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夏夏正跟田宁打冷战,挑战方自然是她,只要跟工作无关的事,她一概不发表评论,搞得田宁相当郁闷。
“田总。”夏夏彬彬有礼地称呼完就想擦身过去。
“你等等!”
田宁唤住她,狐疑地扫了眼她的表情,明明刚才还看见她兴高采烈的,一到自己跟前怎么立刻就晴转多云了?
“什么事,田总?”
“一会儿散了席你别忙回家,跟我去趟公司。还有点事要处理。”
“好的,田总。”
“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板一眼说话呀,跟唱戏似的!”
“是,田总。还有事吗,田总?”
田宁哭笑不得,挥挥手:“行了行了,你走吧。”
隔了几天,夏夏被田宁叫进办公室,交代完正事,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纸袋子递给夏夏。
“舜英的单子顺利签下了,这里头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不过提成你是指望不上了,公司没这规矩。送你套衣服作为奖励吧。”
“我不要!”夏夏手都没伸。
田宁瞅瞅衣服,又瞅瞅她的脸色:“你连看一看的兴趣都没有?”
“既然公司没这规矩,我也不能随便收你东西。”
“跟公司没关系,我私人送你的。”
“那我就更不能要了。”
田宁把笔一扔,烦躁的情绪又在体内抬头:“你不至于让我原封不动退回去吧?”
“这跟我无关。”
“郭夏夏!”田宁匀了匀气,努力不让自己发作出来,“你还想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夏夏贞烈的眼神顿时疲软下来,轻咳一声:“田总,你不能老拿这事儿威胁我。”
“我没想威胁你!我签了单子高兴,想送点东西给你,你跟我撇那么清干吗?还有,你如果老带着现在的情绪来上班,我们以后还怎么共事?”
夏夏的坚硬又松动了几分,嘀咕一句道:“每次不都是你挑起来的事儿!”
田宁见她终于又说人话了,心情立刻舒缓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意:“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的臭脾气你还不清楚?连我妈都拿我没辙——行了,你把东西收好,咱跟从前那样踏踏实实地做事,多好!”
夏夏挣扎了片刻,到底还是向现实妥协了,挪动脚步靠过去,把纸袋子拿到手里:“那…谢谢田总了。”
她在公司没好意思把衣服拿出来看,到了家才掏出来细细品鉴。
田宁的眼光果然不错,尺码合身,颜色也很衬夏夏的肌肤。鲜亮的色彩让夏夏的心情不觉轻舞飞扬。
陶醉了片刻,她忽然想起价格的问题,连忙脱下来查看,但田宁早把牌子上的价格都给剪了。
不过这可难不倒夏夏,网络信息时代,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网上查不到的——照着衣服的品牌规格一查就一清二楚了。
而查出来的价格让夏夏咋舌,一件毛衣加一套小西装居然要上万!
夏夏一晚上没睡踏实,那个清晰的五位数成了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
翌日午餐时,夏夏特地等了王静一起去餐厅,旁敲侧击向她打探田宁以前有没有给前任助理送过东西。
王静眨巴着眼睛琢磨了几秒,立刻明白过来,又不想打击夏夏又不想说谎,咂了会儿嘴才道:“有是有的,田总么,为人还是挺大方的。”
“那…都送些什么呀?”
“这个嘛,得看情况,有时候是衣服,有时候是包包什么的,哦,他有次去香港带回来几瓶香水,还送了我一瓶呢!”
王静说得兴起,瞥一眼夏夏若有所思的表情,忙安慰道:“你别着急,他现在不送你不等于以后没机会。这次舜英的项目我知道你也跑了很多腿,要不…我给你去提点提点?”
“哦,不用不用!”夏夏拼命晃着脑袋,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原来田宁给前任也是这么大手笔送的,没别的意思,枉她紧张了一晚上。
相比群新上下的喜气洋洋,迈信的气氛多少有些肃穆。
冯远哲和崔友新神色凝重地坐在叶吟风办公室里。冯远哲的手机刚拨过一遍,摇着头叹气:“老林还是不肯接电话。”
崔友新心情沉重:“这事赖我,一上来情况没调查清楚就…”
叶吟风摆摆手,表示他无须自责,同时对还在坚持拨号的冯远哲说:“远哲,算了吧。他存心避着我们,你拨多少遍都没用。再说,事到如今,即使他给我们的理由再完美也于事无补,输了就是输了。”
冯远哲愁眉苦脸地把手机塞进兜里,叶吟风桌上的分机刚好响起,秘书转告:“叶总,有位姓田的先生想跟您说话。”
叶吟风一猜就知道来者不善,深吸了口气:“…接进来。”
田宁没遮没拦的笑声很快撞入耳膜:“叶总!真是不好意思,舜英的案子被我签下了。”
“那就恭喜田总了。”
“哈哈哈!叶吟风你果然大肚量,知不知道老林为什么躲着你们?”
叶吟风在听到他来电的一瞬间其实已经想明白了,此刻只能保持微笑不作声。
“老林早就是我的人了!你是不是没想到?不过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我这陪绑的花招还是跟你学的,咱俩一报还一报两清了!你说是不是?”
叶吟风还是不说话,但笑容已经不太自在,手掌也在不经意间紧握成拳。
“老同学,说实话跟你较量挺带劲的,让我好像一下子回到学生时代,虽然那会儿我经常输给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的话——一次输赢算不了什么,来日方长,你还有的是机会!现在我把这句话回赠给你,哈哈!接下来,咱们就得在江润的项目上再见啦!”
江润的工程一拖再拖,搞得多家供货商惶惶不安,唯恐最终不了了之,好在新年过后,终于有了确定要上的可靠消息。
接完田宁的电话,叶吟风感觉身体的某处正在不断发生倾斜,整个人都似滑入失衡的边缘。
冯远哲和崔友新正拿期待的目光盯着他,似乎想等他再说两句,可他已无心废话,吩咐道:“先这样吧。老崔,你回去检查一下江润的案子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明天我再找你好好谈。”
两人一走出去,叶吟风便再也坐不住,走到窗前,用力深呼吸,还嫌不够,又把窗户也打开。
初春的微风带一点羞涩的暖意,怯怯地拂上面颊,不冷不热。
他闭起眼睛,缓慢调整呼吸,期冀能够借这个动作让心情平静下来。
有人轻叩办公室的门,随即推门进来,是新聘的秘书李雯,手上捧一杯星巴克的咖啡:“叶总,您要的摩卡。”
“放桌上吧。”
“好的。”
李雯搁下咖啡又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叶吟风在窗边站了十多分钟,才稍觉舒爽了些,他走回桌前,打算重新工作。
手一抬,居然碰倒了咖啡杯,棕色的液体顿时流了一桌,他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心情瞬间又被破坏殆尽。
他呼地站起来,抓起外套就走了出去,经过李雯的桌前时,略微顿足,沉声道:“我桌上被咖啡弄脏了,赶紧叫阿姨去收拾一下。”
言毕抬脚便走,不去看李雯诚惶诚恐的脸,心里却对她充满厌恶——为什么要把咖啡放在他容易碰倒的地方?做事真是一点都不动脑筋!
李雯来了有一个月了,但叶吟风发现自己对她还是无法适应,他在潜意识里拿她和夏夏作着比较,嫌她不够机灵,不够热情,不够有眼力见,总之,她没有哪一点比得过夏夏。
坐进车里时,叶吟风的心情坏透了,尤其发现自己正在迁怒于一个无辜的小姑娘的时候,那份挫败感里又增添了几分对自己的鄙夷。
他那一向良好的自控不知何时离他越来越远。
梦萱家饰的门开着,里面没有亮灯,从外头望进去,有种步入黑暗的错觉,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适应昏暗的光线后,叶吟风很快看清里面的人正在忙碌。
文萱新进了一批货,正和帮工蹲在地上拆包装,察觉脚步声,抬眸一看,笑容立刻漾起:“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叶吟风背光站着,文萱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嗓音低哑地问:“你现在忙吗?不忙的话,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文萱忙起身去水池边洗干净了手,又吩咐了帮工几句,穿上外套对叶吟风道:“咱们走吧。”
从店堂到叶吟风的车子里,一路上文萱什么都没问,只默默地陪着他。
一上高架桥,叶吟风的车立刻开得飞快,超车换道毫不减速,文萱几次都不得不抓牢手环才能稳住身子,她扭头瞥一眼叶吟风,只见他嘴唇紧抿,双眸直视前方,像在跟某个看不见的人较真。
车子从匝道上下来后,转入一条僻静的老街,叶吟风才渐渐减速,随后把车停在马路旁。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而文萱依然不吭声,她在等叶吟风先开口。
叶吟风挺直身子靠在椅子里,依然望着前方:“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我?”
文萱看着他笑了笑:“没什么好问的…你要疯,我陪你一起疯就是了。”
这句话如同最有效的宽慰药,让叶吟风浑身都松软下来。他解开安全带,侧身将文萱搂进怀里,文萱也环抱住他的腰,两人静静地相拥,彼此感受对方的体温。
“又有单子丢了?”文萱轻抚他扎手的后脑勺。
“嗯。”叶吟风声音闷闷的。
“这没什么,”她安慰他,“你不是常说,胜败是兵家常事。”
叶吟风没有回应,只是把苦笑埋进她衣服的褶皱里。
他不是没输过,比这次输得惨得多的都有过,可没有一次失败后像现在这样消沉。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难过并非全部因为输单。
许久之后,他终于松开了文萱,清俊的脸上重新绽放出微笑:“看见你,心情好多了。”
文萱也微笑起来:“这就回去?”
叶吟风摇头:“你有什么事想做的,今天我陪你。”
文萱想了想:“女人发泄郁闷最好的方式是购物,不知道男人是怎么样的?”
“都一样。”
第九章 背水一战
商场里依然开着暖气,叶吟风和文萱把外套都脱了,还是觉得热。两人手里都拎了好几个购物袋。
叶吟风看看表,时间不早了,便道:“找个地方吃饭吧。”
“嗯。如果餐馆能供应冷气就好了。”文萱开着玩笑。
“这种天怎么可能!”叶吟风把手伸过去,“把东西都给我吧,我来拿!”
两人说笑着,文萱还亲热地挽着叶吟风的胳膊,像一对天造地设的完美情侣,不时有羡慕的目光朝他俩望过来,叶吟风察觉了,心情又渐渐好转起来。
一进雅阁的门厅就有人认出叶吟风,立刻过来打招呼:“这不是小叶嘛!”
文萱很识趣地赶紧把手从他臂弯里抽出。
叶吟风也忙回礼:“陈叔叔好!”
“你爸爸最近身体挺好吧?有时间让他出来跟老同事们喝喝茶嘛!”对方一面客套一面频频打量文萱,“这位是…”
叶吟风愣了一下,很快便道:“我女朋友,邱文萱。文萱,这是陈叔,我爸特要好的一个同事!”
文萱含笑与对方寒暄。
陈叔笑呵呵地调侃:“女朋友长这么漂亮,你爸爸妈妈肯定高兴坏了吧。”
文萱飞快地扫了叶吟风一眼,他虽然还在微笑,笑容却难免有点虚浮。
好容易摆脱了陈叔,叶吟风特意要了个包间,以免再碰到刚才那样的尴尬。
吃着菜,文萱慢悠悠道:“你刚才,其实没必要那么介绍我的。”
叶吟风又是一愣,随即神色恢复坦然:“早晚的事,你不用想太多,顺其自然就好。”
文萱没再反驳,朝他笑了笑。
不出两天,叶吟风预料的事果然发生了。
那天晚上他一回到家,就见母亲坐在客厅里,一副喜上眉梢的神色:“吟风,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跟你爸爸?”
“没有啊!”他故作不解,低头换鞋的同时,心里还是有点惴惴。
“还说没有!老陈今天上午来都跟我们说了!”叶母嗔道,“你也真是的!有了女朋友也不带回家来给我们看看!”
“哦,你们早就认识了。”叶吟风竭力堆出自然的笑容。
“我认识的?”叶母眼眸锃亮,高兴坏了,“难道是夏夏?”
叶母对夏夏一直印象很好,几次暗示叶吟风带她来家里玩,所以夏夏离职的事,出于避免麻烦的心理,叶吟风也一直没跟家里人提过。此时听母亲再次提起夏夏的名字,他的心竟无端颤抖了一下,有点烦躁地低下头去:“当然不是!是…文萱。”
“谁?”叶母没听清。
有那么一刹那,叶吟风忽然想逃,他几乎能猜到母亲接下来的反应,而那正是最让他觉得棘手的麻烦。
但他很快就对自己的怯懦产生鄙夷,心蓦地横下来,拖延和躲避都不是办法,该解决的问题早晚都得解决。
他走到母亲身边,含着笑坐下,口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妈,我女朋友是文萱,邱文萱。你们不是早就认识她了?”
叶母怔住:“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妈,我的确是在跟文萱交往…已经有几个月了。”
叶母明白过来后,脸色顿时变了,杏眉倒竖:“叶吟风,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这是一场意料之内的诘问,他不能逃避,必须认真面对。
叶吟风真诚地看着母亲:“我知道。妈,我很喜欢文萱,她对我也一样,请你…成全我们。”
“混账!”叶母气得身子发抖,“你知道邱文萱是谁吗?她是孝祥的老婆,是你嫂子!”
叶母激愤的嚷嚷惊动了在房间里看杂志的叶父,他缓步踱出,摘下老花镜,皱眉看着他俩:“你们又吵什么?”
“问问你儿子!他都在干些什么!”叶母拿手一指叶吟风,“老头子,你知不知道,他居然,居然跟邱文萱混在一起了!”
“妈!”叶吟风压制着不满,“文萱现在是单身,我也是单身,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亏你还问得出来!”叶母眼中喷火,“先不说孝祥的事,邱文萱她还有个孩子,你让我跟你爸怎么跟别人解释?你一个好好的没结过婚的男孩子,放着那么多好姑娘看不上,非要去跟一个寡妇搅和在一起,我跟你爸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叶吟风也怒了:“文萱是死了丈夫还有个孩子,可没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娶这样的女人!妈,到底是您的脸面重要,还是我的幸福重要?”
叶吟风极少在父母面前发火,成年后这大概还是第一次,叶母被他几句话问得有些蒙,一时愣在那儿。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叶父做和事佬,拥着叶母往房间里去,“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当他五六岁不懂事呢,有话好好说,激动有什么用!”
“真是要气死我!”叶母抹了抹眼眶,愤怒过后只觉得无限委屈。
“妈!”叶吟风叫住母亲。
他为自己刚才的态度感到愧疚,语调放缓了不少,但又觉得必须强调一下自己的立场:“感情的事是讲缘分的,这个您以前也常放在嘴边。这么多年下来,我迟迟没有结婚是因为没碰到有缘分的那个人,直到遇见文萱…我不会放弃她的。”
叶母再次急得跺脚:“老叶,这事你到底管不管?你儿子现在昏了头,都六亲不认了!”
“走走走,进去再说!”叶父劝慰着,好歹把老伴哄进了房间。
叶吟风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孤身坐着,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空寂。一直以来,他都把家当成最可靠的港湾,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向自己最爱的亲人宣战,而这个家,居然也变成了战场。
家里的难堪局面叶吟风自然无法向文萱和盘托出,他还在为尝试说服父母接受文萱而作着努力,尽管目前看起来很难。
与父母僵持了数天后的某个下午,叶吟风正在开会,秘书气喘吁吁跑来找他,说他父亲打电话过来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叶吟风匆匆赶回办公室,忘在桌上的手机果然有一串未接来电,叶父找不着他,只好打到他公司的总机上,前台又转给了他的秘书。
电话中,父亲的声音格外低沉:“吟风,你最好马上回来一趟。”
叶吟风心头一凛:“什么事,爸爸?”
“你妈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刚才一直在喊胃疼。”
“那送医院没有?”叶吟风也急了。
“我给她吃了几片药,正卧床休息呢。你要没什么事就回来看看她。”叶父顿了一下,语气放缓,“你妈一直这么疼你,这次的事她也不是故意要跟你过不去,有什么话,你跟她当面好好谈。”
叶吟风心软下来,垂眸应道:“知道了,爸爸!我现在就回来。”
叶吟风赶到家,母亲已经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从母亲的卧房里退出来,父亲还在客厅沙发里坐着,扬手招呼他过去。
叶家是慈父严母,叶吟风从小的生活起居以及学习成绩一直是母亲在抓,父亲常年忙工作,很少过问,不过一旦母亲的教育出了问题,父亲就会出面跟叶吟风谈谈心,效果每每比母亲的责罚更有效。
“公司里没什么紧急的事吧?”
“没有。”叶吟风在父亲身旁坐下,他明白父亲一定有话要跟自己说。
“吟风啊,你和邱文萱…”
一听这开场白,叶吟风的神经立刻又绷紧了。
叶父岂能不清楚他的心思,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无声叹了口气:“你三十出头的人了,又打小就很有主见,关于你感情上的事,我不想干涉,也无权干涉。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想跟谁在一起,那都是你自己的事。”
“谢谢爸爸能理解。”叶吟风不无感激,男人果然比女人理性多了。
“不过有两点我要提醒你。”叶父话锋陡然一转,“邱文萱毕竟曾经是孝祥的妻子,孝祥走了一年都不到,你就跟她…这是不是合适?”
母亲的严厉声讨没能击中叶吟风,偏偏是父亲这慢条斯理的一句问话让他心中忽地盈满羞愧,忍不住低下头去。
“还有,对文萱,你究竟了解多少?”
叶吟风听出父亲的弦外之音,略觉困惑和紧张:“…爸,您什么意思?”
“我跟文萱不熟,也不了解她以前的经历。”叶父思索着,缓缓说道,“不过有件事情我印象深刻:那还是我跟你妈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去兰溪参加孝祥葬礼的那天,文萱她…当时的表情看上去很奇怪。”
不知为何,叶吟风盯着父亲沉思中的脸庞时,有种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倏地攥住脖子的凉飕飕的感觉。
他没敢吭声,沉默地听父亲讲下去。
“她显得很安静,甚至有点冷漠,好像孝祥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整个葬礼的过程,她一滴眼泪都没掉。事后你妈还跟我嘀咕,说孝祥娶了这个老婆真是冤枉,走时连哭两声都不会。你知道咱们这儿的老风俗,人走了没有亲人哭就会成为孤魂野鬼,当然这是迷信…可文萱对孝祥过世的反应多少有点不合情理。”
听完父亲的描述,叶吟风不安的情绪反倒缓解下来,身子往沙发深处靠了靠,忍不住替文萱辩解:“文萱的性子天生就这样,而且,她以前吃过不少苦,在待人处事方面有点…有点冷淡。”
叶父瞥他一眼:“她跟你谈过以前的事?”
叶吟风唯恐父亲深挖,勉强点头:“说了一点。”
叶父若有所思地看看他的表情,沉吟片刻后,总算没有盘根究底追问下去:“我的态度刚才都说清楚了,我不会反对你们来往,毕竟你是成年人了。不过,能不能看在你妈妈健康的分上,把这件事暂缓一下?”
见叶吟风为难,父亲又道:“你妈妈一辈子都以你为傲,你忽然给她来这么一下子,她肯定很难接受。再者,缓一缓对你也有好处。你可以想想清楚,你对文萱究竟是一时冲动,还是感情确实牢固到可以相濡以沫一辈子了。”
父亲的理由合情合理,让叶吟风很难开口说不,纠结半晌后方道:“爸,您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
叶父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以他对儿子的了解,他明白这个回答最终意味着儿子将会妥协。
深夜,叶吟风独自驱车来到水月湾码头。
清冷的夜风从湖面上吹来,轻拂他的衣衫,而心头的烦乱却使他失去了感知寒意的能力,他双手攥紧栏杆,在昏沉的光线中眺向远处的湖心小岛。
一弯新月静悄悄地升至中天,水中倒影不时随波荡漾,一如他此刻不安分的内心。
他感觉有两股力量正在撕扯自己,巨大的压力下,他再次想到逃跑,却始终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庇护所。
想小时候的自己,是多么无畏,即使在并不擅长的运动场上,被田宁甩下好几十米,他依然会咬紧牙关冲到终点。女生们鼓励的欢呼是对付田宁嘲笑的最有力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