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什么意思?」她神情一变。
梁寒玉不疾不徐的拿出人家来催讨的账单。「嫂子你瞧瞧,我铺子没了,里头的东西也烧个精光,可进的香烛、纸钱,丧葬所需的一切还是得给钱,还有那些人家已经定好的棺木也要赔钱,我这会儿正为银子发愁呢!」
她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处处要用到钱,大把大把的花出去,少说半年内是没有入帐,得吃老本了。
手上的银子虽然能让她过上不错的生活,短时间不愁吃穿,可将来的事谁能预料,省吃俭用是免不了,多留点银子傍身才安心!
「我……呵呵,哪有钱,前些日子你大哥才进了百来头小猪,又买了下崽的母羊,我们手头也不宽裕,恐怕没法帮上你什么忙。」梅氏神色不定的干笑。
「所以说我才快愁白了发,整天想着谁有余钱可借我,不如大嫂把猪仔,羊羔再转手卖出去,好歹帮帮我。」她一副穷得快过不下去,一心打着哥哥家牲畜主意的样子。
一说要跟她抢银子,梅氏如临大敌的沉下脸。「真要没钱就把屋子卖了,还有你三哥管理的木料厂,里面的木料也能卖给同行,几百两是跑不掉,嫂子找人替你卖。」
她说少了,照一般市价,光是木料厂的木料少说值个两、三千两,但是梁寒玉落难了,人家多少会压低些,真要卖,一千五百两大抵就成了,梅氏想赚的是这其中的差价。
她天真的认为小姑子不懂行情价,只会卖棺材,因此黑心的想坑自家人一把,准备和娘家人连手,从小姑子身上捞钱,反正他们也不亏待她,要将她娶进梅家当个小媳妇。
梅氏打了一手算盘,既得银子又解决小姑子的婚嫁问题,还便宜了娘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弟弟。
「屋子卖了我要住哪?大嫂要收留我吗?」娘是怎么相看人家的,居然为大哥挑中这么个贪婪成性的女人。
梁寒玉的爹娘在她十二岁那年死于水患,但在那之前她大哥已娶了老婆,二哥也定了亲事,一出了孝便成婚,因此她一直很怀疑这具身子原主的爹娘在想什么,娶妻不是娶贤吗?为何挑了表里不一的草包,坏了梁家家运。
「嫁人呗!嫂子不是为你物色了好对象,你什么也不用管就嫁过去,只要带足了银子,嫂子包管你嫁得舒舒服服。」她直接了当的说,好像梁寒玉不嫁就是傻子,这么好的机会是她才有,旁人想要还要不到。
「问题是我缺银子,也不想卖屋子和木料厂,别的我还不清楚,嫂子娘家那兄弟好吃懒做,他前阵子才输光了家里十亩水田、二十亩旱地,赌场的人追着他要债,他还到我的铺子借了五两银子,嫂子几时要还我?」
打蛇打七寸,一击必杀。
「你……你说什么,哪有这回事,你认错人,被人诳了……」不是叫他忍一忍吗?梅氏恨铁不成钢,气恼她弟弟尚未骗到银子先原形毕露。
「是不是不重要,不过我能连开数间铺子,嫂子认为我是傻子吗?你娘家那些兄弟是什么货色你自己清楚,我不说破是给大哥面子!」
「你……」她又慌又心虚的涨红脸。
梁寒玉把话说绝了。「我梁寒玉再不济也不会嫁给梅柱生那头猪,你们姓梅的也别挖我梁家墙角,老实告诉你一句,再敢算计我,我就弄个男人到你床上,让我大哥休了你。」
「……你太恶毒了,居然这种下作的事也敢说,你……你这钻进钱眼的恶毒丫头是别想嫁人了,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敢要你,你就等着被我梅家抬进门为妾!」
「我娶她。」
敞开的大门外,一道背光的身影高大威武。
梁寒玉愣了下,随即笑道:「听到没,大嫂,我这不是有人要了吗?可惜这杯喜酒你喝不到了,这一位可是威风八面的鬼将军,他家在京城,大嫂得在家照料孩子怕是无暇前来了。」梅家算什么东西。
「什……什么,鬼将军?!」梅氏顿时双腿发软。
在战铁衣身后,多出了个男人,一脸铁青的看着脸色发白的梅氏,眼中流露淡淡哀伤。
「玉娟,回家了,孩子们在家里等你。」梁智歉疚的转向妹妹。「二妞,大哥对不起你,没娶到好妻子委屈了你,屋子和木料厂你说不卖就不卖,大哥替你守着,我那里还有一些银子,一会儿给你拿来……」
送走大哥大嫂,梁寒玉看着那大大方方坐到桌边喝茶的男人,难得的手足无措了。
偏偏战铁衣还补上了一句——
「我们接下来该商讨回京怎么办喜事了吧?寒玉。」
在他的目光下,她不禁脸红了。
第八章
前几日在大哥大嫂面前答应战铁衣的求亲,梁寒玉虽说是一时赌气,但事实是因自己意动了,若开口的人不是他,她再怎么赌气也不会将自己的终身随便交到一个男人手中。
安顿好众人,她随着战铁衣回京,然而越接近京城她越不安。虽然她在他一次次的守护支持下早已为他心动,只是迟迟拉不下面子,但是他呢?他到底是为何向她求亲,真的是因为喜欢她?可现实的门户差距摆在那,真的在一块有很多事得面对……
名门高户的后院她不适应呀!一堆错综复杂的关系和亲属,一个又一个的姨娘、小妾、通房、花招百出想爬上主子床的丫头、数不尽的表妹上门来结亲,还有那怎么也看不顺眼媳妇的婆婆、势利的婆子……
唉!她的出身太低了,被刁难是在所难免,摆在面前的规矩是她过不了的坎,真想跑。
「不怕,有我在。」
温厚的手掌覆上莹润柔荑,梁寒玉身子一颤,露出苦笑。
马车里,只有他们俩,正好能说些心里话。
「你不说我还真怕了,你家是狼窝还是虎穴我都搞不清楚,就这么一头栽下去是不是太冒险了……」她坐立难安,心神不定,心里七上八下。
她是要去京城,那个一块招牌掉下来都有可能砸到皇亲贵族的地方,她一句话也不能说错,要战战兢兢的低头做人,否则项上人头随时会不翼而飞。
「我不会让他们吃了你。」他许了承诺。
梁寒玉没好气的一横目,娇态横生。「你能时时刻刻看顾着我吗?一进了深宅大院就有如入了虎口,我不招惹人也会有别人来找我碴,后宅的刀光剑影一点也不亚于你们男人在朝堂上的厮杀。」
一听她的形容,战铁衣无声的笑了,大手轻握住她莹白小手安抚,不敢用力怕伤了她。「做你自己就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有所顾虑,龙潭虎穴我陪你一起闯。」
闻言,她脸色和缓了些,心中十分甜蜜。「要是我把你们将军府搞得天翻地覆呢?我不太会委屈自己。」
「那就翻吧!我们是武人之家,不拘小节。」他言F之意是不注重规矩,便宜行事。
「当真?」她两眼一亮,跃跃欲试。
「大不了分居别住,我有皇上另行赏赐的宅邸,在青花胡同,五进院,够你折腾了。」他很清楚,没长辈在她会更自在。
「你是说真的还是哄我开心,我们能搬出将军府?」她记得他是嫡长子,长子长孙得继承祖业。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梁寒玉是不敢捡的,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恐怕藏了毒药,麻烦在后头。
「只要你想就能。」他曾经吃过的苦他不会让她再尝一遍,要不是祖父的缘故,那座死气沉沉的将军府不值得他留恋。
她忽地眼一眯,质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内幕尚未告诉我?快老实招来。」
梁寒玉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正经严肃的和他谈,总是要把事情弄清楚才能应付,不为他添麻烦,但是战铁衣紧握不放,以长年握剑带着茧的长指抚着她嫩白葱指,爱不释手。
「也没什么,战国将军是我祖父,我父亲的封号为武陵将军,他功绩不如祖父,但祖父过世后由父亲继承祖父的封号,故而仍是战国将军府。」
皇上有意将战国将军之名赏赐给他,让他继承祖父之威,统领雄兵,只是父亲尚在,子不越父而承祖志,因此他仍只是将军府的少将军。
「还有呢?」她没听到她想听的。
看到她娇嗔的神情,战铁衣内心为之柔软,不禁在她唇上一啄,惹得她娇嗔不已,面红如霞。
「我爹自小就定下一门亲,是永安侯之女顾嫣然,也就是我娘,明媒正娶的将军夫人,但是他在娶我娘之前恋上了另一名家世不错的女子秦红缨,便起了悔婚之意……」
想当然耳,老将军为人重信守诺,怎么可能让向来看重的长子毁诺?最终武陵将军放弃了所爱女子,将顾嫣然娶进门,夫妻间虽未有深厚情感但也相敬如宾。
只是元配入门三年未能有孕,而秦红缨却始终未嫁,苦苦等候情郎来迎,一是为子嗣,二是为了全情义,武陵将军终是纳了心上人为贵妾,三人之间再起风云。
在情感上,武陵将军偏向秦红缨,总觉得自己委屈了她,当初未能娶她,让她现在屈居人下,因此极为宠爱她,一个月有多达二十日宿在她屋里。
在对元配他只有敬重,认为把掌家权力交到她手上便是尽了为人夫的责任,夫妻两感情越见淡薄。
一年后秦红缨生下庶长子,没多久顾嫣然竟也传出喜讯,来年生下一子战铁衣,妻妾间的角力益发激烈。
两个女人都想要自己的儿子继承将军府,将军府的规矩是财产由承爵之人独得,其它兄弟只能自己挣家业,而且祖训有言,只有嫡子才有机会承爵。
这对庶长子战西华而言,简直是不能接受的事实,他才是先出生的长子,同样是父亲的儿子,凭什么战铁衣什么都不用做就是名正言顺的小将军,而他只因娘亲是妾就得拱手让人,半点好处也捞不着。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含我娘亲在内,为了一己之私,她连亲生儿子都能利用。」她的心已经腐化了,一心和那个女人争斗,不死心想拉回父亲的心也就罢了,竟还以儿子为筹码满足私欲。
那一年他在山里跌断了腿,有一部分是娘亲的计谋,她事前便知道有人欲加害于他,但她睁一眼闭一眼,以他为饵,趁机捉那对母子的错处,好引起他父亲的不悦。
那对母子并不想他死,只是想弄残了他,一个残废就没资格和人争了。
若非他遇见了她,便当真如了那对母子的愿了。
思及此,战铁衣的眼神一柔,满溢着笑意的凝望救了他两回的小女人,她娇美的面容是他一辈子看不倦的风景。
「喂!你不要吓我,怎么听来比龙潭虎穴还危险,我可不可以打退堂鼓?」她故意露出苦相。虽觉得前路危机重重,但见他方才说起家事时苦涩的神情,她就有不舍他一人面对的心情。
「不行。」绝无可能。
梁寒玉噘起嘴。「你这是骗婚,全无道义,枉费我救你一命,你居然是恩将仇报。」
「我给了你一万两银子当聘礼。」他嘴角上扬,颇为愉悦。
一提到银子她就心虚了,气势上少三分。「我缺钱嘛!你仗义资助一下显得你有胸襟,是大气的人。」
一万两听起来很多,但其实不太够用,她留了五千两给三哥当重建费用,将两间铺子重盖扩充,然后在同一条街的不远处置购一座三进宅子,做为她的私人住宅。
有了火烧铺子的惨痛经验,她了解到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得分开放分散风险,以免一无所有。
是不是再开棺材铺尚在评估中,这一去京城也不知晓何时才能再回来,她是打算把新盖的铺子也给三哥,他想自个儿开铺子或出租赚租金都是不错的选择。
而剩下的五千两她准备拿来置办嫁妆,要嫁入一等勋贵的府里,首饰、衣服、脂粉什么的不能太寒酸,不用多,几十个箱笼也是必要的,她还想着要带自家的金漆小棺来送人。
「你不问姓白的下场?」战铁衣抚着她垂落面颊旁的青丝,很是喜欢的在指上缠了几圈又放开。
交给他还有什么问题,肯定不死也半残。梁寒玉斜目轻睐,眼波迷人。「不死就好。」
总归是渊哥儿的亲生父亲,真让人死了,日后在渊哥儿那边说不过去,还得顾及他的前途。
梁寒玉这回上京就带了几个人,坐另外几辆车,香草、春满是服侍的丫头,不能落下,没了棺材铺就没有生计的莫绿绮肯定要跟,她充当管事娘子,渊哥儿则是小厮,负责跑腿。
叫人意外的是老道士孙道明也要跟,他脱下道士袍换上墨色儒袍,再将他凌乱的山羊胡修一修,倒是有几分士人味道,再摇起扇来,活脱脱是文人雅士。
孙道明担任的是管家,掌管对外的大小事,譬如与人洽谈、采买,将林林总总琐事向内通传……
「我把他的腿打瘸了,再让他拿出全部的家产做为赔偿,县衙里有他作案的记录,关他个十年八载让他尝尝坐牢的滋味。」夺走他的所有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人活着却一无所有,比杀了他更痛苦。
软刀子慢磨,一寸一寸的将人折磨到死。
「银子呢?」她伸出素白小手要钱。
「我暂且代你保管。」姑娘家身怀巨款太过危险。
「理由?」别想污走她的钱。
「在尚未熟知府里的情形前,身上不要带太多的银票,钱财招人惦记。」府内各处都有安插人,是谁的人尚不清楚,还得清洗一番才能万无一失。
「我看你是怕我带着银子跑,哈哈!你真了解我,我确实会这么做。」她撇嘴,她真的怕极了大宅门的宅斗,电视上演得那些够吓人了。
「二妞……」战铁衣无奈的一唤。
她倏地伸手捂住他嘴巴。「不许喊我二妞,我改名了,叫寒玉,土里土气的名儿给我扔了。」
「那我唤你玉儿?」他倒是挺喜欢这小名。
梁寒玉想起古装剧里的大玉儿,她打了个寒颤直摇头。「就叫寒玉,别搞太多花样。」她嫌肉麻。
「那你对我的称谓呢?」他要求。
「战大哥?」她不太肯定的轻唤。
「你是我的未婚妻子。」这样唤不够亲近。
听出他话中的不快,梁寒玉转着琉璃珠子般的灵动双瞳。「不许强人所难,我们还没有拜堂成亲,相公、夫婿、郎君什么的别叫我喊。」
「铁衣。」
「什么?」
「我名为战铁衣,字锋。」他是战府一柄锋利的长剑,征战沙场,他祖父为他命名的含意。
「我这会才晓得你的名字,以后我喊你铁衣哥哥可好。」她故作娇柔的嗲声。
「铁衣。」像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他眉头一蹙。
「不喜欢?」她在心里偷乐。
「厌恶。」他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感受。
「好吧!我这人很随和的,既然你对这个称呼有意见,我就不喊了……」啊!
好大的摇晃。
忽然间,地面震动,马车停在城外,感觉十分明显。
「是我的亲兵。」战铁衣眼中露出些许属于男人的倨傲。
「嗄?!」他的亲兵有这么大的阵容能使地表一震?
那得多少人?
「五百名。」他面泛笑意。
「五百名……」而已?
咦!他听见她心里的话?
梁寒玉没发现她将心中的疑惑都表现在脸上,让人一目了然,还自己纳闷不已,以为某人有读心术,一眼看穿她的心。
「他们来迎我了,我得下车,马来。」他向外一喊,随即有小兵响应,声音宏亮。
「是的,少将军。」
一匹汗血马上了黄金马鞍,男子翻身上马,身姿英挺而俊美,宛若雄鹰展翅。
拨开车帘往车外一瞧,梁寒玉震撼极了,高耸的城墙下是两排黑色大马,马上倶是铁甲黑盔的汉子,面色冷戾,浑身肃杀到恍若一队来自黄泉的鬼军。
那是战铁衣的亲兵,她的男人……她第一次发觉自己选中了多么了不起的男人,而她为他骄傲。
「不要怕,我们很快就到家了。」铁血柔情,真汉子也有儿女情长。
「嗯。」她心里微暖,有了一丝期盼。
梁寒玉感受到他未说出口的温柔和淡淡情意。
五百战士开道,车马让道,马蹄声哒哒踩在黄石板路上,地在摇动,挂着八宝玲珑穗子的乌木马车缓缓驶过北城门,一路向闹市去,两旁的百姓夹道欢呼。
战铁衣受到的是爱戴'是崇拜,而不是惧怕,会怕他的是敌人,而非万千的大禹百姓。
「真是疯了,不过回京而已,有必要闹出这么大场面吗?」最后一辆小马车上,忍住酒瘾的孙道明小声的咕哝。
车轮辘辘,约走了半时辰后,前行的队伍高声一喝散向两边,容马车通过,战铁衣下了马,在马车旁轻唤。
「到家了,寒玉。」
到……到了?
心跳很快的梁寒玉有些丑媳妇见公婆的怯意,她在马车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掀开青帷软绸帘子,一只大手适时的伸出,她含笑扶住,裙带翩飘的下了马车。
得到通报迎了出来的将军夫人看到儿子平安归来很是欣喜,正想开口询问他近日可好,谁知他竟像没瞧见她似的背过身,走向乌木马车,从车里扶下一位容貌清媚的小姑娘。
倏地,她交握的双手一紧,眸心迸出冷意。
这是她的儿子,她从没见过他有体贴的一面,连身为母亲的她都未受过他的另眼看待,那名看起来单纯天真的小姑娘凭什么抢走他眼底的温暖,她不允许,绝不——
「一路辛苦了,铁儿,娘在府里一直为你忧心着,唯恐你真遭遇了不幸,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顾嫣然语声哽咽,拎起手绢轻拭眼角泪光,慈母心可见一斑。
但是战铁衣没让她说完,俊脸一沉打断她的作戏。
「母亲,这位是梁寒玉,我的未婚妻。」佳人如玉,与俊逸无比的高大男子比肩,郎才女貌一如画。
未婚妻?顾嫣然连眉都不挑,毫无异色一如往常的温婉一笑。「累了吧?铁儿,快入内休息,略做梳洗梳洗就能吃上一口热饭了,娘让人弄了你爱吃的饭菜,给你解解馋。」
「母亲,你还没见过寒玉。」战铁衣异常坚持,不让娘亲又使出视若无睹的伎俩,将人忽略。
她面色一冷,语气略带冷淡。「你这孩子在闹什么别扭,多大的人还使性子,娘要不高兴了。」
「母亲知道我爱吃什么吗?」他讽刺的突问。
将军夫人忽然一窒,回答不上来,她倒没想过这一点,他一向什么都吃,从不挑食。
「寒玉,你说。」他并未回头。
躺着也中枪,干么拖我下水。梁寒玉在心里埋怨。「他爱吃辣,口味太淡不喜,讨厌葱、姜、蒜,喜爱现捕的鱼鲜,特爱洒上孜然的烤羊后腿……」
他这人不难养,只是不合胃口的吃得极少。
战铁衣养伤期间的膳食全是梁寒玉准备的,他还很刁的非要她亲自下厨,只吃她做的饭菜。
「母亲,你连亲生儿子的喜好都不晓得,还配为人母吗?我替母亲感到羞愧。」他冷笑。
「你……」她咬着下唇,忿然的看着和她不亲的儿子。
「母亲,你大概上了年纪,耳背了,我再说一遍,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梁寒玉。」他逼着娘亲接受。
内心气恼的顾嫣然依然笑得端庄。「你忘了娘已经替你定下一门亲事了,是苏丞相之女,明月爱慕你已久。」
「既然母亲耳背听不清楚,恕儿子无礼了。寒玉,我们进去,你应该饿了,我院子里有小厨房,你先煮碗面止止饥,晚一点我再带你上大酒楼……喔!那个插了满头珠钗不怕被抢的老妇是我亲娘。」
老、老妇……他居然说她是老妇?!顾嫣然气得全身发抖,眼神如刀的射向亲儿。
「夫人好,我是寒玉。」
梁寒玉装乖巧的问安,又把将军夫人气个不轻,绣着红梅的手绢都捏皱了。
「岂有此理,不是报了下落不明吗?身中一箭在战火中失踪,十之八九再无生机?!他怎么可能又活过来,打乱了我全盘的计划……」
哐一声,桌上的茶具被扫落,碎了一地,茶水流出,浸润了脚下地毡。
与战铁衣长得有三分神似的战西华铁青着脸,那眼底掩不住的妒恨和愤怒如恶毒的蛇,不断吐出泛着墨紫色的舌信,要向那最痛恨的人咬下一口。
「你气恼有什么用,是那小子命大回来,我们得另想法子,你太暴躁了,要冷静,发火成不了事。」秦红缨叹息,儿子的口子太顺风顺水了,禁不起一点挫折。
「娘,你要我如何冷静下来,他一生下来就是来制我的,凡是我想要的最后一定都会变成他的,我不甘心,明明我才是将军府长子,凭什么他能不劳而获,样样抢在我前头。」他费尽心思去争、去抢,但一句嫡子他就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