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滴牡丹开。

完事后,两人都累得不想动。

一个是疼到动不了,一动全身彷佛散架了,一个是极度的满足,还沉浸在欢愉后的余韵中。

「娘娘,要水吗?」

听雨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他们的动静实在太大了,等着伺候的宫人都羞红了脸,同时也为他们娘娘高兴,这么多年了,娘娘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皇上看见她的好,愿意给予恩宠。

之前的小打小闹是前菜,这些未嫁的宫女们虽未经人事,可入宫前都受过这方面的教导,因此对夫妻俩有没有圆房多少还知道一点,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

而那满屋子的暧眛气味呀,真教人脸红得不能再红了,每个人都像抹了半盒胭脂似的。

人人乐见皇上的转变,萧贵妃不再被专宠,皇后得势,凤仪宫的奴才们个个扬眉吐气了,带笑的面庞有如三月春,桃花醉溪流。

「水……」夜隐华的声音都哑了。

「要水,快,弄花药浴来给皇后娘娘泡泡澡,舒缓筋骨,再拿点抹那里的药……哎哟!皇后咬人,你怎么咬这么轻?来,再咬咬,咬重点才有感觉,朕要死在你身上了……」

门外的宫人们掩口轻笑,各自准备去。

「君明探,你这张嘴再没把门,小心我缝了它。」他脸皮到底有多厚呀!屋里事也大声喧晔。

君无垢嘻皮笑脸地朝她唇上一啄。「这不是怕你疼,想让你舒服一点吗?」

「不是罢我不疼了,你好再逞凶一回?」男人的心思都一样,得陇望蜀,食髓知味之后便把持不住,总想要得更多。

夜隐华把自己裹成茧子,唯恐他再来一回。

闻言,他忍不住大笑。「知我者,亲亲也。」

还肚子里的蛔虫呢!这种知音她可不要。「去,不是说你很忙,忙得分身乏术,快去御书房批你的朱红。」一堆奏折可等着他批阅呢!

「再忙也要陪陪我的亲亲,君氏天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把端王、静王找来为国事分忧。」

他不怕他们揽权,有本事的人自去争取,从萧老匹夫手中去抢。

坐上帝位原本就非他所愿,不过借尸还阳罢了,只是姓萧的在一旁蠢蠢欲动,为了后代子孙不得不挺身防守,至少万里江山不能葬送在他手里。

「你不担心养虎为患?」他们各有封地,只是手上无兵,银子也不够多,想造反无能为力。

王爷能养府兵一万,郡王等级是五千,但仅在于封地,若在京城的宅邸最多各一千名和五百名,多了形同谋逆。

这是祖先定下来的规矩,以昉兄弟阅墙,骨肉相残。

「那也要他们有本事变成虎,全是被父皇打怕的豺狼,凶猛是凶猛,却不足为惧,牙都拔掉了。」

父皇为二皇兄做了很多,给他锦绣山河,给他世间最聪慧的女子,替他摆平了朝廷乱象,二皇兄只要不急功近利,守成就好。

可惜二皇兄搞砸了,他想做千古一帝,他想永留青史,他想千秋万世,大展霸业,他要得太多,反倒一事无成。

所以二皇兄嫉妒他,昔日的纨绔五皇子居然痛改前非,统御十万精锐的北境军,为什么他能做得到?进而担心他会不会反过来对付他?

疑心生暗鬼,暗鬼一生便着了魔,魔乱人心,越想越害怕,人一怕了就容易自欺,先把假想敌除了,以绝后患。

并非二皇兄耳根子软,而是他早有此意,萧正赞一怂恿便胆气足,顺势而为。

「当用则用,我想你自己有分寸,知人善用……」朝堂的事归男人管,她不出手干预,只依本心行事。

「娘娘,水来了。」

哗啦啦!哗啦啦!是大量的水流进池子里的声响。

君无垢将夜隐华抱起,四开的紫檀木白玉踏雪寻梅方屏后是白雾缭绕的浴池,池底是汉白玉铺成的,池台用的是整块羊脂白玉削就而成,热水一注入池中便烟生雾起,彷佛一片白茫茫的仙境。

「你倒是会享受。」

她从不委屈自己,只要不违制,该怎么快活就怎么过。

「人生苦短,反正工部的营缮清吏司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为皇后做点事,他们还乐意得很。」她上午才让人去工部说一声,下午就来了三十几名,不过修个浴池嘛,阵容也太庞大了,害她心虚了一下,怕浪费公帑。

他将她轻柔地抱入浴池里,水面淹过香肩,她身子一沉,整个人泡入可以小游一番的浴池,池面上飘浮着月季花花瓣,一瓣瓣鲜红艳丽,瓣面滑细得像少女肌肤,衬着人比花娇。

再哗啦一声,池子里多了一个人,闭目休憩的夜隐华感觉有人从后方环抱住她,雪嫩如玉的背贴着结实的胸膛,面瘫的脸多了一丝丝的柔和,很浅很浅,不易发觉。

岁月静好……像是幻觉。

忽地,吵杂声由远而近,吵得正想求欢的君无垢面色变得相当阴沉。

「又是什么事?」

「皇上,皇上,使快去看看贵妃娘娘,贵娘娘她投环了,贵妃娘娘不想活了,想见皇上最后一面……」

又是碧瑶宫!怎么没完没了呀!

刚发生猪咬人事件,被咬伤的宫人伤势还没养好,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十个人之中就有两个蹶着屁股走路,还踮着脚尖,一眼望去一片的歪瓜裂枣,教人无言到极点。

这些人不是不能换,而是萧贵妃不让换,说是护主有功,不能薄待,养养就好,而且看到他们与自己同病相怜,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事实上这些宫人几乎清一色是萧正赞安排进宫的,小猪咬人还是挑人咬的,不是随便乱咬,看准了便扑上前,专挑双足落地无声的习武者,且它专咬在人体筋骨上,日后养好了也是行动迟钝,不若往日利落。

只是萧凤瑶并不知情,还当他们是得用的,打算过些时日等他们伤好了再重用。

此举正中君无垢下怀,因为不会再换人进来,省得他再找人调查一番。

能被收买的太医当然也能反收买,当使出的报偿更高时,连亲爹亲娘都能卖,何况是失宠的贵妃。

「吵什么吵,不想要命了,皇上、皇后娘娘刚歇下,有什么事明天一早再来禀。」木桩一般的长英、长义杵在宫门口,挡住来者的去路,唯独在皇上跟前伺候的常顺不见了。

「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栏碧瑶宫的人,贵娘娘勒脖子上吊是何等重要的事,你们谁敢拦,谁敢跟贵娘娘过不去!」主子气盛,养出的奴才也目中人,凤仪宫前大声咆哮,丝毫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萧贵妃小产在前,皇上昏迷在后,等皇上清醒后,萧贵妃一直在「静养中」,而后是抄经、禁足、破相养伤……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碧揺宫,因此伺候她的宫女也鲜少离开碧瑶宫。

龙泉宫除了常顺外,又从肃王府调了两名大太监来,他们在宫里的地位不亚于常顺,是皇上跟前的得意人。

可跟着主子耀武扬威惯了的若昭、若芳不识得他们俩,只当是皇后宫里的宫人,习惯颐指气使的语气高傲得很,一副我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而你们不过是任人踩踏的泥。

「咱家不管你们是哪个宫的宫女,未经传报宣见都不得入内,这是规矩。」要是人人都如她们如入无人之地,整座凤仪宫的奴才都该杖毙。

被拦下来的若昭气愤不已,抡起小粉拳朝长英身上捶打。「让你拦,让你拦,人命关天还敢拦着我,要是贵妃娘娘有个三长两短,我家护国大将军绝对不会饶了你!」

她一急就泄露家生子的身分,把当官的主家看得比皇室宗族还重,即便皇后都敢冲撞也不怕受罚。

在她心里,萧贵妃比皇后可怕,她若没有完成萧贵妃的交代,回去之后只怕生不如死。

「放肆。」个子不高的长英力气奇大,轻轻一推就把人推离十步远。

若昭一个没站稳,干脆直接顺势坐到地上,大声哭喊,「呜——天理不容呀!人都要死了还不许报丧,也太无情了……娘娘呀!你别惦着皇上,皇上不见你,呜——呜——娘娘,你别死,等着奴婢,奴婢就来伺候你了……呜——」

见她哭得心肝肺都要扯出来了,一旁的若芳反其道的小声啜泣,不时说道:「娘娘好可怜,娘娘受了委屈,这世上没公道了,受了欺负还不能上告,不死要活受罪吗?」

她边哭边抹泪,比哭花了一张脸的若昭更惹人怜惜。

「吵什么吵,真当朕的皇宫是百姓常去的市集,想来就来,哪个哭得最大声,赏三十巴掌。」好事遭到打扰的君无垢一脸欲求不满,火气很大地想找个倒霉鬼来出气。

「是。」

见到皇上出来了,坐在地上的若昭欣喜若狂,赶紧改坐为跪,眼神往皇上身上飘去。

「皇上,娘娘不活了,皇上要为娘娘做主啊!」皇上真好看,长得像那画里的神仙,若能得他青眼侍寝……

啪!

「啊!为什么打……」我?

若昭话没说完就是一巴掌甩至,一左一右,一左一右,甩得很平均,很快地她的脸就肿成猪头,眼睛小脸盘圆,十五的圆月都没她圆得均匀,嘴角一道血涎流出。

若芳吓得脸都白了,不敢再发出抽泣声,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皇上发怒,对宫女施以严惩。

「说,找朕何事?」

被打肿了脸的若昭啊啊呜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和着血吐出两颗白牙,看到牙齿她又哭了。

「再哭,朕杖毙你!」什么玩意儿,宫女的素养怎么这么低,这种货色也敢带进宫。

若昭一听,吓得噎了气,两眼一翻,晕了。

「真没用,朕才说两句就不中用了,拖出去。」为了累积罪恶值,你们这些小喽啰只好认命。

系统接收到越来越高的罪恶值,空无一物的墙面出现一道两边往上拉的微笑标志。

「你,你来说。」希望这个不会太早种地瓜,栽了。

被点了名的若芳身子一抖,眼眶含带着泪珠,十分动人。

「皇……皇上,奴……奴婢是碧瑶宫的大宫女若芳,今儿晌午贵妃娘娘说胃口不好,不想用膳,让奴婢等退下,但是到了傍晚时分还没听见贵妃娘娘喊奴婢们伺候,奴婢们觉得不对劲,便去瞧瞧贵妃娘娘,谁知一推开门,一条白绫吊在屋梁上,贵妃娘娘的头都套进去了……」

在宫里混久的人都知道若芳在干什么,她正试图让皇上注意到她,由一开始的结结巴巴,小有怯色,到后来越来越稳的语调,不卑不亢的描述碧瑶宫发生的事情。

她还特意提到自己的名字,好加深皇上的印象,眼泪欲滴不滴地令人幸怜,她一副恐惧中装坚强,更让人忍不住想多怜惜她几分,不忍心她眉头轻颦。

如果她遇到的是见色心喜的君无愁,肯定会带进怀里怜香惜玉一番,封她个才人、美人什么的,可惜她遇上情有独钟又比她更会装的君无垢,那借机攀附的盘算是白费了。

「人死了吗?」君无垢不耐烦的问。

若芳语滞,有些愣然皇上语气中的冷淡。「奴婢们及时将贵妃娘娘抢敕下来,不过贵妃娘娘的玉颈上有一条血红的勒痕,她……」

「没死就好,那找朕做什么,让太医去瞧瞧她是能活还是等时间……」死了看萧家收不收殓,省了皇家排场支出。

等时间……皇上不在意贵妃娘娘死?若芳见皇上要走,赶紧扑通一声跪地磕头,她是真用力,磕得青玉板响声很大,才三下就见血了。「皇上请留步,皇上可怜可怜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只是想见皇上一面,她伤了脸太害怕了,担心皇上不要她。」

「你要朕去见她?」他回头瞥了她一眼。

「是皇上对贵妃娘娘的心意,奴婢只是传话的人。」她还没傻到点头,凭她一个小小的宫婢哪敢造次。

「你很好。」君无垢不吝啬地给予赞扬。

若芳暗喜在心,偏偏隐藏功力还不到火候的她,不小心嘴角露出一抹轻狂的笑意,她自认能拿下皇上。

「等你磕满三十个响头,朕再考虑考虑。」是很好,好到他想整死她,不够聪明却自认是聪明的人最教人作呕。

「嗄?!」她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睁大眼。

「你……不想朕去见贵妃了吗?」君无垢一扬唇,冷笑中带着诮意。

长义趴在地上给他当椅子,坐看人磕头。

「……是。」为什么不是她想的那样?

咬着下唇的若芳模样可怜,不住地往皇上的方向多看几眼,盼着皇上能怜惜她忠心为主。

可是第一个头磕下去,皇上没有喊停的意思,她又磕第二个头、第三个头……等到她磕第十五个头时,她知道皇上不会叫停了,满脸是血的她已经有点撑不住,眼前出现迭影,头晕目眩,额头滑落的血流进眼睛里。

她想她就要死了吧!

可是圣命难违,她还得继续磕,她在心里数着,磕完三十个头了,她已完成贵妃娘娘的交代。

「朕只说考虑,没说要去,你会错意了。」一个贱婢也敢左右他,真当她有那么大的脸面?

什么,不去?!

若芳一听,晕了。

又厥了一个。

「去看看吧,别像小孩子一般的呕气,如今的萧家人声势滔天,掌控过半的朝臣,还不是和他们撕破脸的时候,适时的隐忍是为了反击。」

换上寻常服饰的夜隐华一身素净,头上梳了个松松垮垮的流云髻,嵌宝石花蝶垂珠簪斜插乌发,秀婉中多了几分丽色,腰上是雪荷色绫缎细腰带,配了个绣芙蓉花的香囊,香囊底下是小巧的同心结络子。

她看向青玉板上的一滩血,目光晦涩不明。

「亲亲,你让我去慰安?」看到宛如湖面上清莲的她,连忙挥退底下「座椅」的君无垢一跃而起,带着几许不满和怨气,抿着唇,大步走向他的亲亲娘子。

想到慰安的另一层含意,夜隐华眼底隐有笑意。「就看看,不用停留太久,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他双眼一亮。

「是,陪你去看人心有多险恶」她晓得萧贵妃又想数落她什么。

「亲亲,你对我真好。」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乖,别撒娇,快去让内侍为你梳理一下。」他这份欢爱后的慵懒太迷人了,她若有枝画笔,必将他微带邪气的洒脱画下来,留着当传家宝,供后代子孙瞻仰瞻仰。

「好,我就去……」咦!不对,他怎么像条狗一般听话?

面上微讪的君无垢挠挠耳,很孩子气的一鼓腮帮子,入殿让女侍稍做整理,换上具有帝王之气的明黄衣袍,再出来时已是面色端正的天子,就是眼神稍嫌冷一点。

他不避讳的拉起夜隐华的手,走向碧瑶宫。

此时的若昭、若芳已经被送回去了,也在一整桶冷水的泼淋下清醒过来,一个脸发肿,一个额头流着血,神情狼狈。

「娘娘,皇上来了!」一身榴红的若萍在门外高声一喊,冲进门。

她的用意有二,一是通报,二是让萧贵妃快将办事无力的若昭、若芳遣走,别让皇上一见她整治下人的残酷手段。

要装得柔弱无依,神色憔悴,用一双勾人的丹凤眼撩动皇上昔日的记忆,两人的恩爱。

「呜——呜——我不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皇上都不喜了,你们让我死了吧!死了就解脱了……」

「娘娘,你别想不开呀!皇上不是无情的人,只是事儿多走不开,一会儿就来见你了……」若萍、若华一左一右假装拉住萧凤瑶,不让有寻短念头的她冲动行事。

「不要再劝我了,本宫心意已决,你们是好的,来世我们再见,皇上,臣妾去了,臣妾不再惦着你了……」眼中无泪的萧凤瑶踏上床板,拉住垂下的白绫往脖子一套。

「娘娘,娘娘,你快下来,不要呀!皇上,快来救救娘娘,娘娘心里只有你……」哭得涕泪直流的宫女声长音高,故意让外头的人听见。

「又在胡闹什么?!」

听见皇上的声音,萧凤瑶欣喜若狂猛一回头,想用袅袅的身姿打动皇上的心,殊不知她同时看到皇上身侧的皇后,且两人两手相握,她顿时嫉妒得忘了假哭。

「皇上舍得来看臣妾了,臣妾以为皇上早忘记在太液池畔陪你摘荷,御花园中与你喁喁私语的萧凤瑶。」她话中带了些许怨慰,明明想送媚挽回帝心,却是酸溜溜的吃味。

「你不是在养伤吗,朕来看你干什么?朕虽宠你,也要你自个儿得体,难道你敢扯下脸上的面纱让联看清楚你的绝美容貌?」看似多情却无情,君无垢指着她蒙面细纱。

一提到面纱,萧凤瑶惊恐的用手一遮。「臣妾……臣妾快好了,太医说再养上一段时日。」

「既然如此,等你好了朕再来找你。」他让她好不了。

「皇上……」皇上居然不念旧情,好歹安慰她两句,给个赏赐什么的,好让宫人知晓她并未失宠。

看到萧凤瑶想扑上来,君无垢连忙搂着夜隐华往后退了两步。「休得闹事,好好休养,朕很忙的。」

「皇上真要臣妾死?」萧凤瑶泪眼婆娑,语带凄楚。

他睨她一眼,讽刺道:「想死早就死了,等不着朕来。」

说完,他便搂着夜隐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因此他没看见萧凤瑶眼底的愤怒和恨意正熊熊燃烧。

「本来想求爹放你一马,没了皇位还有命在,谁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仁,休怪我无义……」

哐啷的声音又响起,花瓶的碎片散落一地。

第十一章

「这算什么?!」

穿着武官官服的萧正赞站在最前头,与他并肩而立的是前太子太傅,现为当朝宰相的夜熹明。

一文一武各立左右,领着文武百官,列队站在城门口相迎。

皇上下的令,谁敢不从?

萧正赞面上无波,但心里怒焰冲天,隐在袖中双手紧握成拳,他感觉气血又涌了上来,赶紧静下心来。

「爹……」被降为七品亲勋翊卫副队正的萧天野瞧见父亲脸色不太对,连忙出声一唤,轻扯父亲袖子。

目视前方的萧正赞并未看向长子,语气冷淡而疏离,「没事,只是不太痛快而已。」

皇上在朝堂上的挑拨的确造成父子俩小小的冲突,因小猪咬人事件而被革职的萧天野赋闲在家,没事做的他便会想东想西,不断咀嚼战友传回皇上说过的话,越想越有道理。

以幼子取代长子不是不可能的事,父亲明显偏心萧天澔和其母姜氏,若干年后萧天犹长大了,会不会成为他的劲敌?

于是他异想天开地趁父亲不在府里时,以迷药迷倒姜氏母子,再送往城外的庄子,认为如此便可高枕无忧了,没人敢再和他抢位。

萧正赞一回府得知此事,气得差点把儿子活活打死,他大发雷霆要开祠堂施以家法,不过被萧夫人劝下来了,父子之间一度闹得很紧张。

后来萧正赞涎着脸为长子谋了一个七品官职,虽然和之前的禁卫军副统领不能比,但好歹是一份正职,别人求也求不来,萧天野虽不满意,但也勉强接受,两人才稍有融冰。

姜氏和萧天犹只在庄子待了一天,便被萧正赞接回府里,他们一回来更受宠爱,萧正赞基本上已不在正室屋里过夜,一心守着他的爱妾和幼子,以免长子再生心眼。

「爹,皇上此举是什么意思?当初不是他同意暗下杀手,怎么又弄出这场面让我们难堪?」站在父亲身后的萧天野同样心有不满,不过碍于近日不受待见不敢太过嚣张。

「我们就看皇上到底想要玩什么把戏,飞鸟尽,良弓藏,就怕皇上接下来要对付我们了。」那黄口小儿以为他翅膀硬了,想飞到云霞摆脱挟制,哼,没经过事的毛头小子太天真了。

「他敢?!」萧天野目露凶焊。

「敢不敢是一回事,会不会做才是重点,你妹妹那里已经行不通了,咱们得另行他道。」一颗弃子没多大作用。

「爹,你是说……」萧天野兴奋地睁大眼。

难道要起兵逼宫了?

「再看看。」萧正赞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萧正赞的直觉是对的,有人挖了坑等他跳,要他自取灭亡,以他的野心,即便察觉前头的路略有不妥,仍会继续走下去。

找死指的就是他这种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萧天野不快的低吼,「还等什么?皇上都摆明了要绝我们的路,爹还要为他搭桥吗?」

就怕过河拆桥。

「稍安勿跺,静观其变,年轻人要有耐性,不可鱼切,至少我们得摸清楚皇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们才好对症下药,先一步抢得先机,在两军对垒中取得上风。

「爹……」他还不够有耐心吗?都等了几年了。

都是妹妹那张脸惹的好事,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早不毁容,晚不毁容,就在快要出头的日子被猪咬了。

还有萧天澔那小鬼也越来越狂妄,仗着父亲的宠爱闹着要和他换院子,还向父亲要他的小马驹,

「够了,都几岁的人了,还不如澔儿听话。」他不想成就一世大业吗?是时机未到。

萧正赞为儿子的不驯感到不快,认为他该聪明些,不要再找麻烦,而萧天野又一次觉得萧天澔是眼中钉的,有幼弟在,父亲的心一定是偏的。

「又是澔儿……」能不能不提到他?

就在此时,连九响的号角声从不远处响起,随即一阵黄沙扬起,整齐划一的队伍出现在路的另一端。

「来了,来了,快准备。」

太监尖细的声音高喊,设在街道两旁的祭筳纷纷燃起香,一座座的灵棚绵延数里长,为迎接亡者归来。「肃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