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这样说?”
“再看看这封信,”她把信递给父亲,“信上说是阑尾破裂导致的死亡。”
“有什么疑问吗?”
“库尔特早就切掉了阑尾。”
“我想起来了,”沃尔特说,“他六岁生日刚过就动了切阑尾的紧急手术。”
卡拉的悲伤里夹杂着愤怒和疑问。库尔特是被危险性医学实验害死的吗?医院显然试图掩盖这一切。“他们为什么要撒谎?”她责问道。
埃里克重重地捶着台面,“为什么说医院撒了谎?”他大声嚷,“为什么老要把责任推在体制上面?这明显是个人为的错误,只是打字员打错了一个字罢了。”
卡拉才不相信呢:“医院工作的打字员总该知道阑尾是什么吧。”
埃里克愤怒地说:“你老爱把个人的悲剧当作攻击当局的手段!”
“你们都给我安静点。”沃尔特说。
卡拉和埃里克把视线集中在父亲身上。沃尔特换了种口气。“埃里克也许是对的,”他说,“如果是人为错误的话,医院也许乐意回答我们的问题,给出库尔特和阿克谢尔死亡的更多细节。”
“他们自然会乐意。”埃里克说。
沃尔特说:“如果卡拉是对的话,他们会拒绝我们的提问,对信息进行保密,以这些问题在某种程度上不合法为由威胁他们的父母。”
听到这话,埃里克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
半小时之前,沃尔特没有一点精神。现在,他却重新充满了斗志。“开始提问以后,真相就会渐渐浮出水面了。”
卡拉说:“我这就去见弗里达。”
茉黛问她:“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今天我值晚班。”
卡拉打电话给弗里达,告诉弗里达库尔特也已经死了,说想和她讨论讨论这件事情。她穿上大衣,戴上帽子和手套,推着自行车出了门。她骑得飞快,只用十五分钟就骑到了弗兰克家在勋伯格区的别墅。
管家为她开门,告诉她一家人都在餐厅里。卡拉一走进餐厅,弗里达的父亲路德维希·弗兰克就对她喊:“万湖保育院的人是如何对你说的?”
卡拉不太喜欢路德维希。路德维希是个目空一切的右翼分子,原先一直很支持纳粹。但也许他已经改变了观点:很多生意人已经不再那么支持纳粹了,但因为不想惹恼纳粹,他们一直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
卡拉没有立刻回答。她坐在桌子旁边,看着弗兰克一家的路德维希、莫妮卡、沃纳、弗里达以及在他们身后忙这忙那的管家。她整理了一下思绪。
“孩子,快回答我啊!”路德维希说。他愤怒地挥舞着手中的信,这封信看上去和艾达收到的那封非常像。
莫妮卡把手按在丈夫的手臂上。“鲁迪,少安毋躁。”
“我就是想知道!”他说。
卡拉看着他涨红的脸和黑色的小胡子。看得出,路德维希的确很痛苦。换作别的场合,卡拉一定会拒绝和态度如此粗暴的人说话。但路德维希如此粗鲁是有原因的,卡拉决定不去计较。“保育院院长威尔里希教授告诉我们,他说针对库尔特的情况找到了一种新的治疗方法。”
“他也是这样告诉我们的,”路德维希说,“知道是什么治疗方法吗?”
“我问了这个问题。他说说了我也听不懂。我咬住这个问题不放,他说这种疗法涉及某种新药,但不肯透露过多的情况。弗兰克先生,可以让我看看你们收到的信吗?”
路德维希的表情好像在说他才是提出问题的一方,但还是把信交给了卡拉。
两封信几乎一模一样。打字员似乎照着相同的模板一连打了好几封,只不过改了下名字而已。这可真是太诡异了。
弗兰克说:“两个孩子怎么可能同时死于阑尾破裂呢,又不是什么传染病。”
卡拉说:“库尔特不可能死于阑尾破裂,他的阑尾早就被割掉了。两年前就割了。”
“没错,”路德维希说,“这就能说明问题了。”他从卡拉手中拿过了那封信,“我去找政府里的人,让他们查查这件事情。”说完他就离开了。
莫妮卡和管家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
卡拉走到弗里达身边,抓住她的手说:“我为你感到难过。”
“谢谢你。”弗里达小声对她说。
卡拉走到沃纳身旁。沃纳站起身,紧紧抱住她。卡拉感觉到一颗泪珠掉在她的前额上,她觉得自己完全被一种难以言述的强烈感情把控住了。她心里充满了悲伤,但还是对两人身体的接触以及沃纳双手对她的触碰激动不已。
过了一会儿,沃纳退后一步,愤怒地对卡拉说:“爸爸给医院打了两次电话。第二次打过去的时候,他们说没什么可解释的,然后就挂掉了电话。但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要好好查查阿克谢尔是怎么死的。”
弗里达说:“即便能查出来,他也不会死而复生。”
“我就是想知道真相。需要的话,我会去一次阿克尔堡。”
卡拉说:“如果柏林有人能帮帮我们就好了。”
“只有政府里的人才能帮上忙。”沃纳说。
弗里达说:“海因里希的爸爸在政府部门工作。”
沃纳打了个响指。“那就找他了。他过去是中央党的人,但现在是个纳粹,在外交部担任重要角色。”
卡拉问:“海因里希会带我们去见他吗?”
“弗里达开口的话他肯定会,”沃纳说,“海因里希会为弗里达做任何事情。”
卡拉相信这一点。海因里希会热心地响应弗里达所提出的一切要求。
“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弗里达说。
弗里达去过道打电话了,卡拉和沃纳肩并肩坐在桌边。沃纳搂住她,卡拉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卡拉不知道两人的亲热是痛失亲人时的互相安慰,还是代表了两人关系的进一步升华。
弗里达走回餐厅对他俩说:“现在过去的话,海因里希的父亲可以见我们。”
三人挤进沃纳的跑车前座里。“你可真行,现在还能开着车满大街跑,”汽车发动时弗里达对哥哥说,“连爸爸都弄不到私家车的汽油了。”
“我对上司说工作时需要开车,”沃纳为一位位高权重的将军工作,“但这种日子还能维持多久我就不知道了。”
冯·凯塞尔家和弗兰克家住在同一个街区。沃纳只用五分钟就开车抵达了目的地。
凯塞尔家比弗兰克家小一些,但奢华得多。海因里希为他们开了门,带他们走进一个放着许多皮封面书和一只老鹰德国木雕的客厅。
弗里达亲吻了他的面颊。“谢谢你的引荐,”她说,“你和父亲的关系并不怎么好,说服他也许不太容易。”
海因里希开心地笑了。
海因里希的母亲端来了咖啡和蛋糕。她看上去是个简单温柔的人。招待好客人后,她就像女仆似的走开了。
海因里希的父亲戈特弗里德走进客厅,他和儿子一样头发浓密,只是已经全白了。
海因里希对父亲说:“爸爸,这是沃纳·弗兰克和弗里达·弗兰克,他们的父亲是人民牌收音机的制造商。”
“哦,是的,”戈特弗里德说,“我在赫仑俱乐部见过你们的父亲。”
“这是卡拉·冯·乌尔里希——你一定也认识她父亲。”
“我和沃尔特在伦敦是德国大使馆的同事,”戈特弗里德字斟句酌地说,“那是1914年的事了。”显然他不怎么高兴和一个社会民主党人扯上关系。戈特弗里德拿起一块蛋糕,却不小心掉在了地毯上,他徒劳地想把碎成小块的蛋糕捡起来,但不太成功。很快他放弃努力,靠在沙发上。
卡拉想:他在怕些什么?
海因里希直接点明了弗兰克兄妹和卡拉的来意。“爸爸,我想你一定听说过阿克尔堡吧。”
卡拉紧盯着戈特弗里德。戈特弗里德的表情瞬间起了变化,但又马上摆出了事不关己的姿态。“是巴伐利亚的一座小城,对吗?”他问。
“那里有家医院,”海因里希说,“诊治残疾人的医院。”
“我想我从没听说过。”
“我们认为那里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很想知道您是否有所耳闻?”
“我当然不知道。那里发生什么了?”
沃纳插话说:“我弟弟因为阑尾破裂死在了那里。而且,冯·乌尔里希家女仆的儿子因为同样的原因也死在了那里。”
“真是太不幸了——但这应该只是个巧合吧?”
卡拉说:“我家女仆的儿子根本没有阑尾,两年前他就把阑尾割掉了。”
“我理解你们想确认事实的心情,”戈特弗里德说,“医院的答复肯定会让你们非常不满。但这很可能只是一个文件上的失误,而不是有意隐瞒。”
沃纳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很想知道两个孩子真正的死因。”
“当然可以。你们给医院写信了吗?”
卡拉说:“我给医院写信,问他们什么时候能让我家的女仆见儿子最后一面,但他们一直没有回信。”
沃纳说:“我爸爸今天早上给医院打电话了。主治医师竟然把他的电话给挂了。”
“真是太无礼了。但你们应该知道,这和我负责的外交事务根本无关啊!”
沃纳凑近了戈特弗里德:“凯塞尔先生,这两个孩子有没有可能卷入了一项失败的秘密实验啊?”
戈特弗里德靠在沙发上。“这不太可能。”他说。卡拉觉得戈特弗里德应该说的是事实。“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沃纳似乎没什么要问的了,但卡拉仍然不太满意。她不知道戈特弗里德为何对自己刚才给出的那番保证如此高兴。是因为他隐瞒了比这更糟的事情吗?
卡拉突然想到了一种令人震惊的可能性,她不敢沿着那个方向继续想下去了。
戈特弗里德说:“如果只是这样的话……”
卡拉说:“先生,您非常确定他们不是因为某种出错的实验疗法死去的,对吗?”
“这点我非常确定。”
“如果确定没有实验性疗法,那您一定知道阿克尔堡正在发生什么事了。”
“我才不知道呢!”戈特弗里德重新紧张起来,卡拉知道自己说到点子上了。
“我曾经看过一张纳粹的海报,”正是这张海报激起了卡拉可怕的联想,“海报上画着一个男护士和一个身体有残疾的人。上面写着:‘一个有遗传病的人一辈子要花掉六万马克。国民们,这也是你们的血汗钱!’我记得这是一本杂志上的海报。”
“我看到过类似的宣传。”戈特弗里德倨傲地说,似乎这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卡拉站起身来。“凯塞尔先生,您是个天主教徒,海因里希也是在您灌输的天主教信仰下长大的。”
戈特弗里德忿忿不平地哼了一声:“他说自己是个无政府主义者。”
“但您不是。您相信人的生命是神圣的。”
“是的。”
“您说阿克尔堡的医生没有在残疾人身上使用实验性质的危险疗法,在这点上我相信您。”
“谢谢你。”
“他们做了些别的什么吗?做了些更糟的事情吗?”
“没有,当然没有。”
“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杀害残疾人?”
戈特弗里德轻轻地摇了摇头。
卡拉靠近戈特弗里德,像客厅里只有两个人似的压低了声音说:“作为一个相信生命神圣的天主教徒,您敢拍着胸膛对我发誓,阿克尔堡绝对不存在杀害残疾儿童这种事?”
戈特弗里德笑了,他对卡拉做了个宽慰的手势,想开口说话,却一句也都没说出来。
卡拉跪在戈特弗里德面前的地毯上。“您发誓吗?您能现在就发誓吗?你面前站着四个年轻的德国人:您的儿子和他的三个朋友。只要对他们说出事实就好。看着我的眼睛,说政府没有杀害过任何身体上有缺陷的孩子。”
客厅里静得可怕。戈特弗里德似乎想说话,但很快就改变了主意。他闭上眼睛,扭曲着嘴角,无奈地低下了头。四个年轻人吃惊地看着他挫败的样子。
睁开眼睛以后,他一一看着这四个孩子,最后把目光聚焦在儿子身上。
他瞪了儿子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出了客厅。
第二天,沃纳对卡拉说:“太可怕了。我们在一件事上整整讨论了二十四个小时。不做些别的,我们会疯的。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他们去了满是影院和商店、总是被戏称为“库尔地狱”的库夫尔斯滕街。德国大多数优秀的电影人几年前都去了好莱坞,国内只能生产些二流电影。卡拉和沃纳看了背景为入侵法国的电影《三个士兵》。
电影里的三个士兵,其中一个是意志坚定的纳粹中士,另一个是老爱抱怨、有些像犹太人的小兵,最后一个是胸怀理想的新兵蛋子。新兵总爱问些天真的问题,比如说:“犹太人真会给我们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吗?”纳粹中士总会给他一番言辞激烈的冗长说教。战争开始以后,老爱抱怨的士兵承认自己是个共产主义者,他很快当了逃兵,最后在空袭中被炸死。胸怀理想的新兵奋勇作战,他很快当上了中士,成了希特勒的崇拜者。剧本疲乏无味,但战争场景相当令人激动。
看电影的时候,沃纳一直紧抓着卡拉的手。卡拉希望沃纳在黑暗中吻她,沃纳却没有吻。
灯光亮起以后,沃纳说:“这电影太难看了,但至少能让我暂时不想其他的。”
走出电影院,两人一起上了车。“去兜兜风吧?”沃纳建议道,“下周也许就要上交车子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沃纳把车开到了格鲁内瓦尔德。途中,卡拉的思绪不由得转回到前一天和戈特弗里德·冯·凯塞尔的争论上。不管想多少次,最后总会不可避免地归结到昨天他们四个得出的可怕结论上。库尔特和阿克谢尔不是她当初想的危险实验性治疗的意外受害者,戈特弗里德也信誓旦旦地否认了这一点,但他无法否认政府故意杀害残疾人并对他们的家人撒谎的推想。即使纳粹以粗鲁和鲁莽著称,这种事也很难相信。但戈特弗里德的表现清晰地印证了卡拉的猜测,纳粹的确在有组织地谋杀身体有残疾的国民。
进了森林,沃纳把车驶离公路,开上一条灌木掩映的土路。卡拉猜测沃纳肯定带别的什么女孩来过这个地方。
沃纳关掉车灯,两人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我去和多恩将军谈一谈。”沃纳说。多恩将军是沃纳的上司,是空军的一个重要将领。“你怎么办?”
“爸爸说纳粹已经没有了政治上的反对派,但教会的势力依然很强大。真正有宗教信仰的人绝不会容许这种事的发生。”
“你信教吗?”沃纳问她。
“我不怎么信教,我爸爸是个狂热的教徒。对他来说,基督教信仰是他所爱的德国传统的一部分。妈妈和爸爸一起去教堂,但我觉得她的神学观念不那么正统。我相信上主,但不认为它会对基督徒、天主教徒、穆斯林或是佛教徒有所偏爱。我只是特别喜欢唱赞美诗。”
沃纳低声说:“我不相信放任纳粹屠杀儿童的所谓上帝。”
“我不怪你。”
“你爸爸准备怎么办?”
“他想先和教堂的神父谈一谈。”
“很好。”
他们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沃纳用手臂搂住卡拉。“可以这样吗?”他细声慢语地问。
卡拉紧张地期待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她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来:“如果能让你不那么悲伤……就好。”
他吻了她。
卡拉充满激情地回吻了他。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摸到了她的乳房。卡拉知道大多数女孩这个时候会叫停。她们说如果对方再进一步的话,事态会完全失去控制。
卡拉决定冒险。
接吻的时候,卡拉触碰着沃纳的面颊。接着她把手指游移到沃纳的喉头上,感受着他皮肤的温暖。她把手放在他的外衣下面,从肩胛骨转到肋骨和脊柱,探索沃纳的身体。
当沃纳伸手摸到卡拉裙子下的大腿时,她轻叹了口气。感受到沃纳的手转移至两腿之间以后,卡拉主动打开了双膝。女孩们常说这样做会让对方觉得你很廉价,但卡拉管不了这么多了。
沃纳把手直接放到她的敏感部位上。他没有把手伸进她的内裤,而是隔着棉布轻轻地抚摸着。卡拉的喉咙里不自觉发出声音,开始很轻,后来渐渐响了。最后她欢快地大叫出声,把脸埋进沃纳的脖颈,抑制住叫声。这时,她觉得对私处的抚摸太过敏感,不情愿地推开了沃纳的手。
卡拉粗重地喘着气。呼吸平稳以后,她又一次吻了吻沃纳的脖颈。沃纳爱怜地抚摸着她的面颊。
过了一会儿,卡拉对沃纳说:“要我把自己交给你吗?”
“除非你愿意。”
卡拉对自己的欲望感到尴尬。“只是,我从来没……”
“我知道,”沃纳说,“我示范给你看。”
奥赫牧师是个平易近人的神职人员,他身材肥胖,住在一栋舒适的大房子。奥赫神父有个漂亮的妻子和五个孩子,卡拉怕他拒绝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但卡拉轻看了他。他已经听说了触及到他道德底线的那些事情,同意和沃尔特一起去万斯湖保育院看一看。威尔里希教授无法拒绝对此事感兴趣的牧师的请求。
卡拉见证了教授和艾达的那次谈话,所以他们决定带上卡拉一起去。在卡拉面前,院长很难信口胡说。
在火车上,奥赫建议由他来发言。“院长可能是个纳粹。”他说。这时,身居高位的人大多数都是纳粹党党员。“他肯定会自然而然地把你这个前社会民主党人视为敌人,这时我将扮演起不抱偏见的协调人的角色。我相信,这样我们会了解更多。”
卡拉对这点不太确定。他觉得父亲是个更好的提问者。但沃尔特却听从了奥赫牧师的建议。
春天到了,天气比卡拉上次来的时候更暖和了。湖面上零星地出现了几条船。卡拉决定叫沃纳一起上这儿来野餐。她想在沃纳恋上另一个女孩之前占据他的心房。
威尔里希教授的办公室生着火,但有扇窗户开着,湖上的几许清风吹了进来。
院长与奥赫牧师和沃尔特握了手。他看了卡拉一眼,认出她是曾经来访过的女孩,接着就不再理她了。他请他们都坐下,但卡拉察觉出他的客气后面包含着深深的敌意。显然他不想接受提问。他拿起一根烟管,紧张地把玩着。在两个成年男人面前,威尔里希教授不再像那天面对卡拉和艾达时那样倨傲不恭了。
奥赫牧师开始提问:“威尔里希教授,冯·乌尔里希教授和我们教会的其他相关人士对残疾儿童的神秘死亡非常感兴趣。”
“这里没有任何儿童是神秘死亡的,”威尔里希回击道,“事实上,过去两年,这里没有发生过任何儿童的死亡事件。”
奥赫转身说:“沃尔特,院长的话非常有说服力,你觉得呢?”
“是的。”沃尔特说。
卡拉并不觉得,但她暂时没有开口。
奥赫虚情假意地说:“我确信你给孩子们提供了最好的医疗服务。”
“这是自然。”威尔里希的姿态放松了一点。
“我想知道,你往别的医院转过病童吗?”奥赫牧师话锋一转。
“当然,有些医院能够进行这里无法提供的治疗。”
“病童被转走以后,你就不再关注他们的治疗过程和愈后情况了吧?”
“是的。”
“除非他们再被转回来。”
威尔里希不说话了。
“有哪个病童被转回来了?”
“从来没有。”
奥赫耸了耸肩:“那你一定不知道他们的遭遇了。”
“可以这么说。”
奥赫靠在椅背上,摊开双手,做了个开诚布公的手势。“这么说,你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是吗?”
“我没有隐瞒过任何事情。”
“被送走的一些孩子已经死了。”
威尔里希一句话也不说。
奥赫循循善诱地进行引导。“这是真的,是不是?”
“牧师先生,我不能回答我不知道的事情。”
“这么说,”奥赫牧师问,“即便转出去的病童死了,你也不会知道是吗?”
“我已经说过了,我对他们的情况一无所知。”
“请原谅我的啰嗦,我只是想确定一点,你对这些死亡毫不知情,没有蓄意隐瞒的企图。”
“当然没有。”
奥赫再次转身面对沃尔特:“我想,事实已经澄清了。”
沃尔特点了点头。
卡拉真想对他们喊:什么澄清啊?他什么都没说啊!
此时,奥赫却又说话了:“我想知道,在过去的十二个月里,你这里大约转出去多少病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