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出生真不是时候,先是大姑娘三哥儿险死还生,留了病根,后来还让夫人也遭了难几乎去了大半条命·····!”丫鬟婆子的闲言碎语,给了她认清处境的信息,说不出的唏嘘。
“可怜的孩子,惹了老夫人和夫人的厌,就是嫡女又怎样啊。府里老爷不管后宅,我的姑娘,你以后可怎么办呐!”乳母的可怜悲呛,悲呛的是她的前程······
时光不住脚步,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也已经六七年的时间了。这个点儿应该是寅时已过卯时未到,是家里父亲上朝起身上朝的时间,前院合该是忙了起来。说实在,对于这一世父母的印象,苏璃却是不怎么清晰的。
六七年前,她还是现代社会,一名汲汲营营,力博向上的都市金领,再攀高升庆祝宴会,雪夜遇车祸,当时一阵猛烈剧痛后天昏地暗没了神智。再醒来就是一阵推挤的力量,将她推出母亲腹部,转生成了这身家早产难产而生的四姑娘。
三十而立的年纪再度托生成新生婴孩,也十足是一桩奇事。也多亏后世资讯发达,天马行空,关于穿越重生的话题数见不鲜,搬上大荧幕轮番放映,才让她没怎么纠结恐惧,也就妥然接受。
饶是如此,婴孩的身体,成人的思维,也让她糊糊涂涂近乎年把时间,待得经历稍足,才安下神来理清前后因由。
模糊的印象,还曾记得她就是出生在这样一格大雪夜中,也是窗外怒风寒号,大雪纷飞,让人心绪晦暗,也就有了事实发生的引头。在她出生时,长姐被害,三哥得病,老太太身体不适,母亲难产······
一桩桩,一件件,她也就成了是一切祸头子的源头,最后不知道怎么遭,好似还有什么道人批命,说她命格不好,易祸及亲长,在她出生当月,父亲还因为办差不利,被上司寻了错,若不是家里还有些根基,不是一般寒门,就险些丢了官职····
不管是巧合也好,误会也罢,总之她生不逢时,虽是托生在这家主母夫人腹中,有了嫡女的名分,却是被圈禁避讳在后院角落养着,除了逢年过节,经年不见家人,过得兴许还没有那两个庶出的姑娘待遇好,更别提与自己一母同胞,被这一世母亲倚重全家人珍爱的两个姐妹。
好在尽管其他可能不如意,若是不苛求,生活对于前世孤儿出身的她,如今不缺吃不缺穿,只是少了些自由,却也没什么大碍!能够捡回一条命,继续活着,已经足够她感恩的了!
前世为了那一份想要过得更好的野心,日夜拼搏,不敢懒怠休息片刻,倒是没得过一天清闲。如今,沈芳年心中自我调侃,倒也是求仁得仁,过上了她曾经不敢想坐吃等喝的日子,将上一世没来得及享受的福利在这一世享受。
对于她如今所遭受的这一切待遇,没有经过那一到传说中的孟婆汤洗礼就重新投生还保留着前世记忆,沈芳年心中并没有什么怨愤不平,还算自在的在这小院子里过她的独立清闲日子。
只是,这份清闲日子终究是时不与我,到头来或许还是不得清闲啊!这深宅后院没她想的那么简单,她不惹事,不带表别人就能如她的意愿,安安分分的让她自得其乐。越来越被克扣的分例,越来越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让她的心沉到了底的同时,将前番闲心全部推翻,终究她就是个劳碌命!
且斗一场,不为别的,只为博个舒心的日子度日,也不枉费转而新生一场!
说起了,她和这样的雪夜还挺有缘分的,不过貌似具是孽缘仿佛。前世的她,据说也是在这个一个雪夜凌晨,被弃福利院门前,不知父母为谁。被院长妈妈捡到的时候,已经冻得青紫,几乎去了半条命!
靠着院长妈妈的善心,揣在怀里,暖了三天三夜,细心照料才得以存活。院长妈妈姓沈,那一年捡到的孩子都从芳字,捡到她的时候快要过年了,也就得了一个沈芳年为名。
福利院靠着社会捐助以及国家资助,资金有限,生活艰辛可想而知。那时年少,心间还有热血愤慨,苦惯了的人自然就想要过好日子。那样的情况下,也就唯有好好读书,充实自己,好求得一个鱼跃龙门。她还算有些慧根,尽管生活不尽如意,她在学业上倒还是很能入眼。
上学的机会不易,她也没有玩耍的权利,凭着那股心气,除了休息假日做些黑工赚取微薄的薪资帮补院长妈妈,攒着生活费,时间全用来学习!
福利院的资源有限,能争取来义务教育免除学杂费,就有扶贫奖学金的贴补,也是有限至极,她能顺利读完高中课程,已是万般周全的的结果。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还有助学贷款这一招。
她顺利完成学业,找到工作,在公司里夜以继日拼搏,爬上了好位置,还完了贷款,又经几年,最终买了房,最终能在那个繁华的大都市有了立足之地,一切眼见就要达到她过上好日子的祈愿。
或许真是没福气,在她有了房,有了更好的工作机会,最后却是在升职庆祝酒宴后预备打车离开之际,被一辆滑出车道的汽车撞飞,当时一阵猛烈剧痛后天昏地暗没了神智。也可谓是生于雪夜终于雪夜,自嘲一下能算是有始有终!
第二十四章 巧思
院内东暖阁有动静传来,是老夫人那边起了。窸窸窣窣,采薇卷碧轻手轻脚的掀被起床下炕,踏上鞋子,轻手轻脚的掀帘出门。
过了一会儿,淡淡的烛光,轻轻地置盆入架声,还有细碎的脚步声,轻轻迈至她的床前止步,卷碧轻柔的语调细细地低唤:“姑娘,已是卯时半,该起了!今天要去给老夫人,夫人请安,老夫人已经起了!”
如今圣上治世重孝道,天子以身作则,侍母至孝。上从下效,沈思成每逢上朝之前,总会先来榕苑一拜才会出门,不让母亲为他早起,只在榕苑外尽尽心意。赶上母亲早起了,就和老母亲说说话。
府里的姑娘们每日也就需要与老夫人夫人晨昏定省,如今姑娘好不容易,得了老爷看重,解了封禁,得到嫡女本该有的待遇,可要早早的去给老夫人请安,不能留下坏印象!
也让老夫人夫人看一看,她家姑娘有多聪慧懂事乖巧,能够得些宠爱,不再受那些胆敢苛待怠慢她家姑娘的坏心鬼跟红顶白捧高踩低!
卷碧的声音温柔中比过去多了些喜悦的轻快,这些年也多亏她和乳母洪妈妈的细心周到,忠心耿耿,才能有她偷得清闲数许年。芳年翻身,发出动静,示意她醒了。
“挑灯吧,我已经醒了!”芳年坐起身来,淡淡吩咐。榕苑的碳火烧的足足的,西暖阁里的暖墙散发着暖热,离开冬被,也没什么冷意。
卷碧上前伸手轻轻掀起被角翻到另一边,待沈芳年将脚垂落下来,穿着月白棉质袜子的珑玲小脚丫顺利的滑入脚踏上的绣鞋中,绣鞋是昨日卷碧提前准备好的大红芙蓉花满绣加棉绣鞋,正是昨日沈芳华送过来的,原本是她做小了的,簇新精致。
卷碧轻轻将沈芳年扶起,取过一边宝笙手里捧得衣服道:“姑娘,今日就穿夫人昨日送过来的这套樱草色海棠花开纹小袄配鹅黄净面六福裙,外面在加一件海棠红福字纹zhi'jin兔毛出锋比甲怎么样?”姑娘早产,体弱畏冷俱寒,要注重保暖。
衣服是夫人昨晚临夜遣人送过来的,针线上齐齐下手,赶制出来的一套成衣。赶得着急了些,也就在花纹上做了减至,裙是素面的,小袄的面料是提花的,比甲的面料是织锦,大面上倒也看着满堂富贵,只是比不得那精工细致。
“快要过年了,颜色总是喜庆点儿好!”府里老夫人年纪大了,喜欢鲜艳的颜色,看着舒心。她家姑娘肌肤若雪,五官精致,陪着这亮颜色的衣服,必定格外的俏丽可爱,出色讨人喜欢。
“好!”沈芳年没有意见,卷碧稳重可靠,细心周到。裁衣的料子颜色搭配,也已经避开了府里嫡长女,她现在身份的大姐姐沈芳华喜欢的淡雅色彩,避开了下面刚三岁正是娇憨可爱的龙凤胎妹妹沈芳媛会穿的大红色彩百蝶穿花一类的花纹,倒是没什么冲突。
她现在正处于让家里人自然接受她,不说宠爱,却也不能厌烦的阶段,确实不易和祖母母亲都疼宠有加,爱若珍宝的长姐和幼妹起冲突。
若不提其他,这日子倒是万分自应!在这府里,即使她做为一个不受宠的姑娘,从小到大,倒也没自己动手穿过衣服。平素只要站稳,张开手臂,稍作配合就是!
卷碧给她穿上小袄,系上裙子,再套上比甲,把盘口从胸口一路斜斜向下,沿着侧身扣到腰际最后一颗,穿衣也就完成了。
“姑娘聪慧,您制作的这小牙刷,这刷牙膏子,也满口生香,可真是比以前用柳条青盐方便多了,现在外面可挺受欢迎呢!”卷碧语气骄傲,牵引着芳年在圆桌前的绣墩上坐定。
抿一口宝笙凑到唇边甜白瓷素釉小杯中的净水,接过卷碧递到手边的占着青盐的马尾小牙刷,对着白底青花瓷痰盂细细的刷着她的一口小米牙,俄而,再侧首含水漱口,最后再饮一口香汤清口气,净口完毕。
“也不过就是拾圣人牙慧,赚个机巧贴补钱,哪里来的聪慧。若论功劳,是你为我洗鞋给了我启发,是洪妈妈和奶兄为我在外实验奔波,才转回那点儿辛苦钱罢了!”沈芳年不以为荣。
若不是前两年她这边出现明显克扣,也是为了贴补为她费劲心思的洪妈妈和卷碧宝笙,她才弄出来这个不算发明的发明,由奶兄洪妈妈出门周全,以那镶嵌技巧,得了三十两银子手头方便。
“那也是姑娘聪慧,奴婢们刷了一辈子的鞋子,也没能想起来,姑娘侧侧脸!”卷碧轻轻嘱咐道,姑娘刚上身的新衣服,可不能因为她的不经心打湿了,那可是她的过错。
可怜她的姑娘,四五岁就开始为她们这服侍之人精心打算,翻过年六七岁,还要为自己争一份应得的待遇,让姑娘小小年纪就这样费心思,真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过错。
沈芳年只要侧脸伸手,接过宝笙绞好的温热毛巾的卷碧,就温柔的将她的脸手打理干净,最后从搁在圆桌上的托盘里,拿起一个小巧圆润的瓷盒打开,挑了些面脂在掌心中润开均匀地抹在沈芳年的脸上,细细的将沈芳年的手指都一根根沁润过来。
“卷碧宝笙你们将我照看的太好了,没有你们我可怎么过啊!”转过身,由卷碧轻轻的通着黑发,沈芳年感叹得道。
这六七年,若不是不拘着那绣花还是练字她都学了些,就乳娘卷碧宝笙这样精心极致的侍候,她都要成为不事生产的废物了!洗漱更衣不用动手,茶饭送到手边,她简直只要停吃坐等喝,还能再享受不?
就是为了这样的享受,为了身边这些尽心尽力照顾她的人,她也要好好盘算盘算,不能只图清闲得过且过了!
“也不知道乳娘什么时候回来,这雪大路滑,我倒是不希望乳娘急着往回赶!”
第二十五章 挂牵
宝笙笑嘻嘻的回嘴道:“那奴婢和卷碧姐姐就不离开姑娘,永远陪着姑娘不就好了!娘没事的话,应该下午就能回来。姑娘体恤,是我们的福气,却不是下人轻狂的缘由,那些怠慢姑娘的坏心鬼,活该被老爷夫人严惩!”
想到她们曾就受到那些苛待,宝笙就义愤填膺。宝笙到底年纪还小,翻过年也不过才十二三岁,还没学会随时隐藏真正的情绪。
若不是他们苛待,姑娘又如何小小年纪就如此为她们操劳?五姑娘再大一两年,也不过还是在夫人老夫人膝下撒娇呈宠,最多有些要开蒙的苦恼。她们姑娘却是必须要开始盘算如何能够让她和她们这些侍候的人如何能过得更好,想尽方法,识得几个字。
现在好了,姑娘使得巧计,让老爷夫人关注到他们,可不就一竿子将那些黑心鬼打翻严惩不贷,她们姑娘,再不受宠爱,也是这府里嫡出的姑娘,是老爷夫人的嫡亲骨血,岂是他们能够欺负的!
“就你嘴叼,姑娘还小,在姑娘面前胡说什么,小心洪妈妈回来还要揪你耳朵给你长记性!也就姑娘宽泛,才让你这样自在!”
卷碧轻轻用梳背点了点宝笙的额头,笑骂道;“还不快把头油准备好,姑娘,咱们今天梳个双丫髻,我给您带上那串老爷送的赤金串米粒红宝石坠角,再个攒两朵小海棠绢花可以吗?”
老爷送的那几件首饰,虽然可能不是非常贵重,但却是非常精致,正适合姑娘这般大的孩子用,可见是老爷用了心,得了老爷上心,她们姑娘以后再也不用受苦了!
“卷碧决定就好,我绝对相信卷碧的眼光!”芳年轻轻的笑着回应,满是相信的意味。细碎的刘海下,芳年大大的杏核眼,上扬成了下弦月,在这方面,卷碧比她更有发言权。
“奴婢谢姑娘信任,不胜荣幸!”住在老夫人这榕苑的西暖阁中,无论是向来稳重温柔的卷碧,还是历来活跃的宝苼,都不由自主的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不敢高声语,恐给自家姑娘招惹祸事。
如今她们身上穿着的簇新温暖袄裙,这温暖的房屋,可都是姑娘费心挣来的待遇,可不能因为她们坏了姑娘的苦心!
主仆三人之间的言语告一段落,卷碧也手上麻利的给芳年收拾妥当,帘子再一次被轻轻撩开,采薇从外面走了进来,行至芳年跟前,轻声回禀道:“姑娘,老夫人那边已经起了,后院二姑娘,三姑娘也已经打灯!”
她方才带着卷碧宝苼提了热水洗漱工具之后,给芳年到东边院里探了探情况,这才回转过来。
“那就去和祖母请安吧!”让采薇领着,留宝苼在房内处理后续,卷碧跟在芳年后面照应,一行三人前后打帘子出了西暖阁,穿过正厅,进了老夫人章氏平日里休息的东次间,来往的丫鬟忙碌有序进出,遇到芳年主仆也就轻蹲了蹲身子,轻声说一声四姑娘早。
入得东次间,正奉上章氏的大丫鬟石榴,从里面的暖阁,也就是章氏的卧房撩帘而出,脆生生的对着芳年福了福身,道是:“四姑娘早,老夫人马上就收拾好了,您现在这边坐一坐!”
说话间,她将芳年往侧边一引,东次间临窗下倒是和西暖阁一样的布置,都是临窗大炕,大炕上铺着猩红洋罽,大红万字不断头刻丝靠背,石青描金引枕,秋香色万字不断头大条褥。
两边左右设有一堆填漆小几,左边放置着青金瓶炉三事匙箸香盒,右边置有名窑美人觚,觚内插着几只铁骨红梅,艳艳独芳,清气乾坤。并茗碗痰盒等物。
地下面西面一溜四张椅子,都设着秋香色撒花椅搭,底下置着脚踏暖笼,椅子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装点着茗碗花瓶等物,一陈一设自由格调,不与一般等同。透露着沈家非同一般的底蕴,祖上也是与那等开国公侯连着祖宗。
想着宝苼洪妈妈隐约摸索到的一点儿传言,芳年顺着石榴的引领炕下椅子上坐定,却是没有不着眼色往炕上去,虽然炕沿上设有两方坐褥,但那明显是老夫人的位置,小辈直向上估计却是失礼。
石榴招呼了一个小丫鬟去端点心热饮,告了罪继续忙着进去侍候章氏。章氏此刻正坐在梳妆台上,一身宝蓝色织锦如意云纹家常褙子,年节喜庆,也着了一身萱黄袄裙提花双盘金袄裙。
石榴进来的时候,梳妆台上各色梳子抿子摆了一溜,辛妈妈正在把章氏的最后一缕发丝用抿子盘进圆髻之中,接过樱桃递上来一柄赤金点翠梳篦插在脑后压髻,再插了两三只寿字头,如意云纹的金簪,算是收拾齐整。
“阿辛这手艺,还是这样好,这些小丫头,也就樱桃还得了你七八分的手艺!”章氏抚了抚光滑的发髻,看着铜镜之中倒映出的精神面容,满意的赞道。转而她又问:“外面是谁到了?”
“四姑娘来给您问安呢,估计夫人和大姑娘二姑娘三个娘也该快到了!”石榴笑颜以对,上前用用银簪子挑了些羊油脂膏接了章氏润手的活计。
“倒是还有些礼数!”章氏随意的颔首,没让她白费心一场。对于芳年的谨慎孝道,倒是露出了一份满意的姿态。
章氏满意了,辛妈妈自然凑趣的捧道:“那是,老夫人这样菩萨一般的人,最最慈善不过,四姑娘是老夫人的孙女,自然懂得老夫人的一片苦心!”
“外面下雪了,夜里风那么大,也不知道思成上朝路上好走不?瑞哥儿媛姐儿夜里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早知道昨夜有这般暴风大雪,我就该将他们俩留在榕苑,这不亲眼看着,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呢!”相比起随意问题来的芳年,最让章氏牵挂念叨的,却还是唯一的独子,和那两个被她捧在手心里,视如眼珠子一般珍爱的幼孙。
第二十六章 嫉妒
“夫人向来稳当,哥儿姐儿身边都是老夫人亲自过目的人手,必定会好好照顾哥儿姐儿。昨夜老夫人已经遣人通知不让哥儿姐儿过来问安,这会儿估计睡得正香呢,夫人一会儿到了,老夫人再问问夫人,可不就能安心了!”辛妈妈搭手,扶着章氏的一边手臂,劝慰道。
外间,小丫头送上热热的饮品和点心,芳年小坐片刻,刚缀了两口热饮,厅外再次传来动静,住在榕苑后罩房的两个姑娘最先相伴而来,芳年起身,上前两步,出了东次间迎接厮见后,石氏也携着大姑娘沈芳华到了榕苑。
跨入正厅,随行的丫鬟婆子连忙卸除两人裹在外面的斗篷,早已迎接惯了的小丫头们,及时在荔枝并榕苑的几个二等丫鬟的带领下,送上热饮点心,红枣姜汤的热饮,驱寒暖身,请了在正厅安坐。
“见过母亲,见过大姐姐!”随着沈芳芸沈芳蓉福了福身,芳年问安道。
石氏瞄了瞄芳年一眼,见她穿着都还算得体,目光这才紧接着滑倒两个庶女身上,一道请了起,让人落座,问了些睡得可香一类的关切话语。
轻轻的脚步声和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声音穿来,石氏忙携着几个姑娘站了起来,帘子一掀,章氏在辛妈妈石榴一左一右地簇拥下,踏入正厅,其他丫鬟婆子紧随其后鱼贯而入,宝蓝色的织锦褙子,让她本就不显老的皮肤更显白皙,眉目精神!
“母亲!”
“祖母!”
石氏上前接过石榴的位置,扶着章氏在上手三围雕花罗汉床左上手坐定。
“都坐,都坐,自家人哪里那么多的礼数!”携着石氏的手在她手边罗汉床另一个位置就坐,笑容挂上面颊,一派的慈眉善目。她首先慈和的看向芳年:“四丫头昨夜还习惯不?思成上朝可有安排好下面的人照看?几个丫头昨夜睡得可香?瑞哥儿媛姐儿昨夜可还安稳?”
“祖母的安排,再妥当不过,采薇姐姐很会照顾人!”芳年起身恭谨的应答。
沈芳芸沈芳蓉两姐妹也是一番应答,只是态度确实比芳年要自然许多。“风大的时候,有片刻醒转,后来似梦非梦的,就又睡着了!”
“呵呵。你们这些孩子,就是缺觉,这天儿越来越冷了,我做主,以后请安时间再往后顺延一个时辰,天黑夜暗的,有个磕碰反倒是不美!”底下媳妇孙女都一派孝顺,章氏也乐意做个大方的祖母,谁也不想顶个苛责的名声。
“多谢母亲体谅几个孩子,老爷上朝的时候,我再三叮嘱过福顺好好照看老爷,不敢错眼。瑞哥儿媛姐儿那两个小家伙,睡着了就是雷打不动,我来给您问安的时候,还睡的像小猪一样呢!这会儿估计也没醒,正睡得香甜呢!”
对于章氏,在往年经过潜在的来往之后,石氏却是一如经年,当作新妇一般谨然,少有逾越。这也是,常年下来,她保存府中安稳的招数。
老夫人虽是看似不管事,但是,不把她当回事,她今日也不能安然坐在这里,她为的不是老夫人,甚至孝道也是借名词。她为的是丈夫,丈夫父亲早逝,自幼由老夫人一手抚养长大,母子相依为命,其间感情却是至密,容不得小觑!
祖孙婆媳三代来往说了些话,院子里又是一番动静,迎来了三位公子也来给祖母问安,又是一番契阔后,章氏留了饭,让厨房将朝食都送到榕苑这边。
孙儿前程重要,用罢朝食之后,章氏早早的打发三个孙子去外院学习。对于石氏,这个媳妇,她虽然有些挟制,恐其让沈府都是她的一言堂,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不过,对于这个媳妇,她还是满意的。
家世好,教养好,规矩好,善于经营,最重要的是,她还给她生了四个嫡出的孙子,各个都出色,颇有质地。大哥儿稳重,颇有长兄风范,课业出众,天赋过人,拜师当代大儒门下,如今不过十六七岁,却已经在秋季,考取了举人功名,在这诺大的燕京,也是名声不菲。
若不是时机不对,春闺要还要隔一年才举行,立时参加春闺也是使得,这让她在外界,任何宴会贵妇深浅都骄傲自豪,挺起腰杆。即使如此,也是万分的为人称叹!
次孙文雅,也是读书种子,三孙虽然跳脱,也是筋骨强健,颇有天赋,就是贪玩了些。幼孙虽小,却已经可以诵读启蒙书籍,也是一派的聪明伶俐,未来可期。她从一个丈夫不争气早逝的寡妇,将儿子培养出来,孙子眼看成才,这样一派花团锦簇,如何不让她开怀舒心!
是以,对于一些事,这些年,看在孙子越来越出色的份上,她也就越来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的放开了!就如同这一次,她愿意亲手处置不规矩的王婆子。搁在以前,她却是不会,不管王婆子如何,究其根本,却还是她的陪房,伤的是她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