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细细询问了丽雅姆近几日的身体状况,得知一切安好,不过有点因思乡而少眠后,他温和笑道:“公主此行身系尼婆罗安危,她的健康最是重要。你们医药所一定要仔细照顾,不可有任何闪失。”
他顿了顿,对医药所的小队长道:“尤其膳食,我与哈尔巴商量一下,你们医药所可以派一个人,负责检查公主饮食的安全,也可以加些药材进去。”
那小队长连连点头,看着巴尔库道:“这小子素来心细,为人也十分忠诚,加上确实用心,不如就派他去吧。”说罢看着白丹玛。
白丹玛没有多少回应,只是道:“至于派什么人,你与哈尔巴禀告就可以。毕竟他是队长。”
“白丹玛大人。”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白丹玛回身,目光落在一个窈窕女子身上,那女子头戴一朵紫色绢花,面容姣好,而绢花正是蔷薇的模样。
她徐徐走近,朝白丹玛浅浅施礼:“大人,奴婢是公主身边的随侍娜托雅,公主有事与大人相商,听说大人来了官驿,故命奴婢前来请大人过去。”
白丹玛点点头道:“知道了,我稍后便去。”


蔷薇花中辨彼此2

丽雅姆晨起时便听闻白丹玛回来的消息。她这几日每每回忆往昔,总会想起母亲的交待。丽雅姆虽然跋扈,但生性善良,连蚂蚁都不愿踩死一只。在尼婆罗皇宫中,人人都当她珍宝一般,那穷奢极恀的“珍宝阁”,陈设的样样都是万金难求的至宝,可“珍宝”的含义并非指那些死物,而是住在里面的,她这个尼婆罗最为珍贵的宝贝。因为宫人对她的悉心呵护,刻意讨好,从无任何害她的心思,都是想尽办法让她满足,让她快乐。于是,也养成了她潜移默化地觉得人人皆可信任的认知。
此时母亲让她除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因为白丹玛对她有危害?是仇人?还是什么?她内心自是万般不解不愿。
她一路上仔细观察,白丹玛虽然装扮怪异,但是对她事事都尽心尽力,尤其那次行宫相救,河边解围,都令她感动,觉得白丹玛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反而是可以信赖之人。而白丹玛平日里言谈举止虽冷淡,礼数却一点不失。毕竟是大圣人的徒弟,这点冷傲也是正常。
更何况,白丹玛是最疼爱自己的父王特地请来保护她的,父王又怎么会找一个会害自己的人保护自己呢。
丽雅姆思前想后,难免犹豫不决,一方面她知道母亲一定是为了自己好,另一方面,她又不愿伤害一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最终,她决定暂不刻意去做这件事,慢慢观察,寻找时机吧。
这两日侍从回报,白丹玛外出迟迟不归,安阳不大,周遭景致一日必能返回,她心中有些忐忑,是否母亲安排了什么。今晨侍从说白丹玛回来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午膳时郡守夫人对她说,明日是临月节,白丹玛托夫人邀请城中名门淑女来府陪她观灯赏月,以缓解她的无趣与思乡之情。她十分感激,兼着对临月节,对彰轩民间的好奇,便想请白丹玛来,一面感谢,一面与他商量自己可否出府一游。
此刻她坐在妆镜前,正将一支红珊瑚蔷薇初绽珠花贴在鬓上,看见侍女娜托雅走进,门外一个淡色清雅的身影,便知白丹玛已经来了。
待传唤,隔着屏风看去,只见白丹玛一身月青长衫,一枚银色面具盖去容颜,那面具做工并不精致,浅浅的眼,矮矮的鼻,仅露出一对淡淡的眸子。
“不知公主唤我来,所为何事?”白丹玛的声音永远都是那样不带一丝情感,仿佛这世间什么事,都不在他眼中心上一般。
丽雅姆早已习惯他的语气,并未在意,唤来侍女为其看座,又斟上茶来。
“白丹玛大人,两日未归,可还安好?”丽雅姆笑问道。
白丹玛心中一震,“安好”?丽雅姆怎会无缘无故问他是否安好?他受伤之事并没有人发觉,难道??
按下心中猜测,白丹玛道:“多谢公主挂心,在下贪恋安阳美景,也想多了解彰轩人情,故迟归了些。让公主惦记了。”
丽雅姆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直接切入正题:“今日郡守夫人来,说明日是彰轩的临月节,孤想去看看,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公主千金之躯,又还未入彰轩皇宫,不宜外出。”白丹玛直接回绝了丽雅姆。
“孤听闻临月节当晚,闺阁女子可随意外出游玩,且花市春灯似海,明亮如昼,热闹非凡。此乃彰轩民俗,孤觉得有必要领略一番。”丽雅姆语气中多了些不满与任性,似乎她这样讲,白丹玛就会让她出去一般。
白丹玛心中冷笑,看来丽雅姆在尼婆罗皇宫中随心所欲惯了,可他毕竟不是视她如珍宝的尼婆罗宫人,也不是溺爱她无止境的顺恩里。
更何况,顺恩里再爱她这个女儿,不还是要将她进献给彰轩帝?自己又有何理由顺着她呢?
白丹玛将手中雨过天青的粉釉茶盏搁在身边矮几上,发出轻轻“碰”的一声。
丽雅姆怔了怔,正欲开口,白丹玛道:“在下正是觉得这般美景不看岂不辜负,这才请郡守夫人搜罗城中最精美的花灯布置于花园之中。又怕公主独自赏灯寂寞,便邀请城中名门淑女前来陪伴。这样一来圆了公主的心愿,二来顾全了公主的身份。这般两全其美的事,不知公主还有什么不满意?”
丽雅姆一时愕住,不知如何回答,她没有想到白丹玛会如此直白的跟她讲话。
想她在尼婆罗宫中,无人敢对她的要求提出异议。连她的父王都不会。此刻莫说是去赏个灯,就是要他白丹玛的性命,他都该跪地谢恩。
此刻被他断然拒绝,丽雅姆心中十分气恼,“咻”地站起身来扔下一句:“孤是去定了,你好好安排吧。若孤出了什么差池,我父王必定唯你是问。你可想清楚了。”便转身进入内室。
娜托雅没有直接随着丽雅姆进入内室,顺着紫檀木透雕蔷薇缠枝屏风的间隔看去,只见白丹玛缓缓端起茶盏,悠悠品了一口,再慢慢放下,唇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
娜托雅毕竟知晓白丹玛的身份,有心上前劝慰,却见白丹玛徐徐起身,对她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施施然踱出门去了。
当夜,白丹玛正在灯下看一卷书,忽听得屋外风声不似正常,凭他多年在精舍中的经验,知是有人漏夜施轻功而来,心下一凛,以为又是居心叵测的人来犯。
此时他肩上伤势未愈,又兼着在郡守府中,不宜激战,于是“噗”的一声吹灭蜡烛,闪在门后,趁来人进屋之际,迅速拿起匕首抵住了她的脖子。
“白大人,是我。”轻柔的声音白日里听到过,是乌图雅。
白丹玛依旧保持着姿态没动,冷冷问道:“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白大人,吉桑国叔有消息送到。”乌图雅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支极细小的竹筒,这样的竹筒通常是绑在信鸽脚上的。
白丹玛借着漏进来的月色看到,那竹筒上有一条纤细的黑色流云纹,他在精舍中与吉桑互通消息时,正是用了这样的竹筒,这流云纹也是自己亲手所绘,他是认得的。
“奴婢刚刚收到,怕吉桑国叔有急事,这才贸然前来,还请白大人恕罪。”乌图雅解释道。
白丹玛松开手,重新点亮烛火,抱歉的朝乌图雅一笑:“方才失礼之处,见谅。”
因已是安寝的时辰,白丹玛独自在屋中,故没有戴面具。此时烛光映照,给他原本冰雪难近的面容上添了一丝暖色,人也不若传说中那般不可触及,仿佛走下了神坛的神祗,尤其方才的一笑,更如三月春风拂面一般。
乌图雅突然觉得,白丹玛并非如同他身份那般,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可以接近的。
“这封密函是怎么拿到的?”白丹玛打开竹筒上的封印,只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唇角扬了扬,转身对乌图雅问道。
“是??”
乌图雅还未说话,只见白丹玛对她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闭了眼似在细细听着什么,转眼间一个温柔的笑意在他面上浮现出来,如同白莲初绽。
乌图雅见状也屏气细听,只闻夜空中有“扑棱棱”的飞鸟声。那声音逐渐近了,白丹玛推开窗子,皎洁月光映在他眉间,一只通体巨白的鸽子带了月色落在他摊开的手上,“咕咕”地叫着。
“淼,你回来了。”白丹玛面上满是开怀的笑意,整个人似浸在蜜中一般。
之前在行宫出事,他连夜书写密信,由“淼”送给吉桑,又想着此行路途遥远,前途未卜,便请吉桑代为照顾。但这只白鸽是母亲送给他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所以这一路来,心中说不思念是不可能的。
乌图雅认出,这只鸽子就是稍早前送来密函的信鸽。她本将它留在笼中,不知怎么出来的。
“白大人??”乌图雅唤了一声。
白丹玛停止轻抚鸽子的手,缓缓转身微笑道:“怎么了?”
乌图雅见他此时混无防备,整个人都是放松与欢愉,心中没来由一紧,头一次觉得白丹玛是个可怜人。她知道,白丹玛自幼身边没有玩伴,除了这只鸽子陪伴,一直都是孤零零。加上他的师傅,大圣人仲伯尼素来要求严格,又没有母亲在身边可以撒娇,白丹玛可说未有过寻常孩子快乐幸福的童年。
从一出生,他就注定了孤单,注定了隐藏,注定了命运,那些本应属于他的,却要用大力气夺回。多么可怜。
可产生这样的想法已是大不敬,乌图雅强压住心头的酸楚与惶恐,将从娜托娅处得到的消息汇报给白丹玛。
“白大人,明日的临月节,您打算?”乌图雅问道:“我听娜托雅说,金城公主不满意您的安排。”
白丹玛面上的笑顿了顿,低下头轻轻抚摸鸽子光洁的羽毛,用一种不以为意的口气道:“如果金城公主不清楚自己此行的意义,执意拿自身安危做儿戏,我一介草民,又如何拦她得住呢?”
乌图雅闻言欲劝解几句,白丹玛察觉到,在她未开口之际又道:“更何况,不愿她出事的人,不止我们。”说罢不再理会乌图雅,径自取过书翻看起来。
乌仁图雅想了想便明了了,轻轻一施礼:“那奴婢就不打扰白大人了。”
正欲离去,只闻白丹玛的声音传来:“找一套衣服给我。”
“您的意思是?”乌图雅止住脚步,不解的看着白丹玛。
白丹玛抬了头,朝她一笑:“我的衣服,都不适合明日的出游。”说罢眨了眨眼。
乌图雅立刻明了了他的意思,面露惊讶之色,不过转瞬微笑起来:“奴婢明白了。”
见乌图雅出去,白丹玛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月色正浓,“淼”立在他肩上。
“六年了,淼,你还记得母亲吗?”


惊鸿一瞥在临月1

任汝默下山后并未直接回崇京,而是迅速赶往安阳城,在城中仔细寻找白丹玛。
他想着夏鸿轩装扮特殊,凡任何人见到必定印象深刻。且两人从朝天寺离开的时间相隔并不久,找到他应该不难。
可是直到夕阳西下,也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城中几家客栈也遍寻过,连跟随尼婆罗和亲队一起来的商旅队聚集之地也打听了,依旧无什收获。他正欲悻悻而归,但见家家户户挂出各色花灯,这才想起到了,此日是一年一度的临月佳节。
这样的节日,作为尼婆罗国人的夏鸿轩必定不会错过吧。任汝默这样想,便决定今夜之后再返回崇京。不知为何,他素来与人关系淡薄,对这个仅结交了数日的异乡人,心底里却十分重视。他期盼着,能在这个节日与他的夏弟再相遇。而隐隐地,任汝默觉得一定可以在这一天,与他重逢。
像所有美好的节日一样,临月节也是个带了传说的节日。
天帝太子与九天玄女的爱情故事在民间传诵的很广,连带着各地也有一些纪念的节日或者“神迹”。临月节之所以最被人津津乐道,是因为每年的这一夜,彰轩境内各处必然月色清朗,和风舒畅。而这一夜,也是闺阁女子少有的可以随意外出的日子。故久来也被无数被圈在深宅大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名门淑女们所期盼。
每年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早早挂上精巧花灯,是为照亮天帝太子寻找玄女之路。而城中最繁华的街市,闻名的景色秀雅之地,也都被装饰一新,张灯结彩,热闹无比。安阳城里赏花灯最闻名的地方,便是城中玉带河两岸。
白丹玛到达时,其时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染柳烟浓。玉带河两岸灯山上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且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嘈杂沿河十余里。他从未见过如此繁盛的人间美景,一时竟移不开眼去。
乌图雅见白丹玛在桥上止住脚步,而往来人群皆频频回顾,作为吉桑专门培养出来守护白丹玛的影卫,她自然清楚他的一切情况,这样的景致,连她都不曾见过,更何况一直生活在幽寂竹林中的白丹玛呢。
可是,桥上毕竟不是久待之地,于是上前低声提醒:“白大人,咱们往前走走吧。”
白丹玛在她这一声中回过神来,看了看身边走过的游女们,一个个雾鬓云鬟,簇带着铺翠冠儿,捻金雪柳,行走之间说笑不停,衣香在暗中飘散,惹人眼花缭乱。
这一番美景,自然要融入其中才更有乐趣。
于是与乌图雅两人相携顺着人潮,缓缓前行赏灯观景,指点着哪家花灯更美,哪处风景更盛。春夜里香风送暖,月色婵娟,白丹玛正醉心看着周遭美景,突然,乌图雅停下脚步,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微微抬了抬下巴。
白丹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人群中,一位盛装丽人格外引人注目。
那丽人一张鹅蛋粉脸,鼻若悬胆,唇如樱桃,大大的眼睛顾盼有神,一袭浅粉色连珠团花织锦直领罗裙上以金丝银线绣成方折回旋云纹,又配了一幅月白粉蔷薇的半袖,那蔷薇花蕊花瓣上皆缀了颗颗闪亮的水晶石,仿若晨间的露珠一般莹莹欲坠。
而她满头青丝梳成彰轩时下最流行的随云髻,插一支赤金七宝缺月簪,另有米粒大小的珍珠攒成珠花点缀其中,如群星逐月般闪耀夺目,也恰恰应了这“临月”的节日。
这丽人身边还跟了位侍女,明眸皓齿,也是极俏丽的模样。
正是丽雅姆与阿玛勒二人。
白丹玛眯了眼:“她还真出来了。”仿佛自语般对乌图雅道:“我记得我出来时,张氏邀请的城中显贵之女们已经陆续到达了,她怎么还能出来?”
“奴婢这就去查。”乌图雅小心的觑了白丹玛一眼,只见其面上看不出喜怒,正是如此,她才感到惶恐。
“你速去查明她如何出来,若是私下里出来,就让娜托雅小心应对,不要被郡守他们发现,失了我尼婆罗的脸面。”白丹玛又看了看丽雅姆四周,再道:“你再去通知哈尔巴,让他赶紧出来把丽雅姆带回去。要是出了差池,我可就真的难辞其咎了。”
乌图雅“诺”了一声,临行又有些不放心道:“那您就一人?”
白丹玛朝她灿然一笑,如冰雪初霁:“怎么,你觉得这里有人能伤到我?”
乌图雅低下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的伤初愈,那些人又没有查明,奴婢不放心。”
白丹玛看着她:“不用担心,我这幅打扮平生还是第一次,自己都不认得了,若是他们还能认出,那我就真真是佩服了。”
乌图雅听他如此说不由笑起来:“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尽快回来。”
白丹玛向远处望去,只见悠悠水面上远处有一座灯火通明的高楼,连接岸与楼之间的桥上有人来人往的热闹。他浅笑道:“那座桥,一个时辰之后,我在那里等你。”
浮碧楼在安阳十分有名,平日里都是安阳豪贵们聚集之地,所处位置更是整个安阳城里观灯最佳的地方。因建在水面上,浮碧楼与人流如织的街市隔了些距离,因而不会太过嘈杂。又因楼高七层,观起景来一览无余,视野开阔,更加令人赏心悦目。
怡月轩因其位置、装潢、格局,皆是着意安排、陈设的,乃是浮碧楼中最好的雅间,内里所有家居全是鸡翅木打造,用具皆是上等汝窑。这间雅间平日无论客人出多少银子都不开放,只有店主人亲自邀请的客人方可进入。
此时怡月轩中跪了满地的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窗外的叫卖声、欢笑声、风声,隔了水面传来,更显得这屋内静寂如无人之地。
李长安小心的望一眼站在窗前的南宫曜,又看看下面当前跪着的骠骑大将军金乌卫统领林承泽、礼部尚书沈德松、吏部左侍郎纪东旭,心中忐忑不已。
南宫曜捧了一盏武夷岩茶,茶叶是上好的晴蜒头,他立在窗前,对身后一众人视而不见,目光落在街上熙攘的人群之中,半晌才收回目光。
浅啜一口茶,慢慢转身,看着下面的当先跪着的林承泽:“子骞,你跪在这里做什么?快起来。”
林承泽没动:“皇上此次出行,臣没有随侍左右,是臣的罪过。臣惶恐,不敢起。”
南宫曜哑然失笑:“你这是怪朕私自出行。”
“臣不敢。”林承泽出身彰轩名门,林氏家族乃开国元勋,世代忠良,其父乃先帝托孤之臣,他自幼伴读在南宫曜身边,抵得上皇帝半个兄弟,南宫曜对他颇为信任,将负责京畿与皇宫安全的金乌卫交给他掌管。
“起来吧。是朕不愿你们知道,与你无干。”南宫曜将手中茶盏递给李长安:“看座。”
“纪大人,你来此,是要与纪兴业同罚的么?”南宫曜冷冷看着下面跪着的纪东旭问道。
“臣教子无方,请皇上责罚。所有损失的财物臣愿从家产俸禄中偿还。”
纪东旭冷汗涔涔而下,毕竟纪兴业迎错了公主之事关乎国家颜面,论罪当诛。可他只有这一个儿子,怎么也得想法保全性命。此时皇帝正在气头上,他不能直接求情,只望能够拖延到皇帝回京,他已吩咐了在宫中的两个女儿从中斡旋。
“责罚?”南宫曜怒极而笑:“他人呢?”
“臣已着人缉拿,现在回京路上。”一边的沈德松回话道:“此事是臣识人不清,不该力荐纪兴业为迎亲使。臣难辞其咎,愿承担全部责任。”
纪东旭感激地望了一眼沈德松,被皇帝丢来的一个冷眼吓得又垂下头。
“你自然拖不了干系。”南宫曜道:“当时朕跟你说,纪兴业从旁辅助尚可。是你保证不会有差池。如今他迎了假公主,将金城公主滞留于此,有伤彰轩与尼婆罗邦交,你们如何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南宫曜又似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嘴角对纪东旭慢慢道:“纪大人刚才说用家产偿还,看来,你的家产颇巨啊。”
“臣惶恐,臣领罪。”沈德松伏倒在地。而一旁的纪东旭则汗如出浆,内心惶恐不已。
好在南宫曜并没有再说什么“此事朕回京自然会处理。那假公主一行,好好给朕查清楚来历目的!这是对我彰轩不敬。”他语气颇带了怒火,拿假公主糊弄他?耍他?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眼下,最重要的是另选迎亲使,迅速迎金城公主入京。”
南宫曜看着地上跪着的众人,一个个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腔怒气无处发作,摆了摆手道:“你们都起来吧。”
“皇上下赐之物臣等已按规矩准备好了,迎亲队人员也都选好,不日即可到达。只是迎亲使需皇上钦点,因此??”沈德松稍稍松了口气回话道。
“嗯。”南宫曜:“那你们可想过,朕再钦定人选,一来二去要费多久?”
“这??”下面的人不敢回话。
“朕倒是不着急,可是金城公主身份尊贵,总不能一直等在这里吧。”
南宫曜提到金城,不由想起那副画像。其实他并非贪图美色之人,只是看到那副画像时,心底泛起一种熟悉之感,加上金城公主确实绝色。可是,他心底冷笑,不过是他无意的一句赞赏,竟然会传到尼婆罗宫中,顺恩里就真的献出女儿,这其中的奥妙,着实值得研究。
“那你们觉得,何人合适?”南宫曜又道。
众人没有说话,目光却全部落在一旁坐着的林承泽身上。
南宫曜微微一笑,端起茶盏递给林承泽:“子骞,这个差事,朕也只有交给你才放心了。”
“这是臣的荣耀。”林承泽苦笑地看了眼南宫曜,跪倒在地:“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惊鸿一瞥在临月2

屏退众人,南宫曜遣李长安去准备晚膳,独留了林承泽。
“皇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今陛下微服出巡,无人随时左右,如有差池,陛下纵自轻,柰高庙、社稷何?”林承泽微微责怪道。
“朕还想着若是被那群阁老们知道,一定会说‘千金之子’之类的话,没想到竟从你口中听到。朕就是知道你会一力反对,拼命劝阻,才连你也瞒了。”南宫曜苦笑道:“结果还是被你知道,定是李长安这个家伙走漏的吧。”
“皇上,谁走漏的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