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上鹤间的各务齿科诊所在当地广受好评。顺一是独子,本来就必须
继承家业。他好不容易考进齿科大学,二十五岁便开始帮忙父亲经营诊所。当然
喽,不是作母亲在自夸,他非常受到年轻女性患者的欢迎。结子嫁到我们家……
正好是顺一二十八岁的时候,一九七八年的春天。结子应该是在前一年年初看上
我家儿子,开始前来诊所治疗。」
「婚前的结子女士,从事什么工作呢?」
「她在相模大野的婚礼现场工作,听说她非常专业。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我
儿子去追求她,后来我才发现应该是她先勾引我儿子。因为后来发生一些事情,
我想当初巧妙设计我儿子上钩的应该是结子。」
夫人语中带刺。过去的回忆,不曾因为时间而冲淡,反而更为精练。
「巧妙设计?」
「我们家的牙科诊所是自营,顺一是第二代。诊所当初生意兴隆,结子一定
是打算钓个金龟婿,但是后来让她大失所望。身为顺一的母亲,我认为第一位媳
妇根本就是个扫把星。」
「……扫把星?」
纶太郎追问着,各务夫人虚假地以手掩住嘴巴。
「哎呀!我又说溜了嘴。这样口没遮拦地批评死去的媳妇,我会遭天谴的。
刚才说的话请千万别告诉我儿子。」
「身为结子女士的婆婆,您认为她是一位怎么样的女性呢?」
「真是一言难尽。」
镜片背后露出狡猾的眼神,双眼眯得更细了。
「她长得非常漂亮,的确是个美女,连顺一都不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
啊,争强好胜,爱慕虚荣,物质欲望很强,他人拥有的东西,自己也非弄到手不
可……。后来律子嫁进家门后,我才慢慢了解,结子从小就争强好胜,尤其不愿
意输给姊姊,所以才会养成那样的性格吧。她并非天生善妒,但是相较于后来嫁
进我们家门的律于,不得不让人有所联想。」
纶太郎差点脱口而出:你非常支持律子嘛,不过他努力压抑自己的念头。
「听说,结子女士非常浪费。」
「非常浪费……。的确,她在金钱方面丝毫不懂得节制,其实这也算是家丑,
我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手机的震动声打断她的思绪,震动声来自法月警视的胸前,他说声抱歉,戴
上老花眼镜,读完简讯后,一语不发地以眼神向纶太郎暗示。
纶太郎也以眼神回应,那是各务顺一已经返家的暗号。警视收起手机与老花
眼镜,轻轻地清清喉咙,说:「不好意思,打断您的话,我们有点急事得告辞了。
在告辞之前再向您确认一件事情,您知道堂本峻或是权堂元春吗?」
各务夫人没有任何反应,耸耸肩说:「我不认识,那是谁呀?」
「他曾经骚扰川岛江知佳,是个跟踪狂。警方怀疑他是杀害江知佳的凶手,
不过堂本这家伙曾说了些话,是关于被害者的母亲,内容非常荒诞不经。」
「荒诞不经?是律子的事情吗?」
各务夫人惊讶地皱着眉。虽然她口口声声说,律子早就和江知佳断绝母女关
系,是不相往来的陌生人,但是她又表现出相当关心的态度。警视摇摇头说:「
根据警方获得的讯息,江知佳小姐并非律子女士的亲生女儿,她的生母其实是自
杀身亡的结子女士,她是结子女士和川岛伊作所生的女儿?堂本利用此一秘密,
意图勒索。请问您这个讯息是否属实呢?」
各务夫人像被人扼住喉咙一般,紧闭双唇。
她两眼直瞪,一动也不动。没有半点声响的电视影像,不断地变换着颜色,
映照出她僵硬的表情,像是一盏扭曲变样的走马灯。
莫非事实真是如此?纶太郎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只见各务夫人的呼吸越来
越急促,她咧开干裂的嘴唇,似乎在笑着。
「……有什么不对劲吗?」
警视追问,夫人才回过神来,摇摇头说:「没有任何不对劲呀。只是我儿子
和媳妇要是听到你们说的事情……,不不,我真为死去的结子感到悲哀。」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个问题或许有些不容易回答,但是堂本的推测是否
属实,能否请您清楚说明。」
各务夫人的表情越来越僵硬,她的手扶着地板,转动身体,重新调整坐姿。
「结子怎么可能是江知佳的母亲,那个男人肯定搞错了吧?那个孩子真的是
律子经过阵痛痛苦生下的女儿啊。如果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律子怎么可
能那么痛心。」
「您百分百确定?」
「这是不争的事实,不需要我多做说明。虽然轮不到我为她辩白,但是江知
佳的部分,确实和结子无关。如果警方这么在意,可以调阅以前的纪录呀。」
她的回答颇具敌意。不过各务夫人并未全盘否定,在她傲慢却又迂回的说法
当中,依旧藏着尚未明朗化的家族秘密。纶太郎旁敲侧击地追问:「您说「江知
佳的部分」这是什么意思呢?她的母亲确实是律子,而您为自杀身亡的结子感到
悲哀,莫非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是的。」夫人的声音低沉,仿佛从腹部深处发出,「那个堂本的想法,
只对了一半。他大概是道听途说,结果囫图吞枣,编造出这种说法。
「一半?难道是指十六年前结子女士和伊作先生发生的外遇吗?」
「一开始我就已经告诉两位了啊,总之,不但如此,唉,真是家丑不可外扬,
她怀有身孕,是个私生子……,不是江知佳,而是从未降临人间的宝宝。」
「您是说,结子女士自杀身亡时怀有身孕?」
「是的,她的腹中怀有川岛的骨肉。」
各务夫人的眼神游移,点点头,突然间她又开始吸、吸、呼、呼地呼吸,然
后,她像是接到命令似的,跟跟蹈蹈地起身。
「怎么了?您觉得不舒服吗?」
夫人似乎没有听见法月警视的问候,她呼吸越来越急促,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胸部剧烈地上下起伏,然后她开始喃喃自语:「……以废气自杀的车中,除了坦
承外遇的遗书外,还留有妇产科的诊疗卡。遗体依照侦查行政程序进行解剖后,
发现她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大概她怀有川岛的骨肉,不知所措,慌了手脚吧。」
她的表情痛苦不堪,令人不忍卒睹。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像是被汤汁冷却后浮在表面的油脂包覆。她无法再假装
是年迈妇人,甚至没发现假发已经歪斜。她似乎再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听见
自己内心的呐喊。
「我质问丈夫以后,他承认曾经和结子上床……。虽然她是个令人头痛的妹
妹,不过她还情有可原,没有必要结束自己的生命。遗书上也写着,最初她曾经
奋力抵抗,但是她被威胁……。所有的错全都怪那个男人——川岛伊作。那个曾
经是我丈夫的男人,他为了逞一时的兽欲,迫使妹妹怀孕,是他杀死妹妹的!」
玄关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打断她的喃喃自语。
各务夫人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回头望向玄关走廊,这时一名脸色仓皇的男子,
推开客厅大门冲了进来。
他是各务顺一。
「我看到新闻报导,就急急忙忙赶了回来。律子?律子?」
各务费了一番功夫,才抱住翻着白眼、即将不支倒地的妻子,这时他才留意
到家中有其他人。
「又是你呀!这下子你总该明白了吧?了解内人为什么不能见人的原因。」
他的表情没有愤怒,只有羞愧。
25
「总算哄她入睡了。虽然我不想依赖药物,不过,我没有其他的方法。」
各务顺一从主卧室走出,沉痛地说着,法月警视深表同情。他犹疑半天,才
开口问道:「你的妻子见到人时,都会变成这副模样吗?」
「不,这是最糟糕的情形。最近病情总算能够控制,刚才那样的状况已有好
一阵子没出现了。」
「……那是双重人格吗?」
「并非如此。或许在外人的眼中是一种病态行为,但是当事者本身明白自己
在演戏,她纯粹是恐惧他人的眼光,精神状态是正常的。本来她的状况一直良好,
直到被卷入这场风波……」各务突然闭口不语,一副无法释怀的表情,「不过,
你们在谈话当中,难道从未起过疑心吗?虽然内人的年纪不算年轻,但是还不至
于苍老到像是我的母亲。无论是戴上假发,或是化上老妆,警察应该一眼就可看
穿吧。」
「对不起,你说的没错。」警视恭敬地一鞠躬,「我们在玄关见到律子女士
时,便发现她的脸部动过手脚。事前,我们曾经听闻你的妻子有精神疾病,为了
顺利确认一些消息,才故意装作没发现。」
「故意装作没发现?那么,律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穿……」
各务僵硬的双颊泛红,大大地吸了一口气,费了一番工夫才镇定下来。他为
了抒解内心激动的情感,拱着背,紧握着电动健步机两侧的握把,大大地叹了一
口气,然后一边摇头一边转向法月父子,一脸毅然地说道:「律子精神方面的问
题,我无意责备警方。如果上星期六我不刻意隐藏,将所有事情说明清楚,情况
或许不至于这么糟糕。」
各务自我嘲讽般地望向纶太郎。
「我承认,当时拒你于门外是我的不对。但是当时我无从判断你的人品,你
假装是患者,追根究底的态度让我不免认定你是恶意骚扰。虽然后来我透过网际
网路搜寻你的姓名,才确认你的来历,但是我却完全不想再和你联络。你在这方
面固然是个十分受人敬重的专家,我还是不希望他人前来骚扰。」
「我假装是患者,的确是我的不对。但是你也假借接电话避不见面。我们都
互相欺骗对方,这笔帐咱们就一笔勾消吧。」
「……假借接电话避不见面?」各务眯起眼睛,想着纶太郎的话,脸上突然
浮现微笑,「喔,原来是那通电话。没错,正如你所说的,我为了逃离诊疗室,
灵机一动,耍了点小手段。早知道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我就不会那样对待你了。」
各务看似安心地倚靠着握把。法月警视看到两人似乎言归于好,开口说道:
「有几件事情想请教你。你的太太病情恶化,是因为听到川岛伊作先生的噩耗吗?!」
「没错。往生者家属来电通知时,她立刻假装成婆婆回应,旧病复发。以药
物克制她的不安情绪之后,病情总算日渐好转,今天早上也没有任何异状。不过,
两位来访时,她已经打扮成婆婆的样子了吗?」
「是的,可能是透过晚间新闻得知消息。」
「这是是律子说的吗?如果是这样,婆婆重新出现实在也是出于无奈。她假
装是婆婆,是为了抹去自己的存在,只是一道防御外衣。平常我非常注意她,防
范地再度发病。不料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成为凶杀案的被害者……」
「不过江知佳失踪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纶太郎追问,各务不悦地点点头说:「知道啊,我知道。星期日他们曾经来
电询问,幸好是我接电话,所以我完全没有告诉内人。公祭时,我曾经承诺江知
佳的事情,我也没有告诉她,因为我知道只要一告诉她,她一定会激动不已。」
「你未尽到告知义务或许有些不妥吧。首先,你得出门上班,平常都不在家,
万一你不在家时,江知佳为了见母亲一面直接造访,那时该怎么办呢?」
「这种情况我曾经考虑过,所以我将江知佳的长相特征告知公寓管理员,请
他发现类似的女孩子来访时,转告她实情,请她回去。你们应该都注意到大门入
口处的防盗摄影机了吧?这栋公寓的最大卖点就是保全设备,驻守的管理员会透
过荧幕确认出入访客,所以我才放心上班。但是,我却从未料到江知佳的名字会
出现在电视上。」
各务瞪着未关的电视画面,找寻遥控器,切掉电源。他切换电灯开关,调亮
室内灯光。他大概觉得必须与法月父子长期奋战,又从饭厅搬来椅子,坐了下来。
「你曾经告诉管理员江知佳的长相特征?」
「公祭的隔天,应该是上星期四,我告诉楼下的管理员。正确的日期,两位
可以在回去时向管理员确认。结果,她没有联络。」
纶太郎大大地吐了一口气,望向父亲。法月警视搔着额头发际,仿佛坐立不
安似地蠕动着身子。
「请问你的母亲,多惠子女士还健在吗?」
「不,她于一九八六年时病逝。去年正好是她十三周年的忌日。」
「嗯?莫非是你和律子女士滞美期间逝世的吗?」
「是的,正好在我们回国前两个月。我们不放心她一人留在日本,但是她又
不愿意前来美国。她突然过世,我无法见到她最后一面,真是个不孝子。」
各务感慨万分地说着,警视继续追问着:「所以,律子女士从未和婆婆同住
过?」
「是的,现在的内人对于我母亲可以说一无所知。」
「不过她扮演婆婆多惠子女士,倒是演得非常逼真,你的前妻和婆婆之间相
处不睦,她透露了不少呢。」
「律子吗?内人说了哪些话?」
纶太郎约略复述刚才的对话,各务皱着眉,双手抱胸。
「……扫把星?,律子是这么说的?」
「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多多少少吧。律子透露的事情并非全是胡扯,前妻和母亲关系不睦,是不
争的事实。我母亲认定第一任媳妇只是觊觎财产,而且,我母亲认为她没有帮夫
运,导致我婚后厄运连连。不过,律子并非以婆婆的身分发言,而是透露出她对
妹妹的真正心情。」
「真正心情?」
各务顺一抚着脸颊,手扶着眼镜沉思良久,慢慢地望向主卧室,沙哑地说道
:「直到现在,律子还是无法原谅死去的妹妹。不过询问本人时,她一定矢口否
认。」
「莫非肇因于十六年前,结子女士和川岛伊作外遇吗?刚才律子女士斩钉截
铁地说妹妹罪不该死,她选择自杀都是伊作先生的错。」
「当然,那个男人应当承受所有的罪过。可是律子的心情并非责怪前夫就能
平复。总而言之,自己的丈夫被亲妹妹夺走……」
各务忿忿不平地说着,法月警视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么敏感的问题,我们
实在不该追问。不过刚才律子女士还说,自杀身亡的结子女士所留下的遗书中,
写着自己的外遇关系是受到胁迫,并且怀了伊作先生的骨肉。」
「所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各务不太自在地转移视线,像是自尊心受到伤害似的。
「结子的遗书中的确清楚写着。虽然遗书并未公开,不过她怀孕是不争的事
实,十六年前的警察调查纪录当中一定有明确记载。」
「如果这些是事实,结子女士纯粹是被害者。律子女士无法原谅自己的妹妹,
未免不合情理。」
「很难说。律子是否真的接受遗书的说法,我无法确定。即便如此,如果在
发生这些事情之前,姊妹之间就已经互有心结……」
「心结?姊妹之间?」
「律子是否曾经告诉二位,小时候妹妹争强好胜,一心只想赢过姊姊。结子
真的最爱出风头,该怎么说呢,那是一种提升自我的欲望吧。我后来思考过,结
子这样的心态或许源自于对姊姊的自卑感。我认识结子时,律子和前卫雕刻家携
手创作,在美术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时,对我来说,艺术家川岛夫妇彷
佛是存在于另一世界的人,虽然是姻亲,也没有什么往来。所以,我并未注意到
结子的自卑感。」
「听说结子女士十分奢侈浪费,那也是源自于对律子女士的自卑感吗?」
各务咬着牙、歪着嘴,嗫嚅着:「奢侈浪费啊,或多或少吧。但是结婚之初,
她并不是个喜好奢华的女人,她开始挥金如土是后来的事了。」
「什么原因造成她挥金如土?」
各务像是想吐出心中怨念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一语不发,摘下眼镜,揉
着眉心。
为了整理心中情绪,他似乎需要一些时间。微张的双唇间,隐约可见他的注
册商标洁白牙齿。不过,感觉上不如先前洁白光亮。
彷佛要戴上金箍圈般地,各务重新戴上眼镜,打破沉默,说:「结子想要个
小孩。」
「小孩?」
纶太郎与父亲对望。各务终于愿意谈及问题核心了。
「结子女士最初就有生小孩的打算吗?」
「这很难说。结子本来不喜欢小孩,她觉得生产照顾小孩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但是我跟结子结婚的那一年,现在的内人刚好生下江知佳,结子到町田的接生设
所探视,女性与生俱来的母性大概因此受到激发。」
纶太郎点点头,川岛曾经告诉他类似的事情。
「不过那时候,结子尚未积极地想生小孩。她说不希望身材因此变形,即使
要生小孩,也得再等一段时间。但是,律子的丈夫以怀孕中的妻子为模特儿发表
石膏像作品,促使结子改变想法。」
「那就是「母子像」系列作品喽。」
「母子像」作品像是鬼魅一般,影响着许多人的人生。一听到作品的名称,
各务的眼神朦胧起来。
「那件作品在同一年公诸于世,那是一九七八年的年底。我记得,我陪同结
子一起前往新宿的美术展览厅,观赏「母子像」的展览。那时,我们两人还沉浸
在新婚的幸福当中。当时这些作品引起不少话题,十分轰动,老实说我根本不了
解那些东西的好坏,左看右看,就是看不懂。不过结子似乎受到很大的冲击,或
许自己的亲姊姊是石膏像的模特儿,所以特别感动吧。面对一字排开的律子石膏
像,她细细观看,一语不发,直到走出展览会场。我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呢。返
家途中,她突然说,我们也早点生个小孩吧。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忘怀她当时的
神情,像是沉睡已久的本质,突然被点醒……」
主卧室的门后传来一阵女性痛苦的呻吟声,各务说声抱歉后,起身探望妻子
的情况。
他很快就返回客厅,不像刚才花费了许多时间。他说她大概作了恶梦,不须
担心。纶太郎轻轻咳嗽着,催促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和前妻并没有子嗣吧?结子女士希望生个小孩,结果却没有,为什
么呢?」
「原因或许在我吧。我们读了不少相关书籍,也请教过不少人、尝试过不少
方法,似乎是我的体质无法让女性受孕。虽然我们未曾在医院接受检查,我想是
我的体质有缺陷,因为结子并没有问题,这点在她身亡时已经得到证明。」
他的回答有些犹疑,却言之有理。纶太郎认为不该继续伤害各务的自尊,否
则有害无益,他决定转移话题。
「结子女士什么时候开始挥金如土?」
「婚后两、三年吧。最初还好,只是迷上室内装璜、家具,后来她越来越严
重,甚至借钱大肆搜购宝石或皮草。我认为她是为了填补无法生小孩的寂寞,所
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这么做是不正确的。」
「婚后两、三年,所以是一九八○年到一九八一年左右?」
「差不多吧。本来还不至于造成问题,但是很不幸地,一九八○年的夏天,
我父亲因为脑中风突然撒手人寰,那年我正好三十岁。」
「脑中风?律子女士说是心脏疾病。」
「不,律子故意装做什么都知道。先父那时还未满六十岁,体力充沛,大概
是操劳过度,身体一时无法负荷吧。家中经营的诊所能够生意兴隆,都是先父一
人撑起,我只是一个未成气候的年轻医师,还无法取得患者的信任。再加上结婚
以后,单身的女性患者显著地减少,而且我的运气不好,恰巧那时齿科诊所四处
林立,竞争异常激烈,上鹤间地区设备新颖的齿科诊所相继开业,自己却还无法
更改从前牙科医生的老派作风,技术根本无法比拟。不仅是新患者,连父亲的老
患者都被拉走了。」
「医院的经营碰到瓶颈了?」
各务的表情僵硬。虽然现在的美容齿科经营得很成功,看来他还是十分在意
当时的窘状。他大大地吐了一口气,故装开朗般地说:「反正,诊所生意就像股
价一样一路下跌,我非常慌张,不知所措,迫于情势只能四处张罗借钱,改装老
旧的诊所,引进最新设备,结果导致反效果,不但无法找回老患者,结子的浪费
毛病也越来越严重,经济越来越窘迫。这些大大小小的家务事,导致家中从结子
自杀前一年起就大小争吵不断。对她来说,她觉得自己已是嫁入豪门,结果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