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宏和我听了都感到十分的惊异,没想到这水中的怪物这样的恐怖,虽然只是听罗耀宗叙述,但在这漆黑的夜里听到他颤抖的话语已经让我胆战心惊,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头发根,我赶忙喝了一杯酒壮了壮胆,刚放下酒杯,就听吴宏问:“景贵是景富的兄弟吧,当时他看见水里有什么没有?是不是你碰到的巨大黑影?他后来怎么样了?”
罗耀宗看看吴宏的神色,似乎稍稍有些奇怪,他想了想,继续说:“景贵是景富的弟弟,那关头谁能注意看水里?景贵当时疯了一样喊着哥哥的名字,扒了衣服就想进水去救他,不过看到血涌上来的时候,他终于没敢下去。眼见景富没救了,他拼命把竹排划回岸上,光着脚一路狂奔回村里,后来好长一段时间都病怏怏的,看谁都直愣愣…他是吓着了。”
吴宏喃喃自语说:“村里闹鬼的传闻原来是这么来的…”
谁知罗耀宗听到这话打断了他,抽抽鼻子说:“不,这还不是最让人恐惧的事。”
我和吴宏听了吃惊得不轻,直勾勾地看着罗耀宗,他被我们看的有些不自在,眼神挪到其他地方,继续说:“景贵回来哭喊着告诉村民时,大家半信半疑。有人说这湖里出湖怪了,以后千万不要靠近这湖,有些则不以为然,觉得景富就是被水草绊住脚淹死了,景贵在危言耸听,还对景贵没有去救他哥哥冷嘲热讽。景贵受不了,终日在家以泪洗面,日渐消沉下去。后来他常常去湖边徘徊,也许是触景生情,想念哥哥,悔恨自己没有跳下水去救他吧。”
罗耀宗的语气到这里突然沉重起来,他说话的语速明显慢了下来,话音中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喘息:“谁都没有想到,一次他去湖边的时候…死掉的景富竟然重新出现了!”
罗耀宗这句话仿佛让室内的空气突然凝固起来,这话让我和吴宏都不由毛骨悚然,身上顿时起了一股寒意。
罗耀宗抖了抖身体,拨弄了一下灯芯说:“景贵回来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手指着湖的方向抽搐不已,后来众人连拍带打地问了他半天,他才语不达意地说了几句话:大概是看到已经死去多日的景富居然出现在湖面上,离岸边也就是几米,直勾勾地看着景贵,一言不发!要不是那天晚上有月亮,景贵也看不到哥哥,月光下景富的脸煞白煞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因为距离不近看不真切,但景贵指天划地说就是哥哥!景富就这么诡异地出现在湖面上,停留了一会就慢慢消失了。最令人奇怪的是,景贵看见他并不是踏浪在水里的,好像是竖在水里,只露出一个头部,歪着脖子看着景贵,还微微地扭动了一圈,怎么看都不像是游动的样子!”
罗耀宗迟疑了一下,继续说:“后来景贵因为这事就疯了,变得神神叨叨,经常目光呆滞地看着湖面傻笑。他再也不敢靠近湖面,经常嘴里喊着‘哥哥来找我了,哥哥来找我了’四处疯跑,一次不慎掉落山崖,摔死了…”
屋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谁都没有说话。罗耀宗令人胆寒的讲述将我们带入了一个恐怖又神秘的时空,多年前的一幕仿佛巨石重击着我的神经。屋子里的灯光抖索不停,似乎湖中的恶鬼飘出水面,铮笑着在我们周围舞动不已。
过了好久,吴宏才小声问了一句:“景贵看见的,会不会是…浮尸?”
罗耀宗正陷入沉思,听到这话抬起头,没有丝毫迟疑,马上说:“肯定不是。”
吴宏觉得奇怪,问:“你怎么这么确定?”
罗耀宗说:“因为后来又有人看见鬼了!”
我看了看吴宏,心想这景富出现的方式着实诡异,总觉得和那水中巨大的阴影有些关联,从落水的样子来看尤其如此,不过这尸体又这样出现,倒是我们始料未及的。
罗耀宗继续说:“当时人们听到景贵的说话仍然七嘴八舌,说法不一,有人听了魂飞魄散,连连说这湖中果然出了鬼怪,想必是那景富的冤魂怨气未消,经水不腐,前来索命了,得趁早离开村子才好,不然一定死在这里;但也有人说景贵脑子早就糊涂了,这是在危言耸听,死掉的人怎么可能再出现?如果是鬼怪,当时怎么不将景贵吃掉?也许就是浮尸飘上了水面,恰巧被景贵看见了而已,还嚷着和景贵一起去湖边看个个究竟,景贵哪里敢去?早就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软作一团了。
总之这事就这样没了结果。村子有几户胆小的人家连夜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这里,不过因为其他人大多拖家带口,有的甚至几世同堂,所以大家虽然议论纷纷分、流言四起,但是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流了下来,自那以后,谁也不敢下水了,甚至湖边都没有人去,大人都告诉小孩子,不管天多热都不能去湖里戏水。村中笼罩上了一股吊诡的气氛,邻里之间说话也躲躲闪闪,十分忌讳提到鬼怪之事,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种事情还会不会发生。
谁知过了半月,村西刘良家的小子刘建栋初生牛犊不怕虎,禁不住贪玩的性子,偷偷溜下湖去洗澡去了,果然又没有回来!”
罗耀宗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看来很难过,他低着头说:“那是个九岁的小子,活蹦乱跳,聪明懂事…就这么没有了!刘良手里拿着从湖边捡来的鞋子,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昏了过去。乡亲们大着胆子,成群结队地在湖边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刘建栋的尸体,看来必是在水中无疑了。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景贵的话,村里人变得疑神疑鬼,神经兮兮的,白天还算是放心,等到了晚上就早早地都把门栓好,窗户紧闭,生怕又有什么鬼魂出现在自己面前。”
吴宏猜测道:“听你的意思,后来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刘建栋身上了?”
罗耀宗点点头,面色凝重地说:“不是我成心吓唬你们,这事情放在我心里憋了很久了,平时我也没什么人说,这次你们来了,听我唠叨唠叨,反正明天就要走了,不用担心害怕,今晚肯定是没事的。”
他接着道:“‘头七’的那天夜里,按规矩本应在家,刘良早早睡觉的,可小栋的娘早年去世,这爷俩感情非常深,刘良念子心切,就预备了一顿饭菜,去湖边送儿子上路,他在湖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把这些年的艰辛和对孩子的思念都倾诉了出来,说到深处不由哭了起来,连村中都能听到他悲痛欲绝的哭声…唉,太惨了!”
罗耀宗把头向上抬了抬,声音哆嗦了起来:“没想到,刘良哭得泪眼模糊的时候,抬头一看,小栋出现了!”
四十八)疑点
我和吴宏听了都没有吃惊,等着罗耀宗继续说。他喘了口气,说:“刘良说小栋也是出现在水中,不过是离岸边远些的地方,和景贵看见不同的是,小栋出水要高一些,远远的能够稍微看见一点肩膀,不过奇怪的就在这里,刘良在岸边辨认了半天,似乎没有看到小栋的手!因为离小栋十几米远,刘良也只是模模糊糊看了个大概,小栋脸色苍白地在水面上微微浮动着,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活人。刘良哪管这些,看见儿子重又出现在眼前,早把景贵的话忘到脑后,以为小栋没死,不顾自己不会游泳就要往水里跳!”
罗耀宗顿了一下:“就在这时,小栋居然不见了!”
“后来刘良说小栋从出现到消失也就是几分钟的事,也就是小栋神秘消失的一瞬间,刘良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景贵说的话在他脑子中翻腾,他迟疑了一会,终于没有向着黑暗中的深水之中走去,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一去必死无疑,湖里看到的恐怕已经不是他原来的小栋了。”罗耀宗说到这里,里屋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罗母醒过来了。
罗耀宗急忙打住话茬,快步下炕探头看了看,回过头对我们说:“我娘醒了,她不容易睡着,得好一阵折腾,你们先睡吧,明天我们早些上路。”然后他歉意地笑笑:“喝了点酒说多了,你们别往心里去,安心睡觉,不用害怕,这里很安全。”然后急匆匆地走到里屋照顾老娘去了。
我和吴宏到屋外找来点水洗了把脸,听见里屋罗耀宗母亲急剧地咳嗽了好一阵慢慢停了下来,罗耀宗似乎在喂她吃饭,嘴里絮叨些什么,心想真是个孝子,有着这样悚人的传闻居然还能守着老母亲提心吊胆的度日,换作一般人恐怕早就弃母而逃了。
吴宏洗完脸突然转身朝院门边走去,我看他鬼鬼祟祟地一路回头,感到奇怪,抬眼之间,就看见他手里拿着枪遮遮掩掩地回到房间里去了,心想这小子还真是警惕,我早把枪的事给忘了。
进屋一看,吴宏不知把枪放到什么地方了。他收拾了一下罗耀宗拿来的两床毯子,早早来到床上,手臂枕在脑后,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天花板,似乎在想着什么。
我一边脱衣服一边说:“这村子还真是有鬼,真是吓死人了。你说这尸体在湖中出现和那黑影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吴宏动都没有动,就这么直挺着说:“说不好。不过我感觉应该有关系,怕是还联系很密切。”
我急忙问:“这怎么说?”
吴宏眨了眨眼,没有回答我,反而问:“你有没有听到罗耀宗说这屋内很安全?”
我随口答道:“听见了。他说两次了,不过这有什么,他到如今说的事情不都是发生在湖边吗?我们在村里当然很安全了。”
吴宏点点头,说:“问题就在这里,想过没有,这鬼为什么总是在水中出现呢?”
我一愣,还真是没有注意这点。对啊,如果真的是村民所说的鬼,那为什么不到村里来加害众人,反而总是在湖面上露个面就消失了?难道这鬼还是水生动物,上不得岸的?
我心下多了一个疑问,说:“那你说为什么?”
不料这老奸巨猾的家伙把手重新往脑后一枕,慢悠悠地说:“我也不知道。”
我听了心想这小子老毛病又犯了,肯定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是对我保密而已,索性不去管他,上床盖上毛毯,吹熄灯准备睡觉。
黑暗中,我听见吴宏把毯子往上拽了拽,我突然开口问他说:“刚才你不是说这水里的东西和两人的出现关系可能很密切吗,为什么?
吴宏停了几秒,问我:“景富当初落水时的情形,罗耀宗是怎么告诉我们的?”
没等我回答,他就自己说:“他告诉我们景富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下水的。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的力气瞬间就把一个成年男子拖下水?注意景富可不是刘建栋,他是个水性非常好的壮年男子,这说明水下那东西的力气十足惊人,景富根本就没有机会挣扎,而且入水后他这么好的水性也没有反抗成功,就这样死掉了,显然这东西在水底灵活自如、擅长搏斗,这和罗耀宗在湖中看到的巨大黑影不是很像吗?有着这样庞大身躯的水兽,我想力气一定大得让人害怕,况且本来它就生活在湖里,当然在水里灵活得很。”
这和我刚才心中隐隐的猜测暗合,听上去更加令人害怕。不过我还是有些地方想不通,便反驳吴宏道:“你说得是有道理,不过这两人后来又出现是怎么回事?水里有这东西,尸体不早就被吃掉了?况且过去这么多天了,烂也烂掉了,怎么会重新出现在湖面上呢?”
吴宏脸上罩上一层疑虑,他轻轻摆手说:“我不这么看。罗耀宗无意中说的一句话我认为有些道理。
我急忙问:“什么话?”
吴宏道:“他们看到的可能已经不是原来的景富和小栋了。”
我听了心头一阵紧缩,看看关死的房门,小声说:“不会吧,你是说真的有鬼?”
(四十九)惊变
吴宏在黑暗中说:“不。我从来不相信这世界上存在鬼神,这些吓唬人的东西总是有合理的解释,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我听了问他:“你之前不是说有很多事情解释不了吗?”
吴宏听了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当时说的是现在解释不了,但并不是永远说不通。再说,有些东西看上去非常诡异,但不代表就只能归结为闹鬼,除了闹鬼还有很多经得住推敲的说法,比如我曾经见过一个死人在床上伸出了胳膊,周围的人都吓疯了,以为诈尸,其实这只是人死后肌肉的痉挛造成的,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就以为闹鬼了。把什么都归结为鬼魂,未免太狭隘了点。”
我不懂“狭隘”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吴宏的话有些模棱两可的感觉。吴宏接着说:“毕竟我们刚刚听到事情经过,罗耀宗说的有多少是事实都说不好,很多事情都经不住人的转述,在复述的过程中人们总是有意无意地加进很多夸张的东西,可能有时自己都意识不到,于是真相就这样被无意地被改变了,只是有时改变的小,有时就改变的面目全非了。”
然后吴宏拉了拉毯子,长舒一口气说:“睡觉吧,明天看看情况,不知道罗耀宗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我们得想办法留在这里,最好能找罗耀宗带我们去湖边看看。”
说完这句话,吴宏就再不开口,兀自睡了过去,只过了十几分钟,我居然听到他那边传来轻微的呼声。
这小子心理素质真好,倒是踏实。话虽这么说,其实我心里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睡着了,别看只有一天时间,我让这吴宏给弄得神经兮兮的,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详尽周到、警惕之极的人,事无巨细都考虑得一清二楚,他说的这个神秘机构果然不是正常人能够待的。
他倒是睡得踏实,我可就辗转反侧了。吴宏最后的一句话像个定时炸弹一样总是在我耳边轰响,之前已经意识到是奔着这“鬼”来的,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但听了罗耀宗一席话,我几乎丧失了继续调查下去的勇气。别说是看到,光是想想惨淡的月光下,漆黑阴暗的湖面上突然看到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孔,我就心跳如鼓、手心冰凉。况且还是在波纹浮动、暗流奔涌的深水之中,水底还有一个庞大身躯的怪兽虎视眈眈…
我就是在这种焦躁和害怕的情绪中挣扎了很长一段时间,意识开始模糊,脑袋中时而出现一张面目狰狞的死人面庞,时而是一个粘糊糊、湿滑无比的怪物,一惊一乍让我难受得要命,昏沉中渐渐失去了知觉。
等我头疼欲裂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早上了。屋内被清晨的一缕阳光照射得透亮,我拍了拍脑门,强迫自己睁大眼,便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吴宏熟悉的身影。
他正推门进来,看来他起得比较早,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块毛巾慢慢地擦洗着自己的脖颈,边擦边皱着眉头望着窗外,好像在紧张的考虑着什么。
我轻轻地动了动身体,吴宏马上觉察到了,他回过头看了看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起来了?赶紧洗洗脸清醒一下吧,你昨晚睡得不好?总说梦话,还大声叫嚷,做恶梦了吧,呵呵。”
我没说话,懒懒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就走到院子里,一股凉澈的空气扑面而来,头脑马上清醒多了,只是眼圈周围还是感到涩涩的痛楚。我深呼了几口气,猛地将头探进水里,浸泡了一会把脸洗干净,再站起来时,思维都好像过了水一样,通透无比,整个人也精神了起来。
吴宏在我洗脸的时候一直站在堂屋中,他看我清洗干净了,指指自己所在的位置,做了个让我过去的手势。
我看看里屋的门还紧闭着,就知道罗耀宗和他母亲都没有起床,现在时间尚早,看来吴宏怕吵醒他们才如此小心翼翼。
于是我慢悠悠地走到堂屋中,对正站在屋内侧柜橱旁边的吴宏说:“你起这么早做什么?早饭都没得吃。”
吴宏似乎很紧张,他瞪我一眼,摆摆手示意小声点,然后做手势让我靠过去。
我有些奇怪,就算是为了不打扰这娘俩也不至于这样小心吧?你吴宏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想归想,我还是把脑袋凑了过去,吴宏在我耳边轻声说:“别出声,你看看这橱柜上的东西,你以前见过没有?”
我听了他的话,眼睛顺着吴宏的目光看过去,注意到了橱柜上的东西,只看了一眼,我就觉得吴宏有些大惊小怪,但因为不清楚他的意思,又不敢大声说,只轻轻道:“当然见过。这算什么,这种东西我见的多了。”
橱柜上摆的东西是一个步枪弹壳,竖立着孤零零地在柜中央,阳光照射下亮晶晶的,反射着黄色的光芒。
这弹壳看上去毫不起眼,难怪昨晚我们都没有注意,不过就算是看到了,我也不会奇怪。这地方当年经历过战争,老百姓谁家没有捡到过几个弹壳,出现在平常人家中这事毫不稀罕。
吴宏听了我说的话,不知为什么摇摇头,一脸遗憾的样子。他拿起那个亮晶晶的弹壳,刚要对我说什么,就听见里屋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罗耀宗一脸倦意地出现在门口,看见我们他似乎有些惊讶,摸了摸眼眶才开口说:“你们起得还挺早。我昨晚伺候好娘很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辰,倒头就睡,不小心睡过了。”
吴宏看罗耀宗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忙笑笑道:“兄弟你客气了,我们昨晚睡得早,换了地方睡得也不太习惯,所以起得早了些。说来打扰你和老人休息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也在一帮陪着笑,心里却猜想着吴宏到底要告诉我什么,这弹壳看上去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吴宏想必也知道我常与部队接触,对枪械之类并不陌生,为什么突兀地问我之前是否见过,难道这还是什么特殊枪械的弹壳?
胡思乱想中,吴宏已经和罗耀宗来到院子中,聊了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我在旁边竖着耳朵听了听,吴宏似乎刻意地避开昨天晚上我们谈论的话题,并不急于知道村中进一步发生的事情,这让我有些警惕,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新的情况。吴宏的精明我心中当然有数,这样做一定另有原因。
聊了不久,罗耀宗就盛了一盆清水端到里屋去了,估计是给他母亲擦洗,这种事我们当然回避的好,于是我和吴宏就识相地来到自己所在的房间。我进去之后回头一看,吴宏正在盯着对面房间观察,罗耀宗进屋后,他果断地重新来到堂屋,只几秒钟就沿着虚掩的门缝重新溜了进来。
我不知道他干吗去了,只是愣愣地看着吴宏又从门缝里窥视了对面一会,然后闭上门,重新回到房间中央。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吴宏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神秘的说:“一会儿得赶紧放回去。”
我一看,正是刚才看到的步枪弹壳,不免心生疑虑,吴宏大费周折就是为了这个寻常人家都能找到的弹壳吗?
吴宏看我的样子,马上明白了我心中的想法,他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真的没见过。”
我急急地问他:“不就是个弹壳吗,搞得这么神秘,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吴宏没说话,脸上的神色马上不一样了,他小声问我:“你知道这弹壳是谁的吗?”然后他的脸色阴沉下来,轻轻地对我说:“这是孙林涛同志的东西。”
(五十)敌友
小叔的?!我听了吴宏这句话,想都不想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弹壳,拿在手里左看右看,激动的身体都有些颤抖,看来小叔的确来过这里,那是不是意味着找到小叔有希望了?如果小叔来过这里,罗耀宗就应该知道小叔的下落吧?小叔还活着吗?
一连串的问号冲击着我的脑袋,思维似乎被什么东西撕碎了,只剩下飘飞的碎片。我头脑发热地拿着弹壳看了半天,没发现半点头绪,头脑却慢慢冷却下来,不像刚才那么冲动了。
一旦变冷静,我立刻发现问题所在,目光马上投向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吴宏,也不管他一脸严肃,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弹壳就一定是我小叔的东西?”
吴宏看我从刚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了,便回头重又开门看了看屋外,回身对我说:“这颗子弹是孙林涛同志常年带在身上的,但他从不示人,除了他的直接上级,别人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件东西。”
“说来这子弹上还有着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当年孙林涛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碰上过一次匪夷所思的事故,那次行动让他命悬一线,生死就在一瞬间的时候,同行的另一位同志本已安然无恙,但为了救他重新返回,拼尽全力将孙林涛救出,靠的就是这颗子弹。”吴宏眼神里突然出现了一份深深的悲伤:“这位同志最后牺牲了…”
吴宏抬起头,眼角里有泪光闪烁,但终究没有掉下来:“我们这份工作,永远不为人知,默默无闻地隐蔽于黑暗中,但心中始终视国家利益、人民安危重于一切,不管多么危险、甚至牺牲后都不能以真名示人,但无怨无悔!行动时,战友就是亲人,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宁可自己死也不让战友有性命之忧!”
我听了眼角也不由湿润了,可以想见,这位牺牲的战友冒了多大的危险,将小叔营救出来,而小叔对置生死于不顾的战友怀着怎样深厚的感情和感激,才一刻不离的将这枚弹壳贴身珍藏。
“孙林涛心中始终对这位战友怀着深深的思念,工作需要我不能告诉你这位战友的身份,但孙林涛将这颗凝聚着战友生命和鲜血的子弹始终揣在自己怀中。不论在哪里执行任务,这颗小小的弹壳都给了他无穷的动力和勇气,如同战友在他的身边一样。”吴宏说到这里,转过头看看我说:“我来的时候,沈逸之把通过孙林涛直接上级获知的细节一丝不漏的告诉了我,我才知道他身上有着这样一枚弹壳,你仔细看的话,在弹壳底部中线偏右的地方,有一个明显的双线刮擦痕迹,同时弹壳内部偏下几毫米的地方、痕迹对面一侧有一个小小的‘7’字,这是孙林涛自己刻上去的。”
我一看果然如此,不过痕迹极其细微浅淡,如果不是吴宏提醒,我自己看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想起吴宏最后的几句话,我似乎明白了什么,问:“是不是牺牲的那位同志是七号?”
吴宏点点头:“除了他的直接上级,孙林涛没有告诉任何人有这样一件东西。昨晚灯光昏暗,我没有发现堂屋柜橱上有这弹壳,其实今天早上看到这枚弹壳的时候,我开始也没有在意,后来我突然想起了这个细节,马上在上面找寻,果然一模一样,从而断定,这就是孙林涛同志留下的东西!”
我听了急忙问吴宏:“在这里发现弹壳,是不是说明小叔来过这里?”
吴宏听了这话,目光马上变得犀利起来,他急促地说:“何止来过,有一点可以断定,罗耀宗一定见过孙林涛同志!”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问吴宏说:“那这是不是说明这个罗耀宗有问题?会不会是敌特分子?”
吴宏凝视着着我手里的弹壳说:“确认这个弹壳是九号的东西时,我的第一感觉也是这样。不过后来我看到这弹壳摆放的位置,就觉得罗耀宗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想到刚才堂屋中弹壳排放在橱柜的中央,旁边没有其他摆饰,看上去比较突出,要不是昨天晚上灯光昏暗,我们应该一眼就发现它的。
我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吴宏细细地说:“很简单。如果你对九号不利,或者说已经将他…杀害,那你会怎么对待他身上的东西?”
我随口说:“藏起来呗!”话音刚落我就明白了吴宏的意思:“你是说这东西摆的地方太显眼了?或者说,就不应该出现?”
“对。”吴宏点头表示赞同:“如果罗耀宗无意中被我们发现这弹壳,这事还说得通,但是这样明目张胆地摆在橱柜上,即便对方并不知道我们认识这弹壳,作为一个情报人员也过于大意了。这不像是敌人的做法。”
我想了想,反驳吴宏说:“会不会是罗耀宗用这招来试探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