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啊!”田宁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待夏夏落座,他把头凑近她,神色夸张地打量她红肿的双目:“你这里,怎么回事?”
夏夏扭脸躲避他咄咄的目光,含糊解释:“…被风吹的。”
“被风吹的?昨晚三江刮大风了?我怎么没发现!肿成你这种程度,怎么也得十级以上的大风才刮得成吧!”
夏夏不理他的调侃:“田总,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听到一个消息,”田宁别有深意地盯着她,“叶吟风这个月28号结婚——你所谓的刮风不会就是指这个吧?”
夏夏低着头没吭声,她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田宁。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田宁越发好奇起来,“叶吟风不至于无耻到还打个电话亲口通知你吧?”
“不是…昨天在路上碰见邱文萱了。”
也许昨晚的哭泣太伤筋动骨,夏夏已没力气抵抗老板的盘问,索性一五一十全招了。
“这女人可够狠的。”田宁低声嘀咕了一句,又扬起嗓门,“她请你去参加婚礼了?”
“嗯。”
田宁笑起来:“叶吟风也请我了。这点我对他倒是刮目相看,与其娶个老婆还要藏着掖着,不如索性高调公开,‘我就娶个拖油瓶,你们能把我怎么着吧!’正好堵所有人的嘴——你去不去?”
“没想好,看时间。”
田宁一乐:“你如果真想去,就是有再紧急的事我也能放你!”
夏夏听不下去,冷着脸站起来:“我先出去了。”
“等下!我还没说完呢!你想去的话,提前告诉我,咱俩一起就个伴儿!”
邱文萱和叶吟风的婚礼,夏夏最终还是决定去了。不过她可没听田宁的主意跟他结伴同去,婚礼那天,她提前一小时偷偷溜了。
虽说田宁早就撞破了她对叶吟风的那点心思,如今夏夏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可难堪的,但她依然受不了田宁那张爱说废话的损嘴,一个人去起码耳根清静。
坐在出租车里,她依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最终会决定去——这场婚礼和她关系不大,她不是非去不可的。但潜意识里,夏夏又朦胧地觉得,如果她选择不去,邱文萱和叶吟风一定会以为她是出于怯懦和放不下,而这是她最无法忍受的。
下车前,夏夏正掏钱包付账,田宁的电话追杀过来:“郭夏夏,你怎么不等我就走了?”
夏夏早有准备,立刻倒打一耙:“咦,你还没走?!我见你不在办公室,还以为你早走了呢!”
田宁没辙,不满地解释自己临时被田董找去谈事了。眼见跟她同路无望,只得又叮嘱道:“你比我先到,记得给我留个位子,我这就过去找你!”
“好!”夏夏答应着,阴晦的心情因为捉弄田宁成功而稍稍有了点儿起色。
婚礼设在尤家花园饭店,这家饭店是根据一座民国时期的豪宅改建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夏夏沿着迂回的游廊走向百花厅,远远地就听到欢声笑语,她近乡情怯似的放慢脚步,直至在游廊拐弯处驻足。
不远处的花厅门口,叶吟风和邱文萱手挽手站着,皆是盛装打扮。
文萱一席白色婚纱,美得如同直接从画中走下来似的,而身畔的新郎也是玉树临风,两人宛如天造地设的最完美组合,比婚纱宣传册中的模特不知优雅般配多少倍。
夏夏远远望着那对璧人,心底的酸楚在所难免,但她懂得木已成舟的道理,此时此刻,除了祝福,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她努力调整呼吸,放柔表情,即使步履再沉重,也没有踯躅不前的道理。
她慢慢接近新人,直到觉察到自己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内,紧张的情绪忽然加深,幸好在她前面还有一对来宾夫妇急切地要跟新郎新娘寒暄。
夏夏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握在手里,却狼狈地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她对自己的胆怯感到懊恼,但此时即使想逃也已经来不及,排在她前面的来宾夫妇正由迎宾人员带离,数秒间,夏夏便暴露在新人面前。
她鼓足勇气,硬着头皮走上去,把红包塞进文萱手里:“叶总,文萱姐,恭喜你们。”她的声音低若蚊蚁,根本没有勇气抬头直视两人。
文萱早就注意到她,此刻更是喜不自胜,忘情地抱了抱她,俯在她耳畔低语:“夏夏,真高兴你能来!”
叶吟风也道:“谢谢你,夏夏!”口气异乎寻常的真诚。
夏夏心潮起伏,有些慌乱地想尽快进大厅,视野中却忽然出现一只手,是叶吟风的。她这才仰头仓促地扫了他一眼,叶吟风正用一贯柔和友好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夏夏有点茫然地把手也伸了过去,给他握住。
叶吟风的手掌温暖细腻,而夏夏掌心里全是因为紧张生出的汗。他轻轻加力,仿佛在给她打气。
夏夏一个恍惚,忆起去年秋天在茶馆,他也曾像今天这样向自己伸出手,让她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
那一次,她误会了他,浑浑噩噩把一颗心交出去,结果落得个头破血流。
夏夏用力抽回手,眼眶也蓦地湿润,笑容几乎保持不住,慌忙偏过脸去。
多亏文萱已经安排了带她入席的人,她跟着对方走进去,把酸楚和惆怅尽皆埋入心底。
一进热闹的婚宴大厅,忧伤便无处容身,夏夏的老同事们一看见她便大呼小叫:“郭夏夏!夏夏!坐我们这儿来!”
夏夏转眸,看到了熊汶、小双和许多张熟悉的面孔,心情顿时明朗了不少,含笑走过去的同时,把田宁的叮嘱忘在了脑后。
老友重逢,格外亲热。无数个问题抛向夏夏,各种八卦此起彼伏。
“夏夏,你一走,我们徐景别提有多伤心了!”熊汶搂着腼腆的徐景嬉皮笑脸,“他几次说想跳槽去群新跟你会合,亏得老金跟我死劝活劝才把他留下!你说你这一走多耽误事儿!”
“你拉倒吧!”小双翻着白眼拆穿他,“上回是谁说要把自己一表妹介绍给徐景的,这会儿见了夏夏又卖乖!夏夏你别信他们的!”
夏夏抿唇笑着,由他们说去。
“要说还是郭夏夏面子大!”熊汶换个话题,“前老板结婚还专门请你来参加婚礼!”
“那还不是夏夏干活认真,得叶总赏识!”小双说着,拢手俯在夏夏耳边悄悄告密,“叶总对现在的秘书很不满意呢,嫌她做事没眼力见。唉,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们老板也是个很挑剔的人!真奇怪,你当初在的时候怎么一点问题都没有?”
夏夏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大伙儿正起劲地聊着,司仪奔上台,拿话筒大声讲了几句,闹哄哄的气氛才有所好转,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新郎新娘也已走到大厅门口作好了进场准备。
司仪声情并茂地讲了一番开场白后,结婚进行曲奏响,新人的身影逐渐推入众宾客的视野。掌声四起时,夏夏的心情再度陷入落寞,也许是因为文萱脸上幸福的微笑,也许是因为小双刚才说的那一席话。
她垂下头,不去看众人期待的最风光艳丽的一幕,并在新人即将抵达主席台时,借口上洗手间,从边门溜了出去。
此时,所有的宾客都在大厅内观摩婚礼,百花厅的门口除了一个大大的鲜花拱门和两名门童外,人影寥落。
司仪的说话声穿透木质墙壁传入夏夏的耳朵时已被过滤得听不清楚,她加快步子,急切地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花厅一角的待客区内,有个瘦弱的身影孤零零坐在沙发里,夏夏经过时,忍不住移目细瞧,却是自己认识的——叶吟风的母亲。
叶母听到脚步声也转眸张望,两人目光相撞时,夏夏少不得过去打声招呼:“叶阿姨!”
叶母本来愁眉苦脸地坐着,抬头看见夏夏,眼眸亮了亮,也站起来:“小郭,你也来了?”
夏夏腼腆地笑笑,反问:“您怎么不进去呀?”
叶母重重叹了口气,望着夏夏的眼里简直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再次化作一声叹息,紧接着又无奈地摇摇头。
夏夏不笨,立刻猜到叶母对这桩婚事想必极不满意,但终究拗不过儿子的坚决,勉为其难同意了,此刻虽生米煮成熟饭,到底意难平。
她也不知要怎么劝慰老太太,正搜肠刮肚想说几句闲话缓解下气氛,宴会厅大门方向有人急匆匆奔出来。
“叶阿姨呢?叶阿姨!赶紧进去吧,轮到您上场了!”
叶母一听,眉头又紧皱起来。
夏夏也忙道:“阿姨,您快去吧。”
其实根本不用她劝,两名婚礼组织者早已冲了过来,绑架人质似的把叶母拉了进去。
看来,这场婚礼至少有两个人是不太愉快的。
她在酒店的走廊里来回踱步,眼看再拖延下去就会引来一堆盘问了才又回到大厅。
婚宴已经进入到最高潮,台上,新郎新娘正共同举刀切蛋糕,一旁的香槟酒早已倒好,只等蛋糕切完,就可以正式开席了。
婚礼虽然豪华高调,但肉麻亲热、插科打诨的环节一概没有,整个仪式干脆利落,前后不过十多分钟,夏夏不禁想起叶母沉重的背影。
小双问夏夏:“你刚才上哪儿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你的手机响了好几回!”
夏夏忙掏出手机来查看,全是田宁的号码,赫然想起田宁的嘱咐,立刻暗呼糟糕。
她正要给田宁拨回去,手机又响了,还是田宁,他在大厅里来来回回找了夏夏几圈,这会儿听到她的声音,已经没脾气朝她吼了,口气完全迷惘:“郭夏夏,你究竟在哪儿呢?”
夏夏忙讲明自己的方位,三四分钟后,田宁晃啊晃地过来了,看见她,长叹一声:“娘的,可算找着你了!你怎么坐这么角落?”
夏夏怕他埋怨自己没给他留位子,赶忙反问:“你坐哪儿了?”
田宁朝靠近主席台的一桌指了指:“就那儿,全是老头老太!我还给你留了个空位呢,怎么样,跟我一起过去?”
夏夏哪里肯:“我坐这儿挺好的,都是我以前的同事!”
田宁难得没勉强她:“行,那你吃着吧!”又拿手机点点她,“完事了别又跑!记得给我打电话!”
“哎,好!”
老板一走,夏夏立刻长松一口气,目光调转回来时,才注意到一桌子人全虎视眈眈瞪着自己。
“好你个郭夏夏,有男朋友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熊汶捶着桌子声讨她。
小双语露羡慕:“夏夏,你男朋友真帅气!一看就是特自信的那种人!他是干什么的?”
夏夏最恨别人把她跟田宁往一块儿扯:“哪儿跟哪儿呀!这是我现任老板!”
“啊?是你老板呀!那不就是群新的田宁了!我说怎么有几分面熟呢!”在座的人中也有跟田宁打过照面的。
“可不就是他么!”
“奇了怪了,他怎么也来了?”
“听说他跟我们叶总以前是同学,生意归生意,结婚属于私事,理当请的!”
大伙儿七嘴八舌交换八卦,敢情了解内幕的人还不少。
众说纷纭间,新郎新娘已经换过礼服,在一桌桌敬酒了。这个宴会厅足以容纳下一百桌筵席,放眼望去,上座率达百分之八九十。
小双咂嘴道:“这七八十桌酒敬下来,新郎新娘估计都得累趴下!”
“所以说老冯和老崔今天任重道远啊!”
冯远哲和崔友新是迈信公认的酒量最好的两人,今天担任着替新人挡酒的重大使命。
眼看新人离自己这桌越来越近了,夏夏再次萌生逃跑的念头,她怕在众人面前失态丢脸。
可前同事们对她热情不减,几乎什么话题都能跟她沾上边,她寻不着开口的机会,犹豫彷徨之时,机会稍纵即逝。
夏夏这桌年轻人多,平时没机会调侃叶吟风,今天撞上他结婚这样的大好时机,岂肯轻易放过,一桌子人挨个儿向新人敬酒,但都被冯远哲和崔友新巧妙地化解过去,鉴于崔友新在公司的地位,他们也不敢太胡闹。
轮到夏夏时,文萱立刻从伴娘手上取来一瓶果汁,给她倒了一满杯。熊汶一见不乐意了,把夏夏的杯子抢过去换上红酒:“夏夏是叶总的前任秘书,跟我们这些干活儿的可不一样,怎么能拿果汁糊弄人呢!一定得喝酒,大家说是不是?”
一干人正嫌没机会闹,被熊汶一鼓动,全都似打了鸡血,使劲拿酒杯在玻璃桌面上敲打响应。
夏夏红着脸一再推拒:“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找人帮你嘛!”熊汶一推徐景,“哥们儿,你机会来了,赶紧上呀!英雄救美懂不懂?”
徐景被大伙儿一起哄,只得也红着脸,半推半就把杯子接过来,跟新人的酒杯碰了碰,随即一饮而尽,气氛一下子推到高潮。
熊汶又倒满一杯红酒给叶吟风:“我们这边可全都喝了,叶总您也不能老玩虚的,这杯是我代大家敬新郎新娘的,喝了这杯,祝您跟太太新婚美满!”
冯远哲又想挺身干涉,被叶吟风拦住,他接过酒杯,没有马上喝,随手搁在桌上,出乎众人的预料,他又取过一瓶果汁,又给夏夏的杯子里斟满一杯,端起来递给她:“夏夏,谢谢你今天能来!这一杯,我敬你,我干了,你随意!”
这突兀的一幕弄得大伙儿都有点儿愣。
夏夏强笑着与叶吟风碰了杯,眼看他一口气将红酒饮尽,她也下意识地把冰冷的果汁都灌进了胃里。
气氛不知怎的有点凝重。
文萱轻拽叶吟风的衣袖,示意他去下一桌,而他的脸倏忽间已红得像枫叶,脚步踉跄间,还不忘优雅地对众人笑一笑。
“叶总是怎么了?”小双狐疑地看看大家。
“估计酒喝多了吧?他平时不就不太能喝酒吗!”熊汶说着望向夏夏,夏夏视若无睹地呆坐着,仿佛听不见周遭的声音,他只得耸耸肩,不再胡乱评价。
夏夏心里清楚,这些迈信的老同事们肯定从刚才的那一幕中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但她无暇顾及,她所有的思绪都沉浸在叶吟风适才饮酒时那细微的一皱眉上。
她不明白他在为什么烦恼,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当众敬自己酒。
她发觉自己越来越不懂他,也许,她从来就没弄懂过他。
婚宴散场后,夏夏拒绝了迈信同事找地方再聚聚的邀请,来到花厅侧门等田宁。没多会儿,就见他随着人流走出来,站在檐下朝她招手,她忙追随过去。
田宁叉着腰长吁了口气:“没意思透了!夏夏,你喝酒没有?”
夏夏木然地摇头。
“我也没喝!怕你借酒浇愁,到时可就没人开车了!”田宁一如既往地不放过任何打趣她的机会,但夏夏一点反应都没有。
末了还是田宁开车,他先送夏夏回去,一路上嘴就没闲着。
“我坐的那桌全是叶家亲戚,可听到不少内幕消息。”他自顾自爆料,“原来迈信整个儿都是邱文萱的,后来她分一半股份出来给叶吟风,才算把他留住。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直接用婚姻把叶吟风给套住了,嘿嘿!这女人不简单吧!”
夏夏盯着窗外没吭声。
“其实叶吟风也傻,他如果出去重新弄个公司单干,保管三年内超过迈信,何必给一个女人打工?现在好了,连人带公司全送给了那女人!不过谁让他是男人呢,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难道不是男人?”夏夏头也不回地堵了他一句。
“我跟他不一样,我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再漂亮的女人也不过就是个女人!我才不会像他那么感情用事!你说你也算半个美女吧,我有没有被你迷惑过?该说照样说,该骂照样骂!哈哈!”
“…”
“怎么,生气了?还是原来心情就不爽?”
“你真烦!”
到了小区门口,夏夏坚持自己走进去,田宁不放心,停了车还追上去:“这条路怎么黑咕隆咚的,拍鬼片挺合适——哎,郭夏夏,别走那么快嘛!”
夏夏在租房楼前停下脚步:“田总,我到了,你请回吧!”
田宁拿手指蹭蹭鼻梁,脸上挂着一点无赖的笑:“不请我上楼喝杯茶?我口渴了。”
“已经很晚了。”夏夏语重心长地劝。
“十点还没到呢!”
夏夏无语转身,田宁立刻紧步跟上:“说真的,你不会想不开吧?”
夏夏埋头走路不理他。
“你猜我今天为什么要去吃叶吟风的喜酒?不是因为我跟他同学,我是冲你去的,就怕你路上恍惚了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我没那么脆弱!”
“那谁知道!越是外表坚强的人,内心越是软弱孤独。你看你有时候倔得像头驴…”
开了门,夏夏冲进厨房搜罗出一瓶陈年矿泉水又火速奔出来,恶狠狠地往田宁怀里塞:“拿去路上喝吧!”
田宁毫不理会她恶劣的态度,背手不接:“你这儿就没热水?我想喝口热茶!”
“没有!”
“你就这么对待你现任老板?”
夏夏瞪着他喘了会儿粗气,扭身又噔噔噔跑回厨房烧水。田宁在客厅里咧嘴笑,慢条斯理打量着房子四周。
“这地方小虽小,你收拾得还挺利索。”
夏夏用热得快烧开一壶水,本想就倒杯白开水出去了事,无意中瞥见塞在角落的一罐红茶,好久没动过了。她稍一犹豫,还是取出来,抓了一把放进茶杯。
茶是好茶,田宁端起来一闻就赞味儿香,又问:“你怎么不来一杯?”
“我不渴。”
田宁谨慎地又嗅了嗅茶水:“我说,你没往里面放别的什么吧?”
夏夏气得七窍生烟:“不敢喝就算了!”
田宁见把她惹急了,才咧嘴嘿嘿地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回死心了?”
“死心什么?”
“你对叶吟风的心思啊!”
夏夏使劲白了他一眼。
田宁啜一口烫烫的茶:“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看不惯叶吟风?”
夏夏不吭声。
田宁也无所谓,悠然继续:“我跟他是初中同学,还同桌过一阵呢。他是老师眼里的那种完美学生,成绩优秀,思想端正,总之哪方面都比我强,哦,除了体育。不过我很烦他,这人太一本正经了。”
“你那是妒忌吧?”夏夏忍不住插嘴。
田宁耸耸肩不否认:“考高中时我没发挥好,考得烂透了。我妈想找关系把我弄重点高中去,我觉得没什么意思,没愿意。以后这书是念得越来越糊涂,后来就索性不把上学当回事。高考时,我特意挑了个偏远城市的大学上,然后一直在外面乱闯,差不多把大半个中国都走了一遍。”
田宁又喝一口茶:“这茶真不错!”
他瞅瞅夏夏,后者的神色此时已平静了不少。
“等我再回到三江,叶吟风已经是标准的成功人士了,呵呵!至于我呢,什么都不是。不过我不在乎,人活一辈子,图的是个经历,跟你有多少资产没多大关系。我吧,虽然没他拥有的多,但绝对比他过得快活。”
夏夏终于露出一点笑意:“看不出你还挺有感悟的。”
“我感悟多着呢!别以为我是老粗什么都不懂。我也吃过亏,被人坑过不少回——坏人可不是一天就能养成的!”
他眯眼笑着盯住夏夏,夏夏只得把笑容收敛了,又赏他一颗白果,这人总这样,说着说着就又歪了。
“真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以前可从没跟人聊过。”田宁一脸莫名的感慨状,顺便把茶杯递过去,“再给兑点儿热水。你这儿真不错,让人有倾诉的欲望。”
夏夏坐着没动:“已经不早了,你是不是得走了?”
田宁的好心情立刻遭破坏,不悦道:“你怎么老想撵我走,我就这么招你讨厌?”
“确实晚了嘛!”夏夏反驳,一心巴望他早点儿离开。
她站起来,打算去开门,以实际行动给他来个逐客令。田宁见状,一股无名火腾地就从心头蹿起,跟着起身,一伸手就把夏夏给拽了回来。
夏夏毫无提防,狼狈地直接撞进田宁怀里,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愤怒不已:“你怎么老喜欢拉拉扯扯的?”
田宁拉她回来纯属气恼所致,自己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可她这句话一下子给他提了个醒儿,想起上回在自己家,他也曾与夏夏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他甚至清晰地回忆起了那一次自己曾有过的心旌摇曳。
他头一低,懵懵懂懂就吻了上去。
夏夏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完全不知所措,脑子里混乱成一团糨糊,手在空中胡乱抓瞎,双眸难以置信地瞪着田宁,仿佛不相信发生了什么。
田宁蓦地松开嘴,垂眸看她:“你不会从没被人亲过吧?”
目瞪口呆中的夏夏被他点醒,右手终于明确了要去的方向,“啪”地一声甩过去,扇了田宁一个大嘴巴。
田宁被打得懵懂,怔怔地抚了下脸颊,忽然发狠地将她重新拥入怀里,双唇用力吸吮碾压,力道之大,像要在她唇上刻下标记。
夏夏被亲得浑身酥麻,几近瘫软,力气仿佛都在刚才那扇过去的一耳光中消耗尽了,此刻连站立都困难,不得不紧紧揪牢田宁的衣襟支撑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