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得稍稍问一下她的意见吧,徐逵孬过,被利用过,被骂过,被耻笑过,但,从未有过这么被迫躺着动弹不得的窘状。

“殿下……于礼不合啊!有人喊道。

此处是大魏的四方馆,专供各国使节与商旅居住的地方。徐直,徐回正是暂居此处。徐回让她吃了药,她病恹恹一天后就‘断气’,她……饿了啊!

“徐学士,你来得真是凑巧啊。李容治哑道。

徐逵闭目,听着他与徐直交谈。

徐直答道:

“我本奉旨召她回国,不料她急病而逝,徐逵一生平顺,临死前有亲人在旁送终,去时也没有疼痛,也算老天给她最后的福气。”

“……这就是她的平顺么?”他停半晌,才又道:“徐逵最后一面,本王还能看得到吗?”

“棺木尚未封上,殿下想见自是见得。”

徐逵意识清明,却有点想笑的冲动。正因闭眼,才听得出人们对谈所包含的感情啊,怎么以前她都没闭眼听过李容治说话呢?

他语气听似激动沙哑,但实则噙着淡淡平静以及些许恼怒,一点也没有悲伤之感,哈哈,哈哈……她心里狂笑着。

纵然他喜欢她,怕也是只有一点点吧。

她没有想过他死不死的问题,但,若然有这么一天,她想,她时时想到他心里定会悲哀凄凉,只盼时光能倒流,只盼自己能分些寿命给他。

是啊,是啊,这就是他跟她之间的差别。徐回说没错,他亲眼见她为头儿付出性命,亲眼见她在丽河为他宁愿等死,像他那般精明的人,怎会看不穿她一头栽下去的性子?怎会不知道她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那样复杂的宫廷给害死?

明明徐回的药,只能让她肌肤上的体温降低,怎么她觉得五脏六腑跟着寒凉起来?

她离开……是不是比较好?就这么假死,隐姓埋名,另寻他处生活。觅一处西玄与大魏的交接处……

她没仔细听他与徐直在说什么,只觉温暖的手指摸上她的脸颊。

其实,她很依恋他的温暖。男人志在朝堂,女人如衣服,她不意外,只是,只是……她总是希望无穷,心死了一次又一次,还在那不如悔改。

“殿下,封棺时辰到了。”徐直说道。

棺木旁的李容治动也不动,指腹来回抚着棺内她冰凉的青丝。她都有些不懂了,既然他没有任何悲哀的意思,来冯吊两眼就好,怎么还不走?

忽然间,她觉得脸颊有热气,心里正古怪着,两片唇辨被吻上了。

徐逵呆住。

“殿下!”

他直起身,正要开口,忽地点点鲜血从他嘴里喷薄而出。

徐逵心里大惊,只觉满面被喷上腥水,是……血?

“殿下!殿下!”灵堂上人心慌慌,足音杂乱。

她听见他呼息不稳,接着,他厉声大喝:

“从今天开始,西玄徐逵就是本王李容治的正妃。今日太子妃,明日就是大魏皇后,谁有这本事自本王眼下带走太子妃,敢带她的尸身离开大魏土地?”

徐逵心里长声叹息。她毕竟有了经验,这血……

是假的啊。

一鸡啼,她四肢微地回温,开始能动弹了。

“拜托了……”她气若游丝道。

有人上前移开没有封紧的棺盖。

她微微一笑:“多谢大公子。”她坐起,伸了个懒腰,看见徐回坐在一角闭目养神。“都累了吧。四方馆外有禁卫军?”

乌桐生点头,一把扶她跨出棺木。

她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华丽的寿衣,哈哈一笑,再抬眼看着乌桐生时,柔声道:

“大公子要回西玄,可趁此机会跟徐直走。我去托她,她冯徐家之力,定能让你撤去奴籍,你就可大展心志,为西玄效忠。”

乌桐生淡声道:

“当日我成乞丐时,无人望我一眼,唯有二小姐尚惦着乌桐生。既是如此,我乌何要为西玄卖命呢?”

“即使不卖命,在自己家乡,总好过流浪异邦啊。”

“家乡么?”他嘴角极难得地一掀,“家乡中除了二小姐外,谁伸出手过?若然能寻得其它温暖之地,自当家乡就是。”

徐逵闻言,心里一跳。明明他在说着自身的写照,她却隐约觉得他在针对她的处境。

他与她的处境,曾有重叠过,她苦苦追念自己的家乡,以为自己断了根,就是天塌地摇,再也不是徐逵了,他却可一手放掉那个背弃自己的家乡……她不如啊。

她弯眼一笑,道:

“既然大公子已有盘算,徐逵就不劝慰了。”她走到灵堂前,看见西玄赏赐的一尺凤凰袍正收妥在堂上,是徐直打算骗李容治她放葬时一块要放入的。

她珍惜地抚措后,跪拜三礼,起身看见徐直正走进偏厅,她身后端着早饭的俾女一见她死而复活,个个惊恐尖叫跑了。

徐直看着她,淡声道:“就算大魏禁卫军围着这里,我也可以另想法子带棺木走,你大可不必复活。”

徐逵坦率一笑:

“如果他来灵堂哭一哭就走,那也就算了,但他动用宫里军队,定会分神在我这里,此刻正是他要紧时,我怎好意思添乱。一尺凤凰袍你带走吧,徐逵无德无能,白收了赏赐后,日夜惶惶,总觉自身未对西玄有所贡献,将来也不会有了。请你转告殿下,从秦大永死后,我时时不安,当日如果再多点心神留意秦大永,就不会导致三皇子重伤憾事,徐逵无颜回西玄,甘愿自我放逐,永不返西玄以责其罪。”

徐直不多作解释,平静道:

“好,你自己保重。”她越过徐逵的肩,看向白幔后的徐回。

徐回撇开头,面色冷冷,眼眸垂下。

徐逵笑道:“我时时大魏不死,哀图大师说得极准,我一世平顺,也不必太讲保重两字。”语毕,她看看地上碎盘跟砸乱的小菜,叹息:“真是糟蹋了。”

心里想透一些事,就饿得慌,徐逵步出灵堂厅门,往厨房走去。正好早起的使节跟商旅一见到她,个个吓得转身就跑。

“诈尸啦!”

“西玄的徐家人诈尸啦!”

“徐逵复活啦!”

“……”她摸摸已经回温的脸颊,想起徐回替她上的白脸妆,一白遮三丑……她也懒得洗掉。她一路走着,四方馆里鸡飞狗跳!人皆逃亡,让她走不下去,但厨房还没到啊!

“出了什么事?开门!开门啊!要是趁机运走棺木,就全把你们抓起来!那扇馆门不停地震动着。

徐逵看看空无一人的院子,只好自己上前去拉门栓。正在拉的时候,听见外头快马停住,临秀问道:

“怎么了?”

“大人,里头在闹事,好像有人在奔走。”

“奔走?莫不是在运棺吧?临秀面色严厉,“还不快撞门……低调点撞门,别太惊动旁户人家!”明明殿下此刻低调,却遭了军队围住四方馆。

他听闻此事,不必等老你询问,直奔太子府,却听殿下淡淡说道:“徐家人来接徐逵的棺木。”

他听得面色大变。才几天,徐逵就死了?他不及见个详细,就被殿下派来此处守着,不得令棺木运出。

“撞!”

徐逵连忙开门,叫道:“莫撞莫撞,这门我赔不起。”

众皆傻眼。

临秀嘴巴还停在那个“撞”字,看见她脸白白地走出来,指着她“你……你……诈……诈……”

徐逵略略一扫眼前禁卫军,还真是满山满谷,让她插翅也难飞。李容治此举又是何苦呢?她微微一笑:

“是,我诈尸了。”

“你回来了。”长身玉立,犹如春阳的男子弯眼笑道,不见他有丝毫惊恐的神情,仿佛她刚自海产楼吃了一面归来的平常。

“哎,我回来了。”她笑。“真是不好意思,教你太子府里的人受惊了。”

“不碍事的。”他上前轻轻搂住她的身子。“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丝织衣衫轻蹭着她的颊面,产生温温凉凉的触感。她犹豫一下,回报似的抱住他。

“殿下……承你钟爱,徐逵对皇后之位……”

“这话暂且不担。”他打断她的话,在她耳边低声笑道:“二姑娘可慢慢思量,你想想,若你为国母,我有行差踏错时,你也可以扶我一把,让当上如你如秦大永之事不再重演,让大魏,西玄皇子不至落得我这般。”

她笑道:“殿下见找小倌就知道,我没什么志气,只要自己男人过得去就好,也不必在千万人之上,他只要全心合意在我身上,我挣活儿养他都成。”

抱着她的男子沉默半天,才柔声笑道:

“我却非成为千万人之上的金龙不可,二姑娘可要早日改正想法才好。”语毕,他退后一步,与她交视。

她往日千般犹豫,召集尽成宁静眉目,不展一温度,琥珀色的瞳仁反映着他的身影,却汪清浅浅昭示着未来路上没有他的位子。

他心里有一丝异常乱调。他深深直视着她,最后俯下头,吻上她的檀口。

她嘴角微翘,并未拒绝。男女间情事他不想沉沦灭已,但也知道,历过,自能分辨对方付出的情意。那日在西玄小倌馆里她对黄公子轻轻一吻,是将心里的黄公子小心翼翼捧在掌心里百般怜惜;前几日在大魏小倌馆里,她对李容治是热情如火的吻着,今天……她依旧热情如火,却少了些什么。

思及此,他又吻吻她的眉心,将她轻搂在怀,寻思片刻,嘴里笑道:

“二姑娘,眼下是关键时刻,要是再发生像四方馆那般事,我会一世遗憾的,你搬来我太子府吧。”

“好。”

第十一章

一个月后,太子府——

一阵冷风灌进,她猛然张开眼。

她翻身下床,配上长刀,心里略不安。

窗外正是暗夜天,无月。

莫名地,她心一跳,感到太子府有些骚动,她推开门,见到圆形拱门外,火光不住闪耀,但没有任何禁卫兵进入她所住的院里。

她举步轻盈,隐入黑暗避开军兵,临秀匆匆自书房出来,他着禁卫兵服……他是李容治身边的人,绝非小兵小卒,她听得临秀吩咐人道:

“快去把衣服拿出来,多教几个高手换了衣服,一块入宫护着殿下。”

她略略迟疑,尾随那人走进另一处,暗地去了一件小兵服迅速换上,再回到那间书房。她手肘轻推窗口,露出一小缝,往内看去,果然是李容治,另一名老人是钱老将军,也就是临秀的父亲。

她见过一、二次,她记得这老人对她“死而复生”不以为然,更对李容治昭告她是太子妃的举止十分不认同。对了,他府里长女是大魏第一美人,画像至今留在太子府里。

那老人道:“殿下此番前去必要格外小心。这一年来看似风平浪静,但难保不会在最后一刻闹出事来。”

最后一刻?她怔住,是老皇帝不行了吗?

李容治速速落笔,嘴里应道:“父皇临召儿臣,儿臣岂有不去见最后一面之理?宫里本王已有布线,你不必担心。”

“宫里?得贤王手里的兵马已近京师,眼下该闭城门,封京师四条大道才是,与宫中何干?大魏宫中不动刀枪,殿下……”

徐达听见廊上有脚步声,她抬眼一看,正好对上庞先生诧异的目光,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匆匆步入书房。

“殿下。”

“这是密令与令牌,先生若见宫里施烟,即可率本王名下兵马入宫。”

“等等,殿下!”老人叫道:“这一步错,全盘输,您将主力放在宫门之外,万一京师……”

徐达听得他们交谈,才知老皇帝今晚是熬不过了。这一年来,前任太子表面没有动静,但私下与已有领地的皇叔密切联络,其他皇子各有盘算,有的心知与皇位无缘,索性得了领地将手上部分军权出去,一走了之;有的与前任太子同盟,就盼得此刻。

大魏皇子再怎么争位,也不会在宫里动上刀枪,此时该防的是京师外的兵马,这是气呼呼的前任老将军坚持的。他笃信前任太子失德也不会得了失心疯,甘冒大魏先祖们不讳,敢在宫里弑未来的主儿。

李容治想法显然与他不同,她后又听得临先生提到一事——

“殿下是皇上亲自册立的太子,大皇子若真有谋位之嫌,必得对天下交代,臣疑他们会假立遗诏。”

“本王心里有数。”李容治匆匆而出。

徐达混进尾随的侍从,临去前回头一看,瞧见那老将军拉住庞先生低声说着:“老夫征战数十年,自是清楚那些小娃子心里是怎么个谋位法,殿下天性聪颖,但毫无经验……老夫跟着去就是……”

徐达不及细听,见到李容治已翻身上马,连忙追上去。

方才他走过的道上遗落个小东西,她赶紧拾起,是当日他送给她的蝙蝠佩饰。她先别走腰间,快步跟上,她挑马上去的同时,又听到他对一名随从道:

“本王离去后,太子府只准出不准进,府里若出了大事,就找庞先生,找不着就直接找徐二小姐,懂么?”

她眨眨眼,她自认有宽广的肩可以给爱人,但她想,她还没有肩厚到可以顶下大魏太子府,李容治是有新机拖她下水,还是只能将最重要的后方托给真正信赖的人?

夜色如喷墨,将天地染黑,今晚没有星月,全仗火把找地。骏马行进极快,却极有纪律,没有发出半点声量。

中途她肩临秀骑着快马加入,追上李容治低语:

“殿下,我眼皮直跳着,想想不妥,将事交给月明,我跟着殿下入宫吧。”

徐达摸摸自己的眼皮。说起来,从小到大她眼皮还没跳过呢,她见过临秀退到禁卫骑士间,看着他发现自己父亲也混入时的瞠目结舌。

夜风冽冽,没有多久,就来到宫门,交了令牌,快骑连过两道宫门,将至第三道时,李容治忽地停马了。

徐达听说骑马入宫,到第三道九重宫门前必下马而入,她本也要下马,但胯下骏马有些骚动不安。

李容治连下马的动作也没有。

“殿下?”主未下马,尾随的禁卫骑兵连动也没动。

“放烟火。”李容治平静道:“把刀给本王。”

徐达暗叫不妙,往钱林秀的父亲瞟去,只见那老人在火光下面色发白。

烟火瞬间飞升,短暂的照亮夜空,顺道将九重宫门后密密麻麻的人影照个隐约。

紧跟着,九重宫门后一把把火炬亮起,如日阳初升,顿时亮光满地。

不是错眼。

宫门后是个个持刀的士兵。

“皇兄,父皇已经归天了么?”李容治淡声问着。

九重宫门后,穿着战袍为首的皇室子孙笑道:

“殿下在说笑,父皇正等着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呢。”

“既然父皇尚未归天,你在宫门之后领着这些人是想干什么?”

“父皇老了,他昏庸,不知你底细,错册立你为东宫太子。儿臣不愿他老人家在身后在大魏史书上留下臭名,自然得为他清除这唯一的污点。”

“我底细?”李容治微笑。“在父皇病重时,你做这些逆天之事,以为不会流传后世么?”

“逆天?李容治!你觊觎金龙皇位有多久了?你陷害我失德!毁我名声、夺我的皇位!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你以为我会窜改遗诏,在父皇身边安置许多人,但,我何须窜改遗诏,我是天命所归啊!

“天命所归?”李容治略略挑眉,语气平和,却隐约带着些许不以为然。

徐达知道他在拖延时间等自己名下的兵马,但……她苦笑,又看了钱临秀的父亲一眼。

这老人家不敢说,她也不能说。

一说了,士气一减,必死无疑。

李容治等了这么久的皇位……谋了这么久的皇位……在西玄忍气吞声,只为在此刻登上皇位啊!

“……父皇昏庸时册立的太子又如何?他老人家不过是大魏历代皇帝里的一名,比得上顺应天命的开过金刀么?金刀在此!李容治,你在大魏史书上将只是个谋位的皇子罢了!”

金刀被三名大魏壮汉扛了出来,李容治眼皮一颤,认出了这把金刀绝非假造,更令他心里暗叹的是尾随在后一名约九尺身量的壮汉,此人皮肤黝黑,正是北塘附近姚国里的百姓。北塘常买该国男子为奴,又称姚九尺或以姚奴相称,大魏因地处遥远,至今尚未有姚奴出现。


此奴肩宽背厚,饥饿时尚可一力抬起两名大魏士兵,何况饱腹时?李容治见此奴轻松持起开过金刀,金刀一挥,竟生起强风来。

金刀杀皇室子孙,免罪。

他闭目片刻,再张开那双无波墨眸时,微笑到:

“皇兄是要扫去眼前的阻碍了?”

“我是为大魏着想,为父皇着想啊!他看不清试试,我只好背着弑杀太子之名让他明白他错误所在。”

李容治仰头哈哈一笑,头也不回道:

“我李容治再次起誓,这是最后一次。李容治登上皇位后,大魏皇室绝不再叫无辜将是为皇位之争而死!众军听令,大皇子失德在前,欲弑太子在后,开国金刀被窃,此番我们战败,大魏国运垂矣。”一顿,他深吸口气,意思悲痛道:“援军将至,若然有人可取得大皇子项上人头,李容治必允他一个心愿!”

刹那间,他身后将是皆称是,气势如虹,己寡他多,两方交会,一时之间竟呈现不败之相。

徐达抽起长刀,策马上前杀人去。

自从杀了第一个人后,她发现杀人时什么都不要想,才有余力避开来人刀剑。她想苦笑啊,她以前老觉得自己无能,为无法加入西玄权力中心而遗憾,现在她却为了想得到大魏权力的李容治在这里杀人。

原来徐直、徐回也不好过啊,如果她的前十九年不曾杀人是为集中在这两年,那么她就一次杀尽,以后绝不再动刀剑。

还来世欢喜呢!她来世做牛做马都不够偿还这些人命!

大魏皇室禁卫军不弱,见机砍了胯下马腿,让李容治这方人尽皆落马。她趁着马匹倾跌时翻身下马,挥刀砍过迎面而来的敌人。

她始终不离李容治附近,当她一见李容治落马时,她弯身避开刀锋,横臂抵着刀面硬挡了砍向李容治右肩的大刀。

李容治心知身边有人代他挡了右侧一刀,但他没有回头,听得一声“殿下”,他心跳遽漏回头一看---

徐达!

她微微一笑,在他耳边将援军不会来的原因低声说出。

清俊的面容顺时凝住,他迅速回复,低声:“别传出去。”

“自然。”

他下意识与她靠背相互支援,挥刀的同时,他寻思着,咬咬牙,眼里抹过不舍,狠绝紧跟在后,他轻声道:“徐达,灭光。”那语气隐隐带着冷意。

她一怔,灭光?那不是……

她回头,正好对上他的眸光,

“你,看得见么?”

“……看得见。”

“好。”他当机立断,推了她一把,挥刀挡住砍向她的刀影。他不再看她,道:“我拦着,你去灭。”

他的意思是,他是众人注目置之死地的对象,唯有她可以去将所有火光灭掉。

忽然间,有人与李容治同步思想,九重宫门后一方火炬灭了,但火炬无数,定要有人相助,徐达深吸口气,朝他笑道:

“养兵千日,用在此刻,我既是一世平安,自能保你全身而退!殿下放心,徐达必不负使命!”她转身即走。

“徐达!”

她回头看向他。

“狠心点!”他厉声道。

她笑了。

“徐达!”他又叫住她。

她微的扬眉。

李容治深深看她一眼,张口欲言,最后做了个口形。

她微笑满面,没再回应,遁入敌军之中。

你保重。

不是你留下命来,而是你保重。此次要逃出生天是难了,他周身一直有人护着,但她可不同……没有援军,能撑多久呢?入宫能带的人本就不多,此刻九重宫门内外成了杀戮战场,却没有其他禁卫军队出现,甚至宫人一个也不见,可见早就被妥善安排好了。

论动武,她远远不如徐回,成为徐家之耻,但那不表示她武力差到极点。如果徐家是神,她的程度只比普通人好一点,所以,她竟出乎意料苟活到灭掉最后一把大火炬。

宫门内外,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大魏大皇子叫着点火。陆续有人点起火来,但不如预先准备好的巨大火炬,只能隐隐约约照着部分的小角落,紧跟着又被灭,就这样点点灭灭。

战场上有人喊着自己人别杀,又有人喊着不管是谁都杀!

她这方,不见五指,只觉周遭有人一直在砍杀。

她呼吸微地急促,攒刀的手心渗汗了,她完全看不见任何人影,迟迟不敢出刀。

她看不见。

黑暗里,她看不见。

李容治岂会不知?岂会不知?在西玄小倌馆里,正因她看不见,才没认出他的身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