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迪点了点头。珀金斯是八年前罗斯福总统第一任总统任上的劳工部长,为新政赢得了工会的支持。现今,能力出众的女性可以干成几乎任何事情。乔安妮正是这样一位能力出众的女性。但伍迪却从没想到乔安妮竟然如此野心勃勃。“大使必须住在国外啊。”他说。
“这有什么不好吗?异域的文化,诡异的天气,和美国人完全不同的生活习惯,太激动人心了!”
“但……结婚以后还是这样,真的合适吗?”
“你说什么?”乔安妮严厉地问。
他耸了耸肩:“这问题很自然,你难道没想过吗?”
乔安妮的表情没变,鼻孔却张大了——伍迪知道,这是乔安妮动怒的预兆。“我问过你这个问题吗?”她问。
“没有。可是……”
“怎么了?”
“乔,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希望我到你的职业要求你的地方去?”
“我会试着配合你的需求,在我看来,你也该试着配合我的需求。”
“但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是吗?”她明显动怒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
伍迪不知道两人的交谈为何会如此快地陷入胶着。他努力克制住自己,使声调保持理性和亲切:“我们不是说好要生几个孩子的吗?”
“别担心,我们会有孩子的。”
“我指的不是这个!”
“如果孩子会在婚姻中拖我的后腿,我情愿不要孩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天杀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问的是,如果你被任命为某国的大使,你是不是希望我抛下一切,和你一起去?”
“我希望听你说:‘亲爱的,这是你的好机会,我不会挡你的道,尽管去吧。’这难道不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伍迪懵了,“如果不能待在一起的话,结婚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战争爆发的话,你会去参军吗?”
“我想我会的。”
“军队会把你派到需要你去的欧洲或远东,是吗?”
“没错。”
“你会去需要你执行任务的地方,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如果必要的话,是会有这种情况。”
“换成我,你就不愿意了。”
“这完全是两码事,你为什么要假装这是一回事呢?”
“这并不奇怪,事业和对国家所履行的义务于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想你也一样吧。”
“没你这样的,哪有妇唱夫随的啊?”
“伍兹,我在严肃讨论我们俩的未来,我很伤心你会有这种想法。现在我必须先问问自己,我们还会不会有未来了。”
“我们当然会有未来!”伍迪沮丧地叫了起来,“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到现在这种地步呢?”
一声碰撞,飞机降落在了跑道上。
查克·杜瓦害怕父母会知道他的秘密。
在布法罗,他从没经历过真正的爱情,只是在漆黑的小巷里和几个不怎么认识的男孩相互摸索过一番。查克加入海军的一个主要原因便是能在父母管不到的地方做回真正的自己。
夏威夷的情况和布法罗完全不一样。到了夏威夷以后,他成了同性恋地下社团的一员。勤务之余,他畅游于同性恋酒吧、同性恋餐馆和同性恋舞会,和取向相同的人厮混在一起。他谈过几次恋爱,后来又真正地爱上了一个人。许多人知道他的秘密。
现在,他的父母却来到了这里。
父亲受邀参观岛上名为“海波”的信号情报中心。作为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的成员,杜瓦参议员知道许多军事秘密。他已经参观过了海军设在华盛顿的信号情报中心总部。
查克用海军的帕卡德军用车从宾馆接走了戴着白色草帽的父亲。车开到港口外时,杜瓦参议员吹了声口哨。“太平洋舰队,”他赞叹道,“真是太壮观了!”
查克表示赞同。“规模不小吧?”他说。港口里的船只非常漂亮,海军的舰艇在阳光下亮光闪闪。查克觉得美国的海军真是太伟大了。
“军舰完美地排成了一条直线。”格斯赞叹道。
“我们把这称为‘战舰编队’,停泊在岛上的有‘马里兰号’‘田纳西号’‘亚利桑那号’‘内华达号’‘俄克拉荷马号’和‘西弗吉尼亚号’巡洋舰。”军舰的名称大多取自于美国的州名,“港口里还有‘加利福尼亚号’和‘宾夕法尼亚号’巡洋舰,不过从这个角度看不到。”
基地门口的卫兵看到来的是辆公务车,便挥手放车过去了。查克把车开到潜水艇基地,停在老行政大楼背后的停车场。他把父亲带进新开放的大楼一翼。
范德米尔海军上校正在等待他们。
查克对范德米尔海军上校心有余悸。他一直不喜欢查克,并且猜到了查克的同性恋身份,老把查克称为“粉饼”或“脂粉男人”。他很有可能把查克的秘密告诉老杜瓦。
范德米尔是个壮实的矮胖子,他嗓音沙哑,呼吸沉重。他向格斯敬了个礼,和他握了握手。“参议员,欢迎您,很荣幸有机会带您参观十四海军战区的通情中心,”通情中心是针对日本帝国海军进行信号监听的信号情报中心所起的隐晦名称。
“上校,谢谢你。”格斯说。
“先生,我想事先给你打打预防针。通情中心是个非正式的组织。情报工作通常由一些怪人来承担的,他们不怎么穿海军的制服。掌管通情中心的罗什福尔中校时常穿一件红色的丝绒大衣。”说完他促狭地对参议员笑了笑,“你也许会觉得他是个该死的同性恋。”
查克努力使表情保持平静。
范德米尔上校说:“在进入安全区域之前,我不会再说话了。”
“很好。”格斯说。
他们走下楼梯,进入地下室,中间经过两扇上锁的门。
“海波”信号情报中心设在一间能容纳三十个士兵、点着氖光灯、没有窗户的地下室内。除了通常的办公桌椅外,办公室里还设置了超大号的图板、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打印机、分类机、整理器和解码员在长期破解密码时打盹的两只小床。一些人穿着整洁的军装,但大多数人却像范德米尔上校说的那样没刮胡子、衣衫不整,从办公室里发出的气味来看,一些人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洗澡了。
“和其他各国的海军一样,日本海军采用不同类型的密码。他们用最简单的密码传送气象预报这类不怎么重要的信息,用复杂的密码传送敏感的重要信息,”范德米尔说,“尽管使用的是高复杂度的密码,但我们仍然能从军舰的通信呼号中确定呼号的发送者和发送者的所在位置。他们经常改变通信呼号的编码方式,但我们可以在几天内破解新的编码方式。”
“真是太厉害了。”格斯说。
“我们还能利用三角测量法找到信号的原始发出地。即便无法读懂密码,我们仍然能根据通信呼号的来源方位和类型标明大多数日本军舰的位置。”
“这么说,我们可以知道他们的方位,他们要往何处去,但不知道具体下达的命令是什么。”格斯说。
“是这样没错。”
“如果想避开我们,日本人只要保持无线电静默就行了。”
“是的,”范德米尔说,“如果他们保持安静,通情中心会完全失效,这里的人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一个穿着便服和拖鞋的男人走了过来,范德米尔告诉参议员这位就是通情中心主任罗什福尔中校。“罗什福尔中校擅长解码,日语也非常流利。”范德米尔说。
“几天前,我们破译了日军最常用的一种密电码,”罗什福尔说,“但那些浑蛋又突然采用了一种新的密电码。如此一来,我们又得重新破译了。”
格斯说:“范德米尔上校说你们只凭通信呼号的来源方位和类型就能知道日本舰队的许多事情。”
“是的,”罗什福尔指着墙上的一张图表说,“现在,大多数日本军舰离开了日本领海,正全速向南驶去。”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是啊。但参议员,我想问你,你对日本军队的意图是怎么看的?”
“我相信他们会对美国宣战。我们的石油禁运实实在在地伤害了他们的利益。英国和荷兰拒绝给日本提供原油,现在他们只能试着从南非弄点油。他们想获得稳定的供应源,不愿意做这种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买卖。”
范德米尔说:“但攻击我们又有什么用呢?日本这样的小国无法侵略美国,对我们造不成任何实质上的威胁。”
格斯说:“英国也是个小国,但他们通过建立海上霸权统治了全世界。日本人不用攻入美国本土,他们只要在海战中战胜我们就够了。占领了太平洋,就没人能阻止他们做买卖了。”
“那你看,日本海军向南行进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呢?”
“最大的可能是占领菲律宾。”
罗什福尔点头表示同意。“我们已经加固了在菲律宾的海军基地。但有件事一直困扰着我: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接收到日本的航空母舰发出的无线电讯号了。”
格斯皱起眉。“看来他们实施了无线电静默。这种情况之前发生过吗?”
“是的。航空母舰回到日本领海时常会采取无线电静默。我们觉得这次也不会例外。”
格斯点了点头:“应该是这么回事。”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罗什福尔说。
火奴鲁鲁的福特街上挂起了圣诞的灯彩。这天是12月6日星期六,街上满是穿着白色海军制服,戴着白色海军圆帽和黑色海军围巾,出去找乐子的水兵们。
杜瓦一家徜徉在街道上,沉浸在圣诞的氛围之中。罗莎靠在查克胳膊上,格斯和伍迪站在乔安妮两边。
伍迪修复了和未婚妻的关系。他为妄断乔安妮对婚姻的期待向乔安妮道了歉,乔安妮也承认自己的确有点过火了。事情没有真正得到解决,但至少两个人又睡到一张床上了。
亲热过后,争吵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既然深爱着彼此,其他事都可以从长计议。他们约好,过段时间再用和平的方式就这一问题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穿上衣服以后,伍迪觉得两人的关系进了一大步。他们在很多有关婚姻的问题上有分歧,激烈地争吵过,但他们好歹和好了,这是个非常好的迹象。
这时,他们正前往餐馆用餐。伍迪拿着相机,一路走一路按快门。他们没走多远,查克停下脚步介绍一个水手给他们认识。“这是我朋友埃迪·帕里。埃迪,这是杜瓦参议员,这是杜瓦夫人,这是我哥哥伍迪,这是伍迪的未婚妻乔安妮·罗赫小姐。”
罗莎说:“埃迪,很高兴见到你。查克在家信中几次提到过你。一起去吃晚餐吧?我们正要去吃中餐呢!”
伍迪很吃惊,妈妈很少请陌生人加入他们家的家宴。
埃迪说:“谢谢你,夫人,很荣幸和你们一起吃饭。”他操着一口美国南方口音。
他们走进“天国喜悦”餐馆,在一张六人桌边坐下了。埃迪非常有礼貌,他叫格斯“先生”,叫女士们“夫人”,但态度并不僵硬。点完菜后他说:“我听说过许多你们家的事情,似乎已经认识你们很久了。”他的脸上满是雀斑,笑得非常开怀。伍迪发现,家里所有人都非常喜欢他。
埃迪问罗莎喜不喜欢夏威夷。“说实话,我有点失望,”伍迪的母亲说,“火奴鲁鲁和其他美国小镇没有什么两样。我还希望这里更有些亚洲风味呢!”
“是啊,”埃迪说,“这里到处是餐车、汽车旅馆和爵士乐队。”
他问格斯美国是否会参战。所有人都在问格斯这个问题。“我们绞尽脑汁想和日本达成一个过渡方案,”格斯说。伍迪不知道埃迪知不知道过渡方案是什么意思。“赫尔国务卿和野村大使一夏天进行了很多次会谈,但双方似乎一直没能达成共识。”
“问题出在哪儿?”埃迪问。
“美国需要在远东建立殖民地。日本说好啊,建就建吧,我们喜欢殖民地。不光远东要建,在全世界都得要建。即便有这样的意愿,美国也不可能在全世界都有自己的殖民地。日本人说既然别的国家有殖民地,他们也要有一个。”
“我仍然不明白日本为何要侵略中国。”
总是能从对方角度看问题的罗莎说:“日本想在中国、印度尼西亚、荷属东印度驻军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这和美国在菲律宾驻军,英国在印度驻军,法国在阿尔及利亚驻军完全是一码事。”
“这么说来,日本的做法也就可以理解了。”
乔安妮坚定地说:“是可以理解,但这完全错了。武装占领是十九世纪的处世哲学。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剧变。撤离殖民地,结束霸权主义政治是大势所趋。让日本人的贪欲得逞将会是一种倒退。”
他们的菜来了。“在吃饭以前,我先要告诉你们,”格斯说,“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将在‘亚利桑那号’巡洋舰上共进早餐。”
查克说:“我不在受邀之列,但我被委派送你们去那。我七点半去宾馆,开车带你们到基地,和你们一起穿过港口走到巡洋舰那里。”
“好的。”
伍迪吃了口炒饭。“这饭真好吃,”他说,“我们结婚时也准备中餐吧。”
格斯笑了:“这可不行。”
“为什么不?中餐又便宜又好吃。”
“婚礼不仅仅是吃顿饭,而是家人和朋友聚在一起的隆重场合。对了,乔安妮,我还要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呢!”
乔安妮皱起眉:“是有关婚礼的事吗?”
“跟她商量一下来客名单。”
乔安妮放下筷子。“有什么问题吗?”伍迪看见她鼻孔张开,知道她快要发作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格斯说,“我在华盛顿有许多朋友和同僚,如果不请他们参加我儿子的婚礼的话,他们准会生气的。我想让你妈妈和我共同分摊这笔费用。”
伍迪知道,爸爸一定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戴夫在死前廉价出售了他的生意,乔安妮的母亲多半没钱举办一场奢华的婚礼,所以格斯希望承担婚礼的一部分费用。但乔安妮却不理解双方父母为他们俩操办婚礼的那份苦心。
“你眼中的朋友和同僚是哪些人?”乔安妮冷冰冰地问。
“大多数是美国的参议员和众议员。我们必须也请上总统,但他多半不会来。”
“哪些参议员和众议员?”乔安妮问。
伍迪看见母亲忍住笑容。她一定被乔安妮的坚持逗乐了。没几个人敢把格斯逼成这样。
格斯说了一长串名字。
乔安妮打断他的话。“你说要请科布参议员吗?”
“是的。”
“他投票反对取消私刑法,这种人你也要请吗?”
“彼得·科布是个好人。之所以投票反对取消私刑是因为他来自密西西比州。乔安妮,我们生活在民主社会,议员必须代表他们的选民。南方的议员反对这个法案再正常不过了。”说着他看了看查克的朋友,“埃迪,希望没触到你的痛处才好。”
“先生,不用担心我的感受,”埃迪说,“我来自得克萨斯,但我为南方的政治环境感到羞耻。我痛恨偏见。无论是什么肤色,人就是人,每个人都生而平等。”
伍迪看了眼查克。查克激动不已,为埃迪感到骄傲。
这时,伍迪意识到埃迪不只是查克的朋友。
眼下的情况太诡异了。
餐桌边坐着三对爱侣:爸爸妈妈,伍迪和乔安妮,还有查克和埃迪。
伍迪专注地看着埃迪。原来查克爱着的是这个人啊,他琢磨着。
真他妈的诡异!
伍迪把目光移向一边。幸好爸妈没发现这个情况,他想着。
妈妈发现了吗?不然为何要请埃迪参加家里的聚餐呢?她同意吗?不,这完全不可能。
“不管怎么样,科布没有别的选择,”爸爸说,“在其他方面,他都赞成自由派的主张。”
“你说的不是民主,”乔安妮激动地说,“科布代表不了南方的人民。在南方各州,只有白人才有选举权。”
格斯说:“在当今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是完美的。科布至少很支持罗斯福的新政。”
“这不意味着我会邀请他参加我的婚礼。”
伍迪插话说:“爸爸,我也不想请他,他的手上沾着很多人的血。”
“这么说是不公平的!”
“在我们眼里,他就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
“决定不完全由你们来做。婚礼由乔安妮的妈妈负责操办,如果同意让我帮忙的话,我会帮她承担一部分费用。我想我们至少在宾客名单上有一点发言权。”
伍迪靠在椅背上:“该死,这是我们的婚礼!”
乔安妮看着伍迪。“也许我们应该在哪个安静的小镇找个礼堂结婚,找些亲密的朋友参加。”
伍迪耸了耸肩:“听上去不错。”
格斯不快地说:“许多人会失望的。”
“我们快乐就行,”伍迪说,“新娘是婚礼当天最重要的那个人,我只希望乔安妮能得偿所愿。”
罗莎开腔了。“听我说,”她说,“格斯,别鲁莽行事。你完全可以把彼得·科布叫到一边,和蔼地对他说,你那个空谈理想的儿子娶了一个同样空谈理想的姑娘,他们鲁莽地拒绝了你邀请科布参议员参加婚礼的强烈意愿。你感到很遗憾。和彼得违背自己的意愿,投票反对反私刑法一样,你也只能违背自己的意愿不请他参加儿子儿媳的婚礼。他会笑着说他完全能理解,并会因为你的直率而继续把你当朋友。”
犹豫了一会儿,格斯决定优雅地做出妥协。“亲爱的,我想你说得对,”说完他对乔安妮笑了笑,“在彼得·科布的问题上,和我可心的儿媳争吵真是太傻了。”
乔安妮说:“谢谢你……我可以叫你爸爸了吗?”
伍迪很高兴。这话说得非常贴心。乔安妮真是太聪明了。
格斯说:“当然可以。”
伍迪觉得父亲眼里有泪光。
乔安妮说:“爸爸,谢谢你。”
乔安妮的表现简直太出色了,伍迪心想。乔安妮在父亲面前丝毫没有惧色——而且在母亲的帮助下说服了父亲!
好一个美貌和才干兼备的女孩啊!
星期日早晨,埃迪想和查克一起去宾馆,送查克的家人到海军基地去。
“宝贝,我不知道这样做合不合适,”查克说,“他们以为我和你只是朋友而不是情侣。”
黎明前两人躺在汽车旅馆的床上,他们必须在天亮以后赶回营房。
“你为我感到羞耻!”埃迪说。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都带你去参加过家族聚会了!”
“那是你妈妈的主意,你原本没想过带我去。但你爸爸挺喜欢我的,难道不是吗?”
“他们的确都很喜欢你。谁会不喜欢你呢?可是,他们不知道你是个肮脏的同性恋。”
“同性恋不脏,很清白。”
“说得没错。”
“请一定带我去。我想更了解他们一些。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查克叹了口气说:“那好吧。”
“谢谢你,”埃迪亲了他一口,“我们还赶得上……”
查克莞尔一笑:“快点完全赶得上。”
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开着海军的帕卡德车到了宾馆外面。七点半,四位前往巡洋舰吃早饭的客人走出了宾馆大门。罗莎和乔安妮戴着帽子和手套,格斯和伍迪穿着白色的亚麻西装。伍迪带上了自己的照相机。
伍迪和乔安妮手牵着手。“你看我哥哥,”查克轻声对埃迪说,“他真的非常开心。”
“她是个美丽的女孩。”
他们打开车门,让杜瓦夫妇坐上汽车后座。伍迪和乔安妮坐上了活动座椅。查克发动汽车,向海军基地开去。
天气晴朗,车里收音机的基地电台正在播放着赞美诗。阳光直射在泻湖上,一百来艘军舰的玻璃舷窗和黄铜扶手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查克说:“这景色简直是太美了!”
帕卡德开进基地之后,径直朝海军船坞开了过去。浮动船坞和干船坞里停泊了十来艘待修理、保养和加油的船只。查克把车停在军官停船码头。众人下了车,看着泻湖那头威严挺立的那些战舰。伍迪拍下了一张照片。
这时离八点还有几分钟。查克听到了不远处珍珠城传来的教堂钟声。八点的时候,舰船上响起了早饭铃,各色彩旗准时升起,一支乐队在“内华达”巡洋舰上奏起了《星条旗永不落》。
杜瓦一家走向码头,一艘系在码头上的汽艇正等待着他们。汽艇能容纳十来个人,船尾的舱口下藏着一只内置的发动机。查克带家人上汽艇之后,埃迪发动了汽艇。发动机欢快地低吟起来。查克站在船首,埃迪把汽艇驾离船坞,朝高大的巡洋舰驶了过去。加速以后,船头竖了起来,像海鸥的翅膀一样在近海中乘风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