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在场众人都忙着看热闹,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谈了些什么。
嫁妆发了两个多时辰才发完,桂嬷嬷带着问秋与半夏到周家铺陈喜房,一直到天擦黑才回来。
楚晴虽没跟着去,却也不得安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连午觉都没歇好。
问秋回来后,匆匆擦一把汗湿的脸就跟楚晴说起新房来,“一座四进五开间的院子,一座三层小楼还有三开间的一进院子都是周家大爷的地儿。喜房在四进院子的第三进,屋子重新粉刷过,看着很齐整,屋里摆设都按着姑娘的喜好摆的。姑爷身边两个丫鬟跟着搬搬抬抬的打下手,一个叫知书一个叫达理,相貌一般,看着都挺老实的。嫁妆摆在一进院子里,四少爷让人蒙上毡布了,怕夜里下雨淋着…没见到姑爷的面儿,听说在外面待客,今儿那些抬嫁妆的可捞着了,这边给了银子,那边姑爷又每人封个大红包。”
楚晴暗自嘀咕,女方家发嫁妆,他跟着掺和什么,自个府里又不是出不起赏银?
可到底心里松快了许多。
夜里楚晴草草擦洗过,明氏蹑手蹑脚地进来,手里捏着个绸布包,先将几个丫鬟打发出去,坐在炕沿上,望着楚晴不自在地笑。
楚晴一下就猜到她的来意,脸腾地红了。
明氏吭吭哧哧地说:“明天就成亲要洞房,女人总要经过这一遭,头一回肯定疼,忍忍就过去了,实在忍不住也别硬抗着,告诉姑爷收着点儿…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夜里没人,你看看这本画册就明白,不明白的话,姑爷也会知道。”说罢将绸布包塞进炕席底下。
楚晴低着头悄声答应,“好。”只觉得脸*辣地受不住。
先前,她整理娘亲赵蓉的嫁妆里也看到有本册子,还有个木雕的欢喜佛,是两个对坐的小人儿,吓得她不敢再瞧第二眼,闭着眼仍将欢喜佛用绸布包着塞到了箱笼底下。
现今终于到了该看这本册子的时候,楚晴犹豫好半天才揭开绸布翻了第一页,入目便是两个年轻男女半袒着衣衫,口对着口,男人一手握着女人的乳,一手伸到罗裙底下。
楚晴不敢细看,又瞧第二页,面目仍是先前两人的模样,却是换了姿势,男人盘腿席地而坐,女子坐在他腿上…
洞房就是要与周成瑾这个样子?
可他们说过的话都没超过十句,根本就是陌生人。
楚晴的心怦怦跳得厉害,将册子包好掖在枕头底下…
第115章
这一夜楚晴翻来覆去没睡好,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晚饭吃得不合适,半夜的时候隐隐感觉腹痛,坐起来喝了杯温茶仍没见好,倒是折腾出一身汗。
本打算用热水擦一擦,想到第二天丫鬟们还有得忙,便忍下了。
床头照例留一盏小小的灯,灯光透过绡纱帐子变得越发暗淡,楚晴睁大双眼瞧着床头雕刻着的精致的缠枝梅,直到窗纱透出隐隐的白色才再度睡去。
吉时定在申时三刻,因卫国公府离沐恩伯府不远,时间上很宽裕。
问秋去瞧过两次,见楚晴仍没醒,情知她夜里没睡好,便没叫她,只吩咐小丫头们备好热水,将嫁衣以及要戴的金银首饰一一摆出来。
直到日上三竿,楚晴才被噪杂的蝉鸣吵醒,去净房小解时,发现白色中裤上一块血斑。
是来癸水了。
本来按照钦天监选定的日子她完全可以避开,可她经期不太准,每月总会往后拖一两天。
没想到这次竟然恰巧赶在成亲这日。
楚晴皱了眉头,将污掉的中裤换下来。
问秋也瞧见了,“哎呀”一声,“这可真不巧。”
澡是泡不成了,好在是夏日,楚晴每天都擦洗身子,倒是不脏。
匆匆地擦洗一遍,问秋帮她找来行经用品垫上了,外头明氏带着全福夫人走进来。
全福夫人夫家姓李,家中父母俱在儿女双全,圆圆脸,天生就喜气。
见楚晴已经洗浴过,全福夫人熟练地开始绞脸。
问秋出阁时是桂嬷嬷帮她绞得脸,当时疼得龇牙咧嘴。
楚晴已经做好了疼的准备,没想到全福夫人手下很利索,三下两下就绞好了,“六姑娘汗毛轻,皮色白,用不着太绞。”薄薄地敷上一层粉,在两腮打了胭脂,再用螺子黛精心描画了远山眉。
然后梳了个富贵的牡丹髻,将一应凤钗步摇全插在发间。
镜子里的楚晴粉面桃腮,眉眼弯弯,红唇微翘,自带三分笑意。
全福夫人笑着夸赞,“六姑娘生得喜庆,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明氏笑呵呵地道:“借您吉言,希望我们六姑娘幸福美满平安顺遂。”
最后暮夏伺候楚晴穿上嫁衣。
六月天儿穿成这样,楚晴额角立时沁出一层薄汗。
明氏急忙招呼人再搬个冰盆来,问秋怕楚晴禁不得凉,将冰盆远远地放在窗下,又怕楚晴出汗花了妆粉,另外吩咐冬乐举了团扇在旁边打扇。
楚晴身边团团围着好几个人,连喘气都觉得难受,眉宇间便带出丝不耐。
明氏瞧在眼里,笑着嘱咐楚晴,“已过了晌午,我陪李夫人用膳,你也吃点东西,再稍歇息会儿,待会还有得忙。”
她总是那般地体贴与善解人意。
楚晴蓦地心头一哽,眼中流露出不舍,轻声道:“伯娘待会还过来?”
“那是自然,”明氏轻拍两下她的手,“我吃完饭就过来,还得看看你妆容花了没有,要让晴丫头做个最漂亮的新娘子。”
待明氏等人离开,楚晴连忙让暮夏帮她把嫁衣脱下来。
“这不合规矩。”问秋不同意。
楚晴笑道:“待会要洗手吃饭,怕弄脏了,反正穿起来也容易,好歹让我凉快一阵子。”
冬乐难得机灵一次,“我到院子外面等着,要有人来,姑娘再穿也不迟。”
厨房里送来了中饭,楚晴吃了小半碗饭,喝了半碗汤,又去了一趟净房。
问秋跟过去悄声问:“成亲来癸水总是不合宜,要不要跟大夫人说一声,免得夜里…”
楚晴思量片刻道:“算了,说给伯母听也没什么用,反而累得她跟着忧心。”
还差一个半时辰周家就要来迎亲,绝不可能改期。
这个日子大长公主跟周夫人都在府里准备拜堂待客,也不可能专门让人去跑一趟说这事。
至于告诉周成瑾就更不可能了,他身前身后少不了人跟着,再者这种事又怎么能说出口?
问秋心里也明白,将之前用过的布条又找来两片。
楚晴行经头一天量不多,到晚上以及第二天量大,可为防万一,别污了嫁衣当场出丑,仍是紧紧地包了个严实。
刚收拾整齐,便听到院子里冬乐高声的招呼,“大夫人,李夫人。”
暮夏与问秋七手八脚地帮她穿上嫁衣。
外面传来了鞭炮与锣鼓声,楚晴瞧瞧更漏,才刚午时,从国公府到沐恩伯府最多只小半个时辰,用得着这么早?
全福夫人乐呵呵地说:“是男方家的轿子来了,来得早说明人家心诚,想早点把新娘子娶回家。不过咱可得沉住气,不能一催就上轿。”
暮夏等人嘻嘻地笑。
明氏等人簇拥着楚晴到了四房院,国公爷跟老夫人已经到了,正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
楚晴跪在蒲团上,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虽说老夫人待她只是泛泛,可总归庇护养育了她,而且国公爷对她还不错。
两人简短地嘱咐她几句,不外是孝敬长辈和睦妯娌以及敬重夫君。
楚晴恭谨地应着,又给楚澍磕头。
楚澍看着满头珠翠的楚晴笑了笑,“这样显得太过老成,不像你了…”顿一下,突然声音有些哽咽,垂首道:“你嫁到哪家就是哪家的福气,我不担心别的,就怕你委屈自己。要是过得不如意,就回家来,爹爹养着你。”
“老四…”老夫人扬声止住他,“喜庆的日子说这些?”
楚晴也完全没想到父亲会说这样的话,见老夫人斥责父亲,便抬眼望去,无意中发现楚澍鸦青色道袍的前襟有数滴泪痕。
父亲竟然哭了?
楚晴大惊,泪水一下子涌满了眼眶,“爹爹放心,我会好好的,不让自己受苦。”
这还是她头一次唤楚澍为爹爹,而不是父亲。
楚澍抬起头,眼圈有些红,“起来吧,去给大伯母磕个头。”
还不等楚晴跪下,明氏已先自红了眼眶,却又强忍着不落下泪来,双手扶住楚晴的胳膊,哽咽着道:“晴丫头,侍奉好大长公主和婆婆是应该的,可别忘记,夫君才是你依靠的人。”
是说婆婆应付过去就行,但同床共枕的却是要笼络住,因为长辈都考虑得是大局,唯有枕边人才可能真心考虑她。
私下里明氏便说过这话,此刻当着老夫人的面又这么说,可见她是真正担心自己因为不喜而冷落周成瑾。
楚晴尚不及回答,只听外面传来楚旻欢快又略带惊讶的喊声,“六姐夫要进来了,六姐姐快藏起来,姐夫马上就进来了。”
明氏极快地抹去眼角的泪,笑道:“这么快,咱家的男人没尽力?”
“不是,”楚旻小跑着进来,“六姐夫请了五皇子殿下还有上科的马探花一同来迎亲,大哥出的题目是限时作诗,马探花帮忙做的,二哥的题目是十丈外一箭射下两只杏子,六姐夫射中了三只。”
老夫人脸上露出几分得色,能请动五皇子来迎亲,说出去也是楚家的体面。
文氏却拉过楚旻上下打量番,阴阳怪气地道:“没磕着蹭着吧?这大喜的日子还舞刀弄枪的,伤了人怎么办?”
楚晚成亲时,因为嫁得是王爷,四皇子并没有亲迎而是派了王府的长史代为迎亲。长史最也是官员,可怎比得上王爷亲迎有身份?
楚晴已在全福夫人以及问秋的搀扶下走进内室,蒙上了喜帕。
就听外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有人朗声道:“在下周成瑾前来迎娶六姑娘。”
明氏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地道:“我们家娇滴滴养大的姑娘,哪能轻而易举让你娶了去?”
又是周成瑾的声音,“在下既得六姑娘为妻,此生必真心相待,白首偕老。”
“话虽如此,可丑话说在前头,阿晴要是受了委屈,我定是要接回来的。”说话之人明显是楚澍。
周成瑾又答:“岳父放心,小婿定会护着六姑娘。”
接着又是杂乱的脚步声,六月在门旁扬声道:“姑娘,姑爷要进去了。”
透过喜帕下面的缝隙,楚晴看到一角大红色的袍襟,有人正正地停在她面前,长揖一下,“在下周成瑾来迎娶姑娘上轿。”
楚晴没有作声,只听屋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道谢声,“多谢姑爷赏。”
很显然屋里伺候的丫鬟都得了封红。
全福夫人笑嘻嘻地搀起楚晴的胳膊,“吉时快到了。”
楚晴骤然感到一阵心酸,从今而后,她就是周家妇,而不是楚家的姑娘了。泪眼婆娑中,听到楚晟的声音,“六妹妹,我背你上轿。”
他半蹲着身子,健壮的手臂托住楚晴腿弯,稳稳当当地往外走,楚晴这才发现,原先单薄而纤瘦的少年不知何时已长成了肩宽体壮的青年。
出了角门,鞭炮声更加密集,锣鼓声也更加响亮。
全福夫人将楚晴扶上花轿,垂下了轿帘。在欢快的喜乐声中,轿子被稳稳地抬了起来。
轿子四周遮得严实,楚晴穿得厚,头上还蒙了喜帕,等轿子到达沐恩伯府时,又热出一身汗,浑身上下黏糊糊的。
踢轿门、过火盆,再然后是三拜九叩,繁琐的礼节终于结束,楚晴被两边的全福夫人搀扶了进了新房。
刚进去,便觉得清爽之意铺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香味清雅浅淡,直入心脾,让楚晴燥热的心情有了些许的沉定,只是到底还惦记着罗裙是不是脏了。
也不敢用力坐,只轻轻地坐了个床边。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尤其楚晴头顶着喜帕又不能开口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丫鬟招呼,“大爷回来了。”
楚晴蓦地又紧张起来。
伴随着镇定有力的脚步声,周成瑾停在了她的面前。
全福夫人递过包着红绸布的秤杆,周成瑾定定神,挑开了喜帕。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楚晴本能地眯了会眼,等再睁开,仰面看到的就是周成瑾脸上那道伤疤,从眉心一直到脸颊,非常醒目。
竟是这么重,稍微偏一点就会伤到眼睛或者鼻子。
楚晴后怕地轻抽口气,皱起了眉头。
周成瑾原本怀有希望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果然她还是不待见自己,别人不都说新娘子被挑开喜帕,都会既欢喜又羞涩吗?
可楚晴脸上没有欢喜不说,连羞涩也没有,眉宇间甚至还有隐隐的不耐。
两位全福夫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可礼节还没完,该走的过场必须要走完。两人夸张地笑着称赞楚晴的美貌,“大奶奶漂亮得跟画里走出来似的,看着就让人喜欢,”又夸赞周成瑾的周到,“大爷一看就知道会体贴人,屋里摆着茉莉花倒比熏香清雅得多。”
两边奉承完,去屋子正中摆着的圆桌上倒了酒,笑着道:“喝过合卺酒,子孙不用愁,先生男后得女,有儿有女乐悠悠。”
楚晴跟在周成瑾走过去,端起酒盅,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朝床边望去,那里她适才坐过,不知染了血没有,待会要撒帐,千万别被人笑话。
周成瑾看着眼里只觉得满心苦涩,他就这么讨人厌,连喝合卺酒都不肯正眼瞧他?
第116章
喝完合卺酒,就是撒帐。
周成瑾与楚晴并排在床边坐好,红枣桂圆等四样干果像落雨似的从两人肩头落下,全福夫人嘴里的吉祥话成套成套地往外冒。
楚晴听了直佩服她,这么多话还没有重样的。
繁琐的礼节终于完成,全福夫人大功告成,朝两人福了福,“祝贺周大爷大奶奶早生贵子美满富足。”
问秋也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一时屋里只剩下周成瑾与楚晴两人。
楚晴有些紧张,身子绷得笔直。
周成瑾见楚晴拘谨成这样,自己也感觉不对劲,起身道:“前面还有客人,我过去看看,外头两个丫鬟叫知书达理,有事吩咐她们便成。”
知书达理?
他竟给自己的丫鬟取这样的名字,也太…名不符其实了。
想起发嫁妆那天,暮夏提到丫鬟时候不可思议的样子,楚晴不由抿嘴一笑。浅浅的笑容如同春日枝头的桃花初初绽开,温暖而明媚。
周成瑾心头热热地荡了下,待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手足无措地站了片刻才道:“待会厨房会送饭过来,要是不合胃口就让他们另作。”
见楚晴点头应了,才恋恋不舍地往外走。
出了观月轩,周成瑾抹一把掌心的汗水小小地鄙视了一把自己。
也不是没见过女人,身份高贵如银安及银平,相貌秾艳若百媚阁的花魁,在她们面前,他从来都是淡然处之,独独见到楚晴会心跳加快,会紧张到语无伦次。
就像他十四岁第一次到百媚阁看到衣衫暴露面目娇媚的妓子,就像第一次妓子在他面前一件件脱下衣衫罗裙。
他过了段醉生梦死的日子,可很快就觉得无趣,只是偶尔慰籍一下身体的需要。
可自打遇到楚晴,他再没找过女人,似乎也再没有提起过兴趣来。
周成瑾也说不上到底从哪天开始对她上心的。
是那年冬天见她折梅?
她穿嫩粉色的袄子,莹白如玉的小脸在红梅白雪的映衬下晶莹润泽,毫不设防的笑容直直地撞进他的眼底。
又或者是在四海酒楼的水井下?
她双手紧握着井绳,分明在害怕,却强作镇定,黑白分明的双眸如秋水澄清却淡漠,有强烈的恨意。
再或者,是因为每一次相见,她总是视若无睹视而不见?
她干净纯真如一张白纸,而他却过早地沾染了尘埃。
不管以前如何,现下她已是他的妻,他会好好地待她。
想起适才那抹转瞬即逝的美好笑容,周成瑾深吸口气大步朝外院走去。
周成瑾刚出新房的门,楚晴就迫不及待地脱掉嫁衣,将满头珠翠卸下来,急匆匆地进了净房。
幸好上轿前多包了两层,中裤虽然染了血痕却并没有渗出来。
楚晴长舒口气,将污掉的东西换下来,就着热水胡乱擦了几下身子,又换上新的。
清理完毕,外间圆桌上已摆上了饭菜,饭有两样菜有六碟,两碟小菜四碟热菜,其中竟还有一碟浓香扑鼻的烧蹄膀。
楚晴是真饿了,狠狠地吃了一整碗米饭,啃了两只蹄膀还吃了大半碟清炒菜心才放下碗。
问秋与半夏在屋里伺候,就着楚晴剩下的饭用了。
楚晴便问起外面的情况。
暮夏笑嘻嘻地进来,“姑爷这里就只先前那两个丫鬟,另外还有四个婆子和八个小厮。厨房有两个,一个稍大点儿在悠然居旁边,另外一间就在后头第四进院子,是春天时候加盖的。平常这边很少有人过来,最是清静不过,美中不足就是进出不方便,知书说白天可以从悠然居穿过去,悠然居夜里亥初落钥,落钥之后就不能进出了…四周虽然都是树,可里面设置了什么阵法,没人领着就是走上三天三夜也出不来。”
那就是说,只要悠然居落钥,里边就自成天地了。
“真的还是假的?”半夏半信半疑,“怎么可能走不出来,过几天我进去试试。”
楚晴只在书上看过奇门遁甲术,也有点怀疑,笑着怂恿她,“你在腰间系根长绳子,这边暮夏拉着你,如果真的迷路,顺着绳子再回来便是。”
暮夏与半夏雀跃不已,直嚷着天亮之后就试探一番。问秋斥道:“明儿姑娘认亲少不得还是一通忙,都是姑娘把你们纵的,歇了这份心吧,想试的话总得等姑娘在府里站住脚。”
两个夏只好消停下来。
冬乐已识趣地将明儿认亲要送的见面礼找了出来,一份份摆在大炕上。长辈们毫无疑问都是两双鞋,沐恩伯是男人式样错不了,大长公主长了双大脚,而高氏的脚则小得多。
至于平辈们,男人都是外面锦书阁买的文房四宝,女人是香囊和丝帕,因怕有临时来的客人,楚晴每样多备了两份,另外还准备了些八分的银锞子。
问秋一件件仔细检查过,确保没有问题才放了心。
楚晴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折腾,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行经期,人容易犯困,再者这一天下来也挺累的。
暮夏关切地说:“姑爷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姑娘先躺下眯一会儿,等姑爷来了我再叫醒姑娘。”
问秋悄声道:“你们也去歇着吧,我守着姑娘就成,对了咱们以后不能再叫姑娘姑爷,该换成大爷、奶奶了。”
楚晴的确熬不住,点点头道:“都忙了一天,你们还得安顿住处,下去吧,问秋在这儿就成。”
暮夏等人也正是嗜睡的年纪,便不坚持。
楚晴便对问秋道:“另外找出套被褥铺到炕上,我在炕上躺会,别弄脏喜被。”
喜被或者喜床脏了很不吉利。
问秋利落地铺好了被褥,又将楚晴平常行经用的一块两尺见方的毡布铺在上面,然后将冰盆端得稍微远了些。
楚晴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了。
问秋斜靠在炕边,轻轻替她打扇,不知不觉也打起了盹儿。
周成瑾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楚晴主仆头靠头睡在大炕上,而里面红艳艳的喜床上空无一人,撒帐时候的花生桂圆乱七八糟地铺散着。
问秋毕竟心里挂着事,没敢睡踏实,几乎周成瑾进门就醒了,忙不迭地跳起来行礼,“大爷回来了,”俯了身唤楚晴,“奶奶,奶奶,大爷回来了。”
楚晴睡得正香,根本没想到“奶奶”是叫自己,只待问秋唤过四五声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周成瑾见她满脸困倦到底于心不忍,温声道:“没事,你睡吧,”回身吩咐问秋,“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问秋瞧一眼楚晴欲言又止,终是不敢头一天就忤逆主子,恭谨地退了下去。
周成瑾在炕边站了片刻,满心不是滋味儿地走进内室收拾满床的干果,有些落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楚晴清醒了些,微探身瞧见周成瑾合衣上了喜床,有心想起身过去的,终究是害羞,再者过去也做不了什么,反而扰得两人都没法睡。
睁着双眼等了片刻,见那边再没动静,便安心地再度入了梦乡。
周成瑾郁闷得不行,他是大长公主的长孙,今天可是宾客云集,甚至四皇子和五皇子都到了。大家围着他敬酒,他惦记着洞房只应付般喝过几杯就让魏明俊挡着,自己溜了回来。
因怕身上酒味太重,特特往摘星楼洗浴过,换了衣衫这才到这边。
没想到,楚晴先自睡下不说,竟然还不肯睡喜床而是独自睡在了大炕上。
她既然不情愿,他又何必非得勉强?
周成瑾希望的小火苗还未曾绽放就被浇了个彻底。
楚晴一觉睡到凌晨,因身下黏稠的不适醒了,急匆匆下了炕又往净房去。
去净房势必要经过内室。
借着喜烛的光芒,楚晴心虚地朝喜床上看了眼,周成瑾仍是合衣躺着,似是睡得正香,不由松口气到净房尽可能轻地清理了自己。
再出来,面前伫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楚晴险些撞上去,吓了一跳,几乎惊喊出声,周成瑾扶住她的手臂温声道:“吓着你了?别怕,是我。”
楚晴定定神,想起净房里自己换下的物品以及弄脏了的中裤,话不过脑子便脱口而出,“大爷能不能到别处如厕?”话刚出口已觉得不妥,又急急解释,“我不是不让大爷用,我…”
“我不如厕,”周成瑾淡淡地回答,默一默又道:“我知道你不情愿嫁我,我不勉强你,以后我歇在摘星楼。”
“这…”楚晴讶然地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眸。
眸子幽深黑亮,带着几分隐忍的寒意,分明就是她梦里见过的那双眼。
在梦里,那个人面容模糊,唯独一双眼她记得最清楚不过。
楚晴愣了片刻,见周成瑾转身要走,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有个地方种了成片的蒲公英吗?”
“蒲公英?”周成瑾敛去眼中冷意,温和地问:“你喜欢蒲公英?”
“不是,我有次做梦看见一片田野全是蒲公英,几乎看不到头,旁边有座一进三开间的宅院,院子里种了棵梧桐树,”楚晴认真地回忆着,“你就站在树下!”
后半句却是没有说出来。
周成瑾仔细地听着,因他比她高出许多,目光不可避免地看到她松垮的领口露出嫩粉色肚兜的上缘。
比肚兜更粉嫩的是她的肌肤,以及已经很有形状的两团…
第117章
单是惊鸿一瞥,周成瑾就几乎能想象到触摸上去那种美好的感觉,可刚刚说过不勉强她,又怎能反悔,周成瑾悄悄咽了口唾沫,尽量放平声音,“天还早着,你再睡会儿。”转身便往外走。
“大爷,”楚晴不假思索地唤住他。
周成瑾停步,眉毛微挑。
楚晴不知如何开口,双手局促地垂在身侧,指甲上未涂蔻丹,呈现出水嫩的粉色,正用力揉搓着衣襟上的绣花。
周成瑾发现她这个小动作,心头跳了跳,耐心地等着。
“那个,我…”楚晴红涨了脸,抿了抿唇角,支支吾吾地道:“我之前本来是要等大爷回来的,只是在炕上歇会儿,没想到睡着了…并非有意怠慢大爷。”微抬了脸,怯怯地瞧着他,像是等待审判的孩子。
周成瑾顿时心软如水,抬手拂在她发髻,撩开垂在额前的几缕碎发。
楚晴下意识地躲开,脸又红了。
周成瑾轻轻叹口气,柔声道:“没事儿,昨天肯定累坏了,以后你困了就先睡,就像没成亲之前一样,不用管我。”
楚晴垂眸低声道:“这怎么能一样,以后我再不会这般了。”
“阿晴,”周成瑾轻轻地唤她,话音出口,心头已是颤了颤,“我娶你不是要你侍候我,我只是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