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别过脸去不理他。
僵持了会儿,田宁又道:“我在楼下等你。”口气竟有几分落寞。
夏夏收拾完东西下楼,田宁的车果然静静地趴在街边,她想视而不见走过去,却听田宁扬声唤她:“郭夏夏!”
陆续有同事从身边经过,夏夏不想引人注目,只得迈步朝田宁的车走去,后者正从车窗里探出头,眼巴巴盯着她。
到了田宁跟前,夏夏努了努嘴,冷冷道:“下车啊!”
田宁会意,赔笑解释:“今天不用你开车,我送你。”
夏夏也不客气,转身绕过车头到另一边,钻进副驾泰然坐着。
田宁不急于发动,轻吁了口气道:“对不起,上午我心情不好,说话没分寸,你别放心上。”
夏夏闷头不语。
“我跟韩晴分手的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太现实太精明,我现在才发现,跟她在一起是个错误。”
“…”
“人最难接受的是承认自己犯了错,即使已经察觉,还是想方设法要去掩盖,结果是越往后越糟。”
夏夏没想到田宁也会有这种自省式的感慨,心里舒坦了一些。
田宁扭头看看她:“你怎么一声不吭,嫌我话多了?”
“不是,你说的这些…我又不太明白。”
田宁想了想:“你以前在迈信,叶吟风说的话你都能明白么?”
夏夏立刻恼起来:“你提他干吗?”
田宁朗声笑:“郭夏夏,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城府,不这么一说一跳的?不过每次看见你这副急吼吼的表情我就觉得那个爽啊,哈哈!”
“变态!”夏夏白他一眼,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生了一天的气忽然就无影无踪了。
春节长假在众多人的期盼中蹒跚到来。
这个假期,夏夏在老家只待了三天就匆匆赶回三江,她有件大事要忙——晓春要安排她跟人相亲。
晓春和江友天在春节来临前终于挑明了关系,双方家长又都是知根知底的,火速就见过了两边的父母,一时甜蜜无限。
晓春看不得密友独守空窗,跟江友天合计来合计去,准备把他一个当警察的哥们儿介绍给夏夏。双方约好春节假期挑个日子见面。
夏夏是坐深夜火车回到三江的,翌日早晨,她还沉浸在睡梦中,晓春已经带着男友杀上门来了。夏夏蓬头垢面去开门,一见有男士,吓得赶忙又蹿回房间去整理衣冠。
“打你手机关机就知道你一准儿在睡懒觉!”晓春跟进去催促她,“赶紧打扮打扮,一会儿吃饭去,已经跟人家约好了。”
“用得着这么急吗?”夏夏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一边抱怨,“我还没睡醒呢!”
“少啰唆,赶紧的!就是互相见个面合合眼缘,又不用准备什么!不过说实话,那人还真不错,长得帅,人也有上进心…”晓春舌灿莲花一般把对方狠狠夸了一通。
“你见过真人了?”夏夏也期待起来。
“没有,我听江友天说的,他平时可很少夸人!”
夏夏忍不住打趣:“江友天说的?你这进入角色是不是有点太快了?立马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扛着走了!”
晓春笑着扑上来:“看我撕烂你的狗嘴!”
这一闹倒把夏夏的睡意驱散了不少。在好友的陪同下,夏夏的首轮相亲会正式拉开帷幕。
小伙子果然不错,生得气宇轩昂,还白净清秀,一问原来不是武警,是文职人员,在派出所管户籍的,为人有点羞涩,不怎么主动跟夏夏搭话,夏夏也是个腼腆的,话都让晓春和江友天说去了。
中途,晓春把夏夏拎进洗手间:“你们这样可不行,搞得像出来看我跟江友天玩二人转似的,你们得互相搭话互相了解才有戏嘛!”
“可他不跟我说话,我有什么办法!”夏夏表示无奈。
“笨!你不会自己想主题呀!都什么年代了,还等着男人主动!我跟你说,你要是看上人家了,就得动脑筋把对方吸引过来,否则好男人一茬茬都给挑光了,你守着一群歪瓜烂枣哭去吧!”
夏夏完全忽略晓春话里的“金玉良言”,双眸锃亮瞪着她:“哇!你跟江友天肯定是你主动了,对不对?对不对?”
晓春脸一红,用力推她一把:“说你的问题呢!扯我干什么!”
为了给相亲双方多制造点机会,四个人吃了中饭又去喝茶,喝了茶晓春看俩人情形差不多了,就撺掇警察兄弟单独请夏夏吃晚饭,她拉着江友天功德圆满地退了场。
哥们儿一走,警察见得自己独撑场面了,白皙的脸先红了一红,夏夏见状,面庞也跟着红了一红。
“你喜欢吃什么?”警察主动问。
“随便什么都行。”
“那…中午吃了中餐,要不晚上就换换口味,咱们去吃牛排怎么样?”
“好啊!”
夏夏拎着包跟在他身后走,心想,此人虽然内向,但还算有想法,也比较能拿主意,靠谱。
唯一不靠谱的是两人单独相处时依旧无话。
晚上的牛排店门口排起了长队,夏夏跟着警察默默等候在队伍里。多数时候,两人各自看着玻璃窗外的夜景发呆,偶尔星眸转动,目光不小心碰撞在一起时,也是彼此矜持地笑一笑。
夏夏不免郁闷,虽说恋爱的时候讲究无声胜有声,但他们刚开始就玩这套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好容易等到座位,夏夏决定听晓春的话主动一点,正搜肠刮肚找话题时,警察指指她的包:“是不是你手机在响?”
夏夏忙把手机翻出来,扫一眼来电,顿觉煞风景,是田宁打来的,料想不会有好事,又不能不接。
田宁在电话里告诉她,自己喝醉了,在一家饭馆的包房里躺着呢,让夏夏开车去接她。
夏夏忍气建议:“你找公司驾驶班的人不行么?”
“大过节的,就不去麻烦人家了!你快,快点过来啊!我头痛死了!”
夏夏这才留意到他舌头确实有点大,皱着眉问明了饭馆地址。
通完电话,夏夏很是抱歉:“那个,我…”
警察显然已经明白怎么回事,极为爽快地说:“没关系,你有事你去忙吧!”
夏夏怀揣着既轻松又惋惜的复杂心情离开了牛排店。
站在街边打车时,她心头立刻涌起各种驳斥田宁的言论。
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就好意思麻烦我?开不了车自己不能打车回去?
她突然一拍脑袋,自己真是笨死了,刚才如果直接告诉田宁她还在老家不就什么麻烦都解决了!
不过那样一来,警察肯定会发现自己在撒谎,会对她的人品产生质疑,貌似更加划不来。
一路胡思乱想来到饭店包房,里面的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但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田宁正仰面躺在沙发上,以手抚额,似乎睡着了。
夏夏走近他,连唤两声,田宁才睁开迷蒙的眼睛,一见光亮立刻又拿手去挡。
“你来了?”他嗓子沙哑不已。
虽然只是飞快的一瞥,夏夏还是看清了老板双眸中满布的血丝,心蓦地一软,点点头问:“你能自己走吗?”
“能!”田宁挣扎着坐起来,脸色煞白,神志却还清醒,揉揉头发又晃晃脑袋,像劫后余生似的舒了口气,“总算消停了。”
他脑子还算清楚,但走起路来却摇摇晃晃的,不得不搭着夏夏的肩借点力。站在电梯里,还有闲心开玩笑:“不好意思,占你点儿便宜。”
夏夏横了他一眼。他比她高了整一个头,搭在她肩上的胳膊很克制地没有用力,仿佛怕压坏了她似的。
“怎么一顿饭吃这么久?”
“喝酒了呗!”田宁一说话脸上就流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你嘴巴怎么了?”
“舌头起泡了。”田宁暗暗嘶声哑气:“喝得太多,怕说错话,一个劲儿咬自己舌头。”
夏夏意外,叹口气说:“当销售真不容易。”
田宁苦笑两声,忽然有些沉默,直到坐进车里,才又慢悠悠地开口,竟有些咬牙切齿:“那家伙,如果不是客户,真想狠狠扇他!”
夏夏还待细听,他却没了下文,脑袋转向窗户外面,半天不说话。夏夏也由他,自顾自发动了车子。
车子在三江的夜色中乘风破浪般开过去,街上车流如水,行人匆匆,沿街店面灯火璀璨,无人管理的人行道上,小贩们正在为夜市忙碌。马路上到处流淌着生活,世俗热闹、纷繁芜杂。
到了田宁家楼下,夏夏把车停进车位,发现田宁已经睡着了,她想把他推醒,手刚伸出去,看到他疲惫不堪的脸,又有些迟疑,到底还是缩了回来。
好在田宁没多会儿就醒了,一个激灵坐直,看清是在自家门口才又放松下来,转头瞟了眼夏夏:“谢谢啊!”
夏夏咧咧嘴:“你能自己上楼吧?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她拎上包要告辞,田宁一把抓住她的手,见她神色有异,忙又松开:“上去坐会儿再走吧。”
夏夏没好气:“我晚饭还没吃呢!”
田宁居然好脾气地笑起来:“那就更不能让你走了,我请你吃晚饭。”
“算了吧,你早点休息,别折腾了!”夏夏实则不想跟他多处。
偏偏田宁没眼色,竭力挽留:“不折腾,我就在家做,做给你吃,我做饭水平不错的。”
但不管田宁怎么劝,夏夏还是坚持要走,她推了门下车,田宁一见也紧赶着下来,脚没站稳,一个踉跄就栽花圃边上了。
“喂!你…”夏夏没辙,只能又返身把他拉起来,“你到底怎么样啊?”
“眼花,头晕。”
“家里有人吗?”
“没,我爸妈都上亲戚家喝酒去了。”田宁此刻的态度老实得像小学生。
夏夏无奈,只得扶着他上了楼。
家里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田家房子宽敞,装修得却很朴实干净。夏夏把田宁扶至沙发上躺下,又给他倒了杯热茶,看看他满脸通红又东倒西歪的模样,就这么走了有点不放心,只得不情不愿在他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
“你父母什么时候回来呀?”
“早呢!晚宴一般都得九点才结束。”
夏夏看看表,这会儿七点都没到,不禁气馁,难道要在这里守他两个小时?
田宁倒安逸自在,他身体虽疲乏,但经过刚才这一路的折腾,睡意都给折腾没了。
“你饿不饿?”他问夏夏,“冰箱里应该有吃的,你随便挑。”
夏夏还真饿了,她在厨房找到一把挂面,冰箱里有生菜和卤肉,她取出来一些,打算下碗热汤面来吃。想起田宁也没吃晚饭呢,就走出来问他:“你要不要?”
田宁摇头:“吃不下。”
厨房活计中就属下面最省事,十来分钟后,夏夏已经坐在餐厅的桌边吃上了。
田宁歪在沙发上看着她吃,橙色灯光下,她那张对食物充满热情的面庞给他带来少见的暖意。
“我刚给你打电话时你在干什么呢,一副不情不愿的口气?”
夏夏吸吸鼻子,不满地回:“如果是你,好好地跟朋友吃着饭,老板一个电话过来让你加班,你乐意?”
田宁故意忽略她的抱怨:“朋友?是男朋友吧?”
夏夏面部表情顿时不自在起来:“不是。”
田宁笑道:“你别瞒我了,我这双眼睛很毒的,是男朋友又有什么关系。”
或许是他此刻柔和的语调,或许是周围温馨的环境,夏夏总算把素日里始终扛在肩上的戒备放了下来,舔了舔嘴唇,扭捏着道:“真不是男朋友,才…第一次见面而已。”
“哦,原来是相亲去了。”田宁大感兴趣,在沙发上半坐起来,“对方人怎么样,是干什么的?”
夏夏把警察的情况大致说了说,但总觉得跟老板聊这种私人话题很尴尬,不愿深谈。她飞速把面吃完,借着洗碗的由头总算挡住了田宁的各种打探。
把厨房收拾干净后,夏夏重新回到客厅,见田宁双目炯炯,挺有精神,自己显然没必要再为他担心,便再次提出要走。
田宁一听又不乐意了:“你家里有急事?”
“没急事我也得回家呀!我在你这儿不也没事干吗!”
“没事干?”田宁把脑袋一歪,想了片刻说,“我饿了,你给我下碗面吧。”
夏夏气得够呛:“我刚才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不饿吗?”
“是啊!刚才是不饿,可现在饿了呀!”田宁一脸无辜,“你给我下一碗吧,你刚才吃的时候我闻着味儿真香。”
夏夏咬牙切齿杀回厨房,田宁还在客厅冲她嚷:“不要太多,一小碗就可以了。真对不住,说了我给你做饭,反而要让你动手。”
七八分钟后,夏夏已经把热面条端了出来。
田宁讶然:“这么快?不会还是生的吧?”
夏夏不接茬,把碗撂在田宁面前,冷若冰霜道:“这回我可以走了吧?”
田宁笑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行行,你回去吧。”他挣扎着要下沙发,“我送你!”
“不用!您把面条吃了早点去睡觉就算帮我了!”
可田宁已经踉跄着往门口走了。夏夏轻易越过他,眼看就要先一步抓到门把手,田宁心里不知怎么的一急,伸手就拉了夏夏一把。
“哎呀!”夏夏失去重心,朝后便向田宁身上倒过去,田宁也站不稳,两个人一齐滚倒在地板上。
静默了几秒后,田宁先大笑起来,夏夏发现自己居然置身于他的怀抱,顿时羞恼交加,想站起来,田宁却恶作剧一般拉着她不放。
“郭夏夏,知不知道,其实你很傻?”
夏夏气极了,欲反唇相讥,却见田宁忽然敛了笑,怔怔地凝视自己,眼眸里是从未有过的水一般柔和的色泽。
夏夏一呆,忽然觉得害怕,猛力推开田宁,跌跌撞撞爬起来,开了门就往外跑。
直到奔出小区走在灯火如昼的街上,田宁那双神色异样的眼睛还如鬼魅一般在眼前晃悠。
夏夏拦了辆车往家赶,窗外飞速流逝的景色渐渐使她平复了心绪。她抬臂轻嗅衣服上沾到的酒味,努嘴摇了摇头。
醉鬼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
长假最后一天,晓春给夏夏打电话,聊到那次相亲会,她支吾其词了片刻后才吞吞吐吐地说:“夏夏,要不然…我重新给你介绍一个吧!”
夏夏一听就明白跟警察没戏了,倒不觉得有多伤心,但自尊心多少受到了打击,意兴阑珊道:“算了,我最近也没心情弄这个,以后再说好了。”
晓春见状,只得好言劝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不是夏夏人不好,是跟那位警察气场不对盘。夏夏本也想挑挑警察的刺儿以表明自己并未在意,转念一想,晓春说不定以为自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呢,索性作罢。
跟晓春通完电话,夏夏心里的憋闷竟还有些排解不开,像一团灰蒙蒙的雾萦绕在心田,怎么也想不通那位警察究竟看自己哪里不顺眼了,以至于长假后第一天去公司上班,精神仍有些萎靡。
田宁没多久也到公司了,他新理了个超短的发型,神清气爽,步履稳健。
“郭夏夏,进来一下!”
“哦!”夏夏没精打采地跟进去,早把假期服侍他的那档子事抛诸脑后了。
田宁一边落座一边打量她:“你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
田宁略一思索:“你相亲那事有结果了没?”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黄了。”夏夏翻着白眼如实相告。
“谁没看上谁?”
“他没看上我。”
“哦——”
田宁下巴一昂,眼里装满了揶揄和笑意,夏夏顿时来气,嘴巴一张就开始控诉他:“要不是你中途把我拉出去,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这事儿能黄得了吗?”她终于也学会他的惯用招术——抡起猪八戒的钉耙开始倒打。
田宁眉一挑:“讹上我啦?你别拉不出屎怪…”
话说了一半,想到自比“茅坑”不太妥当,兼之夏夏又是一副气势汹汹的表情,田宁生生把后面的话都吞了回去,叹口气,摇摇头道:“郭夏夏,你去洗手间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副表情有多凶恶!”
夏夏丝毫不醒悟,恶狠狠地回:“给老板您干活,要不彪悍一点儿,我这条小命早不保了!”
言毕,夏夏气冲冲出去,还把办公室的门用力关上。
“胆儿肥了啊,你!”田宁目瞪口呆之余,也只是盯着夏夏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
过了春节,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新年了,再无节日可盼,上班族们铆足了劲儿向前冲,为新年的指标冲锋陷阵。
三月,部门里更加忙碌,谁都希望能在季度末多签几张单子。而田宁最为紧张的是舜英的项目,闲暇之余,夏夏还听说迈信也在为此作着努力。
月中,舜英公司派代表来群新碰头,田敬宜亲自出面迎接,规格极其隆重,作为销售总监的助理,夏夏自然也没法偷闲旁观。
一整天,她被田宁差得团团转,捧着一叠资料往会议室跑时,还在走廊上邂逅一位中年男士,满脸堆笑地跟她打招呼:“郭小姐,好久不见!”
夏夏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教她打高尔夫的刘总。
刘总有意跟她套近乎,吃饭时提议田宁把夏夏也叫上,田敬宜都首肯了,却被田宁找个借口给推了,别人都没什么,倒是田敬宜格外多看了他两眼。
纷纷扰扰地忙了一整天,直到夜色袭来才算偃旗息鼓。
已经很晚了,田宁的办公室内却还亮着灯。
夏夏把老板交代的琐事都处理完毕,拎包进去打算跟田宁打声招呼回家。
办公室里,田宁正坐在办公桌后面跷着脚讲电话,口吻私密,见夏夏进来,也没避嫌的意思,只用手势示意她等等,夏夏只得干站一边。
“…他要接待就让他接待呗!我没什么想法,反正还没开标,放放烟雾弹也不错。你要能让他觉得这一单十拿九稳就更好了,到时这个跟头栽下去…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叶吟风前怕狼后怕虎,玩不出多少花样来的…嗯,好,就这么着!”
挂了电话,田宁故意含笑望向夏夏,后者的脸色如他预期的那样,不太好看。
“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
夏夏转头不理他。
“如果我不卑鄙,死的那个人就是我。”
“我又没说什么!”
“那你摆这副臭脸出来给谁看?”田宁抬高嗓门。
夏夏心里很乱,一直以来,叶吟风在她心目中都是很正直的形象,即使自己离开了他,潜意识里,其实还是不希望他栽跟头。
“你以为叶吟风是什么好人?你以为他干干净净就能拿下那些项目?”
田宁从夏夏的表情中辨认出一丝犹豫和对自己的不屑,心头的怒火陡然加剧,未加思索脱口便道:“他要真有你想的那么好,就不该为了那个浪娘儿们放弃你!”
夏夏的脸色顷刻间就白了,用难以置信的眼眸扫了田宁一眼,扭身便跑了出去。
她别过身去的刹那,田宁捕捉到她眼眸里似有晶莹的泪光,心顿时缩紧,有点不知所措地呆坐在椅子里。
其实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总想挑夏夏的刺儿甚至让她难堪,可一旦她流露出受伤的神色,他又很受不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他忽然猛醒过来,呼地站起身,大踏步走出办公室。然而夏夏早已走了,座位上空空如也。
他盯着那张空椅子,一股强烈的失落感涌入心田。
夏夏在离出租房尚有一公里路时提前下车,沿着热闹的步行街慢慢往前走。
差点被田宁逼出的眼泪终究没有成形落下,随着时间的推移,心头那道伤疤毕竟越来越浅淡了。
夏夏气愤的是田宁对她的态度,似猫捉老鼠般戏弄自己,看到自己被逼急了他比签了大单还高兴。她始终弄不明白田宁是怎么想的。
当然,她也不打算弄明白。
于夏夏而言,田宁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她犯不着为这样一个随时可能跟自己分道扬镳的人劳心费神。
一段路走到尽头,便是出租房小区的正门,而夏夏的心情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把老板那张可恶的嘴脸抛诸脑后,抖擞精神走了进去。
舜英项目没多少悬念地落入群新囊中。单子金额可观,董事长田敬宜亲自召集了一场庆功宴,跟此项目沾点儿边的相关人员都被邀请到了,夏夏和王静也应邀在列。
席间夏夏去上洗手间,回来时在走廊巧遇田敬宜,他特意停下脚步跟夏夏打招呼,搞得夏夏受宠若惊。
“小郭哪里人呀?”
“我老家在宜奉,田董。”
“哦,那可是个好地方,出好茶啊。”
“是啊,我们那儿的白茶挺有名的。”
“什么时候回老家,给我捎两罐好茶过来怎么样?”田敬宜笑呵呵的。
“没问题!”夏夏腰杆挺得笔直,但觉董事长今天非比寻常,目光格外慈祥,态度也格外亲切,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