罩拿开,重新点亮红烛,等拉开床幔时,果然见娘娘已经坐起了身,眼眸中哪有半分困意?
淑妃抬手抚额,垂着眼眸轻扯动唇角:
“本宫是不是很可笑。”
她是在问雅络,但半分想让雅络的意思都没有。
雅络只觉得喉间有些涩得慌,她垂头,掩住眸中酸涩:“人之常情而已,哪里可笑了。”
世间悲惨的事数不胜数,而娘娘的悲凉就在于,娘娘明知皇上对她的宠爱皆不过利用,仍是清醒地爱上了皇上。
可雅络说不出娘娘的不是。
那段时间,娘娘被陈嫔折磨得不成人样,皇上对娘娘的宠爱的确是有所图谋,但不可否认的,皇上也的确将娘娘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皇上本就是娘娘的夫,又待娘娘万分宠爱,哪怕明知是假的,娘娘会在这期间爱上皇上也并非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苦的是,娘娘什么都清楚。
她明知自己在皇上心中是什么地位,也明知自己的肆意妄为只能在皇上的默许范围内。
甚至,娘娘都不敢让皇上发现这份情谊。
因为人心难测,谁都无法把握一个人在感情的影响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雅络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强颜欢笑道:“不管怎么说,皇上都是最看重娘娘的。”
淑妃怔怔地垂眸,根本没有将雅络这话听进去,她低低地说:
“便是先帝在时皇上夺嫡需要子嗣笼络朝臣,也不曾在陈嫔有孕期间留宿过。”
淑妃倏地抚脸:
“究竟是她容貌丽人,还是本宫老了,不若她们鲜嫩了?”
雅络鼻尖陡然一阵酸涩,她伺候娘娘多年,从未见过娘娘如此不自信的模样。
第83章
翌日,顾晗在坤宁宫看见了推脱许多日不曾来请安的安才人。
她坐在殿内末端,顶着旁人若有似无的视线,头低垂得厉害,顾晗一进来,就收获一道暗恨的眼神,顾晗轻挑眉,听见她一旁的妃嫔轻呵嘲讽了句:
“被皇上当面斥责丢人现眼,我若是她,早是就臊得没脸见人了。”
知晓安才人是将昨日出丑的原因都记在了她身上,顾晗也不并惊讶,这后宫中妃嫔少有怪罪皇上的,若不将心中愤恨发泄在旁人身上,难道还反省自己不成?
顾晗坐了下来,才不紧不慢地说:
“安才人这般看我作甚?”
安才人许是没想到惯来好脾气的她会直接挑明这点,神情僵硬了下,才堪堪回答:“昭贵嫔国色天香,嫔妾一时看入了神,还请昭贵嫔见谅。”
她夸得不情不愿,顾晗也不乐意听:
“安才人慎言,国色天香这种话还是用来形容皇后娘娘才妥当。”
安才人被不轻不重地怼了一句,再加上她昨日簪花的举动,一时不少鄙夷的视线朝她看来,叫她臊得不行。
皇后没让众人等多久,就出了内殿,顾晗微不可察地朝对面看了眼,属于淑妃的那张椅子还空空如也。
皇后下一句就说:
“昨夜淑妃感染了风寒,刚派人来告了假。”
淑妃和皇后向来不对付,若淑妃不想来请安,敬事房那边必然是要摘了牌子的。
顾晗心道,淑妃这一病,不知有多少后妃欣喜了。
毕竟,少了淑妃一人,侍寝的日子就多了许多出来。
顾晗的想法刚落,就见皇后若有似无地觑了她一眼,那一眼似有深意,连着她先前的那句话,就仿佛淑妃会感染风寒,就是因为她。
顾晗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翊安宫的防守固若金汤,她就是想伸手进翊安宫,也没有那个能耐,倏地,顾晗稍顿,想起昨日小方子说的话——昨日翊安宫给御前送了汤水。
顾晗眼眸稍闪,又觉得些许荒诞。
淑妃怎么可能因为皇上去她宫中宿了一夜,就得了病?她往日的行事作风,也不似对皇上情根深种。
或者换句话说,淑妃那般聪明,明知自己的处境,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对皇上动了心?
顾晗否认了这个想法,淑妃身子骨惯来不好,许是昨日不注意吹了风。
顾晗以为今日早朝也会很快就散了,谁知皇后忽然喊了她一声:
“昭贵嫔。”
顾晗不解抬眸。
皇后冲她温和地笑了笑:“再过几日,就到了你的生辰,恰好宫中好久不曾热闹,本宫想在摘月楼替你设宴,只摆上几桌叫后宫姐妹说说话,你觉得如何?”
顾晗一顿,她的生辰在六月十七,如今她的心思皆放在腹中皇嗣上,乍听皇后提起她的生辰,顾晗也有些恍惚。
待回神,顾晗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细眉,摇头:
“其余姐妹生辰时也未曾设宴,嫔妾不好作特殊,谢过娘娘好意。”
对于皇后的话,顾晗有些心动,但是她很快清醒,若真的在摘月楼设宴,到时人多眼杂,也方便了心有不轨的人乱做手脚。
顾晗不欲给那些人这个机会。
皇后觑了她一眼,知晓她谨慎,但小小年龄就能抵住虚荣,也当真叫人不得小觑。
皇后并没有为难顾晗,见她拒绝,便只抿唇笑笑,就当这个话题过去了。
请安散后,安才人离殿门进,她早早就退出了坤宁宫。
周美人跟上了顾晗,有些可惜:“你生辰在六月的话,去年这时你正在宫中参加选秀,那岂不是直接错过了你的及笄礼?”
顾晗垂眸,抿唇笑了笑,及笄礼对女子很是重要,这也的确算是顾晗心中一个遗憾。
周美人拍了下嘴,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忙转移话题:
“既然你拒绝了皇后的提议,待十七那日,我去长春轩陪你小酌两杯如何?”
知晓周美人是想叫她生辰那日热闹些,顾晗难得没有拒绝她,也没有戳穿她有孕不能喝酒一事,轻捏了下周美人小巧的鼻尖,掩唇笑道:
“那我就先谢过周美人了。”
周美人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脸,拎着裙摆远离了顾晗,呐呐道:“我要去陪姑母用膳,就不和你一道回去了。”
待她离开后,顾晗才上了銮仗,路过御花园时,顾晗听见吵闹,掀开提花帘一看,就见安才人和袁才人不知为何争执起来,场面闹得有些难堪。
但顾晗未曾管,而是吩咐:
“绕远些,我们回宫。”
御花园中,顾晗刚离开,袁才人一巴掌就甩在了安才人脸上,安才人惊呼一声倒地,不敢置信地看向袁才人:
“你竟然打我?”
袁才人冷呵:“前些日子,你不是口口声声道我人老珠黄,迟早皇上不会再看我一眼吗?”
“我今日就打了你了,我也想知道,你能不能将皇上叫来替你作主?!”
四周人皆围着二人看戏,显然前段时间被安才人恶心得够呛,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安才人说话。
安才人也是混不要脸皮的,见状,直接从地上爬起来和袁才人撕扯,袁才人被她一把抓到头发,疼得惨叫一声,直接头朝后仰,短短一瞬,脸上就挨了好几个巴掌。
场面直接乱成一团。
皇后收到消息,气不打一处来:“堂堂皇妃,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暮秋替她顺着气,皇后连去都未去,直接吩咐:
“让人将她们拉开,全部面壁思过一月,抄写宫规十遍!”
等人将安才人和袁才人拉开时,两人都狼狈不堪,都下了狠手,安才人脸上被指甲划了一道口子,袁才人脸上也同样红肿,两人恨恨地对视一眼,被拉着离开。
安才人一边往回走,脸上疼得她一直抹着眼泪,宫人的话叫她越恼了三分:
“刘公公说,这些小事不得打扰皇上。”
安才人恨得眼睛通红:“这个阉人!我迟早叫他好看!”
她不信皇上会不管她,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刘安身上,宫人听见她的话,狠狠打了个冷颤,咽了咽口水,但终究没敢在主子生气时说些什么。
二人朝宫中走,忽地被一奴才撞了下,奴才手中端的胭脂粉末洒了安才人一身,安才人惊呼了一声,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