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扁扁嘴。
“哥哥非要我明说吗?”
“你不明说,我哪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瞪他一眼,直接答道:
“我这是醋妒,醋妒……唔,当然不是很明显,我一直藏在心里。幸亏哥哥有洁癖,我才用不着时时喝醋……”
“我没有……”
她愣了愣。“平常哥哥不太喜欢人近身的……”多少配合她一下嘛。
温热的指腹抚过她柔软的唇瓣,他绽出令她迷醉的笑来:
“那是练武人的习性。春花,你跟我,只有一个人有洁癖。”
她瞪大眼。她应该没有吧……
“那个……哥哥平常也是收敛的很,你正值青年,却能克制自己,不为美色所惑……”呸呸,才怪!哥哥纵欲过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她倒霉,小荀干变小鱼干……“我是很放心你在外头的,只是……还是会妒一下嘛……”
“那可怎么是好呢?”他俯下头吻着她的耳轮,语带笑意。
他的身子清爽宜人,毫无血腥之气。她笑咪咪地抱着他的腰,道:
“是啊,我也很烦恼呢……”她彻底表达她的妒意了,可别把气出在她身上啊。
“我倒有个法子。”
她一怔,对上他春风似的笑脸。
“法子?哥哥不能强迫我不吃醋,也不可能自宫,哪会有什么法子?”不是她抱怨、抱怨,展露一下她的妒意,哥哥满意了,就再找她碴了吗?
他听见“自宫”二字,不由得失笑。
“这念头也只有你会有。”
“我总不能在哥哥身边安插个人监视你,看见对你图谋不轨的人就杀、杀、杀吧!”
“那倒不必。我只要把精力全放在你身上,哪还有碰其它女人的气力呢?”
“……”她慢慢放开手,很委屈地瞪着他。
“男人本色,果然如此。”搞了半天,黑山老妖有意化身为头牌大老妖把她啃得干干净净后再吐出重啃。
“春花,你不是有妒意么?我这样做,你该安心才对。”他慢慢提醒。
她又一提神,咳一声。“是、是,我有妒意、我有妒意……”
她在妒,没错,她在妒……真累,哥哥本来就不是喜好美色的人,她很放心,更不想把心神放在子虚乌有的猜忌上头。
如果天天猜忌他在外头遇见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动心、有没有移情别恋,她却无支出门亲自看究竟,她肯定会抓狂,不如不去想。偏偏哥哥总是要她放全副的注意力在他身上……
她明白哥哥的心思。他想紧紧抓着她,不让她被皇朝赶出、不让她走神、不让她云淡风轻的过日子。他怕这样的日子一久,她便什么也不在意了……
她不是不爱哥哥,只是、只是,真有离开的一天,好心里确是割舍不下他,但她还是会顺着天命走……
如果稍微放淡一点,到那时,哥哥就不会太痛苦了。
还是,要她假扮着妒妇,把他赶离自己的身边?
不,她可不要。她心甘情愿,不怨不恨留在这小小楼房里,不是为了让哥哥讨厌她、恨她的,她是要跟哥哥快快乐乐过这最后日子的……
“春花?”她这才发现她紧紧抱着他的腰身,不肯放开。
她对上他亮得烧人的乌眸,仿佛这时她紧搂着他不放,比起方才那妒妇角色还让他快活。
算了,不扮妒妇了,大不了,今晚就再任由这黑山老妖一口一口优雅地吃她这条小小鱼干好了。
“哥哥,这回你会留多久?”她很期盼地问道。
“至少半年,我是不会离开八风园的。”
她闻言惊喜,望着他带笑的神色。“哥哥,真有半年?”
“我哪时骗过你了?”
“骗了很多次,但哥哥从不骗我这个!咱们这半年可以日日夜夜的相处,真……”话停在半空中,想了想,不太对劲。半年真要日日夜夜的相处,这个……她会枯瘦如柴,被吸食得连渣都不剩吧?
她还是让莺儿天天替她补身好了……
不管了!能天天见到他,她欣喜若狂啊!
“方才我跟莺儿提过了,今晚请留在八风园里的其它人一块过来用饭。从明天开始,哥哥三餐都由我来照料,我来拟菜单,我陪你。不,你陪我一块只莲花开讲,哥哥你可别皱眉,也不准逃。还有、还有,我想想,我想想……”
如果是一般夫妻,她一定赖着他,趁这空闲让他陪着他四处走走。但现在只有这间小阁楼,没关系,夫妻俩能做的事还很多。
哥哥就这点好处,从不在她空腹食她,也不在大白天吃掉她,怕她体力过弱累着她,总会在她吃饱后精神好些后,或者她睡了一阵才吵醒她……
所以,现在两人上了床,她非常悠闲地枕在他的大腿上看着书,而不必烦恼夜食性老妖会张开大嘴吞食她。
这就是她梦想中的快活日子啊!
她笑得合不扰嘴。
南宫朗来回轻抚着她的奴印,似乎这就是他此刻最大的乐趣了。
她头也不抬地笑道:
“哥哥,咱们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正是我的梦想呢。”
“你梦想真小。从今天开始我都无事,我白天夜里都陪着你,你厌了也不准表露出来。”他微微笑着,早就察觉她早就有了倦意,偏忍着困意,硬要跟他过这宁静的午后。
他拉过薄毯覆在她单薄的身子上。
她笑道:“我最大的梦想,还没实现呢。”
“你说说看。”
她眨眨眼,终于从书里探出一双平凡的眼,对上他温柔似水的美眸。
连眼角皱纹都没有……真是天生丽质啊!她叹气。
“哥哥,我最大的梦想,得等下了地府才能知道……哎,你别生气嘛,人终归只打一处去,当然不是现在,我学要跟哥哥享受好多年幸福的日子呢。我是说,真有那么一天,我求阎王爷,别让我回属于我的世间,我想就在皇朝转世,那时,哥哥若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姻缘,那就费点心神来找我,找到我后,你就用你的美色诱惑我,我想跟哥哥在一块,只要哥哥要我,我想一直陪着你。”
“你这梦,我可不希罕。但如果真有那一天,你的梦必会成真。”他沙哑地允诺。
她眉目间洋溢欢愉之情,道:
“哥哥,我真幸福呢。”
幸福?她这样就幸福了?他呢?是他太贪心了吗?他不只要现在的宁静,她还要这双眼睛,一生一世的望着他。就用春花的眼睛,他不要转世的春花,他就只要眼前这个春花!
她实在有点熬不住了,困着放下书,低声说道:“哥哥,傍晚我叫我起来,千万别心疼我,让我睡过头,我想跟大伙一块吃饭。”
“这是当然。”他柔声回着。
她笑得开怀,侧身亲热地抱着他的手臂。
她合着眼,嘴角翘着,明显的开心。
“哥哥,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还要求阎王老爷让我有副体力好的身子,不然我成天老睡着,哪能跟哥哥云游四海。”
他应了一声,目光恼怒再现。她幼年哪有这么体力不济?这几天,她身子一日弱过一日,今年她才十八啊!
黄莺跟蓝蓝曾说,这个月来她最多清醒四个时辰就得休息一阵……他得用力碰触她、占有他,才能感觉她真正存在他怀里!
她满足地叹息,又朝他窝了窝,直到他独特的体温暖和她了,她才安下心来,喃道:
“上回我读了一本书,是求春哥哥送来的。书里的书生真好,能走遍五湖四海,哥哥,我也想当书生呢……”
“你若当书生,怎么跟我在一块?”他声音似是催眠。
她含糊地咕哝,南宫朗听不真切,轻抚着她的眼皮,让她加速睡去。
他半垂着眼瞳,目光落在她的睡颜上。他怜惜地摸过她的发尾,痴痴望着她,不再言语。
***
当她满二十岁那天,脚丫子要伸到地上时,忽地一顿,抬起眼,笑着对上黄莺的眼。
“莺儿,你再说一次。”
黄莺未觉她的怪异,只当她没有听清楚,笑道:
“五爷捎信回来,说他回来时恐怕过午夜了,咱们可以先放炮,用不着理他。”接着神秘兮兮道:“小姐,这种事本来不该先跟你说,但我实在高兴,今晚五爷会带着四爷回来,四爷好像找到法子可以让你离开玉春楼了呢。”
“是吗?只是好像,又不见得一定有用。”这几年来,她习惯这样的失望。她真怕,她走之后,哥哥承受不了。
“莺儿,照你说结婚的夫妻,有一方走了,另一方会难过多久呢?”
黄莺一愣,大叫:“小姐!”
“哎,我不是说我,我还活着呢。昨晚我看了本书,里头就写到这事,我没经历过,好奇问问而已。”
黄莺怀疑道:
“小姐昨晚看的不是那个什么……书生五湖四海的游记,遇见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吗?你还抽了一段念给我听呢。”那本书小姐看了好几年,那时小姐脸色难得的向往,让她看得眼睛好痛。
不管其它爷们是怎么详细描述外头的天地,小姐始终看不到,始终无法去想象。
“你记得真清楚。我是说前晚、前晚啦!”
“小姐看书些书也不用看得太仔细,就我想,妇人守寡一生,代夫教子,儿子长大后考取功名以报母恩。如果是丈夫嘛,不出两年便又续弦,一家和乐融融。”
春花笑出来。“莺儿,你没有看过那本书,倒是把剧情猜得透彻,可见大伙都是这样的。”这样一来,她就放心了。
“小姐,你快下床,我还赶着替你画花呢。昨晚我梦见新的花样,五爷回来一定惊艳。”
“你连作梦都梦着我,我……”春花轻声道:“莺儿,我有你,真好。”
黄莺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小姐,你说这做什么?”
“我难和悲秋伤春嘛。哎,我有点不舒服,莺儿,你替我拿哥哥上次带回来的玉石。”
黄莺应了声,连忙取过柜上盒里的羊脂白玉。
春花挂在胸前,眉目欢笑:“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可五爷不爱小姐身上戴太多玉的。”又是玉镯,又是玉耳环,现在加了个玉炼,这……
“你也知道我一不舒服,戴着玉睡就好些。我想眯个眼,要是我中午没起来,你就让红袖别作饭,我想睡足,等哥哥回来,让他叫我吧。”
黄莺连忙上前摸摸她的额面。
“很不舒服吗?都在冒冷汗呢。”赶紧拿出手绢拭去她的汗举珠。
春花只是轻轻一笑,指指洗脸水。“你都端出去吧,我好困呢。”
“好、好,春天刚至,去年小姐也是这时候受了点风寒,小姐要好好保重啊。”她叮咛:“要不,五爷会心疼的。”
“嗯。”春花等着她走到门口时,忽地叫道:“莺儿!”
黄莺回过身。
“上回,求春哥哥说要在迷周城开学堂……到那天,你去瞧瞧,然后说给我听好不好?”
黄莺失笑:“小姐你放心,我口才不如六爷好,但保证一定说得翔实,我哪次不这么做呢?”学堂的事,小姐很有兴趣,她自然会把每件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黄莺正要推门,又听见春花道:
“莺儿,我太久没出门了,都快忘了园里是什么模样。你常在园里走,你觉得哪地方视野最好?”
黄莺想了想,笑道:
“视野再怎么好,有着高墙在,哪能看见外头?不过从五爷的厉风楼到这儿,经过的院子里有小姐喜欢的玉帘廊道,那儿夏天特别清凉,到了冬天也不会很冷,四爷曾说,那院子的风水在园里算是好极。”
春花眼一亮,点头。“你一提起,我也觉得好……莺儿,哪天我要能真出去了,你记得,代我问二哥他们,让我去那院子,好不好?”
“……小姐,你、你……”五年来,小姐没说过一句想出门,为什么……
春花眨眨眼,笑道:
“你别误会,我说说而已,总是个向往嘛。莺儿,你知道我怕热又怕冷,能待在那院子里,听着玉帘的乐声,就这样待一上辈子也是一种享受。”
“小姐,明天我就拆个两串玉珠,挂在这床头上,让你听到厌为止。”
春花微微一笑,既没应允也没拒绝,又道:“还有,哥哥回来后,我还是睡着的话,就叫他自个儿去睡,可别一直等着我醒。”
黄莺愣了愣,点头。“好。”
“还有,还有,哎,莺儿,前两天我不是有件新衣吗?哥哥还没看过呢,明天……你一定要帮忙我换上它。”
“……嗯,哪次不是我帮忙小姐更衣的?”黄莺心生疑窦。
春花露出灿烂的笑来。“再见,莺儿。”
黄莺心里有些不安,却一时抓不住那感觉,出了门,她放下水盆,又踏着脚尖,仔细看着门上的摆设。
她天天看,天天确不定期,这才放心离开。
春花望着那关上的的门,又重复低语:“哥哥,你千万别等我啊……”
她费力地缩回脚,整个人虚脱地瘫软在床上。
天下之大,竟然没有她容身之处了。她连下床也下不得,如果不是这玉床,只怕她早就被逼得无路可走了吧。
她抱过昨晚看完的书放在胸前,想了想,又把书放在枕下,而后吃力拉过薄被覆在身上。
她翻身面向床内,闭上眼。
通常她这样睡时,哥哥不大会惊动她,应该不会太早发现才对。
她不想留下任何话。不管留下什么话,哥哥一样苦,何必呢?
现在,她终于明白,她没有抢人姻缘。
从头到尾,她不是抢,只是占用哥哥的日子。从头到尾,她没有机会去抢,去霸住哥哥,时候到了,就是她走的时候。
这样说来,哥哥真正的姻缘应该快到了吧?想必哥哥也不会再苦多久,虽然她有点不甘,但至少她放心了。
难怪送子娘娘始终不送孩子来,原来她不是正主儿,自然不肯把孩子送给她跟哥哥。
她十三岁时,蓝蓝曾说她该去找她心里最渴望的一件事,那时,她一知半解,哪来最渴望的事儿?
一直到她无法跨出八风园的当下,她才明白她最想要的,只是跟哥哥在一块,只是跟七焚在一块。
其他的,她宁愿放弃。
就算不该留,她还是想跟哥哥在一块,她喜欢哥哥,喜欢他啊!
她十三岁那天才发现自己有多喜欢哥哥,喜欢到天天怀着感恩、开朗的心情留在玉春楼内。
不算晚、不算晚,今年她二十,至少她比其它人幸运,有七年的时间珍惜这段感情。
七焚待她好极,明明都是杀人无数的人,却愿意耐住性子,陪着她在一方之地分他们的世界。
哥哥对她情深意重,她舍不得啊舍不得哥哥,哥哥……
她有些发困,意识逐渐涣散。
天下真无她容身之处……现在,她就可以回到属于她的地方了吗?
大兴皇朝这样驱赶她,逼得她无路可走。她认了,在她心里,只要七焚、只要哥哥接受她这外来的人,她便什么也不要了……
哥哥……哥哥……我想见你最后一面……下辈子你等我,让我看着你老去……好不好……
意识终于尽散。
一觉醒来,天黑黑的。她有噗惊诧地看着四周。
这里是她的房间,她还没死吗?
“莺儿?”她叫着。
没有任何回应。
她迟疑一下,发现身子竟然比睡前轻盈许多,不你先前得费尽千苦才能躺回床上。
她一脚踏到地,双眸大张,连忙滑下床。
来回试走好几步,竟然有路可走。
这是怎么了?
她又惊又喜,推门而出的同时,似乎有什么拉扯她的身子,她一时不稳,向前扑了两步,但她不及回头察看这异感,就发现自己竟然踩在八风园内的泥地上。
她不由得满面错愕,惊喜交错、难以言喻。
哥哥呢?她想让他看看,她终究还是能留下了,皇朝还是放过她了,她跟哥哥终于能厮守终生。她要为哥哥生很多、很多孩子,抚平哥哥内心的煞气,要让哥哥跟七焚知道,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对他们天生厌恶的,她还要叫哥哥陪着她走遍天下……
“小姐!”
平静的叫唤,出自不远处。
“谁在那里?”春花偏着头,上前几步,瞧见有名奴人跪在地上。“你怎么不抬头呢?”
这奴婢有点眼熟啊……
“小姐,奴人等你许久,终于等以你了。”
春花见她抬起头,怔住。“姐姐?”正是她幼年时候在简宅被杀死的奴人姐姐。
“小姐还记得我……小姐多年为我菇素,我都收到了。”那奴人感激道。
“……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啊……”春花恍然大悟,激动的神色刹那归于平淡。她轻轻一笑,上前扶起奴人姐姐。“我就说,我怎能走出房呢,原来已经……”
那奴人低声说道:
“奴人知道小姐怕鬼魅,求判官等待小姐归家时,亲自迎回小姐,再去投胎。”
“姐姐,我菇素可不是要你报答啊。”
那奴人只是浅笑道:
“小姐在这世上受委屈了。这世上,太过卑微、太过不公平,小姐乃天生玉胎,这世间不适合小姐,地府判官是小姐舅舅,等回到地府后,小姐必如归家中,再也不受大兴皇朝之限。”
春花应了一声,回头再看玉春楼一眼,有点不舍,只盼哥哥别苦。
蓦地,院子的那头,有人匆匆而进。
她呆住。
那奴人低声说道:“小姐,该走了。五爷天生煞气重,对你魂魄不好。”
“嗯……”她脚步未动,痴痴地看着他。皇朝的老天爷对她还算不错,终于让她见到哥哥最后一面……
“小姐,真的得走了。”
她嘴角轻轻翘起,轻轻来到他背后。他正要推门——
“哥哥,以后你不用这么辛苦了。”她柔声道,笑容渐渐淡去。“我走了,你……保重……再见了,哥哥。”
倏地,南宫朗回身眯眼,注视着寂静的夜色。
他的视线扫过她,并未停留,只觉今晚玉石相击的清脆声音老响在耳畔。没有风,哪来的玉石声?
她闭上眼,转身对那奴人道:“咱们走吧。”
身后的男人不再理会这些幻听,直接推门而入。
“春花?”
不要发现、不要发现……哥哥现在这么快乐,不要这么早发现,至少,等以明天早上……
“春花?你起来,我有好事跟你说。春花?”
她怔了怔,而后抚上心口。
过往春花的日子历历在望,即使她在阴间土地无路可走,但她从不后悔那样的日子,有她喜欢的人、有她爱的男人,还有许多与她无缘的人……
“我……怜君吧,就叫怜君。”她与哥哥从此阴阳分隔,无论往后他喜欢上谁,是不是还记得她,她都希望他失去她的痛能短些。
“好,怜君,过奈河桥吧!”
然后……然后……
第3卷.归乡上
三月初春,绿芽渐现,前几天落了一场小雪,没下几个时辰就让温暖的太阳给融了。
新年新气象,市井间开铺子的生意兴隆,有婚庆的趁著三月好日子办一办,旅商选在三月开始一年的奔波,一时之间,大兴皇朝从冬眠里活了过来。
阳光初露,暖融融的春意洋溢著,在明媚的春天里几乎可以看见点点春光在闪闪发耀著。
一名书生扮相的青年……他确实是个青年,一身雪色半透明绸纱绸的书生长袍,里头也是素白的衫衣,一层层的,至少穿了三层御寒。
他束著黑溜溜的长发,撑著黑伞,走一步退二步,一个上午尽耗在街头的几个摊子前。
这小书生一定刚从偏僻的乡下来,才会像个乡巴佬一样,连个豆花摊子都要停下老半天,对街门可罗雀小饭馆里的老板心里这么想著。
一上午他闲著没事干,就坐在饭馆前的板凳上观察著。
人来人往都忙著事呢,就只有那书生闲逛,而且像个土包子似地走著,非得每个店家都停个几时辰才罢手。
接著,他瞧见那书生眼波一动,移到这头来。饭馆老板早胸有成竹,打算这书生一近身,就问他有没有钱,没钱免谈,霸王餐绝轮不到他头上。
他眼睛可是利得很,这书生逛归逛,却没掏出半毛钱过。
那秀气的书生果然笑咪咪地走来,却是越过正要喝声大骂的老板,惊喜进入隔壁的书铺。
怜君双眼都发光了,连忙收起黑伞,轻轻抚过柜上的每一本书。
真好真好!
阳间就这点好,要什么书都有,不像在地府,一开始他念的都是些地府手则,要不就是什么菩萨经,虽然同样都是书,但感觉就是不一样,后来,他简直倒背如流,还得求其他地府小鬼,看看有没有人烧书下来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