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好算计!
顾晗眸子淬了凉,死死咬出两个字:
“皇、后!”
玖念呼吸一顿,忧忡地看向她。
不知过了多久,顾晗才缓了情绪,她抬头看向小方子:“告诉他,日后我的事,不许他插手!”
小方子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苦笑着应下。
若真能劝住公子,昨日长春轩中就不会出现那堆有关皇后的证据了。
半晌,玖念才上前低声询问:
“主子,那我们要怎么办?”
顾晗的确恨皇后,但是,朝堂上林家势力如日中天,皇后乃是先帝赐给皇上的嫡妻,轻易不可能废得!
这些,顾晗都很清楚,但仍旧不妨碍顾晗想要报复皇后。
朝堂上,荣阳侯府的确耐不得林家,但在后宫,哪怕她是皇后,也不可能一直安然自若。
顾晗深呼吸了一口气,眸子中沉着冷静:
“她这一胎既然是算计得来,总得付出点什么,哪怕我什么都不做,她这一胎也不可能怀得容易。”
喝药才能得来的子嗣,都会坏点身子骨,尤其是皇后这种情况,这么多年不曾有孕,为了这一胎,付出的代价也非常人能想。
顾晗面无表情地看向铜镜的人:
“昨晚一事,至少我们知道了,容宝林是皇后的人。”
容宝林是死了,但丁才人的身孕仍是一个祸患。
顾晗垂下眼睑,掩住眸中的冷意,一字一句薄凉道:
“我也想知道,皇上为了这个嫡子,能容忍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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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之后,许是皇上心存愧疚,他基本每日都会来看望顾晗,顾晗没有抱怨,甚至提都未提昨日的事,她仍对皇上温柔,说话垂眸间都是陆煜最常见的姿态。
可不知怎么的,陆煜就觉得怪怪的,看什么都不对劲。
陆煜沉着脸,看向女子缝制小衣的动作,抿了口茶水,他才若无其事地问:
“你近来身子如何?”
顾晗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起这个,顿了下,才抬头笑着看向他:“让皇上挂念了,太医说嫔妾养得好,身子已无大碍了。”
说完,她又垂头忙于手中的针线,头也不抬,话音似是关切:
“皇上最近怎么总得空来长春轩,朝堂上不忙吗?”
陆煜回了句:“尚可。”
然后就不知说些什么了,分明女子待他的态度很正常,可就是因为太正常了,陆煜才觉得不对劲。
明眼人皆知那日一事不可能是容宝林做的,顾晗想来聪明,不可能猜不到,但她没有和他闹,也没有和他抱怨,更没有让他查清真相。
就好似无事人一样,长春轩后的桃林被夷为了平地,她也当作看不见。
陆煜看了女子一眼,顿了顿,又看了女子一眼,半晌,他倏然起身,道:
“御前有事,朕先回去了。”
顾晗抬眸:“嫔妾身子不便,就不送皇上了。”
陆煜被她堵得一噎,皱眉看了她良久,直到女子面露茫然,他才憋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他身影刚消失,顾晗眉眼间的情绪就寡淡下来,她重新垂眸看向手中的小衣,根本不愿去猜皇上在想什么。
陆煜出了长春轩,他心中憋了口气,上不来不下去,堵得他格外难受。
他忽地敲了敲銮仗边缘,刘安忙忙让銮仗停下,陆煜掀开帘子,语气不好地问:
“你说,她是不是在怪朕?”
刘安才不敢回话,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他是昭贵嫔,他心中也肯定埋怨皇上。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刘安讪笑道:
“昭主子待皇上不是和从前一样吗?”
搁他身上,他肯定做不到昭贵嫔这样,日日对他笑脸相待还不成,皇上还想要怎么样?
陆煜哑声,他也不知该怎么说,半晌,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疲倦地低声道:
“朕已经夺了皇后的管理六宫职权,还不够让她消气吗?”
刘安不说话了。
陆煜也不想让他回答,他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这事对顾晗不公平,但这世间公平的事少,他夺了皇后的权就是给顾晗一个交代,待她诞下皇子那日,他也会弥补她。
他膝下多年无嫡子,自不可能真的罔顾皇后腹中胎儿而严惩她。
陆煜惯是随心所欲,他也想着,顾晗这段时间心中不舒服,他冷冷她,她自会知道在这宫中,和他闹不得,但一想到他真的冷待女子,女子会被人怠慢,从而生了委屈,他就狠不下心。
陆煜放下了提花帘,他无奈地道:
“这后宫妃嫔甚多,只她一人,叫朕觉得拿她没办法。”
銮仗重新抬起,陆煜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给昭贵嫔准备的生辰礼可好了?”
“回皇上,窑坊的人说快了。”
陆煜手指敲点在边栏上,垂着眼皮道:
“朕叫她受了委屈,这后补的生辰礼,还是薄了点。”


第102章
日近中秋,佳节带来的喜庆似洗刷掉先前宫中的阴霾,顾晗挺着近七月大的腹部走在宫中时,都能看见挂在树干上的红灯笼,摇摇曳曳地在夜间自成了一番美景。
夜深暗色浓郁,风吹竹林带来夜间的丝丝凉意。
长春轩中,只点了一盏烛灯,将殿内衬得有些黯淡,女子捧着脸颊凑近楹窗,她比在行宫时要圆润了些,弥补了孕后艰难的消瘦,月映脸颊衬得她粉白黛黑,她轻垂着眼睑,静静聆听眼前人的话:
“主子,奴才都安排好了。”
小方子跪蹲在地上,声音压得低低的,稍带了几分迟疑:“可是这样做,真的会让皇上怀疑那位吗?”
并非小方子觉得主子做得不对,而是觉得主子做得太隐秘了,根本不会像上次那般直接将线索引到皇后身上,主子真的不会白费功夫?
顾晗只轻声说了句:
“皇后很聪明。”
从皇后很少对后妃出手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她很明确地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更稳妥地保住自己的位置。
哪怕皇上对朝堂上的林氏都心生了忌惮,对她仍是信任,将后宫权力一直交付在她手中。
所以,越针对皇后的证据,才越显得是栽赃嫁祸。
顾晗轻缓地拨弄了下烛线,殿内的烛火越黯淡了些,小方子和玖念对视一眼,恭敬地垂下头:
“明日就是中秋,听闻皇后娘娘提议皇上要大办宫宴,主子可要赴宴?”
皇后被查出有孕,这乃是天大的喜事,趁着中秋大办宴会,这并不为过。
皇后的管理六宫权力被移交到太后手中,但听说太后称身子抱恙,所以这次的宫宴是全权由淑妃娘娘负责的。
想到淑妃,顾晗就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自回了宫后,淑妃就一改在行宫的作态,对六宫之权似乎也不再感兴趣,就和她们刚入宫时那样,只将注意力全放在皇上身上。
这段时间,顾晗听多了淑妃多得意受宠的消息。
这个变化是在回宫后才有的,看来淑妃也被那日的事刺激到了。
“不了,谁都不知皇后要利用丁才人做什么,宫宴上人多眼杂,我不放心。”说罢这句,顾晗轻扯了扯唇,她抬眸不紧不慢地问:“皇上今日是歇在翊安宫了?”
玖念稍顿,才迟疑地回答:
“听说是翊安宫派人去御前请的人。”
“可我记得不错的话,晚膳前,御前是传的旨意,是今晚由林贵嫔侍寝的?”
玖念尴尬地抿唇,不说话了。
玖思哼哼了句:“淑妃惯爱截宠,主子不是早就了然了,这后宫谁没被她截过宠?”
顾晗和小方子对视一眼,轻笑道:
“这可不一样。”
玖思不明所以地小声嘀咕:“哪里不一样了?”
而跪坐在一旁的小方子,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玖念拉了玖思一把,低声提醒她:
“林贵嫔一直是淑妃的人。”
淑妃可以截别人的宠,但林贵嫔可以为她鞍前马后的,现在淑妃连林贵嫔的宠都截,林贵嫔心中会如何想?
玖念不知道,她也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总有人会处理,她隐晦地觑了小方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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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秋佳节,请安刚结束,周美人就拎着裙摆快步走到顾晗跟前,兴致勃勃地问:
“贵嫔今日可会去参加宫宴?”
顾晗刚要摇头,周美人就急得跺了跺脚,她四周看了眼,拉着顾晗往一旁凉亭走,同时低声道:“你往日躲着各种宫宴就罢了,今日可不得不去!”
顾晗细细打量了她一眼,拧眉不解:
“为何?”
周美人摸了摸鼻子,才说:“我听姑母说,今年娆漠来贡还带来一位她们的公主,昨日刚进京城,消息还未传开,若非昨晚我在姑母宫中用晚膳,恐怕也不会得知这个消息。”
周美人说得专心,未曾注意到顾晗眼眸中的神情有一刹变化。
“朝廷和娆漠惯有和亲先例,皇上正当年,先帝膝下仅有的一位公主,也甚得宠,被先帝赐了封地,所以,朝廷和娆漠已经有数十年未曾有和亲事例,这位公主被称为她们娆漠的骄傲,来京的用意,无需我和你多说了。”
顾晗心不在焉地听完,周美人不满地拉了她一下:“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顾晗回神,没有和她同仇敌忾,反而不解地问:
“不论那位公主在娆漠是什么地位,若真如你猜测,那她顶多不过进宫做位妃嫔,这后宫妃嫔甚多,也不差她一位。”
周美人瞪大了眼眸:“但这位身份可不同!”
顾晗打断她的话:
“有什么不同的?哪怕说得再好听,什么娆漠公主,若真细论起来,未必有你这个在京的太后亲侄来得尊贵。”
顾晗是荣阳侯府的嫡女,皇上登基后,荣阳侯府不如从前得势,但先帝在时,荣阳侯府也尊贵非凡,她出生就被请封郡主,一个弹丸之地的公主罢了,在京城称何尊贵?
若论出身,顾晗骨子中的骄傲从不逊色于任何人。
周美人被她说了一通,不由得咂舌,待回过神,恹恹地耷拉下肩膀:
“你说得也对。”
顾晗觑了她一眼,见她没了适才的精气神,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无奈道:“我知晓你的心意,今晚的宫宴,我会去的。”
周美人视线在顾晗腹部顿了下,遂后,她皱眉摆了摆手:
“罢了,她也不值当你跑这一趟。”
顾晗掩下眸中神色,对于晚上的宫宴她要不要去,顾晗本还有些犹豫,但等回到长春轩后,她就有了答案,因为皇上派刘安给她送来了一套宫装和首饰,哪怕刘安什么话都没说,顾晗也很清楚,这代表了皇上请她赴宴。
玖思直接纳闷脱口: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玖念有些担忧地看向顾晗,顾晗倚坐在楹窗旁,她眼眸中格外冷静:“皇上也许对我在某些真相上有所隐瞒,但在这宫中,若有一个人不会害我,也只会是皇上。”
尤其是在她怀着皇嗣的时候。
傍晚如约而至,皇宫中一片灯火通明,今年的中秋宴设在了摘月楼,水榭歌台,轻纱成幔,湖水中放游着一盏盏莲灯,宛若天上仙殿。
顾晗被扶着而来,刚踏上游廊,她看见这番景象,第一感受并非惊艳,而是觉得处处都不安全。
进摘月楼就是一条较宽的小桥,平时中足够三人并肩而行,衬着一旁的水榭轻纱,格外得好看精致,但若在这个小桥上有个碰撞,也很容易就栽落湖中。
顾晗经过小桥的同时,攥紧了玖念的手,她招来小方子,低声说了几句话,最终道:
“等会你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
顾晗觑了眼身后的小桥,她抬头看向高高的摘月楼,眼神稍闪,对着玖念吩咐:
“若今日丁才人来了,不要让她靠近我,你们也离得她远些。”
怨不得她这么小心翼翼,自出了长春轩,她的心脏就砰砰跳得厉害,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顾晗进殿内时,恰好听见周美人高声说了句:
“我添一只白玉琉璃簪,必是红缎。”
顾晗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朝周美人走去,同时掩唇出声:“什么事情,这么热闹?”
周美人正在和袁才人几个妃嫔说话,一见到她,几人立即服了服身子,周美人见到她,就是眼睛一亮,给她介绍道:
“是淑妃捣鼓出的玩法,将不同颜色的缎条放进盒子中,由我等根据字谜猜出即将抽出的缎条颜色,拢共只有七种颜色,便是凭运气也有可能蒙得对。”
“淑妃可是将她珍藏多年的那一套翡翠点珠首饰都拿了出来,谁猜得对最多,这套首饰便是谁的了。”
与此同时,小方子压低了声告诉顾晗:“这套翡翠点珠首饰乃是淑妃封妃时,皇上所赐,称其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顾晗惊讶地拢眉,这魁首的奖赏也过重了点。
她又看向周美人,摇头问:“那你说的添上一支白玉琉璃簪,又是为何?”
周美人脸一红,呐呐地说:
“还不是适才那位娆漠的公主说,她们娆漠不缺一套首饰,就不和我们争抢了,我一时气不过,就道,想要参与这场比试,也得有能拿得出手的添头,那娆漠公主就是想参与,恐怕也参加不了。”
然后那位公主就被她气走了。
周美人翻了个白眼:“我在家中时都是敲金碎玉玩,何时轮到她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顾晗好笑地摇头,她四周看了眼,未曾看见周美人口中说的那位娆漠公主,便好奇道:
“那位公主去哪儿了?”
周美人不以为然地耸肩:“谁知道呢?初来乍到的,脾气倒是不小,可惜这里不是娆漠,可没有人会惯着她!”
袁才人等人都掩唇笑出声,显然对刚才那位公主的做派很看不过眼。
就在这时,顾晗听见外间好像响起了一阵嘈杂,她转头被玖念扶着走到殿门前,就见刘安等奴才焦急地在岸边喊着,而湖面上,皇上揽着一位女子上了岸。
那女子的衣裳看着不像是京城中常见的款式,顾晗对那女子的身份有了猜测。
周美人凑过来,待看清发生了什么,瞪大了眼眸:
“这位公主怎么好端端地还落水了?”
顾晗什么都没说,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皇上将一身湿漉漉的女子救上岸,那女子窝在他怀中,她生得艳丽,无需施抹粉黛,就让人忍不住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尤其现在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情不自禁就生了恻隐之心。
陆煜没有想要亲自下水救人,这世间也没有什么人值得他以身犯险。
但人几乎是迎面而来,然后拉着他的袖子落的水,陆煜的救人可以说完全是被迫的,不等他发怒,救听见女子身边的婢女一口一声惊慌的“公主”,这时明知女子身份,陆煜也只能忍着怒意将人救了上来。
谁知道人救了上来后,就腻在他怀中不出来,浑身皆是湿漉漉的湖水,衣裳黏湿地贴在身上,陆煜根本没有心情去注意女子长得何模样。
他几乎是沉着一张脸说:
“起来。”
琦娅穿得单薄,湿了水后更是一览无余,她无助地摇头,将自己越发往陆煜怀里缩了缩。
陆煜皱眉看向刘安,刘安忙拿来一件披风,让那些婢女将她们的公主扶起来,才偷觑着皇上的脸色,忙忙扶起皇上:
“皇上您没事吧?”
陆煜顿时冷飕飕地看向他,他哪只眼看见他没事?


第103章
琦娅被婢女护得很严实,但对救她的人颇有几分不满,她回头看向那个男子,刚欲说什么,就听人喊他皇上,琦娅一顿,呆呆地看向陆煜:
“你就是皇上?”
淑妃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终于开了口:“放肆,在皇上面前岂可大呼小叫?”
琦娅被训斥了一顿,瞪大了眼眸,扭头看向淑妃时就是一惊,女子一身华贵的宫装,站在皇上跟前,似郎才女貌一样,无需多问,就知她身份尊贵,她呐声问:
“你是皇后?”
话音甫落,四周顿时安静了一刹,琦娅不明所以地抬眸看去,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刘安猛然被呛到,咳嗽得几乎将肺咳了出来,陆煜极浅地皱了皱眉,遥在殿前的顾晗不着痕迹地挑眉,她抬声说:
“公主认错人了,你眼前这位是宫中的淑妃娘娘。”
顾晗的话打破了安静,淑妃也终于从怔愣中回神,顺着说:“本宫不是。”
陆煜转头看向顾晗,见她要过来,快步走过去扶住她,沉声说:
“这边路滑,你过来作甚?”
顾晗觑了眼桥上的水渍,停住了步子,她对着脸色尴尬的琦娅道:“公主既然来了京城,还是要对京城多些了解,避免闹出笑话。”
琦娅被裹在披风,女子刚出来,她眸中就闪过一抹惊艳,待见她高挺的腹部,顿了顿,又想问她是谁,但想到刚刚闹的笑话,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顾晗也不再管她,只掩唇看向陆煜:“皇上还不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这话出口,陆煜就不由得又沉了脸,尤其见顾晗掩唇好像在偷笑的模样,陆煜既觉得没好气,又好像有一点捉摸不清的情绪一闪而过,让他来不及分辨。
他松了手,嘱咐了玖念句“扶你家主子进殿内”,才转身进了偏殿。
顾晗朝淑妃服了服身子,被淑妃拦住:
“行了,皇上跟前你都不用行礼,本宫也受不得,快进去吧。”
周美人忙忙过来拉着顾晗回去,同时低声询问:“你管这事做什么?!”
顾晗垂眸,她只是想看得清楚点,桥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地面平整,没有忽然摔倒的道理,那位公主落水只是一个巧合?
淑妃觑了眼琦娅,旁人都能走,但宴会是由她负责,她不能将琦娅仍在这里不管:
“将公主带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琦娅被人拥簇着离开,彼时,她回头朝皇上离去的方向看了眼,忽然对身边的婢女说:“中原的皇上真好看。”
婢女双手相交附在肩上,行了个礼:
“这并非在娆漠,公主可不要再说了。”
琦娅皱眉轻哼了声,似想到什么,她眼珠子转了一圈,高兴地扬了扬唇,须臾,才又吩咐:“你去向阿兄打听一下,刚才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宫妃是谁。”
皇上待那个女子分明温柔,和对她时的不耐判若两人。
琦娅在娆漠时惯是被男人追捧着,心中有些不舒服,但又止不住得意:“阿兄说我会嫁给中原的皇上,他是第一个见了我还对我不假颜色的人,不愧是中原的皇上。”
见多了因她美貌而追捧的人,乍然碰见陆煜这样的,琦娅说不好奇是假的。
顾晗不知她在想什么,回了殿内,果然见到了丁才人,走近就听丁才人在阴阳怪气道:“大庭广众下拉男子落水,生平罕见。”
丁才人尚未显怀,但她的做派比起顾晗还要夸张,她觑了眼顾晗,脸色有些讪讪地别过了头。
周美人看来看去,好奇地问:“在行宫时发生过什么,她怎么对你一副避让的态度?”
对其他人,丁才人恨不得将她有孕一事传得人尽皆知,唯独对顾晗,她瞧着竟有些不自在。
顾晗摇头:“我不知道。”
她说的是真话,在行宫中,她和丁才人几乎没有交集。
这宴会前的变故,殿内一直在低声私语,顾晗给猜谜加了根玉簪作添头,就没有再看向哪边,她觑着高位,招来小方子,挽青丝间不动声色地问:
“坤宁宫那边有什么动静?”
小方子摇了摇头,压低了声:“没有动静。”
听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顾晗眼神稍闪,娆漠来使,皇后竟然不露面?
顾晗垂眸平静地吩咐:
“将刚才娆漠公主的话传出去。”
至于是哪句话,小方子心知肚明,他无声地退了下去,未等皇上换好衣裳回来,他就又站在了顾晗身后。
坤宁宫中。
皇后一身简单的衣裳,倚坐在软榻上,明眼人一看,就知晓她根本没有打算去今晚的宫宴,她不紧不慢的神情维持到暮秋快步走进来,暮秋附耳和她说了句话。
皇上眉眼的情绪寡淡下来:“她没有否认?”
暮秋脸色难堪:
“是昭贵嫔站出来解释的。”
皇后忽地勾唇,似透着些许若有似无的嘲讽。
***********
在陆煜回来后,宫宴就正式开始了,因皇后不在,淑妃就坐在了离皇上最近的位置。
弦乐刚刚拉响,就听一声通传:
“皇后娘娘到。”
顾晗勾唇,抬头朝殿门口看去,和众人一样,似惊讶地站起身,皇后盛装出席,那一身气度只站在那里,就能看出她的身份尊贵。
淑妃给雅络使了个眼色,她眯了眯眼眸和皇后对视,很自然地下了位置给皇后行礼,不等皇后说什么,宫婢就很快地在旁边又添了个位置,淑妃直接娇笑道:
“一直不见娘娘,臣妾还以为娘娘今日不来了呢。”
陆煜好似看不见她们二人笑颜下的对峙,淡淡道:
“都坐下。”
皇后微笑入座。
台下的琦娅对她阿兄说:“中原皇上真是好福气。”
抬眼望去,那一众温婉娇人的后妃可是她们娆漠的风土养不出来的精致人。
除了这些变故,宫宴进行得很平静,连顾晗都和身边人说笑了几声,她不经意地抬头,忽然就见皇上朝她看了一眼,顾晗正不明所以,刘安就上前了一步,他手中捧着明黄色的圣旨。
顾晗一惊,她抬手抚上衣袖,这身宫装是皇上今日让刘安亲自送到长春轩。
等刘安将圣旨读完,顾晗尚有些未反应过来,玖念隐晦地推了一下她,顾晗才回神上前,刚要跪下接旨,高台上陆煜就说:
“你不必跪。”
然后,顾晗就站在那里,等刘安上前将圣旨交到她手中,刘安笑着躬身:
“恭喜修容娘娘。”
顾晗捏着圣旨坐回位置,才有些恍然,皇上给她晋位了?
三品修容,一宫之主,最重要的是,待腹中皇嗣诞下后,她就可以亲自抚养皇嗣了!
皇后眼眸似有些变化,她转头看向陆煜,有些迟疑地低声:
“皇上怎么会突然给昭修容晋位?”
话落,皇后就见皇上掀眼皮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淡:“突然吗?”
皇后一顿,就听皇上继续不冷不热道:
“她前些日子刚受了委屈,险些遭难,若非恰逢中秋,朕早就下旨了,皇后还觉得突然吗?”
皇后叹了口气:“皇上说的是,昭修容的确委屈了。”
她也是和皇上一样的感同身受,但袖子中,她早就不着痕迹地掐紧了手心。
将二人对话听清的淑妃想要勾唇,却如何也勾不起来,她冷冷地睨了眼皇后,昭修容的三品主位真的可以说是她一手造成的。
四周恭喜声传来,顾晗温和地垂眸笑,她很清楚,这个修容位是如何得来,说到底,皇上还是带了些弥补的意味在里面。
顾晗的身子重,早早就回了宫,皇上也不曾拦她。
这次的中秋宴风平浪静得让顾晗有些意外,等回了长春轩,顾晗坐在软榻上,看向御前送来的宝典和册印有些怔然,她视线落在一旁的锦盒上。
小文子恭敬的话还在徘徊在耳边:
“这是皇上亲自作画,命宫窑打造出来的,世间唯此一根,用的羊脂温玉打磨而成,皇上说,这是补给娘娘的生辰礼。”
锦盒中静静躺着一支羊脂温玉淬兰簪。
玖念都抑制不住情绪,扬眉说:“如此一来,娘娘明日就可以搬到颐和宫的正殿了。”
顾晗心不在焉地应着,玖念一顿,顺着娘娘的视线看去,稍愣,半晌才试探道:
“娘娘在想什么?”
顾晗垂着眼睑,她抬手抚过淬兰簪,说:“我在想,皇上究竟在想什么。”
玖念说不出来,只眼前这一幕,玖念就说不出来皇上待娘娘不用心的话,可若说皇上对娘娘好,那日皇上也的确放过了谋害娘娘的真凶。
两相矛盾,才是让娘娘情绪复杂的原因。
顾晗拿起玉簪,才发现簪根上似刻了字,她抬起来一看,才发现那上面刻着“晗儿”二字,这种闺名,皇上不可能让宫人刻上去,唯一的解释,这二字是皇上亲自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