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拉高尾音的语气还真吓人,“前天你不是说吃青菜降低胆固醇吗?”搞不明白老妈的思维越来越发散了。
“那也要摄入其他营养啊,老人家只吃菜不吃肉,会骨质疏松。”老妈还在强辩。
这也是我老妈,一个没理说到有理,得理更是不饶人的中年人。可我学会了一招,按照陈瑀涵说的,顺着她。
于是我露出一口白牙,夹了块排骨放到老妈碗里,“排骨,不油不腻,营养搭配均匀,给老妈吃。”
“这还差不多。”这个中年女人满意地点头,眉开眼笑的模样让人无奈到极致,“看还珠格格吧。”老妈的眼睛终于从我身上转移到了电视机上。
“老了的人,有时还真像个孩子。”晚上和陈瑀涵通电话的时候,我为我妈的行为做了个总结。
电话里,陈瑀涵一直笑个不停,“喂,很好笑吗?”我质问他。
“不是。”他止住了笑声,“你妈和以前差别好大。”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老妈曾经对他不屑一顾,曾经无法认同他,现在,或许变得可爱了吧!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异样,陈瑀涵在电话里解释,“雁子,你别误会,我是说你妈越来越可爱了。”
“一点儿都不记恨我妈了吗?你会不会认为我妈是为了我的幸福在讨好你?”我不想回避这个问题,甚至把我想的都说了出来。
孟雨也说我越来越敏感,可是这种敏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出现,带给我尴尬,也让别人不知道如何应对。就像现在,我给了陈瑀涵一个大大的难题。
“雁子。”陈瑀涵淡淡地叫了我一声,声音不大,带着三分倦意,三分无奈,也许还带着三分的压抑。
静静地将手机压紧,我不是不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不止对他,也是对母亲。
“我爱你!”陈瑀涵用这三个字,对我所有的无理取闹做了一个终结。
他不知道,他说的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因为重新获得的幸福,我太害怕了。我已经不是那个四年前什么都不怕,还勇往直前的雁子了,她受过伤,她被抛弃过,她孤独过,即便她还是原来的那个模样,可是已经会害怕了。
“嗯,很晚了,你睡吧!”我拒绝了陈瑀涵继续往下说的想法。我知道他还要继续告诉我,他会在我身边。
这一点儿我知道,只是我不自信而已,是真的不自信。
这天夜里我做梦,梦到那群人,梦到那些事,梦到他们还站在老地方,可我一跨过去,人就都不见了。
我呼喊着陈瑀涵、张迈、孟雨、罗家伦,就连若菱我也声嘶力竭地喊着,只是他们都听不到,看不到我的存在,然后带着一抹微笑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吓醒了,没有老妈的黏糊,真的就只是我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床上。
灰蒙蒙的天有点儿泛光,拉开窗帘,我才发现那是路灯的反射。高高的明月依旧挂在枝头,饱满的圆形,显得更不真实。
我看得入迷了,直到客厅里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刹那间划破了这种安静。
随着灯亮了,铃声也停了。不出意外,我听到老妈气愤异常的说辞。她有失眠的症状,最近才好些,但是一旦半夜惊醒,是很难入睡的。
“雁子。”老妈停止了对电话的咆哮,转而叫我。
打开门,老妈手里还握着电话,“快点儿下楼,陈瑀涵在楼下等你。”

第四十七章 爱不能追悔莫及

“这群孩子,不知道在搞什么鬼,都这么晚了还折腾凌晨约会?”
母亲疑惑的表情,还停留在脑海里,我虽然想回答,却也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确切地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上海才对,躺在床上,思念着我。
至少刚才打电话时,他说自己正在酒店时,我是这么期待来着。可是我拉开大门,他又确实就在路灯朦朦胧胧的照耀下站着,让人有点儿不知所措。
细细回想,其实他并没有经常这样等我,哪怕是在大学恋爱的时候,更多的也是我等他。操场边,榕树下,学生食堂,校门口的奶茶店,他习惯匆匆地来,而我习惯悠哉地等。
那时我带着张迈买给我的漫画,等着另一个我心爱的男孩,却不觉得委屈,可是你要问我,那些漫画是什么故事,我会傻笑着告诉你忘记了,因为我只是怕自己太无聊而给自己找了个事做而已。年少的记忆和现在的画面掺杂在一起,仿佛却也近在咫尺。
“过来。”陈瑀涵站在那里朝我挥手。
他带着倦容。透过那些昏暗的光,我大抵能看到他浓黑的眉毛下那双满带爱意却尽显疲惫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嘴角,扬起一抹温暖人心的笑,那随着风扬起的发丝吹过他的额头,还有那被灯光拉长的身影,有些虚幻。
我悄然往他的方向走去,带着忐忑和惊喜并存的心情。就在距离将近一米的地方,他突然伸出手,便不由分说地将我拉到他胸前,感受着他起伏的心跳声。
那一刻没有言语,没有开头,他也就只是抱着我,双手紧紧地抱着。
他该是如何地风尘仆仆而来,才带着一身的寒意,就连拥抱着,我都能感觉到他的颤抖;他又该是如何地奋不顾身而来,才带着一袭的温暖,就连呼吸着,我都能感觉到他温暖的鼻息。
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此时堪比星辰的眼睛,满带疑惑,问得突兀,“你不是该在上海吗?”
他微笑着点头。我能感觉他拥抱我的双手随即空出了一只,拥抱便不显得那么紧了,“雁子,嫁给我吧。”他是如此神奇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绒布盒子展现在我面前。
我看得晕眩了,在满天星辰闪亮的照耀下,刺得我眼睛在半闭半睁间轮回。他感性而充满磁性的声音敲击着我心灵那段最深也最脆弱的部分,如此用力,如此用心。
“雁子。”他低声叫唤我的名字,才让我不至于坠落在他为我高高竖起的幸福悬崖里,“知道吗?我从来没想过原来我给你这么不安全的感觉,我以为我已经做得很好,至少能让你觉得很幸福,很安全。或许是太期待这样的结果,或许是对自己太过自信,才忘记了我的雁子,曾经不小心落过单,会更害怕孤独,更害怕幸福远去。”
他的话伴着他的呼吸轻轻洒在我的脸上,是那么真实。他的手一直抓着我,掌心的温度传递到我的身上,带着所有能驱散寒意的温暖。我哭了,他伸出手为我抹去,我笑了,于是他将我拥得更紧了些。
“你就为了这个赶回来?”其实我想说我很感动,感动到鼻涕眼泪乱飞,却羞涩得难以开口。
他还是点头,“刚才放下电话,我就一直在想,我到底要怎样才能把这只胆小的雁子绑紧一点儿,让她知道我一直就在跟着她飞。过峻岭的时候我在山顶上等着,过大海的时候我在海中央站着,过丛林的时候我在最高的那棵树上眺望着,就怕你飞快了,越过我的视线,不过我最终还是想到了办法。”
他就像个魔术师般,如此轻而易举地扰乱我原本想安分下来的心,带着一点点冲动的幸福来临,而让我不能回绝;就像那对看似朴素的戒指,即使没有花纹点缀,没有星星点点的装饰,但却耀眼。
他取出其中一只放到我的掌心,“后来啊,我想还是只能用老办法,买个铁圈绑着。你想那鸽子不就是在脚上绑了线圈,迷路了都能再找回来吗?我就寻思这个办法用在我家雁子身上估计也成。”
陈瑀涵露出一脸的坏笑,也不顾我哭得没有任何形象,自己一个人在那傻乐,就连戒指都是他掰着我的手,硬给套上去的。
“那,该你套我了。”他努嘴命令我的样子,还是那么孩子气。
我拽着那只手,一边哭着,一边笑着,有点儿疯癫。看得出来他试过,所以轻轻一溜,戒指就安稳地在他无名指上待着了。
只见陈瑀涵瞬间收起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他严肃的时候,眉毛总是倒八字,看得人就是想笑。
“别笑。”他厉声喝住我,“秋雁枫,我现在很正式地告诉你,求婚仪式结束了。”
啊?我瞪大眼睛,环顾周围空无一人的街道,再低头看看自己花花的睡衣,不觉嘟起了小嘴,“好不容易你求一次婚,我就穿着睡衣,是不是太寒碜了点儿。”
陈瑀涵拖着腮帮看了我半天,若有所思地点头,“太晚了,我为了赶晚班飞机只能先买个普通戒指应应急。下次我们换钻戒,你换上小礼服,我们再求一次?”
“不要。”我摇头,摸着那个牢牢戴在手指上的小圈圈,挽起他的胳膊,狠狠亲了一口,因为这个就已经足够了。
“爱我很累的。”我小声嘀咕着。
“累了,你帮我按摩,你赖不掉的。”他戳着我的手掌,声音洪亮。
“爱我很辛苦的。”我自言自语。
“吃过苦了,也见识过了,但以后你要记住帮我分担一点儿。”他顺便指出了我的义务。
“爱我……”
“爱你。”这一次,他没有让我把话说完,柔软的嘴唇就已经贴了上来。那种感觉像蜜,香甜的味道浓烈到让人晕乎乎的。安静的世界里,只有我和他尽情享受着那份美妙。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而且是笑着失眠的。
而最先知道这个好消息的,自然是我母亲。虽然事后我向她求证过,而她拐弯抹角地告诉我,那天她很快就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从她不太激动的表情,我推断出,在我和陈瑀涵吻得忘我时,那声突如其来的关门声,绝对是她不小心造成的。
我怀疑她的动机不纯,但她却很无奈地告诉我,“你以为你妈还年轻吗?不带老花眼镜是看不清报纸的。”
我相信了她,但唯独忘记了老花眼和近视是不同的,夜晚时分,她应该看得更为清晰才对。
当然,被老妈蒙混过关的结果就是,郭亦翔某日又借故跑到我家,跷着二郎腿喝可乐,一边还取笑我,“听说你的求婚很浪漫,落叶哗啦啦地掉,寒风冷飕飕地吹,你们火辣辣地接吻啦。”
“找死。”我顺势捡了抱枕扔过去,不过没有砸中。看他笑得那样,我气都没了。
于是,郭亦翔知道了,玛丽和保罗自然就更不在话下。当某一天,我很惊奇地在家里看到两个外国友人和我妈围坐在一起磕着那些难啃的南瓜子,还一派祥和的气氛,就连看我的眼神都是迷离中带着异样的光彩。就知道,我已经又一次成了主角。
这次玛丽揽着我的脖子说,“雁子,Chen比保罗浪漫。”
“哪里浪漫?”我问。
“Kiss的方式。”她答,顺便在保罗的嘴唇上抿了一下,把我妈吓得够戗,也差点儿让我把茶喷出来。
我想幸福就是需要围绕,而且我也越来越相信这一点儿。亲人,朋友,仿佛就是你幸福的见证,环成一圈,圆圆的,让你怎么都逃脱不了一般。
我也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告诉了孟雨这个消息,她在电话里停了很久,才听到张迈浅浅的声音传来,他说,“雁子,记住要幸福哦。”
那声音轻轻的,力量却是那么重,重到人好像顿时有点儿压抑。
“雁子,要幸福。”她重复了一遍张迈的话。
“你和张迈在哪里?明天我们几个同学聚会,你们来吗?”虽然明知道结果有点儿渺茫,我还是问了。
“不去了,无聊,每次都比谁又买了房子,谁又当了什么官。我穷得很,没有炫耀的资本,倒是你,好多年的同学会你都不在,去听听他们的自恋吧,你会觉得,世界真奇妙。”
孟雨的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至少去的时候,酒店门口那一排的豪华轿车,预示着排场两个字的重量。
聚会的地点订在酒店二楼的包厢,陈瑀涵本是不愿去的,理由虽然没说,但一定是和孟雨类似只是扭不过我的一再坚持,才勉为其难跟着我来见些久未谋面的同学。
但是在推开门,看到若菱起身迎接的一刹那,我后悔了。
“雁枫来了?”若菱从开门的那一刹看到我开始,就一直那么热情,起身、让座、寒暄,好得让接受的人都不自然。
“你回来了?”我对于她的出现也很惊讶。
“对,在外面玩了一圈,没钱了,就回来啦。”若菱笑嘻嘻地递给我一瓶绿茶,“绿茶可以吗?”若菱问我。
“当然。”我点头。
“秋雁枫。”若菱开始忙活着向周围那些看似熟悉又带着陌生的人介绍我,手臂一圈,我就那么轻易地靠在她的香肩上,“我们那一届英语系很出名的美女,大四出国的那个。”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她把后面那句话拉长了好几个音阶。
看着众人一阵恍然大悟,“原来若菱说会来一个好久不见的人就是你啊,你大四的时候突然不见,让好多男生追悔莫及呢?”
我身边的那个女生一边解释着对我的第一印象,一边审视般打量我,只是话一说完,就转过身看着若菱,甚是熟络,“关若菱,以前每次陈瑀涵喝酒你都帮他挡,这次不许了,我们今天让他帮你挡。”
我看着若菱笑得很羞涩。好吧,我承认这些话足够让我嫉妒,所以心中不禁燃起了要将陈瑀涵多掐几块肉的冲动。
“秋雁枫。”身边一个男人大嗓门似的吼声立刻掩盖了周围的一团女性特有的唧唧喳喳。
越过中间的几个人,这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屁股一翘便弹开了刚才那个女生坐到我身边,也不管那些鄙夷的白眼来得多猛烈,就开始了倒带回忆。
“你不记得我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尖,“大学时,我女朋友也是学生会的,有没有想起来?在那个红楼下面,你等陈瑀涵的时候,我也经常在楼下等我女朋友,后来你还借漫画书给我呢。”
我看着已经年近三十岁的他,却还是满脸青春标志的脸,回忆了半天。“哦,我记起来了。”没错,那时和我有着同样等人命运的同学还有他一个,谁让他女朋友是副主席,我男朋友是主席呢?
“你叫……”
“于木兴,那时我长得比较斯文,你总叫我小白。”他接着我的话,大概是怕我记不起他的名字会尴尬,还特意描述了一段当时的情景。
我伸出手,而他腼腆地挠着头,半晌才晃悠悠地握了过来。
真是个可爱的人,“你女朋友呢,结婚了吗?”
“跑了,和一个外国佬走了。呵呵,不过你出国回来了,她可是不回来的,况且我也没打算等她。”
“嗯。”我拍着他的肩膀,正想着不知道如何接住下面的话,门又被推开了。
不出意外,进来的是刚才因为找停车位比我晚上来的陈瑀涵。想必于我,好像大家对于他更加热络,男男女女,都热情地招呼着,包括那个女生。
“你来了。”若菱稍稍把自己身边的位置挪了一下,旁边便空出了一个地方。
陈瑀涵笑着和里面的人礼貌性地一一打招呼,便径直走到我的身边,示意那个男生坐到若菱边上的那个位置。
于是于木兴又是跨过很多人,不是很情愿地转到那边,就是眼神还是往我这里瞟了几下。当然,就成功了一次,其他都被陈瑀涵半路拦截了。
“若菱回来你没告诉我。”我偷偷和陈瑀涵咬耳朵。
“我比你晚上来十分钟,就有男生看上你了。”陈瑀涵故意回避我的话,而且还说话那么带刺,“看来以后要同进同出才可以。”他小声嘀咕的一句话,几乎让我面红耳赤。
“陈瑀涵,你真不厚道,人家若菱旁边都空了那么大位子,你竟然挤中间。你小心若菱吃醋哦。”还是那个我至今叫不出名字的女生在说话。
“你要是觉得太挤,你也可以坐过去。”陈瑀涵一副不是很想答理的样子,随便说了句话,便四两拨千斤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哈哈,小朱,若菱都不吃醋,你哪里来的飞醋这么酸啊!”这又是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的男声,但是目标很明确,直指那个女人,“不过陈瑀涵,你单身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才结婚呢? 这个问题不止她们这些精英剩女想知道,我们也很好奇。”
陈瑀涵把背靠在沙发上,有些慵懒,昏暗的灯光下又显得迷人。他撇头看了看我,嘴角透着一丝笑意,“你们明知故问。”
“哈哈。”几个一直在边上的男人都大笑了起来,“那就恭喜了。”
这些人,真的是一群老油条,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之后,遇事终究是会给自己找个退路。他们都知道我和陈瑀涵大学时那轰轰烈烈的爱情,也见证过若菱和陈瑀涵的红颜知己似的友情。看同学们一开始就找她和陈瑀涵调侃,我自然知道,他们曾经被默认,只是我的归来,打破了这个格局。
女生随时随地都喜欢瞟我一眼,男生不关自己的事倒是乐得逍遥。这年头,谁没有个知己红颜?可娶老婆还是只有一个。所以陈瑀涵的回答,他们自然算是理解。
饭桌上,若菱一直没有说话,大家默契地不再开他们的玩笑,转而对我产生了些好奇。男人女人的化学反应,有时就是很奇妙。
后来我告诉陈瑀涵,若菱看到我们两个人戴的戒指了。我告诉她,我们要结婚,他点头。
只是我没有忘记卫生间里,若菱那抹苦涩的笑容。她说要我祝福你们真的很难,她还说搞不明白,张迈和孟雨怎么就那么傻,简直就不是人。
不可否认,这段时间,我和陈瑀涵过得异常甜蜜,甜蜜到周围的人都不是重点。如果不是郭亦翔告诉我,雁平已经有好几天没过来补习了,我都无暇顾及。
老妈不太开心我去管雁平的事情,作为一个母亲,她要的就是我幸福,然后她看着我幸福,这样就够了。
“只要公司清算了,留下一笔钱给雁平当教育费,就够了。”她说做到这样就对得起任何人了,所以对于我执意要掺和进雁平的事情,她一直很恼火,甚至是很多天都不理我。
但雁平还是出事了,罗家伦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出事了。
局子里,瘦弱的雁平低着头和小虎并排坐在一起,那边身材略显娇小的小丫则背对着我,肩膀似乎抽泣而微微颤抖着,所以他们并没有看到我的出现。
“怎么回事?”我询问着我那个老同学,希望他给我的回答不会太让我错愕。
“三个孩子学别人玩仙人跳,被逮住了。”罗家伦指着桌子上一堆写着数字的乒乓球和劣质项链,“不过我也很奇怪,现在拙劣的手段还是有人上当。”
“我能保释他们吗?”我忽略这句话的玩笑性。
“我打电话通知他们父母了。这种事情,你做不了主。”罗家伦在他们发现我之前就把我拉到了隔壁的办公室,指着刚从走廊一路小跑进来的女人说,“这都是接到电话来接孩子的,作为他们最直接的监护人,甚至最亲近的人,他们都必须来这一趟的。”
我默认了罗家伦的话,但是也很难想象如果徐银凤出现在这里,会是什么场面,是恨不得撒一把硫酸掩埋掉事实,还是狗急跳墙?她一直期待雁平会是个强者,这与所有人的父母都一样,不过如果是看到我,她的反应会更加强烈罢了。
“你打电话给他妈了吗?她怎么说。”我的视线依旧向外。
“出国了,不过他姐姐会过来。雁子,你们家还有另外的姐妹?”他疑惑地看着我。
“没有啊。”我皱紧眉头,事实是雁平一个人的出现就已经耗费了我们一家人所有的力气,哪里还会再来一个?
屋外,小虎和小丫的母亲陆续来了,安静的大厅开始因为两个母亲的激动心情而开始有些躁动。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所以听到母亲几乎绝望的哭声和无奈的责骂也都那么相似。
雁平一直低着头,他的心智一直比同龄人显得成熟,但毕竟也只是个孩子。遇到事情,他也会恐慌也会无助。
“对不起,阿姨。”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大概是牵扯到眉间处的淤青,表情有些难受。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雁平,你对不起小虎。他把你当朋友,可是结果呢?阿姨没有你妈有钱,可是认识你之前小虎再坏也不会被抓到警察局,你看现在都成什么样了?算阿姨求你,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儿子了。”
“妈。”小虎努力拽着自己母亲的衣角,原本怒视的眼睛看到老妈绝望的脸时,又焉了,“这事和雁平真的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难道是像他妈说的,人家是被你这种没爹教只有娘养的孩子带坏的吗?”小虎的母亲一边吼着,一边捋起小虎的衣袖,就是一阵抽打,“你爸是坐牢,可我这么辛苦拉拔你,我叫你去做过一丝犯法的事情吗?我让你吃不饱吗?我让你没钱花吗?有吗?有吗?我这么辛苦拉拔你是为了什么?你这死孩子,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生你,不,生下的时候就扔到马桶里淹死,也不用来折腾我。”
“妈。”小虎被打得满屋子乱窜。
这样复杂的场面,连警局里的人都有点儿闷了,只能尽量劝着,然后看着娘俩跟仇人似的相互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