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懂的哲学用语与艰涩的翻译文体,好不容易让你的心情平静了。这是菲德烈·施莱格尔(Friedrich von Schlegel)的《哲学的发展作为意识理论的心理学》,第一章“直观的理论”的内容,是他在一八〇四年到一八〇五年于科隆大学授课时的文学讲义的一部分。
菲德烈·施莱格尔是跨越德国浪漫派和以歌德或席勒的“狂飙运动”[【注】:十八世纪晚期德国的文学运动,提倡自然、感情和个人主义,力图推翻启蒙运动所崇尚的理性主义。]的德国文学史里的时代理论指导者。在所谓“初期浪漫派”的耶拿时代(一七九七年到一八〇四年),他所建立的“浪漫性的反讽”理论,很明显地受到菲希特(J.G.Fichte)的知识学影响。你正在大学的研究所里作论文,正准备详细地讨论这个影响的过程。

费希特是建构出极致的德国观念论的哲学家,他把康德的认识论中最后无法达成的“物自体”变化,放在认识主体的“自我”的绝对性上。根据费希特的主张:把自我、理想与无限的努力,放在纯粹自我的绝对性上后,可以理论上地结合在一起。这些要素结合在一起,并且在无限性与有限性之间往来作交替运动,就是“构想力的能力”。
当然,在现实经验的所有情况里,有限的自我受到现实世界的制约,无法在短时间内与无限的绝对自我合而为一。因为这样的限制,朝向理想的自我努力——只能像康德说的那样,除了无限的义务外,没有别的了。可是,所有的现实经验都源自于绝对自我的事先自我规定,每次有限自我的活动,都会有创造自我的作用,就算自己实际上没有注意到那样的作用,那个作用毫无疑问还是存在的——哲学家藉着那样的知性直觉,认识、自觉到自己在那个自我中的绝对自我。
因此对有限的自我来说,在那个无限努力的尽头是手碰触不到的终点,但却是源自那个出发点而来的结果,而每个瞬间的“漂浮在两个相互冲击的方向之间”,也就是在“构想力的能力”之交替运动中,所有的一切都被达成了。
施格莱尔提倡的浪漫性反讽,就是这种交替运动的另一种说法。对哲学家来说,那是知性的直觉;但是对艺术家来说,反讽是诗人创造文学世界时的美好构想能力,也可以说是“幻想曲”。对施格莱尔来说,浪漫主义文学不是幻想每次带来的片段作品,而是超越片段,朝向一个完整作品的“发展性的文语体文学”:“不要拘泥于它到底是实际的关心还是理念的关心,只要乘着文学的反省之翼,在被描写的对象与描写者的主体之间徘徊,反省就能像面对面的两面镜子互照一样,一次又一次地互乘出无限的影像。”(出自《雅典娜残片》)。因此那是“超越体裁的体裁,是所谓的文学能够达到的唯一文学体裁”。
而且,即使是反讽的作品,也只不过是被拘束的东西。藉着这种游哉,否定“自我模仿的滑稽作品”和“被反复思考的伪装”,以这样的姿态来嘲弄一切,“感觉高高在上”地把自身置于一切之上。所谓“超越论的喜歌剧[【注】:喜歌剧指的是前古典主义时期在义大利出现的一种新型歌剧。剧本的故事多以现实题材改编,常对剧中人物进行讽刺。]”,就是这样做出来的东西——

两个相争不下的思考,不断产生相互的交替运动。然后,你不得不翻开她的日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一边看日记,一边地反复自问。这来得太晚了。
故事的最后,最后的最后,你又活下来了。像付出代价一样,你必须每天漂浮在无眠的黑夜深渊,接受恶梦的梦魇。你这么想着。
——只是,你总有一天会习惯这种生活,就像以前一样。

 

 


第十一章

 

一到外面,从前面的步道往北走,隔着两栋楼的出租大楼二楼挂着“梅西”的招牌。峰岸进入店内,以下巴指示出来迎接的女服务生。女服务生会意地带着他们四人走到以墙壁区隔出来的包厢。峰岸点了四杯咖啡后,服务生便离开了。比起来,三木似乎更在意坐在身旁的上司,而不是那么在意法月警视和纶太郎,感觉三木似乎显得很渺小。
“三木先生,我们就直话直说吧!”警视好像要在峰岸掌握主导权前先发制人似的。“我想借用你的眼睛确认一件事。”
“是。”三木含糊地低声回答,不安地扭动身体。
警视打开公事包,拿出从阳光露台双海的被害人(清原奈津美?)的房间里借来的福井高中毕业纪念册,他翻到三年E班那一页,再递到三木的面前。
“这是清原小姐的高中毕业纪念册。”警视说明道。“失踪的葛见百合子房里,也有相同的毕业纪念册。你以前看过吗?”
“没有。这个毕业纪念册怎么了吗?”
“你知道她们两个人是同班同学吧!你能从这里面的照片分辨出她们吗?我想请你确认一下她们的照片与名字。”
三木虽然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却还是点了点头,然后犹豫地看着毕业纪念册。不过,那位斜视的上司却不甘寂寞,不请自来地从旁凑近过来,比三木早一步找到被杀死的部属脸孔。他伸出手指,指着葛见百合子的名字,然后一脸讶异地抬头对警视说:
“和旁边的人的名字弄错了。这应该是校对时的疏忽吧!清原的照片应该放在这边才对。她和学生时代长得一模一样。”
“名字没有弄错。”警视淡淡地说。“请你看看前后的名字,从左到右,名字是按照日文的五十音来排列的。”
峰岸嘴里念念有词地念出好几个名字后,脸上满是不解的神色。
“真的耶!这是怎么一回事?按照这本纪念册上面的名字排列,‘葛见百合子’才是清原这张照片的名字,这表示清原没有使用真实的名字,是吗?”
“现在还不能断言。不过,如果把死者被毁容也考虑进去的话——”
“不可能!因为我们公司采用新人时,人事部都会作身份确认,所以不可能弄错。只是,怎么会这样呢?三木,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三木心不在焉地依旧垂着头,没有马上回答。发现两个人的名字和照片放反的时候,最初他确实有惊讶的反应,但是似乎心里有底似的,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后,才“啊”了一声。
“不,名字没有错,只是照片放错了。”三木很有自信地说。“我曾经听清原说过。之前我们的杂志也发生过跨页的照片放错位置的情况,因为来不及改,所以那一期的杂志只好就那样上市了。清原在那个时候发过牢骚,说自己很倒霉,高中的毕业纪念册也发生类似的情形。”
“照片放错位置?”纶太郎和父亲面面相觑,并且和峰岸异口同声地说:“怎么会有这种事‘”
“是真的吗?”警视说。“高中的毕业纪念册代表青春时期的记忆,是一个人一辈子的纪念品,谁也没想到偏偏会在纪念册里发生放错照片的失误。”
三木摇摇头,他似乎完完全全地想起来了。过了不久,他很笃定地点了点头,把桌子上的纪念册转向纶太郎和警视,一本正经地说:“根据清原的说明,好像是当地印刷厂的员工弄错了‘葛见’这个姓的读法,他把KATSUMI谴成了KUTSUMI,因为吉野葛[【注】:吉野葛是日本奈良县吉野地方所生产的上等葛粉。]就读成YOSINO KUTSU。按照五十音排列的话,葛见和清原这两个姓氏正好在一前一后,所以印刷厂的员工才会把葛见的名字排在清原的后面。不过,印刷前都会再次确认有没有错误,如果当时有认真校对,应该就不难发现那样的错误。但是,大概运气不好吧校对时只修改了名字的部分,却没有把照片也调换过来,最后毕业纪念册就在这种情况下印制完成了。自于纪念册的成本很高,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重印,校方也只好就那样发给全体毕业生。不过为了弥补过失,校方好像有附勘误声明,也表示了歉意,可是她们还是很生气,还把勘误声明丢掉了。这些都是我听她说的。所以,这只是纪念册上的照片放错了,绝对不是她们两个人互调姓名。”
法月警视没有出声,只是动了动下巴,纶太郎则冒出冷汗。三木的说明非常清楚,也相当合理。“葛”这个字的读音确实是“KATSU”,但是也可以读成“KUTSU”,所以把葛见这个姓读成“KUTSUM”,并不奇怪。事实上,把葛见这个姓读成“KATSUMI”的人一定不在少数吧?况且,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以纪念册上的照片排列方法来说,确实有漏看她们两个人照片排错的可能。

齐木雅则(排球社)
近藤聪
清原奈津美(图书社)
葛见百合子(图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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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可能与她们两个的姓氏有关。葛见(KATSUMI)、清原(KIYOHARA)、葛见(KUTSUMI),如果按照五十音的顺序,刚好只差一个音,排列得刚刚好。第二个可能是就算她们的名字或照片摆错了,也不会影响到其他的学生。如果排在她们前后的男学生姓龟山(KAMEYAMA)或是木村(KIMURA),那么名字的排列顺序很明显就会整个都乱了,校对的时候就不会只订正到名字,而疏忽照片。加上她们两个人原本就是好朋友,而且同样又是图书社的社员,只是看照片的话,很难分辨出两人个性上的差异,而她们给人的印象也都很模糊。将这几个原因结合在一起之后,便导致毕业纪念册上两人的照片被错放的情况了。
就某个意义来说,纶太郎本身也同样陷入了粗心的陷阱。他只注意到名字的五十音排列顺序,却明显地疏忽了照片放错的问题,而犯下了愚蠢的失误。不过,将这种不合格的毕业纪念册发给学生的学校,也真的太随便了。毕业纪念册里可是收藏了三年来无法取代的珍贵记忆呢!怎么能出现这种马虎的失误呢?相较之下,没有注意到照片放错的可能性就妄下结论,这种笨侦探所犯的错应该比较轻微吧!
说不定,根据这个说明所编造出来的故事,还是无法完全解释纪念册内照片与名字不符的问题呢!是这样的吗?纶太郎慎重地自问着。至少三木并不像在说谎。但是,他虽然没有说谎,也不表示他说的话就是事实——如果那是自称为清原奈津美的人,为了解释照片与名字不一致而杜撰出来的故事呢?
不,应该不是。因为理论上虽然无法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现实上那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奈津美告诉三木的理由确实相当合理。因为如果是在事后编撰出来的故事,在经过他们这番讨论之后,一定会让人觉得事情凑巧到让人觉得那是一种圈套。太过凑巧的情节容易让人产生怀疑,最后难免会被认为那是人为操作的故事,进而回头追溯这个似是而非的故事源头,结果一样会陷入不被相信的困境。
还有更具体的可能性。根据三木说的话,清原奈津美是“主动”说出那段经过的,可是三木是今天才第一次看到这本毕业纪念册。就算她们两个人因为某种理由交换了名字,在没有人追问毕业纪念册上的照片与名字为什么不一致的情况下,应该没有必要自己主动说出那样的故事吧!很明显地,她没有那么做的理由。与其说是想严密地求证而怀疑三木说的那段话,还不如说是基于不服输的狗屁心态而在吹毛求疵。不必多作无用的猜测了。不管怎么说,这种事以后再向学校求证就真相大白了。


* * *

 

女服务生送来咖啡,空气里立刻弥漫着白色烟雾。峰岸大口地喝着黑咖啡,以夸大的语气说:
“根据刚才三木的说明,她的身份已经很清楚了,清原果然就是清原。你们要问的就是这件事吧?如果是这样,因为我们是从企划会议中途跑出来的,所以必须马上回去继续开会,要先走一步——”
椅子都还没有坐热,峰岸就催促着三木站起来。(警察问话,峰安先生来干嘛?而且气场蛮大的嘛^_^)
法月警视伸手阻挡说:
“我知道你们很忙,但是,要麻烦你们再多留一点时间。如果真的非回去开会不可,那么是不是可以请三木先生留下来,你回去开会呢?”
峰岸立刻摆出亲切的笑容,但是斜视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可怕。警视收起放在桌子上的毕业纪念册,然后故弄玄虚似的拿出手册。第一回合虽然意外落败,但是真正的比赛现在才要开始。警视一边翻着手册,一边语气流畅地问三木:
“葛见百合子之后有和你联络吗?”
“没有,完全失去消息。”
“你知道她可能会去什么地方吗?” 棒槌学堂·出品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北泽署的刑警好几次了。除了她福井的老家,我想不出她还会去哪里。”
“这么说来,你完全不知道杀死清原的凶手目前的行踪啰?”
峰岸插嘴提出问题。警视没有看他,只是摇摇头挡住他的话,并且继续问:
“根据北泽署的说法,星期日那天下午,你原本好像和葛见百合子有约。你们那天约会的目的是什么?”
“那只是一般的约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目的,大概就是吃吃饭,去看场电影或陪她逛街买东西——”
“会去旅馆吗?”
三木没有回答,峰岸则有点不以为然地轻咳出声。警视就好像没有问过刚才的问题似的,很自然地继续问:
“那天完全没有和平常不一样的预定行程吗?”
“没有。”
“你和她常常约会吗?”
“假日都会约会,平常的日子也会尽量找空闲的时间碰面。”
“约会的时候只有你们两个人吗?清原小姐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我们常常三个人一起吃饭。她们会邀请我去她们家,亲自下厨招待我;结束特别辛苦的工作时,也会邀请清原一起庆祝。平均大概每三次约会,清原就会出现一次。在我和百合子刚开始交往的时候,清原出现的次数或许更多,因为我和百合子原本就是清原介绍认识的。”
“你最后一次见到百合子是什么时候?”
三木的脸上出现阴郁,舔舔嘴唇说:
“我想是半个月前的星期日吧!好像是上个月的二十九日。”
“喔?隔了相当久嘛!”
“最近正好工作特别忙,彼此都找不出时间见面,”听得出三木的声音里有种解释的语气。“不过,那段时间里我们还是常常互通电话。”
“除了找不出时间约会外,最近和未婚妻之间的感情有没有什么问题?”
三木的表情变僵硬了,他的肩膀也上下抖动了一下。他张大眼睛看着警视,吞了一口口水才说:
“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看过北泽署的案件纪录了。从字里行间里,我感觉到你对未婚妻有相当强烈的不满,完全感受不到你对她的体贴之情。”
“那是——”三木的眼神闪烁,显示他的情绪开始动摇了。“我不太记得了。但是,大概是看到清原的尸体时,我吓坏了,所以说话的时候就变得欠缺考虑。”
“那时你对刑警表示凶手就是葛见百合子,也就是死者的室友。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呢?”
“因为从现场的情况看来,只有这种可能性。”
“或者你知道葛见百合子杀死好朋友的动机?”
警视接二连三地发问。三木像做错事情的小孩一样垂下眼说:
“我不知道。”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烧毁清原小姐的脸吗?”
“我不知道。”三木这么回答。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那是因为掩饰不了内心迷惑的关系吧!峰岸似乎想从旁暗助三木,但是他才张开嘴巴想说话,警视马上换一个角度发问:
“对了,你会和葛见百合子解除婚约吗?”
“事情变成这样,大概不解除婚约也不行了吧?”三木调整姿势,想从容不迫地回答,无奈语气明显变得很急促。“她的父母也有这个意思。”
“这样的安排来得正是时候呐!”警视语带挖苦地说。“不过,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作那样的决定也不行吧?”
“她的父母确实很可怜,可是,杀人就是杀人,他们不早点表态的话,我也有我的立场——”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早点解除婚约也是为了双方好吧?”峰岸好像在替部属辩护般地插嘴说道。警视好像同意这个说法似的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问: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的话,你会依照预定计划在明年和她结婚吗?”
“嗯,会的。”
“聘礼和结婚会场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没有开始准备。正打算要开始准备的时候——”
三木又结巴了,含含糊糊地回答着。纶太郎见此时正是好时机,立刻探身问三木:
“贵公司内最近有一个流言,说你常常去找清原。那个流言是真的吗?”
三木倒吸了一口气,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纶太郎。他的脸色相当苍白,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完全说不出话来。警视马上就观察到了,他动动下巴,对纶太郎使了一个眼色,表示要打铁趁热地追问下去。
“你知道清原小姐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日记?”三木面带怀疑的表情,反射性地回应警视的问题。“不,我不知道。”
于是纶太郎便简要地说出关于印有“一码”字样名牌的推理。“谷崎呀!”峰岸好像要展示自己的博学多闻似的说:“谷崎润一郎在《钥匙》一书中,提到的不是日记本的钥匙,而是书房里小桌子的抽屉钥匙——”现在不是说题外话的适当时机,所以没有人理会峰岸。三木几近惶恐,无力地问:
“她在日记里说了我什么事吗?”
“没有。我们还没有找到日记,可能被葛见百合子带离命案的现场了。她杀死清原小姐的动机应该和日记里的内容有关。”纶太郎好像在陈述事实一样地说着自己推测的事情。“葛见百合子因为某种情况而擅自偷看了清原小姐的日记,知道了记载在日记里的秘密,所以一时冲动杀死了清原小姐。三木先生,那个秘密应该和你有关系吧?”
三木颓然低着头,用手肘支撑桌面,双手抱着额头,沉默不语。真是一个没有出息的男人。他这种赤裸裸的反应,等于承认了公司里的传言都是事实。
峰岸又大声地咳了一下,好像终于等到自己出场似的开口说:
“我好像有点多管闲事,可是,你们一味地指责三木,会不会弄错对象了?确实发生了如你们所想像的事情,命案也或许是因此发生的。那的确不是值得夸奖的事,而且三木也有思虑不够周详的地方。可是,他所犯的错并不是犯罪行为,像他们那样的感情问题,在这个世界上并不稀奇。从某个角度来说,葛见百合子确实是可怜的牺牲者,可是,她不能因为自己可怜,就可以杀人。检视道德问题并不是警察的工作,警察的工作是取缔非法的犯罪。两位与其在这里追究不负责任的流言,还不如专心去寻找嫌犯。不是吗?”
“我们非常努力地在寻找嫌犯。”警视毫不含糊地回答。“为了寻找葛见百合子的行踪,我们必须准确地掌握这个案件的原由和她的心理状态。我们绝不是来这里打混、杀时间的。”
峰岸还在思索要怎么反驳时,纶太郎再度问三木:
“关于你和清原小姐走得很近的流言,是真的吗?”
三木好像连辩驳的力气也没有,只是无力地垂着头。法月警视接着问:“看来是确有其事了。你和葛见百合子的感情变淡了吗?”
“嗯。”
“因为你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同事清原小姐的身上了?”
“不能说不是。”三木低声地解释着:“但是,先不说这个。我在和百合子交往的过程中渐渐发现了她的缺点,这才是重点。平常的她总是不露声色,可是一旦情绪放松,就会露出傲慢的样子,我很无法接受这一点。对了,就拿她对清原的态度来说好了。”
“怎么样?” 棒槌学堂·出品
“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她就会在清原的背后说她的坏话。说什么:要是没有我呀,奈津美一个人根本什么事也做不到,对服装一点品味也没有,总是穿得老气横秋的。她还说:有些话我只跟你说喔!她还是一个处女呢!真搞不懂她是怎么了,一点警觉心也没有——”
三木愈说愈带劲,他开始为自己辩护,支持摇晃不安的自尊心的回转仪开始转动了。
“或许清原小姐确实如她说的,是那样的人。但是,她毕竟是百合子多年的好朋友,百合子怎么可以作出那么恶毒的批评呢?当我对她说: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那样说奈津美吧!她就说:你为什么要偏袒奈津美?虽然我也想过百合子对清原的批评想必是出自女人之间的竞争心理,但是清原小姐是真心认为百合子是她的好朋友,总是说没有百合子的话,自己就什么也做不了。我看什么也做不了的人应该是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