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只归结为幸运，那还万事大吉，若是来自于人为的操作引导，那可真是厉害万分，她却是要千万不能掉以轻心！采薇看着沈芳年那看似木讷，实则沉静的精致侧颊，目光微微闪烁，四姑娘眸子里的沉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
待到石氏将蘅芜苑的后续收尾完成，并在辛妈妈的监督陪同下，审完了王婆子春彩春花三人，以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的其他共犯，严审让她们供认不讳，吐出这些年贪污克扣的不该得到的财物，石氏才带着供词在丫鬟仆妇的簇拥下，进了榕苑汇报。
炭火米粮布料衣服这些粗笨东西暂且不提，那收缴回来不好出手还没被处理的少许各色姑娘分例首饰，银子交子···就已经摆了一小个楠木托盘！
其中居然还有一张三十余亩的地契，却是那王婆子胆大包天，这些年用克扣沈芳年的分例，处理换成银钱，日久天长积累置办出来，挂到远亲名下的田地。
这一切，再次让一众人怒气高盛，原本只是听捧砚禀报，并未亲眼所见，觉得四妹再是被苛待也该有限度的沈敬轩兄弟三人，几乎触目惊心。
他们在外求学读书，长于外界接触，也不是那不识物价的公子哥，那些东西的价值，他们心中大致估算了下，至少是得克扣她们府里一个姑娘惯常所有各种分例三四年之久才能攒出来的黑心财！
沈家三位小一辈的男子都能心里有数，外任历练的沈思成，现在掌握中馈的石氏，以前也是常年管家的章氏，如何会看不出来！
原本以为王婆子苛待小主子已经足够大胆的章氏，看到这些，吃了王婆子的心都有了！这些东西，如何是一个奴婢该有的，也不知道克扣了多少，才能积累出来的身家，无外乎，蘅芜苑会那般清贫如洗。
这让她不由想到丈夫早逝，她新寡那几年的类似经历，半晌无言后，这也不顾忌情面，直接让石氏严惩不贷，收缴所有打出府远远发卖。若不是，年节地下怕冲撞不吉利，章氏仗毙王婆子等人的心都有！
最后正式与石氏又是一番厮间，沈芳年的认亲总算是彻底完成。
午餐，一家人难得齐聚榕苑，章氏特意在榕苑开席，添了几道清淡又养人的菜式，将沈芳年安置在她的右手边，原本该是沈芳华固有座位的地方，以示重视，这一点儿，沈芳年想要摇头拒绝时，确实让沈芳华止住。
这是祖母为四妹正名的机遇，受宠，哪怕是这表面的受宠，妹妹以后再下人面前，也会无人敢于小觑，这是在给妹妹立威正名！沈芳华轻轻的捏了捏沈芳年的手，将她亲自送到那份位置上，让她就坐。
王婆子等一众敢欺上瞒下，胆大包天的黑心下人，贪心不足蛇吞象，贪婪无度，自作孽不可活，苛待小主子，中饱私囊的黑心下人，被石氏下令严惩棒打，在府中杀鸡儆猴，废物利用警戒一众沈家现在侍候的下人之后，直接灌了哑药发卖出去！
沈家传承有根，祖上世家出身富贵过，虽是往年家境有所败落，却是自有一番手段留存！那砰砰砰，棍棍到肉，却是不见血就能打坏人的乱棍就是其中之一，十足十的给沈家所有下人一个严厉的警告，石氏紧接着的一阵年关普查，更是让沈家心有歪向的下人风声鹤唳。
第二十章 玫瑰蜜
午餐过后，一众人稍稍和章氏说了说话，就前前后后，被章氏催促遣送回去休息。瑞哥儿媛姐儿这一对龙凤胎被她留了下来，亲自在东暖阁炕上午歇，沈芳年也被章氏打发去西暖阁歇息。
西暖阁已经变了样子，靠墙的大炕多了几扇精致的雕花屏风，将炕床围绕出一个静谧的空间，炕床上铺就着簇新的锦被，还有心思巧的丫鬟折了正放的寒梅，插在花瓠里装点。
章氏上了年纪，夜里的觉就不免短了一些，午后就有小憩片刻的习惯。只是，或许是心中记挂着事，她倒是失了睡意。
在床上躺了半刻钟后，就让守在一旁的丫鬟服侍她起来。在外面安排事的辛妈妈走了进来，关切地询问：“老夫人怎么不多歇息歇息，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这心里记挂着事，可不就是睡不着嘛！动作都轻点儿，让院子里那些小丫头也都别出声，她们小孩子家家的，睡长，睡长，可不就是睡着才好长个儿嘛！”怜爱的往东暖阁看了一眼，没听到什么动静，章氏才坐在梳妆台前，由着辛妈妈服侍整发，石榴和樱桃在一旁打着下手。
“西暖阁那边怎么样，可都安顿好？”不说她疼不疼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往日不喜的孙女，但是既然将人留在了榕苑，就得妥善安置，让人抓不出把柄，这是章氏历来的习惯。
石榴贴心的轻声道：“回老夫人的话，都安置好了，我刚才去看过，采薇已经协同四姑娘的那两个丫头卷碧宝笙服侍四姑娘午休，这一会儿，估计睡的正香，上午折腾了一上午。小孩子精神头短，该是累了！”
“确定没问题就好！”有王婆子事发在前，如今这个四丫头可是个谁着谁蛰着的马蜂窝，可容不得再出纰漏，特别是在她这边！
“一会儿开我库房，找些那鲜亮的布料送到针线房给四丫头添置些衣服，捡那金花，金链子，珠花，绒花，绢花什么的，也给四丫头送过去些。我记得库房好像还有一方多宝璎珞项圈，也给四丫头送过去！”
既然要落个好，那就不妨更大方一些，只要别让她留个苛待孙女的名声，整个满心怨气的丫头在跟前就好。回头石氏和儿子以及孙子孙女那边少不了要给这孩子送些心意以全情谊，四丫头就在她的西暖阁留着，也不好落于人后！
青花白釉花瓠里，傲骨寒梅悠悠绽放着冷香，落地罩垂下松菊长寿团花纹皱绸帘，暖阳透过棱格窗户外的桑皮纸，暖融融的洒进西暖阁内。沈芳年身上盖着大红丝绵冬被，按着榕苑这边安置的炭盆烧得正旺。
老夫人上了年纪，气血循环不免弱了，也就畏冷怕寒，火盆的标准也就比一般温度更旺。沈芳年这回投生，早产难产又没有好好调养，难免弱了些，也是一样的畏冷怕寒，这温度，可是让平时紧着炭火，暖和就好的沈芳年，可是难得舒服的睡个好觉。
上午费了那么多的心里，虽然有些把握，但终究第一次在这个社会中出手，心里不能说真的是稳如泰山，只是，她是卷碧宝笙的主心骨，却是不能表现出来。等到松懈下来，沈芳年不免觉得身上多了些酸疼，肌肉紧张过了度！
小孩子的精力有限，哪怕是她有成人的思维，也要受到躯体的限制。挨着床，躺进簇新暖和的馨香锦被中，沈芳年只觉得立马就有瞌睡虫找上来，陷入黑甜的睡眠中！
卷碧宝苼两个丫头，在沈芳年入睡后，处理好手边的杂务，就忠心耿耿的守在沈芳年所在的西暖阁，若不是害怕影响平时睡觉比较醒动的沈芳年好眠，她们甚至想守在沈芳年的床边。
榕苑的陌生，周围行动井然有序，各司其职，玲珑生动的丫鬟，将她们比作井底之蛙一般，就是换上了和她们一般的衣服，也是觉得和她们不一样，让她们心难安，恐惧，防备，在心底萦绕成了洪水猛兽！
只有守在自家姑娘身边，才觉得安心，才觉得放心。说来忏愧，虽说姑娘年纪小小，却是她们这些人依赖的主心骨。外面来来往往，都是新来的丫鬟采薇一手应对，那样的伶俐玲珑，让她们不由在心中暗暗着急的同时，默默地也在心中观察学习，怎么也不能拖姑娘的后腿！
看着点儿差不多了，采薇轻轻说了声：“叫姑娘起来吧，午间睡多了，夜里容易走觉，宝苼看着姑娘，我和卷碧去要些热水，准备侍候姑娘起身！”
这里她最熟，由她出面，省得浪费时间，但是，采薇却是没有大包大揽，抢着包揽姑娘身边所有，毕竟她是中间插进来的，姑娘最信任的还是这两个最困难的时候，对她不离不弃，忠心耿耿照顾她这么多年的卷碧宝笙！
既然被老夫人送到了四姑娘这里，她就是四姑娘的人，一切要为四姑娘打算，背主通风，一心侍二主，这样的下人永远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采薇向来聪明，又怎么会明知故犯，犯这种错误！
四姑娘也是老夫人的孙女，不管现在怎么样，老夫人让她来四姑娘身边肯定不是为了单单监视四姑娘。所以，她遵从老夫人的指示，在四姑娘身边尽职尽责，总是没有错的。日久天长，四姑娘身边的人少，总有信任倚重她的时候。
让卷碧跟着，她教着，也算是她向姑娘交的投名状。与姑娘身边原来的丫头相处好，融入其中，对她未来才是真正的好。
采薇显然在榕苑很有面子，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小丫头唤一声采薇姐姐，灶上的粗使婆子，也是采薇姑娘的叫着，看着就是有不一般的风光。卷碧目光微凝，这样的人到姑娘身边，会不会好好照顾姑娘？她们姑娘好不容易有了出头的机会，前程有了指望，可不能在出现主意大的丫头在身边把持！
只是，卷碧只是默默记在心里，准备私下说与沈芳年知晓。两人顺利的取了一银屉热水，采薇还在灶上要了一盏玫瑰****。
第二十一章 触动
沈芳年沉沉地睡香甜，最后是被卷碧轻声唤醒的。轻轻的打了个哈欠，芳年在在卷碧的扶持下，拥被坐起身来，眸子中还残留着未曾消散的睡意，带着这个年纪孩子的迷蒙可爱，“卷碧，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恐怕不短，如不然，卷碧不会唤醒她的。
她这一觉，睡得还真是没什么知觉。这身子骨可真是够弱的，那么点儿费心，就让她这般状态，在陌生地方也睡得这样死沉！
“回姑娘的话，刚刚末时中刻，您睡了一个时辰，是我担心您白日睡多了，夜里走觉，让卷碧姐姐唤您起身的！”采薇绞好温热的毛巾递给卷碧，给芳年擦拭初醒来额际的薄汗。
宝苼给芳年披上小袄后，采薇又将漱口水递给宝苼端着让芳年漱漱口，卷碧也擦了汗，她复又将温在暖盒里的玫瑰****递了过去，让卷碧服侍芳年饮用。
她又接着禀报道：“在您午歇的时候，老夫人，老爷，夫人，三位，少爷，和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那边都有送了东西过来，卷碧姐姐，宝苼妹妹对这边不熟悉，我就帮您收了下来，一会儿您看看，让卷碧姐姐为您造册登记可好？”
“有劳采薇姐姐了，卷碧宝苼这些年跟着我，不通外务，以后还望劳采薇姐姐多多照看！”芳年客气的倒了谢，由三人服侍着起了身，罩上小袄，缠上睡前解下来的金海棠链子，穿了室内软鞋下了床。
在采薇的引领下到了西暖阁正中摆放的酸枝木五福捧寿雕花束腰圆桌前，圆桌上的茶具已经被采薇撤去，上面摆放着满满当当的各色物品，绸缎纱罗，雕花木盒，荷包托盘···各有不一。指着这些东西，采薇由上到下，一一为芳年介绍。
“这几匹软绸软缎，和这两个首饰盒，是老夫人那边吩咐石榴姐姐给您送过来了的，老夫人还使人送了些料子去了针线上，给您添置衣服，这几匹料子是给您做中衣小衣服足衣···用的!”
“这些笔墨纸砚，还有书匣子配上这个首饰匣子，是老爷那边给您送过来的，这个托盘，还有旁边的，都是夫人让人送过来的！”
“这边是三位少爷和大姑娘送过来的，最后这两样，分别是二姑娘和三姑娘使人送过来的！”
芳年跟着一一看了过去，卷碧宝苼体贴的给她开盒开匣，让她看个清楚。老夫人送来的是做中衣小东西用的料子，首饰盒中，是两房璎珞金锁，以及一些小巧首饰。老爷那边送过来的，是一整套的笔墨纸砚，质量上乘，纸质雪白，足足一刀有余。
书匣里放的是他说过的卫大家拓本，另一匣子，镯子，手链，金花各有不一，都是一些她这个年纪姑娘能用到的精致首饰，夫人那边送过来的东西中，那用红绸遮盖的托盘下有类似的小巧首饰，，其他多是一些芳年能够用到的杂务。
三位兄长，长兄沈敬轩送过来的也是个盒子，里面最上面装着一个绣着轻松岩石的荷包，荷包里是一方质地晶莹，料子上乘的玉佩，荷包下方却是一些散碎的金银角子，各色金银裸子，最底层却是一张五十两的交子。
或许是这三兄弟都觉得芳年手头困难，不只是长兄，次兄沈培轩也是一方盒子，盒子里最上层是一个绣竹子纹荷包，里面装着两个小巧的玉雕把猴子把件，正是芳年的属相。
他则是更细心的下了一些散碎的银角子，铜钱，金银裸子，着洗东西，和夫人石氏那边送过来的贯钱，金银戒子···长兄给的金银角子，金银裸子，都是给她打赏下人用的，最低层，沈培轩还放置了两锭十两重的雪花银条两方五两大小的银锭。
最后三哥沈益轩，和其他兄长类似的盒子里，也有一方绣有雄鹰的荷包，荷包中，居然是一方用金质细链穿挂的银质镀金怀表，浅金色的外壳上，浮雕这清晰精致的花纹，拥有它的人显然很珍惜它，使用痕迹非常的清淡，依旧仿若崭新。
芳年自来到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能和那个机械化普及，科技进步飞跃发展的时代稍微扯上牵连的东西，眸子中划过一丝沉沉的怀念之色，苏璃第一次伸手拿起了这方怀表，在掌心中打开。
露出里面精工打造的内里，时针分针秒针，滴滴答答的轻声旋转，只不过刻得不再是十二为阿拉伯数字的时间，而是怀表的外圈上浮雕这一圈十二时辰。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一字字工整清晰。
四个正点时辰的端头，还个镶嵌了一枚的蓝宝石，虽然只有绿豆粒那么大小，质地确是非常纯净。
“呀！”看到这方怀表，采薇面露惊诧之色，有些吃惊的出声：“三少爷好心疼姑娘呢，竟是把这一件宝贝送给了姑娘！这样的稀罕物件，整个府里也没有几件，数三公子的这一块最珍贵呢！”
“竟然这么珍贵？”虽然芳年心中已经有些料到这东西价值不菲，却没想到竟然稀罕到这种程度，也是，这个时候航海还不算发达，这些西方传过来的东西，得来不易，价值也就大了。而她也没有想到，那位三哥竟然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了她。
“这是夫人的陪嫁，据说还是宫里圣人赏给石家老大人的，，本是在夫人那边，后来被三公子看重，软磨硬泡，不知讨好了夫人多久，最后还是看在三公子入学后得了回第一，才在大公子和二公子的相让下，给了三公子，三公子爱若如宝，珍惜万分！”
她是沈家的家生子，知事开始，就在府里跑腿，慢慢从不如等级的留头小丫头，一步步进了老夫人的院子，是以，还记得这一段典故。
知道这些，芳年把表盖合上，原样放回荷包里，小心轻放进盒子，留待下一次还还给那位兄长。这是他的心头好，能有这个心意送给她，她就已经很高兴了。至少，看着这些东西，她还有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扎根的指望！
第二十二章 大雪
听闻到外面两个弟妹醒来的动静，芳年便先让采薇领着去了东暖阁给老夫人问安，留卷碧宝苼在西暖阁收拾归档，这些年，蘅芜苑事情少，她习字看书，也让身边的两个丫头跟着，卷碧宝笙虽然不通什么诗词，却也是大致的字都认的，能写能算。
晚间，石氏再次带着三个姑娘来给老夫人问安，芳年又是一番厮见，轻言慢语，多听少说，也搭了两句话，不至于没有存在感，让人轻看。待这边散了场，老夫人留了饭，用过饭，得了老夫人的准许，才回了西暖阁。
采薇带着宝苼出去认认门路，芳年散发的空挡，细致地询问：“可都用了饭？”这里不必蘅芜苑，都是摸熟了的地方，可别委屈着了。
“用了，采薇让了个小丫头过来给我们领的路，一切安排的妥当的不能再妥当！”卷碧说着这些，语调却不是欢喜，反而担忧：“是不是太周到能干了些？”
她不是嫉妒，从到姑娘身边开始，她就是要为姑娘打算的，这些年多的情分处下来，对她来说再也没有比姑娘更重要的！她们这才有了指望，打发了那些惹人厌，惹人恨的王婆子等一干恶奴，可不能再来个主意大的，还是有个来历，当姑娘的主！
芳年确实没有放在心上，“不怕她能干周到，只怕她不尽心，咱们只管受着就是，还有什么值得算计的！这些日子在榕苑，一切先让采薇看着，你们看着她行事，以后回了自家院子再说其他！”
看那采薇今日的行事，芳年也能品味出来几分，那是个聪明的，知道怎么对自己才是更好，这样的丫头，让她忠了心，就能为她独当一面。就是她不忠又如何，真计较起来，也不过是个丫头，还能翻了天！她这边，刚刚解了封禁，也没有什么值得算计的地方！
主仆俩轻声耳语说着话的空挡，那边暖帘撩起来，采薇领着宝苼捧着热水洗漱工具进来了。这是私下的话题，也就跟着打住。
洗漱间，芳年也就白日里没来得及问的话题，问了几句基本情况，多少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客气的说了些卷碧宝苼没见过世面，以后屋里面的事情就劳烦她多操个心，得了采薇的基础信息。
说是翻了年就要十五岁，家里还有老子娘在老夫人名下的田庄上做事，上头还有一个哥哥，恭敬地垂手侍立，没有丝毫怠慢之意。话头上很谦逊，说是卷碧姐姐宝苼妹妹都是再妥帖不过的人，以后必定尽心照顾姑娘·····
这番应答态度，芳年很满意，至少是个聪明人，忠奸真假且看以后，她再不济，也不至于能被一个丫头拿捏。
老夫人送了这么个人来，还是她身边大丫头调教出来，为了接掌她的位置的存在，摆明就是让采薇来她屋子里管事的，估计是怕她自幼封禁，少了什么礼数，有这么个得力的人看着，也能放心，生的丢了脸面！
既然这是个聪明的，芳年也就放手直接把身边的事交给她一力应对，既是全了老夫人那份体面孝道，也是知人善用。
洪妈妈卷碧宝笙虽然都还有些能力，忠心耿耿，但终究因着她，对于府内事情条例知知不清，有个这么样的能耐聪明手眼灵活的人在，也能少了不少纰漏，她乐得清闲！
“宝苼妹妹还小，不如今日我给姑娘守夜，也让我尽尽心！”
一主一仆，两相尽欢。明日还需要她的提点，芳年也就没有客气，直接应了采薇的提议。虽是要对着老夫人身边的人客气以待，但是她也不能失了规格，既然来了她边，总是不能当个菩萨供奉着不干事的。
明日还要晨起问安，估计是不得安稳，这边无事，芳年也就由着几人服侍着洗漱，收拾停当，掀被入睡。宝苼随着采薇的引领去耳房她的床位休息，她则抱了两床被子，和卷碧睡在芳年的脚头。
芳年向来是个夜里事少，惯例一觉到明不会有什么要求，得了这样的嘱咐，采薇却没有当主子没有要求，就万事大吉，还是要了一壶热水套了绣着花鸟的暖套保温，备着以防万一。
出外拿水的时候，有冰凉落下，虽是夜晚，榕苑的院子里倒还算光亮，趁着光，才发现是落雪了。回来入睡的时候，她将炭盆烧得更旺些，叮嘱道：“外面落了雪，估计会吹大风，姑娘夜里有个什么，一定要及时叫奴婢们支应！”
前两日就在变天，天儿一日冷过一日，却不曾应到了今日晚上，将雪落了下来。京都地处北地，却是比南方冷了许多。姑娘倒真是有福的，今日蘅芜苑她也跟着去了，那般的处境，还无暖碳，可是要怎么过活！
品着这般意味，姑娘的名声又能正一正，未来前途指望不由更能确保，这不由让采薇心中更添三分安心！她是打定主意好好服侍这位姑娘，这姑娘前途好了，在府里老夫人老爷夫人公子姑娘那边更得了脸，与她也是好得！
记挂着明日，主仆三人早早的熄了灯入睡，外面的雪开始飘扬，大雪撒花扯絮般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随着落雪果然起了风，怒风狂啸，几乎噬虐了整整一夜，及至凌晨时分方善罢甘休。
沈家榕苑西暖阁中的，芳年睁开清亮的双眸，侧首躺在松花色菊花纹棉枕上，拥着水红提花织锦背面素缎里子的簇新冬被却是失去了睡意。透过厚厚的挡风桑皮纸，窗外雪夜反光映射出隐隐约约的光亮，脚头炕稍值夜的卷碧采薇清浅的呼吸声平稳有序，都还在安睡。
外面已经有了些动静，是早起粗使婆子已经起来打扫路径，传来的铲雪声。夜里狂风搅扰得浅眠的人估计不得安睡，这会儿风停了，这府邸里的人都尚且还在睡梦中甜睡。或许是今夜外边的天气和她初出生时太过相似，引得她睡梦中又回顾今世数年往昔。
第二十三章 始终
一梦醒来，她说不清到底梦了些什么，却是一夜都是影影绰绰，嘈杂混乱出现的场景，估计是她这些年来印象中比较深刻的缩影吧！
“抱走吧，让洪家媳妇养着，安置在后院蘅芜楼，小孩子三灾八难，没事少抱出来！”母亲话语平淡，决定了她经年足不出户。不说嫌弃，愤慨，却也没什么亲近之意。也是，一个近乎害了她半条命，还几乎绝了日后生育能力的孩子，确实是不讨人喜欢的。
“这孩子一出生家里就有这么多事情，十足是个灾星，也就我们家心善，给她个活命。可别是个讨债的灾星克了成儿····！”祖母听似怜悯，却是厌弃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