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泽还要说什么,南宫曜微笑摇了摇头:“罢了,朕知道了,这次出来,还真遇了些事。”
“皇上……”林承泽心中一惊,欲追问下去,却被南宫曜打断了。
“子骞,”他站在窗边:“这次除了迎金城公主,朕还有件私事托给你。”
说着拿出一块玉坠:“这个东西的主人,你去为朕查清身份。”
林承泽小心接过,只见是一块羊脂白玉的白象玉坠,入手温润。
他反复看了看:“这玉质极佳,雕工精湛,主人必有来头。看这白象,应是尼婆罗国人。这次随公主前来的还有些尼婆罗商人僧侣,臣会暗中细查。只是不知此物的主人??”他看了眼南宫曜小心的说道。
“若没有此物的主人,恐怕此时你们也见不到朕了。你不必多问,朕稍后自会告诉你。”
南宫曜笑笑:“这里有诸多巧合让朕心中存有疑虑,望你为朕解忧。”停了停问道:“朕不在的期间,他们可有什么动作?”
“臣来前,敦亲王的病还没有好,一直在王府中,不见外客。据密报,他府上管家有一阵子不在了,五日前才回来,好像受了重伤。”
南宫曜点点头,南宫晗他素来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是另一个,才是他真正的心头大忌。于是问道:“他呢?”
林承泽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认真答道:“三日前,他借王妃生辰之名,宴请了诸多大臣与家眷。宴会后与一些人去了密室,其中不乏几位阁老。这是名单。”
南宫曜接过扫了一眼,目光在某个名字上停留了半晌,微微一笑:“很好,继续暗中监视这些人。”
“皇上,晚膳已经准备好了。皇上是在这里用,还是?”李长安敲了门进来回禀道。
“在这里,朕与子骞一起。”南宫曜又道:“今日是‘临月’佳节,饭后子骞与朕一同游历观赏吧。”
林承泽朝李长安笑道:“李总管,我可真的是饿坏了,有什么吃的,先让我垫一垫吧。”
南宫曜看着林承泽,难得的,眼中浮现出亲和来。
“你现在吃点心垫了,等会儿又吃不下饭,晚上饿了,可别怪朕亏待你。”
“老奴这就去吩咐厨房加快,林大人稍等啊。”李长安知道林承泽与皇帝一向情同手足,自然对他也是多一份的恭敬。
“皇上,您到底遇到什么意外?”林承泽见李长安出去了,郑重问道。
“这个嘛,说来话长。那日……”
于是说起与夏鸿轩的相遇,两人如何结识,如何遇险,唯有他对这个“陌生人”从第一眼起心底里泛起的不知名的熟悉,还有结拜,他没有讲出来。
“照这样看,若是这群人是冲着您来的,一定是有人走漏了您的行踪。”林承泽朝门外看一眼:“知道您行踪,而且知道的这么细的……”
南宫曜摇摇头:“不会是李长安。”
林承泽点点头:“臣想着也是,那会是?”
南宫曜冷冷一笑:“这个嘛,朕心里倒是有数。”
“臣倒是有点怀疑,这个夏鸿轩的来历。就怕是他们特意安排的。”林承泽皱眉道。
“朕也是有此顾虑,毕竟那个人心思也是缜密,又素来狡猾。”南宫曜叹了口气:“希望,他们没什么关系。”
“臣会暗中彻查此事,皇上放心。”林承泽严肃道。
“交给你,朕确实是真的放心。”南宫曜笑一笑,语气虽淡淡,但信任却体现得很充分。
此时门外响起叩门声,之后李长安带了仆从将晚膳呈了进来,虽然不多,却也是样样精美,香气扑鼻。
南宫曜只斟了杯酒,不知为何,脑中想到的却是夏鸿轩。看他衣袍粗陋,是否没什么机会享受这般精致的生活。如果,如果他真的是“自己人”,那么这天下的好东西,他都愿意给他。
这念头一出,南宫曜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样一个只相处了寥寥数日,连底细都完全不清楚的异乡人,怎么会让自己生出这等不寻常的念头?
他微微摇摇头,想驱走这些可笑的想法。可却又想到,也不知他将钱袋都给了自己,今夜是否过得顺利。
林承泽看着端了酒杯出神的南宫曜,一会儿淡淡微笑,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眼中又显出关怀,实在与自己认识二十多年的那个“冷酷”的皇帝迥异。
到底是什么事或者人,可以令他这般?难道是那个夏鸿轩?若真如此,林承泽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笑容,若真如此,自己倒也对这个人,来了兴趣。
好在片刻南宫曜便恢复正常,恩赐林承泽同桌吃饭,自己简单用了几口,便站饮着一杯桂花蜜酿立在窗前观景。
李长安捧了一只外金彩内粉彩“金玉满堂”花篮图碟进来,里面盛了时鲜瓜果,素来是皇帝饭后要用的。林承泽见他端了瓜果进来,忙对他道:“李总管,我面前这两道菜先别撤,再添碗饭来。”
南宫曜听见他的话,不由笑道:“若是被别人看到林家公子如此狼狈的吃相,传出去岂不负了你‘菊公子’的雅号?”
“皇上若开臣的玩笑,也请看在臣星夜兼程三日的劳苦份上,高抬贵手吧。”林承泽笑道,做了个求饶的姿势。
林承泽自得知南宫曜微服出巡之事便星夜兼程赶来安阳,又遇到同来负荆请罪的另外两位大人,傍晚十分才到达,水都没喝一口便来见南宫曜。此时饥肠辘辘,连吃了两碗还不见饱。
一旁的李长安知他辛苦,此时也笑起来:“林大人,老奴再去让厨房给您加个菜吧。一品山菌烩如何?”
林承泽摆摆手:“不用了,这几道便够了。”
又转了头看了南宫曜道:“皇上去了朝天寺,可吃了‘罗汉斋’?”
这罗汉斋是用花菇、口蘑、香菇、鲜磨、草菇、发菜、银杏、素鸡、素肠、土豆、胡萝卜、川竹笋、冬笋、竹笋尖、油面筋、黑木耳、金针菜加调料做成,外形丰肥,吃口清鲜,可以与鸡鸭鱼肉之味相媲美。也是朝天寺一道闻名天下的菜式。
半晌却不闻南宫曜回应,回头看去,只见南宫曜定定立在窗前,眸色迷离,与方才独自出神不同,此刻他目光全被一处吸引,几乎连眨都不眨。
林承泽甚少见到南宫曜有如此神色,与李长安对视一眼,两人走上前来,站在南宫曜身后一看究竟。
只见楼下的桥上,有一位佳人凭栏而立。这女子腻云发髻峨峨,俊彩修眉微黛,一双秋水翦瞳如璀璨繁星般妩媚如丝,艳绝尘寰的容颜带了些须慵懒闲逸,一袭绯色对襟琵琶衫下露出霜色暗花云锦芙蓉裙,勾勒出袅娜风流的身姿,整个人宛如魅惑人心的冷艳牡丹,夭夭灼华,仙美毓秀,脱尘遗世。
李长安惯见了宫中各色美人,此时也被眼前丽姝的容貌震摄到,真真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啊。
林承泽见此美人也是一怔,他林家世代豪门,女子皆为大家闺秀中的翘楚,礼仪举止自然无可挑剔,从小的锦衣玉食也养成了旁人难及的雍容典雅。他的胞姐乃皇帝贵妃,是艳冠天下的名门之后。此时与此女相比,容貌还在其次,单那份气质,就觉得有云泥之别。
再看南宫曜,他深知皇帝非沉溺女色之人,也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喜怒极少外露。而此时南宫曜的眼神中除了惊艳,更多的是一种不可置信的惊讶,甚至带了狂热,仿佛失落多年的珍宝再次出现在眼前,那份喜不自禁从眼底冒出,任何人都一眼能够看出。
林承泽看了眼李长安,对方也正向他看来。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不打扰南宫曜的兴致。
“林大人,老奴去换壶茶来,您慢用。”李长安低低道。
斟茶这等小事其实自有其他太监来做,林承泽知道他这是寻个由头出去。
自己也不便点破,于是顺着道:“那还劳烦李总管为我取些酒来。如此佳节若无美酒相伴,岂不是一桩憾事?”
李长安笑着正要退下,只闻窗边南宫曜淡淡的声音传来:“要仙藏酒。”
李长安一怔,不解地看了看林承泽,对方动了动嘴型,他抱以一个感谢的笑容,忙不迭地出去了。
“子骞,你若用完了,随朕走走如何?”南宫曜转过身微笑道。
林承泽心中有几分明了南宫曜的意图,忙站起身来:“任凭陛下差遣。”
白丹玛一路缓缓行着,安阳城里的花灯极美,他一一看过来,只觉得个个精巧无双,身边途经的路人朝他纷纷投来惊诧的目光,他浑然不觉。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浮碧楼前的大桥上,此时离他与乌图雅约定的时间相近,于是立在桥上,看眼前月满冰轮,灯烧陆海,人踏春阳,好一派热闹繁盛的景象。
“白大人,奴婢去打听了,那张氏邀请的城中淑女们戌时便已齐聚在郡守府花园,一齐等着金城公主。张氏也去请了几次,后来公主身边的侍女称公主初来此处,水土有些不服,因此身体微恙,在房中休息,就不出来了。”乌图雅在刘府探明情况后,迅速赶来向白丹玛禀报。


惊鸿一瞥在临月3

“白大人,张氏邀请的城中淑女们戌时便已齐聚在郡守府花园,金城公主身边的侍女称公主初来此处,水土有些不服,因此身体微恙,在房中休息,就不出来了。”乌图雅在刘府探明情况后,迅速赶来向白丹玛禀报。
“那张氏如何安排的?”白丹玛眯起眼看玉带河两岸连绵不绝的花灯,这样繁盛的景象倒映在他眼中,却隔了层清霜般,失了热闹。
“张氏听闻后去请了城中名医,却被侍女拦下,称公主用了尼婆罗带来的药,已安寝了。”
乌图雅回复着,末了又道:“后来张氏还是引领城中淑女们在花园赏灯,并将最精致的一盏‘天姿仙影’送去金城公主房中,供其观赏。”
白丹玛点点头:“你去吩咐哈尔巴了吗?不要让她太晚回去,以免出了什么差池。”
他说着目光落在街市上一些打马而过的公子身上,淡淡而轻蔑地笑了笑:“这城中不少纨绔,但愿她不要给我惹出什么事端。”
纨绔子弟的犬马声色、饮酒六博及鐕核持筹之习素来为人所不齿,更何况狎朋昵友、优伶娼娇之往来。但历来,名城重镇中却不乏此类人等,尤其在良辰佳节之际,总会生出许多事端。其中最常见的,便是对良家女子的戏弄。
丽雅姆一路行来,其倾城之色引来众人侧目,不过她自幼便知自己绝色,倒也习以为常,只是用心观赏花灯美景,对周遭人等一概不顾。
“公主??”阿玛勒观察了很久终于对她说道:“后面那几个人,一直跟着我们。”
丽雅姆回头看去,只见几个年轻男子距离她不远,虽锦衣玉带,但面相一看便是纵欲过度的酒色之徒。
他们见她回头,立刻发出不怀好意的淫笑,甚至吹了口哨。
丽雅姆面色一沉,心中忐忑,但想着如此热闹街市,他们定不敢有所为,便强按下心中不安,拉过阿玛勒向前走,脚下却是较之前快了许多。
可那几位,也加紧跟上来了。
“公主,怎么办?”阿玛勒一面用余光看跟上来的那些人,一面焦急地小声问道:“他们面色看起来不善,我们又没有带侍卫,还是回刘府吧公主。”
丽雅姆心中其实也怕极了,但她仍强做镇定道:“不怕的,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会乱来的。”
丽雅姆此番话虽有道理,但她却没有想到,这样的佳节,不仅城中淑女们可外出,那些风尘子女自然也不会错过。
城中不论小家碧玉亦或千金小姐出门,要么父兄,要么家丁,一定会有男子跟随,甚至花魁名妓,也是有护卫护在一旁。
那些男子见她与阿玛勒两个女子相伴,虽锦衣华服,但料想良家女子不会单独出门,加上城中近日多了些优伶,想着估计这美人也是,就无所顾忌了。
此时他们彼此换了眼神,便有其中两个快步上前,一前一后挡住去路,话都未说,一只咸猪手便伸了出去,要抓丽雅姆的。
甫一挨到,丽雅姆如同被开水烫了一般惊叫一声,阿玛勒也反应过来,正要护住公主,只听“啪”的一声,丽雅姆已挥起手一巴掌打在那人脸上。
“大胆!”丽雅姆因愤怒面上绯红,一双杏眼瞪得极大,满眼怒火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好大的胆子,竟敢打大爷我!也不看看我是谁?你是活得不耐了!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多少姑娘盼着老子看一把呢!”
那男子被丽雅姆的一巴掌扇得更是怒气冲天,而他的同伴一看朋友被一个女人打巴掌,立刻围将上来。
周围有人朝这边看一眼,立即被这群人骂回去:“看什么看,想要命就滚开!”
虽有人对他们欺凌弱女的行为不满,但立刻也有人认出这几位是安阳出了名的“不能惹”,便萌生怯意,装作不见匆匆走过。
丽雅姆一时惊住,只见周遭围了圈不怀好意的男子,阿玛勒被其中一个抱住挣脱不得,另一个一手摸着阿玛勒的脸一面奸笑道:“这丫头生的也不错,今晚让你们尝尝爷儿们的厉害!”
丽雅姆看着阿玛勒眼中屈辱又恐惧的泪水,咬了牙,摸出一直藏在身上的匕首,冲上去冲着那人就是一下子。
趁着对方惊痛,同伴愣住之时,拉了阿玛勒便跑,身后那些人反应过来,连忙向她们追去,还一面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一时间,玉带河畔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这厢,南宫曜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落在放下筷子的林承泽身上,仿佛随意道:“这样的美景,该是融入其中才有趣味的。子骞,你随朕走走。”
又转向李长安:“你留在此地。”
李长安知今夜会有京中会有探子送来密报,便向南宫曜打了个千儿道:“皇上放心。”
南宫曜点点头,朝窗外再望一眼,林承泽顺着他目光看去,方才的丽人还在。再看南宫曜,只见他面上有一抹极淡的笑意,当下便明白了皇帝此时要去“赏景”的缘由。
那样的佳人,自然是任何人都想拥有的吧。
那样的佳人,恐怕也只有位高权重亦或富可敌国之人,才敢去想拥有的吧。
普天之下,又有谁的权势财富,能大得过眼前人呢?
皇帝想要的,又有谁敢与之争呢?
只是,这样的佳人,若是真的入了宫,那么其他人??林承泽没有敢想下去,回头看一眼窗外桥上的佳人,再看一眼前方的皇帝,紧跟了上去。
这边桥上,白丹玛正与乌图雅说着话,不经意一转头,只见不远处,有一名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这男子一袭福色圆领缺袍,领口袖边绣银灰色的卷草花纹,头上一顶玉冠,看去富贵逼人,神色间不自觉流露的傲气,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白丹玛见他倒是一怔,不是因为那目光,或者这个男子的周身穿戴,而是这男子的样貌。乍看之下,他还以为是任汝默,但再仔细看去,此人与任汝默容貌有七八分相似。不过白丹玛倒还不至于认错,因为他二人气质全不同。就如同那日在普惠大师面前所说,任汝默身上是对“正拥有”的淡然,仿佛坐拥天下般,人间荣华皆不放在眼中,俗世富贵皆无所求。而眼前这个人,白丹玛笑一笑,此人看去虽也富贵高华,却多了戾仄与对“求不得”的执着向往。
那男子见白丹玛一直看着自己,此刻又面露微笑,“啪”地收起手中折扇,回复了一个纡尊的笑容,抬脚要朝白丹玛走来。
白丹玛见对方误会,也不愿解释,又不愿有什么交流,便欲走开。他前脚刚抬,突然,人群中响起沸腾之声,接着歪斜地分出一条道来,正好将那位公子与他隔开。之后,就见两位盛装的丽人不顾形象地奔跑,连带着发髻都有些歪斜,髻上步摇摇摇晃晃,白丹玛实在担心下一刻那些贵重的首饰就会掉落在地。而那奔跑的样子也实在不雅。他再向后看,之间丽人的身后是一群锦衣的公子,一看就知是不良之徒。
可素来该呼救的女子却没有出声,倒是后面那群人喊着“杀人了,杀人了”,不依不挠地追上来。
两位丽人“嗖”地从他身边跑过,带起一阵轻风,白丹玛嘴角抽一抽,痛苦的闭上眼睛。乌图雅也吃惊地张大嘴巴看着那两位美人跑过身边。
看来,白丹玛最不愿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丽雅姆闯了祸,而且还不小。
“大人?”乌图雅低声请示。
“悄悄跟上去吧。”白丹玛叹一口气:“希望哈尔巴赶紧来。”
丽雅姆奔跑着,只见前方一座灯火通明的高楼矗立,四周还有蒸腾的水汽。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已带着阿玛勒跑到了一座桥上。而前方却是在没有路了。
她停下脚步,累得气喘吁吁,已经迈不动步子了。可身后那群人还是不依不舍地追了上来,眼看着就要到跟前。看他们的气势,今日自己怕是难收场了。
丽雅姆叹了口气,此刻多少有些后悔自己跑了出来。这样的时刻,她还是清楚,绝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
可是,丽雅姆心里也十分的无奈,那个被她刺伤的人,明明没有伤到要害,何必要这样呢。
此时她心中升起的不止无奈,还有远离故土的哀愁来。若是砸尼婆罗,别说是刺伤,就是赐死,这些人都要磕头谢恩。可如今,自己到底不再是公主,而是个“贡品”了。
想到此,她不由落下泪来。
阿玛勒也停下脚步,看了看眼前的处境,心里也害怕起来。
一怕这人生地不熟之处,若那些人真要把自己与公主怎样,他们也没有救兵可搬。
二怕若要为解决此事说出身份,事情若是传出去,不仅国家颜面无存,更是有碍两国邦交。毕竟这样的事,在有心人口中,又不知会变化成什么样子。
阿玛勒心中几个想法还没转完,那群人已追到眼前,形成半围之势。
她与丽雅姆身后是浮碧楼的大门,面前是越来越近的那群人,两侧栏杆外是玉带河缓慢流淌的河水。她看了看,百姓已好奇地向这边看来,人群中有一道目光,冰冷地看着她俩。
她被这目光一震,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
“我们进去!”丽雅姆片刻间转了几个想法,眼前这座楼金碧辉煌,一看便知不凡,且进出之人穿金戴银,又多有仆从跟随,一看便是非寻常人等可来的地方。
如此,若那群人追上闹起来,楼中自然会有仆从出面阻拦。而且,一般这等场所必有其他出入之地,她寻后门出去应该就能躲过那些人,再不济,她看着这楼高7层,上面安静似是客房,想来定有不少房间,那么自己随便躲在哪间里,想来那些人还不至于搜查吧。

清扬婉兮适我愿2


待李长安在房中燃起白脑香,李承泽已在一方荷塘月色砚中为南宫曜磨起墨来,一只白玉鲤鱼洗在书桌的另一边。
南宫曜执起笔,思考了半晌,似不知如何下笔。
“皇上,这是临帖。”李长安拿来南宫曜常临的字帖来,是王献之的小楷书迹《洛神赋十三行》。
南宫曜挥了手:“不用。”思索片刻,落下笔来。
“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这是《诗经》中的诗句。
南宫曜笔下体势开张、风格秀媚、行笔连绵,别具风味。素帛的下方,一行小字引起林承泽注意,也正是这行小字,让林承泽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子,在南宫曜心中的地位,绝对与任何人不同。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李长安随侍一旁,见南宫曜写完最后一个字,忙接过他手中毛笔,又赞一句:“皇上真是好字啊。”
南宫曜不置可否地一笑,正要对林承泽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喧哗之声,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林承泽听着,似是之前自己在大厅所见的那几个男子,不知何故声音越发高起来。
本来此次南宫曜微服出行,行事低调。没有将整个浮碧楼戒严。不曾想这不扰民的举动,今日却扰了他清净。再加上本身因朝中事烦心,以及本来近在咫尺的佳人因大雨失去相识的机会,心中难免不畅。此时听到外面喧哗,更是有些烦躁。
李长安与林承泽都在南宫曜身边多年,知道皇帝最不喜喧哗,林承泽走到门口,正要吩咐侍卫将那些人弄走,南宫曜却开了口:“承泽,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林承泽朝他行了一礼退到门边才出去,李长安后脚追了上来:“林大人,皇上说不理会这些人。但老奴想,皇上今天一定不痛快,要不?”
林承泽对李长安一向客气,私下里交情也好。他从七层的栏杆看下去,只见那几人在大厅里与店主争吵。
浮碧楼是林家在安阳一处隐蔽的私产,没几个人知道浮碧楼后面是彰轩世家林家,当然自然也就没人知道,这里真正的主人是南宫曜。
浮碧楼其实是南宫曜示意林家设在安阳的一处情报探听的场所,收集周边国家的消息。当然,同样作用的地方,彰轩境内重要城池皆设有,多也是林家,或者说林承泽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