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明明那么普通。
总之,即便是侦探,也无疑是一种服务业,我觉得至少也该假装一下有在听客人说话才对。
不过就算由榎木津来听委托人说话,八成也毫无意义。榎木津的回答,每一句都突兀怪诞,结果榎木津在想什么、有什么看法,客人应该也……摸不着头脑。也就是白费工夫。榎木津的反应只会让委托人混乱。那么或许他闭嘴站一边去还比较好。
而且闭嘴不说话的话,榎木津是个翩翩美男子。
总而言之,榎木津侦探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只会……指出真相说,「凶手就是你。」
而他的指摘几乎都是对的。我不知道是侥幸还是碰巧。我觉得他只是随口胡说。不,绝对是随口说说。就算是这样,中奖率还是高得异常。
从这个意义来看,榎木津非常厉害。
榎木津第六感很强,运气也很好。外表英俊头脑又聪明。
只有性格——不,人格,简直是一塌糊涂。如果他不说话不活动,只是默默坐着,嗳,女人的话,十之八九都会对他痴迷。不,连汉子都要禁不住疯狂。事实上,榎木津好像就经常遭到有男色嗜好的老头子纠缠,让他困扰不已。
可是身为一个人,他那样子是不成的吧。
我真是感到遗憾极了。不……
我感到遗憾万分的,是现在我所置身的这个状况。
再怎么说,我……现在都被捆起来了。身为善良小市民的我,居然被人用绳子给捆起来了。
又不是罪犯,正正常常地过日子,会被人给捆起来吗?曾经被捆起来的一般市民究竟有多少?
就连我也一直以为除非遭到强盗袭击,到死都不会有被捆住的一天。
事实上……双手无法自由的状况,比想像中更教人痛苦。首先很痛,最重要的是这状况太不寻常,我觉得能够维持平常心才有问题,但实际碰到这样的场面,人意外地能够保持平常心。恐怖、不安这类赤裸裸的感情下怎么会浮出表面。反倒是在不自由、不方便这类意义上觉得讨厌。因为连个鼻头都不能抓。
愈不能抓,就愈想要抓。
当然也是因为愈要自己觉得不痒,就愈觉得痒,但也会教人觉得:既然都这么惨了,让我搔个鼻头也好吧?
即使如此,找还是一心忍耐。可是愈是忍耐,这下连其他部分也痒了起来。
我担心起来,万一连尿意都跟着上来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即使如此,我还是下能大叫,「喂,把绳子解开!」
要是我敢说出口……打一开始就不会被捆住了。
绑住我的那些人,怎么看都是道上兄弟,也就是流氓。既然外表都可以让人一眼看出来了,恐吓效果自然是出类拔萃。而且对方还多达五人。
被这么多凶神恶煞团团包围,亮出匕首,别说是抵抗了,我连一声都还没吭出来,就给五花大绑了。
连尖叫都叫不出来。
当时我才刚离开榎木津的事务所——神田的榎木津大楼。
我就这样遭到绑架,被带到小川町郊外的一栋空大楼。我真是一头雾水。
虽然一头雾水,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底。
这一定是榎木津害的。
我在一直到今天的惨澹人生当中,从来没有做出任何会招惹江湖分子或赌徒匪类的行径。
一次也没有。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真的没有。
就算有那么一丁点儿得罪道上朋友的可能性,那也只可能是因为与榎木津扯上关系而造成的仇恨。那么我果然还是被榎木津害得落到这步田地的。
只因为认识了他。
我在短短几个月之间,总共被卷入了与榎木津有关的古怪事件共四次之多。
揭发财政界渎职逃漏税的鸣釜事件、发展成古美术赝品事件的瓶长事件、将美术品窃盗集团一网打尽的山岚事件。
然后还有几天前才刚解决的,以涩谷圆山町为舞台、因过去的命案而引发的娱乐区抗争剧——我私自称之为五德猫事件。
最早的第一个事件的开端的确是我的亲人,所以这也算是无可余何之事。可是剩下的事件,我全是蒙受池鱼之殃。虽然也并非完全没有我主动涉入的嫌疑,但遭到波及就是遭到波及。
我不是侦探,不是侦探助手,也不是委托人,啥都不是。我完全没有非依着那个破天荒家伙的命令行事不可的道理。
完全没有,
然而我拒绝不了。
因为我是个凡人。
那……就等于是因为我是个凡人,才会体验到双手被捆起来,被监禁在空大楼一室这样非凡的体验了。
这岂不是矛盾吗?
很矛盾吧,就是吧——我没完没了地反复着分不清是自我分析、状况分析还是埋怨的没营养思考。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到底会有什么遭遇?我完全没想到这些。不,我无法去想。因为不管怎么想,能够想到的都只有一些骇人的状况,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对于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事——可预见的悲惨现实,我用力闭紧双眼不肯去看。
我不仅是个凡人,还是个懦夫。
房间空荡,什么都没有。
几乎是废墟。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电灯。
不过发霉还是被黑烟熏得脏兮兮的墙壁上挂了一个壁挂时钟及一面镜子。
时钟的指针——如果我的时间感觉还维持正常的话——似乎差不多指着正确的时间。
从外观判断,这应该是空袭中烧剩的大楼,但只有时钟长达八九年分秒不差地持续走动,也太奇怪了,所以或许还不到废墟的程度,而是直到最近都还在使用的大楼。
镜子上写着红字。好像写着敬赠某某以及赠送人的名字。室内阴暗,没办法连名字都辨认出来。我想看清楚到底写了什么——虽然读到了也不能怎样——凝目细看。
怎么样都看不出来,忽然一个放松,我看见镜中自己的呆样。
受缚的凡夫……
模样可怜到近乎滑稽。我被绑在丑陋地杵在房间正中央的柱子后,已经将近一个小时就这样被迫坐在处处剥落的磁砖地上了。
地板又硬又冷。
总觉得厌恶起来了。
比起受缚的状况,又硬又冷的地板更深深重创了我。一般会是这样的吗?
此时,门突然打开了。
我不经意地望过去,抬起头的瞬间才惊觉不妙。老实说,我什么都不想看。因此我立刻就后悔了。
我打从心底认定那里一定会是一成排凶神恶煞,事到如今,我才不想看到他们那些丑陋的嘴睑。
可是我的预想有些落空了。
站在门外的并不是道上大哥之类。站在那里的是一名中年绅士。
绅士戴着软呢帽,还拿着手杖,穿着看似昂贵的西装及时髦的衬衫。一副就是有钱人的打扮。
男子看我,一瞬间露出吃惊—假装吃惊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是假装的,但看来就是这样。
「咦咦?」男子发出有些近似杂音的声音,朝我走过来,「怎么这么粗鲁呢,会痛吗?」
当然痛啊——我觉得这么回答也很笨,默然不语。
男子瞥了不悦的我一眼,呢喃着「真伤脑筋。」绕到我身后,说着「啊啊,绑得这么紧,我解不开呐。」
「而且还打了死结呢。我手无缚鸡之力,这么死的结,我解不开的。我是很想帮你啦……」
但我解不开——男子强调说。
就算他这么说,我也无从回应。他是想丢下一句「我很想救你可是解不开绳子。」抛下我离去吗?那这个人也真是太胡闹了。
这家伙是来干嘛的?或者说,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啊,自我介绍得晚了。」
男子尽情观察、检查了我的手腕以及柱子上的绳结之后,慢慢地绕到我的正面,殷勤地行了个礼。
「我叫骏东。」
男子这么报上名字。
接着男子讨好似地看着我问,「你是本岛先生,对吧?」他知道我的名字……这表示这个人是掳走我的家伙们的同伙。换句话说,他根本没有要救我的意思。我更不高兴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骏东不知为何,亲切地笑道:
「哦,我有事想和你单独两个人谈谈,可是突然到府上打扰也有点奇怪,话虽如此,连络你的公司又不太妥当,所以我才拜托底下的年轻人代为转达一下。」
这哪里是转达了?有这种威胁绑架监禁的转达吗?而且还把人绑起来,太过分了。我恨恨地这么想……
但我还是没吭声,凡人是很胆小的。
骏东再一次说:
「具过分呐。可是你这人也真奇特呢。遭到这样过分的对待,却连句怨言也没有。而且也不抵抗……这事弄个不好,不是会惊动警察吗?」
没什么弄个好弄不好的,这本来就是该惊动警察的事。
当然,我没有说出口。
「你真是沉默寡言呢。」骏东说,「可是这样的话,难得他们帮忙仲介,也没办法交谈了。请稍等一下。」
骏东走到来时的门扉,把头探出门外,做出下达某些指示的动作。走廊上有人吧。那么……一开始吩咐那个人解开绳子不就得了?
我这么心想,结果……
不一会儿进门来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一看就知道是道上兄弟的男子。男子抬着一把木椅子。黑道兄弟把椅子摆在我面前,向骏东行了个礼,说着「很抱歉,只有这样的椅子。」……
然后就这样走掉了。
绳子……怎么样都不打算帮我解开就是了。骏东坐在我面前,自私地说着,「好了,这下子就可以好好谈了。」简而言之,就是他不想站着谈话罢了。
他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帮忙我解开绳子。
骏东笑了。
「其实呢,本岛先生,我有点事想请教你。」
「呃……」
我被绑架之后,第一次发出声音。
结果喉咙深处糊在一块儿,没办法顺畅说话。骏东露出厌恶的表情说,
「你想叫我报上自己的身分,是吧。嗳,瞒你也没用。我啊,是一家叫做加加美兴业的公司的常务董事。」
「加加美兴业……?」
「是的。」骏东说,掏出手帕,擦拭自己的嘴唇,「其实呢,敝公司的社长非常愤怒呢。社长是个一生气起来就不择手段的人。嗳,我这个人不喜欢引发风波,所以才采用了这种和平的方式……」
和平,这样叫和平吗?
说起来,我根本不晓得那个社长还是谁在对什么生那么大的气。也不仅为什么那样我就得被绑起来不可。
就算知道了他的名字和身分,也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银信阁啊。」骏东说。
「那是……五德猫事件的……」
我一说,骏东便问「那是什么」,张开了一半嘴巴。仔细一看,这个人蓄了短短的小胡子。因为是白的,所以先前没看出来。
嗳……就算说五德猫事件,人家也莫名其妙。恕我重申,这个事件名称是我自己乱取的。
那是个从契机到结尾,无处不是猫的事件。而五德猫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所经营的不正经店家——附小房间浴场的夜总会—就是银信阁。
「银信阁的经营触礁了啊。」骏东说,「那个事件,银信阁结果其实是受害者呢。尽管如此,银信阁却自灭了呐。彼那个侦探搞的。」
「自灭……」
「就是啊。」骏东说,把手杖立在两膝正中央,「嗳,那里的社长信浓做了不少黑心事业,随便一挖,就可以挖到一堆把柄。可是过去他都处理得不错,没想到会因为那种事而一败涂地呐。嗳,事情都闹成那样了。所有的手下也都被带走,被警方问东问西,蒙上了不白之冤……不对,名实相符的罪名。说是自做自受,也的确是自做自受啦。」
骏东说着歪起细纹遍布的脸。不,那百分之百就是自做自受。
「不不不,这可不是报复。」明明没人间,骏东却否定说,「银信阁的社长是个小角色。那种人不管是被抓还是被杀,我们都不痛不痒的。可是让那家店倒闭,敝公司的社长也无法接受。因为我们也对那家店下了不少投资呐……」
「投资?」
「出钱啦,钱。」骏东以下流的声调说,「弊公司的据点主要在关西地方。哦,我们生意做得很广。像在梅田的八百坪,就开了很多店。你……应该不晓得呐。」
骏东发出失望的声音看我。我怎么可能知道?我连那地方在哪里都不晓得。就算知道,也跟我无关。我跟娱乐区无缘,是甚至受到总角之交的熊男嘲笑的、不知风流不识玩乐的家伙。
「弊公司呢,因为有这样的实绩,所以在银信阁的信浓社长要改建空袭中烧掉的店时,对于样式格局也提出了种种建议,从设计到斡旋女衒,提供了许多协助,也资助了不小的一笔钱呢。我们打算把那里当成进军关东的跳板嘛。没想到……这下子全泡汤了。」
「可是……」
「我懂。」
骏东维持温和的态度,却恐吓似地说。没错……我应该认清自己置身的立场吧。
「我们做了一番调查。对那个侦探……还有你。」
「我?」
「你。」
骏东把拐杖头指向我。
这个人……
或许是个狠角色。
我一阵毛骨悚然。
「你们的确解决了一宗命案,并揭发了它所引发的种种犯罪。可是……你们的做法太胡来了,根本是犯规。」
对于被用「你们」来一概而论,我想要强烈抗议。可是除此之外的指摘,我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榎木津……太乱来了。
「总而言之,在那个事件中,该被揭发的只有小池某人吧。真有必要采取那种连被害人银信阁的内幕都揭露出来的手段吗?我是这个意思。」
骏东慢慢地站了起来。
「敝社社长呢,对于近来家户喻晓的榎木津侦探大为光火呐。你懂吗?」骏东说。
嗳,不出所料。
我会被绑,也是榎木津害的。
「榎木津这个人,似乎是个相当不得了的人物呢,本岛先生。」骏东说,再一次坐下。
相当不得了的人物这个形容颇为微妙。是厉害得不得了呢、伟大得不得了呢、讨厌得不得了呢、还是笨得不得了?
结果什么都可以。
如果他的意思是怪得不得了,我只能点头同意。
不过,骏东也说出「家户喻晓」这个欠妥当的发言。那么我想十之八九,这个人对榎木津的认识是错误的。
可悲的是……世人对榎木津的评价是赞誉有加。
除了我被卷入的四桩事件以外,这一两年榎木津也参与过几个案子。那些全都是各家媒体争相报导的大案件,而且教人伤脑筋的是,那些案子好像全都变成……是榎木津解决的。
骗人。
我觉得一定是骗人的。
当然,我并没有涉入那些大案子,并不知道真相。虽然不知道,但我可以推测出来。
不调查也不推理的侦探——不,人格有问题到那种地步的家伙,不可能解决什么案件。只要跟那种人相处个半天,就连狗也看得出这点事。
只是,
榎木津看得出凶手。
幸而榎木津有众多为他担任左右手工作的手下——不,被迫为他劳动的奴仆,也有好几个人协助他。其中似乎也有人具备犯罪调查方面的优秀资质,还有不少警界相关人士。
所以就算榎木津解决案件是谎言,榎木津一伙或多或少也以某些形式参与了破案吧。不,榎木津本身可能也对破案做出了某些贡献。只是可能啦。
话说回来,被毫无根据地指出说「这家伙就是凶手。」警方也很伤脑筋吧。
可是,
不知道是否因为如此,最近有如苟延残喘的糟粕杂志般的犯罪杂志、风俗杂志等等,部刊登了有关榎木津的报导。
我也读了几本。
然而一读就知道,那些报导从头到脚、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地弄错了。我不知道案件的概要,所以不能说什么,但光看对于榎木津的描述,并以此为基准来评估全体的话,教人忍不住怀疑起关于案件的描写应该也扭曲得相当厉害。不,一定是这样的。把萝卜误当成牛肉的记者,不管怎么采访,也不可能写得出像样的料理报导。
不,所以我认为那不是经过采访而写出来的报导。
因为杂志中的榎木津竟是个名侦探。说到名侦探——虽然我不是很清楚——那不是侦探小说中的主角吗?
那个人不可能是那种东西。
的确,身为前华族、美男子、又是财阀大少爷的私家侦探接连涉入震惊社会的大事件,我想这样的题材对杂志来说是魅力十足。
而且一个身为前华族又是财阀公子的美男子,一般人不会料到竟会是那样一个人。不,就算不是那种身分来历,依常识来看,也不可能有那种人。不能有那种人。所以关于这些错误的报导,也不能说全是记者或编辑或出版社的责任。
可是,只要直接采访本人,不用五分钟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总而言之,报导中的榎木津像被扭曲到面目全非。不,那是创作,是幻想,是虚构。
杂志上所写的榎木津的活跃,是鬼话连篇。世人都被蒙骗了。可能是鬼话过了头,活人听不见吧,咸了另一个世界的语言了。
所以榎木津的风评全都是架空的。理所当然,骏东这个人对他的认识应该也是错的。
「你大概错了。」我说。
「错了?」
「榎木津这个人,怎么说,不是那么厉害的人。他……」
「呵呵呵。」骏东笑出声来。
一般人不会相信的。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自卑、嫉妒或是中伤。不过不管榎木津这个人是超凡还是大笨瓜,总之是毫无常识可言,所以对于恪守常识的人来说,我想问题根本就不在于相信不相信。
可是骏东却说,「我知道。」
「你知道?」
「我没有见过榎木津先生,可是啊,本岛先生,厉不厉害,是根据每个人不同的基准而言的。不过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这么说,对吧?那个人……」
骏东说到这里,眯起眼睛顿了一拍。
「……非比寻常。」
被……猜中了。
骏东再一次笑了:
「我们拥有相当规模的调查机构,缜密地调查过了。那位侦探所涉入的案件防备都相当严密,没办法连细节都一一查明,因为里头有些案子甚至与公安相关,没办法随便探听。可是,所以世人才会误会……对吧,本岛先生?」
是这样吗?
唔……世人误会这一点是没错。
骏东按住软呢帽,重新深深戴好。
「我也调查了榎木津侦探的同伴。里头似乎有许多棘手的人物呐……」
很多。棘手得要命。
榎木津一伙从头目开始,每一个奴仆都不是普通人。硬要说的话——不,也不用硬说,在关系人当中,我比任何人都要普通。
「那么,我想请教你的就是这个部分,本岛先生。」
软呢帽男用力把脸凑近我。
「榎木津侦探能够立刻侦破事件的真相……绝大部分都是靠他周遭的人帮助吗?」
「啊?」
好难回答的问题。
我觉得是这样,也可以说不是这样。能够走到解决这一步,的确可以说是靠着奴仆等一伙人的努力,但如果光论识破真相这一点,是因为榎木津那实在可疑的能力——看得见他人的记忆这种荒唐的体质吧。
「那个传闻是骗人的吧?」骏东接着说。
「传闻?」
「就是他拥有能够瞬间看出凶手的心眼的……传闻啊。」
「这是谁告诉你的?」我莫名着慌。
可是……仔细想想,这并没有什么好慌的。榎木津并没有特别隐瞒自己的体质。
那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说起来,对榎木津本人来说,那只是天生如此罢了。对侦探而言,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他并没有特别宣传,也不会拿来炫耀,只是完全不解释罢了。不过我感觉那个侦探对自己的体质也并非完全理解,所以是真的无法解释或怎么样吧。
再说,就算听到这种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
当然,也想不到。
知道的人也是,就算宣扬出去,不是遭到轻蔑,就是被敬而远之,或是受到嘲笑,所以会对不知情的人三缄其口。所以这事才没有传开来而已,根本不是秘密。我没有必要慌张。
「怎么样?」骏东再一次问,「为那个侦探担任手足奔波的人才实在济济。有糟粕杂志出身的地下记者、科学杂志记者,警察方面有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辖区刑警、派出所警官,连法医都是他的棋子。还有古董商和小说家、可疑的贸易商、电影人、学者及僧侣……他的情报网分布的范围相当广。而且客层又多是社经地位不凡的人士。像是柴田财阀、织作纺织机,不晓得是不是他父亲的人脉,也有旧华族和士族会来向他委托……」
而且——骏东把脸凑得更过来了。
「令人费解的是那个旧书商。他的背后到底有什么?」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猛力摇头。
骏东说的旧书商,是榎木津的朋友中禅寺秋彦吧。中禅寺的确是个有点古怪的人,对榎木津而言,他应该是最为可靠的盟友……但是我不可能知道他究竟拥有什么样的人脉。他——与事件有关的时候,虽然也会透露出可怕的一面——但在我面前,他只是个疼老婆的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