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侯的头发一直是散散碎碎的披在肩头的,现在,那头长发却长的好像没有尽头一样,一直蜿蜒到水底,黑蛇一般缠绕着静侯的身体。
毫无血色的肌肤在夜色中反射着月的光辉,镀着一层浅浅的跳跃的银屑。
这些都还不算最让他震撼的,真正摄去了他魂魄的,是那双苍青色的,爬虫一样倒竖着的美丽的眼睛。
那样一双散发着淡淡光辉的眼睛,嵌在那样一张荷花一般皎白的脸上,宛如他曾养过的那条美丽的大蛇化成了人形,冰冷而艳丽。
江行舟心跳的不能自已,激动地快要窒息。

现在沉进水里绝对已经太迟了。
静侯看着面前的男人,杀意蓦地窜过心头。
她清楚自己现在的样子,抑制妖力这么久,她绝对不可能还完美的保持着人的外形。
这个德性绝对不能被人看见,而,既然被看见了,最直截了当,永诀后患的做法就是干脆的杀了这个男人。
反正她也杀了云楼不少人,再多一个也不算什么。
但是,这个念头就只是念头而已。
若是江行舟现在的表现是大喊大叫,惊慌恐吓,厌恶戒备之类的,她都能毫不犹豫的下手。可这个行止诡异的男人,连这个时候的表现都是全然的与众不同。
就算她对男人再没有了解,也是嫁过人的。
看那个男人的脸上,那个表情,那个眼神,一点不夸张,他只差没有流着口水直接扑过来。
不过就她看来,也快了。
江行舟明显已经蠢蠢欲动。
自师傅和大师兄之后,这是第三个让静侯想要投降的男人,她甘拜下风。
她这幅德性说实在的不难看,有人懂得欣赏她也深感欣慰。
但是,这明显不是人会有的样子吧!
就算不怕,至少也惊讶一下以示他和常人没有区别好不好。不要像现在一样,惊是惊了,但明显和“吓”靠不上,反倒是和“艳”离得挺近的。
不管怎么说,既然见过了她不同于常人的一面,这人留是肯定留不得了。但是要她就这样杀了他灭口,静侯皱眉,不知怎的,她又觉得下不去手。
看着江行舟越发明亮炙热的眼神,静侯已经尽力的释放出不善的气息希望可以制止他靠近的意图了,但是显然没有什么成效。
江行舟已经近到只有数步远了。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的机会也越来越少,牙关一咬,静侯闭上了眼睛。
乌黑的长发带着浓郁的水气,闪电一般的向江行舟的颈子缠了过去————


第四章
纵观静侯过去的生命,能让她后悔的事情,真的不是很多。但重点是,每一次都足以让她后悔一辈子。
救了秋素心那个魔头所带来的一连串麻烦还没解决,她就又没有了记性。
脖子硬硬的,一想到身后和背后灵一样的“烫手山芋”,她就无语问苍天,她真是,啊啊啊啊——-
没什么可说的了——
还有比她更笨的人吗?!
是啦,对着那双不但没有一点恶意,还热情的过了头的眼睛,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下那个狠手。于是鬼使神差的把他弄晕,想说先带出来,然后再想办法解决。
现在想起来,她不是被鬼使神差,而是干脆中了邪了才对。
和静侯垂头丧气悔不当初恰恰相反,江行舟现在正值人生中最最兴奋的状态。
身为一个“肉票”,江行舟表现的实在太主动了点,主动到让当初鬼迷心窍把他带出来的人恨不得立时给他个痛快。
他是云楼的药师,虽然不参与云楼的行动,但是对云楼的力量分布和行动方式却了解的一清二楚。因此非常快乐的承担了所有躲避追踪的责任,从清醒过来就开始积极的指引着静侯一一躲开云楼的耳目,顺利的脱身。
不仅如此,江行舟还很主动地提供了他的得意之作——易颜丹。
小小的两颗药丸子,轻而易举的改变了两个人的面貌和声音,把这趟“逃亡之旅”打点得天衣无缝毫无瑕疵。
静侯不得不承认,和师姐的那套痛死人的“换皮”,闷死人的“换脸”相比,江行舟的手段高明多了。但是,他真的有必要表现的这么…兴高采烈吗?
在她看来,这家伙就好像一只出笼的鸟儿,完全的飘飘欲仙,就快要得意忘形了。
其实江行舟的脸,就算是再怎么心潮澎湃,一般人也完全看不出来。
那张脸清秀是清秀,但是和干净的五官相比,他的表情更干净,干净到接近没有。静侯之所以能分辨出他的心情,完全有赖于她天生的妖性的“敏感”,毕竟,和人不同,动物分辨情绪是不需要依靠表情的。
而且,看看那双快要烧起来的眼睛,她想要当作没发现,也有很大的困难。

为了少生是非,快点回到山上去。静侯尽量避开了城镇,选择了最直线的路返回。
基本上,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还是杭州附近,所以找路回去对于静侯来说还不成问题。
虽然有江行舟的“帮助”,她很轻松的就避开了那些等着逮她的人,但是,也因为带着这个大累赘,她不能选择对她来说最快速的水路,回到山上的时间又要延长许多。
不过算了,静侯安慰自己。
等到了山脚下,她就不需要再理会他了,到那时找个机会把他甩掉就好,现在这人还算有用,她暂时忍耐一下好了。
话是这样说,忍耐这玩意儿终归还是有限度的。
静侯看着据守在一边虎视眈眈的江行舟,脸皮不可抑制的抖动着,很想一脚踹到他的脸上去,看看他会不会收敛一点。
避开人群,自然没有客栈可以住,他们现在栖身在一个浅浅的山洞里,静侯在洞口升起了篝火,火上炙烤的也是稍早时候她自己搞来的山鸡和鱼。
褪了毛的山鸡和去了鳞的鱼被开膛破腹串在削尖树枝上,静侯一手不停的翻动着的食物,一手拨着篝火,好让火保持着一定的大小,保证食物不被烤焦。
翻动间食物一点一点的显出金黄的颜色,油脂滋滋的滴落,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来。
静侯弄小了火势,把刚才顺手采集来的野菜叶子弄碎了,将汁液涂在快要烤好的鸡和鱼上。这种野菜的叶汁可以去除腥味,还带着一种咸咸的味道,很适合拿来烤肉。
在林子里住了那么久,这些东西静侯做的非常上手。
而此间,江行舟就一直像个大爷似的坐在一旁,等着静侯把弄好的食物送到他手上。
不是静侯自己犯贱愿意伺候人,实在是,她被折磨得怕了他了。
在单云栖的眼皮子底下,他多少还有个顾忌,没那么明目张胆,除了开始的时候很是折腾了她一阵子之外,着实安分了一段时间。
但是,现在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他了,他简直是花样百出,不择手段的让她无数次想要把他直接串了,放在火上烤来吃。
她不是自愿要做妖怪的,能不变身的时候,谁愿意整天顶着一张异于常人的外皮在市面上乱晃。
可是,江行舟这男人恐怕完全不做如此想。
自从她彻底恢复了常人的形貌后,这男人之差没把“失望”两个大字写在脸上。
哀怨的好像刚过门就死了丈夫的寡妇似的,整天看得她后背发毛,每时每刻都要防备着这男人动什么歪心思。
当初中他的招一半是他真的算很厉害,一半是因为她要制造一个假象,放松单云栖的戒心。
现在逃都逃出来了,谁也别指望她再自己送上门去让别人当猴子耍!

随便捡了两条鱼,静侯连脸都不转一下的,直接伸手递给旁边的江行舟。
江行舟眼光一亮,凑上前去接静侯递过来的鱼。
串着鱼的细树枝确实没有多长,但是要想不碰到对方的手而把东西接过来,还是做得到的。静侯拿的位置很靠下,她深切的希望江行舟能至少有点儿“男女授受不亲”的常识——虽然他们同吃同住的,可能也没什么名声剩的下了,不过这个和那个是两回事,也不用计较那么多。
静侯是这么希望,可惜江行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自觉。
他会在意的就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到底怎么样才能让静侯变回原本的样子。
虽然给了静侯易颜丹,但那只是权宜之计。
他一直一直想要再看见静侯那天晚上的样子,那双苍青色的眼睛,那样的美丽,和他曾经最好的朋友(别误会,他最好的朋友是那条大蛇没错)这样的相似,让他不仅仅是好奇,更加因为怀念而产生了近乎贪恋的情绪。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静侯再次显现出那样的面貌呢?
江行舟苦苦的思索,且付诸行动的不浪费任何的机会。
既然是蛇的话(江药师,你是从哪里推断出静侯是一条蛇的?肥猫不记得有让你看到静侯的蛇尾啊,再说,就算有蛇尾,谁说就一定要是蛇咧?那不是问题,我说是就是,相信我没错的,江药师挥手,轻松的把肥猫打飞成天际的一颗流星。),那么应该会对雄黄有反应吧。
坚信着这一点,他锲而不舍的寻找着机会,想用雄黄试探静侯。
但是很可惜,他猜的没错,静侯确实对雄黄有反应,可是也正是因为太有反应了,连带的,静侯对雄黄的敏感度非常的高。
江行舟毕竟不像步青衫那么有经验,还专门花大力气研究怎么样能让雄黄变得无色无嗅,让静侯每次都中招。
他只有用很阳春的配方,搭配上层出不穷的手段,想说万一静侯一时不察,他就有机可乘。
想法是不错,可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一次成功的。
带着不良的心思,江行舟去接烤鱼,手没有抓在静侯刻意留出来的大截空树枝上,反而看似不经意的往静侯的手上握过去,不用想,手心肯定又涂了什么含着雄黄的东西。
静侯眼睛都没有动一下,在江行舟的手还来不及碰到她的时候就很干脆的把烤鱼往他怀里一扔,大有他爱吃不吃的意思。
本来,她就只是一时心软下不了手杀他,若是他在这么三番五次的挑衅,估计早晚会在她手下尸骨无存。与其那样,不如现在就饿死了他,还痛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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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舟要是那么容易被打倒,那么他就绝对做不成云楼创立以来最出色的药师。
但凡他想要达到的目标,只要一息尚存,他就绝对要做到。因为这样的执着,在同时被云楼上一任药师带回来的孤儿中,江行舟脱颖而出,继承了药师的位置,并且青出于蓝的超越了他的老师。
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不管是面对毒性剧烈的危险蛇虫,还是面对药性未知的奇珍异草,他都愿意把自己的性命豁出去尝试一下,只有这样得到的结果,才是最真实的。
静侯始终拒绝和他说话,也完全不解释那天晚上他所看见的事情。但他知道,那双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美丽眼睛,绝对不是他幻想出来的东西。
可是,从那一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静侯任何的异常,无论怎么看,她都和一个普通的人没有任何差别。嗯,是和一个普通的…酒鬼…没有差别?
看着面前直接捧着一个小坛子就口的静侯,江行舟不动声色。
一路上,能抓到的机会他都尝试了,但是半次都没有成功过。眼见软的方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了,或者,他可以试试看来硬的?
抿了抿嘴唇,江行舟极其细微的眯了眯眼睛。

静侯拿着酒坛子的手顿了一下,敏感的看了江行舟一眼,见他状似老实的拿着一串鱼,仿佛在打量着应该从哪里下口,心里嗤笑了一下,这几天被这男人搞得一惊一乍的,都快风声鹤唳了。不过不防着他也实在是不行,这人行事完全不按理出牌,万一被他抽冷子弄个措手不及,她就要头疼了。
一口酒灌下去,热辣辣的,一直烧到肚子里,全身被闪电击中一样的抖了抖,松快得多了。怪不得老酒鬼一天到晚泡在酒缸里,这玩意儿真的是个好东西。
被关了这许多天,只有最后那天喝了几口,还顾及着要逃跑所以不敢喝几口,早就馋得不行。现在有了机会,虽然还是不能多喝,静侯还是忍不住淘了一些随时带着走。反正她不容易喝醉,应该也没什么要紧。
一口酒一口肉的吃吃喝喝,难得的几分平静,让静侯不禁小小的叹息了一下。
江行舟坐在一边盯着手里的鱼看,也是难得的乖巧。
静侯刚冒出了这个念头,“老实”的江行舟就忽然发难了。
手上的坛子正举到嘴边,静侯只能在江行舟毫无预兆的猛扑过来之时脚尖蹬地,顺着他的势头往后疾退,腰身一挺,在后退途中灵活的站了起来。
山东只有一点点大,江行舟在外,静侯在里,这一退,静侯的后背就直接撞上了洞里的石壁。突出的石壁撞得她屁股生疼,静侯脸上一抽,咬牙切齿的把那个痛咽下去。
江行舟一扑不中,折身又上,双手上下交错成爪,分攻静侯的上下盘。
静侯伸手想要隔开他的攻势,却发现手上还拎着一个坛子,忍着心疼把坛子直接丢向江行舟——她可怜的女儿红啊,才喝了几口而已啊,真是糟蹋东西~~~
江行舟随手一劈,很有分量的一个坛子就在他手下碎裂开来,带着浓郁香气的女儿红沾了他一手一袖,然后泼洒到地上流的四处都是。
静侯心疼的喝骂还来不及出口,江行舟的攻势又到了面前。
弓起一腿往身后的山壁上一踹,借着这股子弹力朝着江行舟直接迎了过去,然后腰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后弯下去,从江行舟的腋下钻到了他的身后。
窜出了好大一段,静侯方才稳住身形,但是甫一站直,她就觉得脑袋一晕,一股热气从下而上的涌上来,心跳的怦怦的,不好的预感猛地高涨。
江行舟的手上本来就沾着要试探静侯用的雄黄,方才劈碎酒坛,女儿红和雄黄混合在一起,正巧混出了静侯最无法抵御的东西来。
光是这股子味道就已经让静侯开始躁动了,万一要再碰上个一星半点儿的,那场面可就好看了。
静侯知道江行舟一直想要逼她现出妖相来,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思在做这个,可能他觉得这是件有意思的事情,但是她心里明白,这一点都不好玩,相反,要是真的让他成功了,后果就会很“好看”。
眼前开始蒙上一层淡淡的红色水光,静侯知道那股子雄黄酒的味道开始让她有反应了。现在从她眼里看出去,江行舟已经开始变得“可口”起来,要是不能把这家伙快点解决,局势就会很难收拾了。他可不是大师兄,没有那个能让她及时清醒过来的能耐,一旦她妖性全发,这个江行舟就只有像条鱼一样被她先“煎”后吃的路可走了。
自觉胜利在望的江行舟大难临头犹不知死期将至,不依不饶的返身又扑上来,看样子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静侯也不与他多缠,干脆的冲出山洞,运起轻功疾奔出去。
她的轻功虽然还及不上师姐,但是已经足够强到连秋素心这样的高手都望尘莫及,江行舟绝对追她不上的。
只要躲开这家伙就没事了,顺便还可以把这麻烦甩开,也算一举两得。静侯一边盲目的疯跑,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强迫自己忽视掉心里涌上来的冲动,把身后那个散发着诱人气味的“食物”完全的抛在后面,一心一意的逃跑再逃跑。
但是,她一心一意的过了头,只顾着跑,却忘记了注意脚底下和前面的路,一个失足,被一截伸出地面的老树根绊倒,一头栽进一个被荒草遮掩的大坑里,连腰带脚的一起被扭到,哐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之后,再也爬不起来。
这个坑八成是很久以前有人挖来专门猎捕大型野兽用的,很深,很陡,又似乎被废弃了很久,荒草淹没了洞口,从外面看很难发现这里有个洞,更何况现在是晚上。
静侯整个人被摔的七荤八素,满脑袋星星月亮,腰和脚踝都疼得要命,眼圈一红,鼻子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不是她装柔弱,他奶奶个熊的,从一丈多深的洞口直接摔下来,没摔成两截还真是感谢上苍!
咬紧牙关,一声都不敢出。
以她刚才飞纵的速度,江行舟绝对不可能看到她摔下来的画面,这个洞口那么隐蔽,只要她不出声,江行舟绝对发现不了她的。等他以为她跑远了,追走了,她就算把他甩掉了。为了彻底的清静,再忍忍,忍…忍他奶奶个熊的辣块妈妈,真他爷爷的疼!
静侯在心里把从老酒鬼那里学来的不正不经的脏话都骂过一遍,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差不多错位了。
要是这样还甩不掉人,她干脆也别忍了,直接把那个什么破船的家伙吃了干净!

估计上天是听到了静侯的心声,也体谅静侯压抑了本性那么多年很辛苦,不多时,一阵熏人的酒气就从上面飘了下来。
静侯全身一紧,眼前的红色水气越来越重,血液渐渐开始翻腾。咬牙坚持着清明,心里一遍一遍的念叨——快点走,快点走,快滚蛋,快滚蛋…
可惜,事与愿违这个词好像就是专门为她创造出来的。
悉悉簌簌的一阵草叶拨动的声音,一个头从高高的洞口探出来。
月光被林间茂盛的树木枝叶阻挡,筛落了斑驳的光影。
背对着这样幽暗不明的光线,静侯仍然可以分辨出江行舟那一双异常明亮执着的眼睛。
身子绝望的往下一挫,静侯脑中只剩下四个大字——不得好死!!!

 

第五章
论起轻功,确实,借给江行舟两条腿他也追不上静侯,但是,他有着药师的天才和比四条腿的狗更灵敏的天才药师的鼻子。
园子里那次,是因为有荷塘里的水帮静侯消去了身上的味道,这次却没有。
且不说静侯刚刚喝完酒,身上还有陈年女儿红的酒香。就是她没喝酒,江行舟也照样有办法找到她。这个看起来木头到一个层次的男人,在面对自己感兴趣的人事物的时候,脑袋却转的比谁都快。
他知道静侯早就想要甩掉他,因此不声不响的借着偷袭的机会引开静侯的注意,顺便在她身上下了一点只有他才闻的到的东西。静侯一心二用,一方面要防着有人追到她,一方面又要防着江行舟花样百出的手段,因此难免大意了一些小地方,被他轻易得手。
顺着酒香和那股子只有他自己能闻到的独特药香,江行舟不紧不慢的找到了静侯一头栽进去的那个深坑。
静侯抬头,看着废弃的陷阱口上探下来的那颗头和那颗头上亮闪闪的眼睛,江行舟的嘴唇左右拉开不到一寸,但是静侯非常极其肯定的确信,那是他最得意嚣张的笑容了。因为她看得热血沸腾,只想把他抓下来用力扭成鸡丝卷,让他彻底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只是,江行舟若是知道“适可而止”四个字的写法,那静侯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她自觉快要升天,不是因为全身骨头咯吱咯吱的好像断成一千零八块,而是因为遇到一个完全不能沟通的家伙而头疼的欲仙欲死。
好吧,好吧,既然被逮到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管是逮野兽还是逮人,总算挖这个坑的人没白费事。
静侯无力的瘫着,等着江行舟想办法把她弄出去。她并没有直接碰到雄黄酒,多少还有些自制力可以用,咬咬牙也就过了。

江行舟看看坑底瘫坐着的静侯。
月光昏暗,他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身影。看起来静侯像是摔得不轻,这样的话,她应该就会没那么能躲了吧。
心情不可说不好,事实上是太好了。
兴奋之下江行舟完全没有考虑任何不可预料的后果,直接就往坑里跳了。他的想法是,坑底的地方比较小,静侯可能逃脱的机会就相对更小,他成功的机会也就大的多了。
问题在于,静侯逃掉的机会小,某种意义上也就是说,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他逃掉的机会就更小。
此时的江行舟不会有心思考虑这些,但是静侯看到一阵风一样从坑顶跳下来的江行舟,简直目瞪口呆。
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么主动地找死的。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静侯脖子上的青筋都崩出来了。
随着江行舟一起落到坑底的,还有他身上那股子浓郁的雄黄酒的味道。
药师特制的雄黄,被陈年女儿红的酒力一催,药性更强,熏得静侯的眼前立时一阵红雾迷蒙,神智有一瞬间被恍惚,差点直接往江行舟的身上扑过去。
用力的咬破了舌尖,静侯勉力的保持着警戒和清醒。
去他的,她对这条江里的鱼可没有任何胃口,不要逼她!
可惜江行舟完全听不到静侯的心声,他死盯着全身紧缩在坑底另一侧的人,非常不知死活的缓缓靠过来。
静侯瞪大了眼睛防范着江行舟的动作。
只见方才还寸寸逼近的人忽然迅疾如电的将沾染了酒液和雄黄的那只手张开成爪向静侯抓过来。
静侯也顾不得身上痛得要死的扭伤,拼命的向旁边一闪。
谁料到江行舟这一掌竟然只是虚招,另一手的衣袖一扬,正在静侯躲开的方向,一阵药雾飞散开来,把静侯呛个正着。
咳咳咳咳————
伴随着剧烈的呛咳,大片的药雾被静侯吸进了喉咙。
轰的一下,一贯冰冷的身体瞬间被点燃,眼前一片血红。

江行舟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那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