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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起酒壶,又灌了一口,晃了晃,大概壶里还剩下八分满。
风掠起的头发被唇边的酒液粘住,贴在了脸上。偏过头,往肩上蹭了蹭,把头发蹭到一边去,斜眼看了看窗外。
涓涓的细水近乎无声的流淌着,反射着星空的光辉。大丛大从的竹子在暗夜里微微摇晃,光滑的躯干上,凝着一层薄薄的露水。
这光景,久远的几乎被忘记,却没料到还能重现在眼前。
她曾经在这片竹林里,度过了人生最初的岁月呢。
连这种应该被藏在犄角旮旯的记忆都能被翻出来,师兄的这个阵法,果然了得。
看了这些天,就算是再不济事,对于这个阵法,静侯的心里多少也有了个谱。
论起五行遁甲,奇门八卦,她确实是连师兄鞋底的高度都够不上,但是,好歹也是老酒鬼的徒弟,狗急跳墙的招数,她可半样都没少学。
【第七卷 雨中草色绿堪染】
第一章
宽广无际的银河横过夜空,细碎而璀璨的星子散布满天。
静侯放下手中的酒壶,看看外面虚幻的景致,微微的笑了。
对于一个“监视者”的君子操守,她能相信多少呢?
清秀的面孔上浮现出酒醉后独有的嫣红,身子歪斜的探出了窗外,似乎是酣热了,她拉开了领子,带着些暖意的风拂动了她的头发,乌黑柔软的发丝缠绕在雪白颀长的颈项上,蜿蜒到被衣料掩盖的深处。
明明灭灭的烛火给静侯的身上覆上了跳动的光影。
清瘦的身体柔韧的攀附在窗栏上,酒后的一点娇懒让静侯原本干净而清爽的气息平添了几分雌雄莫辨的妩媚。
低低的一声轻笑,纤细的腰身忽的向后弯曲,带动着衣袂和长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低吟着不知名的调子,摇晃的在屋里转着圈子,旋动间,本来就松垮的衣领堪堪滑落到肩头,露出一抹光洁如玉的肌肤。
衣衫带起的风将烛火打灭,细碎的星光雪一般的落下来。
静侯看起来是醉了,醉的有些迷离。
轻薄的外衫随着她蹒跚的脚步逶迤落地。
跌进床里,醉到忘记了放下帐子,悉悉簌簌的宽衣声隐隐的响动着,交错的阴影中,虽然看不清楚她的动作,但是这样的若隐若现,反而更加的动人心魄。
江行舟猛地后退了两步。
低低的喘息了一声,皱着眉头,疑惑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心跳的有些异常的快,身上热热的。
这是为什么?
他并没有中毒,静侯也不可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对他下药,那么这样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来,今天晚上他不需要亲自来监视静侯的。但是这两天因为楼主的命令,他都不能对静侯下药了,所以晚上自然也没有什么记录好整理,忽然空了下来,倒让他有些不明所以的茫然。于是今夜他替了守夜的人,亲自来看着静侯。
这个女子让他非常好奇。
那天那么重的极品迷药迷她不倒,后来却又和普通人一样,对任何药物都有一般无二的反应。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偶然的事情。仔细的察看过园子里的花草甚至土石,他确信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帮静侯抵御住迷药的药性,问题一定出在静侯本身。
有些人天生就对某些或者大部分的药物有着一定的抵抗能力,但是这样时而有时而无的人,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不由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看了这么久,单纯的眼光和看着那些他用来试药的动物没有差别,却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因为酒醉的静侯,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于从来就没有什么七情六欲的江行舟来说,极为陌生,陌生到他根本没办法和脑中所知的东西联系起来。
单纯的家伙还不明白,这种反应,就是每个人都有的,最基本的——欲望。
因为不明白,所以恐惧,眼睛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琉璃镜。但是很快,江行舟就克服了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旺盛的求知欲。定了定心神,他又重新面对着那面灿若星子的八卦琉璃镜,决心把这种感觉弄个明白。
不过,他视线离开的这短短的片刻,对于静侯来说,已经足够。
人的所知所识,某些时候,是一种阻碍。
身为人的时候,五感被脑中的所知麻痹束缚,通识极为有限。
但是身为妖就不一样,抛弃了一切的道德和规矩,超越一切“已知”带来的限制,放开五感,灵通天地,她能感知得非常遥远。
那双一直窥视着她的眼睛离开了,静侯弯起了嘴角,睁开了眼睛,青色如翡翠的双瞳在暗夜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她是该感谢那个人的君子呢,还是悲伤自己的魅力不够呢?
不过无论如何,她得说,多谢了——
咬破舌尖,混合着含在舌底的酒液疾射而出。
眼中青芒大盛,箭一般的血酒被镀上一层青色的光彩,一闪而过,向着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子疾驰而去。
本来应该遥遥的挂在天际的星子,竟然真的被酒箭击中,蒙上一层淡淡的血色,然后暗淡碎裂成无数流萤。流萤的光点散落,窗外葱郁的竹林流水恍然消失,现出园子原本的样子。
命中!
她赌对了。
无声的从床上滑落下来,轻巧的潜入园中,静侯笑得很得意。
看似简单的一击,天知道耗了她多大的力气。
无论是什么样的阵法,无非都是借着五行八卦的道理,加上人为的操纵,于是生出万千变化。
她仔细的看过这阵法中的无数种变化,然后发现大师兄果然天纵奇才。
五行顺则相生,逆则相克。这个阵法步步机巧,她找了足足三天才找到阵眼的所在。
诸般景致皆由心生,甚至连日月星辰也和记忆中一般无两,唯独这颗星子,白日隐藏在日光之下,夜晚璀璨无比。这样明亮的星星,却不在她的记忆中,而且始终如一的闪烁在天际。要不是有着常人不可及的记忆,她恐怕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点的异常。
生门高悬于天,就算是在地上走到死,也走不出这个阵法。
星子高挂南天居离位,大师兄定是以火性的法器镇住了阵眼,方能从阵外收发自如的控制整个阵势的静动。
这间厢房坐北朝南,最北的位置恰恰是那张床,若要退坎位,以水克火攻破此阵,就要在床的位置上一击而破生门,这种鬼破法,大概也只有她才做得到了,寻常人请勿效仿。
第一,若不是神射手,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射中那么远的一点目标。
第二,就算是射得到,镇守生门的法器也会将攻势全数奉还,除非,有足以克住法器的水性法宝。
关于这一点,她想,没有什么比她的血更好用了吧。
毕竟,她可是实实在在如假包换的…水妖呢…
收敛了气息,半妖化的身体与自然融合的浑然一体,半点声响也没有发出来。无声而迅速的穿越院落,就在接近园门的时候,异变突起,静侯敏锐的发觉了人的气息。不只是园门的方向,连四周的围墙外也有不少的人在接近。
他奶奶个熊的,早知道就不费那么多事,干脆也不要制造什么机会,直接炸了他算了!
静侯在心中暗骂!
本来,静侯的算盘是,小小的牺牲一下色相,既然师兄说这里是他朋友的地方,那么监视的人多半会君子的避开,她就可以借机破阵之后不惊动任何人的离开这个地方。
她本不愿伤人,若是破阵之时有人守在阵眼的另一端,那么阵法反噬的力量就会以瞬间炸裂的姿态全部回击到那个人的身上,这样一来,那个人便会非死即伤,绝对无法全身而退,而她也就势必要费上一番手脚才能离开。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如她计划一般进行着,没想到那个人竟会去而复返,并且反应迅速的发觉了异常,害得她白花了那么多的心思!
想到这里,静侯忍不住咬牙切齿。
去他的!
要看就干干脆脆的看,顺便让她一下子炸死了也省事。要么就干干脆脆的走,让她赶紧出去了就完了。想看还不敢看,不看还想看,耍什么贱!
眼看着外面的人就要进来,静侯脑中疾转。若是硬闯,没有人真的拦得住她。但是,以她现在的状况,一旦动起手来难免会让她一直克制着的妖力爆发,那么后果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别说这里据说是师兄朋友的地方,就算只是毫不相干的人,她也不愿意徒造杀孽。
怎么办?
一旦失去了这次机会,再想离开就难了。
她该怎么办————
第二章
几乎是静候刚刚离开房间,江行舟就发现了事情有变。
面对忽然出现的陌生感觉,迷惑和恐惧只有一瞬间,紧接着,因这种感觉而起的好奇就占据了他的心思。
但是,当他再度回到琉璃镜前打算继续看着静侯,顺便搞清楚自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却发现那面总是像水面一样倒映着静侯一举一动的镜子竟然碎裂了。
裂痕从镜子的中央蔓延到四周,泛着浅浅火色的琉璃镜在这短短的瞬间无声无息的四分五裂。
他并不知道,方才因为异常的情绪而退后的那个片刻让他免去了一场灾劫。若是镜子碎裂之时他仍在往镜中察看,那么这一生,他都不要想再看见任何东西了。
江行舟皱起了眉头,立刻发出信号召集了值夜的人手。
即使对奇门遁甲一窍不通,他也明白事情一定出了什么状况。
急切的,在派出的人还没有把楼主带来之前,他就先朝阵法所在的小院落飞奔了过去,他想马上确定,静侯还好好的呆在那里。
单云栖很快就接到消息,带人赶了过来。
他到达的时候,江行舟已经带了人先行在院中察看过一遍了。
如江行舟所料的一样,这院中的阵法被破掉了。他们仔细的找过院中和屋内的每一个角落,但是没有发现任何静侯的踪迹。
暗夜中的小院落里一片安静。
去除掉阵法之后,璀璨的星空坠落,露出原本皎洁的月夜。
古柳低垂,荷塘上密布的莲叶凝着露水。
单云栖的手下自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内敛着的肃杀,让整个院子变得异常紧张。
窜动间带起的风,让夜色中绽放的虞美人摇晃着,颤动的花瓣像是敏感的蝴蝶受惊的敛起了翅膀。
没有任何打斗挣扎过的痕迹。
屋子里,酒壶好好的放在窗边,桌椅安稳的停留在原本的位置上,淡淡的酒气还未消散。
静侯的外衫还逶迤在地上,床褥凌乱,帐子要落不落的半垂着。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有这其中的人,凭空消失了。
江行舟走上前,弯腰捡起了被随意抛掷在地上的外衫。
轻薄的外衣凉凉的,已经失去了主人的体温,只剩下酒气和极淡的一抹药香沾附在上面。
单云栖见到江行舟攥着静侯的一件外衫不撒手,疑惑的看了两眼,也没心思多想。
静侯的失踪,无论是她自己逃脱,还是有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把她带走,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件极为不光彩的事情。
静侯是步青衫作为交换条件存放在这里的,现在人不见了,一来他对步青衫无法交待,二来 ,这对于云楼来说也是个耻辱。
见识过步青衫阵法的利害之处,他并没有布置很多的人手再严加防范,即便这样,这里也是云楼的地盘,一般人绝不可能有本事再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自由的进出。
步青衫既然说了他这个师妹最厉害的就是下药的功夫,他便派了楼中首屈一指的药师亲自“照顾”她。本来对于步青衫的师妹他也颇有戒备,但是几天观察下来,他觉得静侯的能耐也不过如此,这样的布置,已经足够了。
谁料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本来,单云栖不是一个非常重视名誉和面子的人,一个杀手组织,只要任务完成的完美就足够了,那些虚名是白道的蠢货们才会当成宝贝供起来的东西,对于他们这些在黑暗中讨生活的人来说不值一文。
但是,那是说通常状况下,他并不在乎。
现在,并不是所谓的“通常状况”。
先是一个看似普通的“任务”,猎物却出乎意料的扎手,甚至逃脱。与“云上天”的交手也正在要紧的时候。然而,最让单云栖戒备的是,竟然有人能够在无声无息之间,同时灭掉云楼和“云上天”这两支堪称武林黑道中最强的杀手组织中大批的好手。
这些事情搅在一起,偏偏在这个时候,掐在手中的“物品”又丢失,单云栖的心情可想而知。
扫了一眼屋里的状况,确定再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单云栖转身出了房门。
站定在荷塘边,四处搜寻的手下们也都返了回来,向他躬身下拜。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
“回禀主人,没有,四周都找过了,没有任何发现,值夜的守卫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出入的迹象。”
单云栖眯起眼睛,隐隐的冷怒从周身辐射而出,跪在地上的杀手们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再去找!把这个地方仔细的再搜寻一遍,同时以这里为起点,周围一切可能的路径都给我仔细的追查,传令要各个分口的人手也一起找,务必要给我找到!”
“是,主人!”
“你们心里有数,云楼是什么地方,要是连个人都能看丢,我们的买卖也就不用再做下去了。听明白了吗?”
“是,主人!”
单云栖挥挥手,黑影交错,瞬时消失在暗夜之中。
负手而立,单云栖眼中阴云密布。
十几年的心血,他才爬到这个位置。现在看来,云楼的实力,并不如想象中的强,光是解决云楼内部的问题似乎远远不够。这个世界,有力量的人才能笑到最后,看样子,他有必要让云楼的实力好好的提升一下了。
江行舟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单云栖已经离开了。
楼里的人仍然在附近仔细的寻找着可能的线索。
江行舟没有跟着行动。他是药师,药师在云楼的地位历来超然,并不参与任何行动,甚至连楼主也要礼让几分,因此他的行事相对的非常自由。
出于一种直觉,他不认为静侯真的已经离开了这里。
虽然毫无发现,但是一直有一种微妙的气息让他肯定,那个女子仍然潜藏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
他的反应很迅速,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是不可能毫无声息的消失无踪的。
江行舟从不怀疑自己的判断。虽然没有人理解他的这种自信到底从何而来,但是每一次他的坚持总是能够被证实。这不可不谓是一种强大的表现。
的确,静侯没有离开。
非但没有离开,甚至可以说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再度发挥了她的“天分”,她隐身在那个小小的荷塘里。
云楼的人不是没有找过这个荷塘,几番翻搅都没有什么发现,他们也就渐渐放弃了这个地方。
开什么玩笑,黑暗对于她来说,和白天没有任何分别。躲开那些刀枪棍棒简直是轻而易举。但是,躲着容易,她却不能一直躲下去。
经此一事,这里的戒备一定会更加严密,错过这个机会,她再想出去就是难上加难了。
脑袋里头不停的转动,放开耳目仔细的收集着周围的动静,静侯努力的寻找着可以利用的时机。
这种紧张又有些兴奋的心理在她听到“云楼”两个字的时候被全然扭转,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冷到冰点,青色的瞳孔蓦的紧缩。
云楼!!!
不会正是她所知道的那个——云楼吧?!
静侯久居深山,对江湖的一切了解都来自于师们的那几个人偶尔回来时和她八卦的那些片断。
云楼其来已久,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单云栖执掌云楼不过是这一两年的事情,因此静侯完全没有办法把单云栖这个名字同大名鼎鼎的云楼挂在一起。
大师兄——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做过些什么他不会不知道的,为什么还要把她往虎口里送?!
她杀了云楼和“云上天”多少人,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了,要是被人知道,他们的大仇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呆了这么多天,只怕连肺都要气得炸开。
更何况,不说他们,就是她,只要一听到云楼的名字,就会难以抑制的想起那个晚上,每一个画面,每一点味道…
那种酣畅的快感诱引着她压制着的妖力,让她的身体颤抖着,蠢蠢欲动…
第三章
小小的一个院落,再怎么搜也有限,很快的,云楼的杀手们就放弃了这个地方。他们都觉得人一定早已经离开了,因此只留下了少量的人手戒备着,剩下的人都向可能的方向追了出去。
只剩下了江行舟一个人还站在园中。
他一向寡言,从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一定要和别人在一起才能做,有什么话是一定要对什么人说才行。
除了楼主的命令以外,他从来都是我行我素。
因此,虽然他相信着静侯一定还用什么方法躲在这附近,也不觉得有必要和什么人说,甚至,他更愿意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最好是能够悄悄的把静侯找到。
这种心思很奇怪,他也不是很明白,但是勉强要说的话,又似乎和找到某种未曾相识的奇花异草的感觉很相似。只想要在所有人发现之前得到,只想要在所有人看到之前看到,充满了想要独占的欲望。
在他还没有把她身上的谜搞清楚之前,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江行舟在心里默念,然后返回了静侯短暂居住过的房间。
静侯安静的躲在荷塘底下。
身体几乎和这荷塘里的水一样的冰冷,但她只觉得舒服。
侥天之幸,她并没有变身。
就在即将被记忆中的血腥味道迷惑神志的瞬间,一片沉进水底的花瓣落到了她的脸上,惊醒了她。
那片残落的花瓣已经半朽,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出原本洁白的颜色。
泥塘养荷。
看来风雅美丽的荷塘,掩藏在下面的绝对不是什么清澈见底的净水,而是厚厚的腥臭的淤泥。
静侯半个身子都陷在淤泥中,本来清浊分明的水被搜寻静侯的人翻搅得浑浊不堪。就算是静侯,也几乎睁不开眼睛。
在这样的一片腥臭中,那片花瓣上固执的不肯散去的清香就显得弥足珍贵,羊脂玉露一般拉回了静侯的清明。
山上都是活水,很难养莲或者荷这样的花。她也有很久没有看到了。
伸手接住了花瓣,静侯勉力睁开苍青色的眼睛,倒竖的瞳孔在这样黑暗浑浊的水中用力的收缩,仔细的看着手上那一点点的洁白,静侯笑了。
想起了很久以前,祖父曾经和她说过的话。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荷花的时候吧,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看着那大片大片美人一样亭亭出水的娇美花朵,她傻傻的呆了好一会儿,直到祖父笑着把她唤醒。
好看吗?
祖父这样问她。
好美…
即使常年的到处游走让尚属年幼的她见识过很多美丽的花朵,她还是为这水中独一无二的美丽所震撼了。
祖父的表情和声音,直到现在,闭上眼睛,她还是可以清楚地回想起来。
那样的深远而苍凉。
有人说这种花性情高洁,生于淤泥,却美丽无暇。但是孩子,你知道吗,正是那看来肮脏的淤泥养育了这些美丽的花朵。在淤泥中扎根得越深,花开得就越美。
所以,若是有一天你不得已堕入黑暗,不要紧,就好好的开花吧。只要能活下去,没什么是错的。
静侯放开手,让花瓣慢慢的落进水底,被淤泥沾染。
总有一天,这些美丽的花朵,都会化身成淤泥的一部分。
当年似懂非懂的那些话,现在,她终于可以明白了。
仰起头,隔着浑浊的水和水面上密布的荷叶,没有一丝光线透得进来,但是静侯玉石一般的脸上,绽放着这样美丽的笑容,冰冷而灼热的,照亮了阴暗的水底。
凝神仔细的听和感知,水面之外,院落里刚才熙攘的人群渐渐散去了,重新变得悄无声息。
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机会了。
静侯在心里忖度着,慢慢的上浮,接近了水面。
确定了周围确实没有人,静侯无声无息的探出了半个身子,一直抑制着妖力,她并没有改变人的形体,但是头发仍然暴长了数尺,耳后的鳃在离开水面的霎那收了起来,苍青色的眼睛却是一时半会儿的变不回来。
这样折腾了许久,离天亮应该也不太远了吧,她的动作要快一点才行呢。
这样想着,慢慢靠近了岸边,刚要爬上岸,极轻的脚步声惊动了她,猛地抬头,正对上江行舟大睁的双眼。
完全没有料到会被这样发现,静侯一时呆住了。
江行舟也呆得不轻,呆到手中的一个小瓶子滚落在地,他都没有反应。
瓶子里装的是他方才返回房间里,在静侯遗落的外衫上小心翼翼的取下来的“味道”。
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他特有的味道,这种味道会被其他后天覆盖在身上的味道所遮盖,却也是这个人身上唯一不会被改变的味道。
他将一种特殊的药粉沾到静侯的外衫上,再把药粉收集回来,这样,药粉上就混合了静侯的“味道”。拿这种混合了“味道”的药粉去喂他养“萤蛭”,这种像水蛭一样会依附在人身上,又像萤火虫一样会发光的小虫子,就会带着这种味道去寻找味道的主人。
这是他最近发现的东西,连楼主也还不知道。
不过也幸好楼主还不知道。
方才还在庆幸且雀跃的江行舟,此时看着荷塘中湿淋淋的趴在岸边的静侯,脑中有一瞬间是空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