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杀人无数,杀人如狂。他杀的都是些邪魔歪道,但是那样的杀戮也是让人胆寒的,不过他自己很快便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会成为武林公敌,所以收敛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低调得让人几乎忘记了他。
之后便建立了北堂山庄,渐渐北堂家便在如今的江湖上占了一席之地,甚至有一统南方的趋势了。
北堂松虽然沉寂了这么多年,可是刚才那一问,浑身的杀气都散发了出来,像一把剑一样逼向夏嘉弦。夏嘉弦向来胆小如鼠,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恐吓,本能便退后了一步。
薛楚就站在她身边,鼓励地看着她,“你那天看见什么了,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薛楚难道知道那晚的事情,他是如何知道的,他那晚是不是躲在暗处,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夏嘉弦不知道那天晚上看到的景象能不能说,说出来会引发什么样的反应。偷偷瞄了眼北堂松的神色,见他正看着薛楚,面色有些冷。
“南碧城那些失踪的壮年不是被三苗族抓了,而是…”北堂松眯着眼睛看她,仿佛下一秒就要上来掐死她一般,她深吸一口气,“而是被北堂家做成了药人!”
“什么?药人!”
“做成了药人,难道就是那种杀不死的药人!”
“不会吧,不可能吧!”
“那种凶残的东西不是早就消失了吗!”
“北堂家不会做出那种事来吧?”
众人都看着北堂松,等待他给出一个答案来。
“我北堂家堂堂正正,自然不会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各位千万勿要听这妖女血口喷人。”
“我那晚在北堂家西边的一栋小楼里看见了那些失踪了的人,他们都泡在血池里,腥臭难闻,他们听见笛声就开始动,就在北堂家西面的那栋小楼里。”
众人听了她的描述便更加的心惊,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北堂松,生怕下一秒那些药人便要涌出来。
北堂松一个个的看过去,忽然竟然笑了出来,“既然各位不相信我,大可去她说的那个西面的小楼看看,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药人,我北堂松向来行事磊落,不怕你们去看!”
那些大侠听他如此说觉得甚是尴尬,可是心里却是顶顶地想去看看,毕竟药人是整个武林的禁忌,二十年前就有邪教利用大批药人一夜间将武林几大世家重创,将武林弄得血雨腥风。
如今若是北堂家真的制造了药人,那么只怕又要有一场浩劫,到时只怕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可是如果真的去看,是假的自然好,怕也会得罪了北堂家,是真的就真的坏了,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恐怕都不能全身而退了。
他们谁也不说去看或是不去看,夏嘉弦自然不懂他们在权衡什么,心里也有些没底,那晚她看那些药人确实是在那栋小楼里,可是过了这么些天还会在吗,会不会已经被转移走了?
“看来各位也觉得这妖女的话不可信,既然如此也就不要再中了她的诡计在这耽误时间了,如何处置还请各位快些决定,维护武林正义本就是我们的责任,还请各位表个态。”
北堂松这段话说得漂亮,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药人的事情,他曾经做出让步,但是没有人要去看,那么以后谁就也不要再提这件事。他又扯上了武林正义这块大匾,仿佛谁若是不按照他的话去做便是违背了武林的正义。
“这事情既然如此严重,我们藏剑门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北堂帮主只管说如何去做,我藏剑门绝不含糊!”这藏剑门一直受着北堂家的照顾,此时正是他们表明忠心的时候,哪里会落到人后去。
“北堂帮主未免有些武断了,俺咋看这娃子也不像是能做出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情的。”说话这人满脸的胡子,却是个天南海北的走镖的汉子。
北堂松不慌不忙道,“这位壮士有所不知,这妖女的娘便是古洛菲。”
这话一说出来便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扔出了一块大石头,古洛菲是谁啊,当年危害一方的妖女,心狠手辣,手下亡魂不计其数,虽然已经沉寂了许多年,可是如今听见她的名字仿佛还能看见那个红衣狠辣的妖女。
北堂松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有其母必有其女,众位不要被这妖女的外表蒙骗了才是。”
接着又有几个门派,几个大侠表示义不容辞,要匡扶正义。接下来形势就更加往一边倒,仿佛为了表现出他们是大侠,所以都争先恐后了起来。
若是说还有几个没表明态度,却也于大局没有什么影响了。
夏嘉弦此时才明白,他们的目的其实一直都是三苗族,恐怕又是为了那劳什子的图。她如今是真的不记得三苗族的寨子在什么地方,她希望别的人也不知道。
“来人,把这妖女押上去!”
北堂松话音刚落便有两人上前来拉夏嘉弦,她谁都不认识,找了许久也没看见长鱼陌,唯一还有些相熟的便是薛楚了。
谁知薛楚此时却是笑了笑,耸了耸肩,“如今我也没有办法了。”
没有办法你刚才给我出什么馊主意,现在把北堂松彻底得罪了,他还不知要怎么处置我啊!
夏嘉弦怨愤地被拖走了,却还是不停地回头瞪薛楚,大有做鬼也不放过他的趋势。
薛楚却一直笑,笑得无辜,而且,有些贱。
“北堂帮主,事情蹊跷还请先查清楚!”人未到声先闻,远处有一个白色的人影迅速靠近,进了才看清是长鱼陌。
他从众人头顶掠过去,落在了高台上,对同在台子上的北堂松拱拱手道,“北堂帮主,在下走访了几个有青年失踪的人家,发现有些人是从今年三月失踪的,夏姑娘那时应该还在安平县,所以一定不会是她所为。”
北堂松不为所动,挑眉道,“长鱼公子有所不知,这妖女即便那时不在南碧城,也是可以让三苗族那些妖人来做这等恶事的。”
“北堂帮主何以如此肯定?”
“南碧城的情况恐怕长鱼公子是不太了解的,难免会被人误导,被人骗,是不是?”北堂松这明显就是说长鱼陌查出来的结果是假的,但却给了他个台阶,只是长鱼陌却并没有顺着台阶下来。
“在下要去查哪一家并未告诉任何人,怎会有人能知道,北堂帮主还是先不要这么早定罪,万一冤枉了无辜的人到时候恐怕也会污了帮主的名声不是?”
北堂松的胡子抖了抖,却没有说什么,只觉得如今的年轻人真是有些蹬鼻子上脸了。
“长鱼公子,你喜欢夏姑娘也总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吧?”
众人循声望器,说话的人却是一直站在下面的北堂瑶,女子的下巴微微抬起,有些挑衅,有些轻蔑。
长鱼陌胸口起伏,终于开口,“在下的确是倾慕夏姑娘,却并没有把黑的说成白的,还请北堂姑娘放尊重些!”
也不知是谁发出了啧啧的声音,接着便扩散开来,众人都看戏一般看着长鱼陌,长鱼陌正想着该如何解释所以便有些分神,只觉京门穴一痛便动也不能动,话也说不出了。
“长鱼公子身体不适,把长鱼公子送到山庄里去好好休息!”
待长鱼陌被带走之后,北堂松理了理衣服,“这本来不过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也不知是如何发生了这么些个波折。今天就把她…”
“把她怎样?”
[正文证据是真的证据]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衫的男子站在人群之外,他的手上缠着白布,白布上沾着些血,想来是受了伤。他的脸有些消瘦,可是眼睛很亮,像是有一簇火苗,这簇火想要把一切都烧干净。
“公孙容!这不是公孙容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人群中发出惊呼,渐渐惊呼又变成了窃窃私语。
公孙容看着不远处的北堂松,眼神像是一把刀子,带着彻骨的恨意。
本来这一切都在北堂松的意料之中,这局本就是为公孙容和三苗族设的,他若是不来才是失败了。可是眼下他却笑不出,因为公孙容手里的那个人,那个人是北堂家的管家。
不过他却也不十分担心,公孙容他现在说的话有谁会相信呢?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弑兄杀嫂之人所说的话吧。
“公孙容你这败类竟然有胆子到这里来!”站在公孙容身边的一个黑衣男子一瞬拔剑刺向他,谁知只听“叮”的一声,那剑竟然断了。
“我不是来找你的。”
没有人看清公孙容是如何出剑的,这么快的剑大抵的确是配得上江湖第一快剑的称号。
那黑衣男子也是小有名气的,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自然不能轻易算完,从旁人腰间拔出一柄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刺了过去,可是这一剑仍旧断在了半路。
“我今天来是要找北堂家算账,若是旁人捣乱,我也绝对不会客气。”公孙容扫了那黑衣男子一眼,那黑衣男子便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再也动不了。
那是怎样一种杀意啊,黑衣男子开始瑟瑟发抖,一滴汗从他额角滑下来,再也说不出话来。
北堂松见状却笑了,从高台上慢慢走了下来,“公孙容你倒是说清楚找我北堂家算什么帐,这没头没尾的可怎么算?”
“公孙家七十八口人命的帐,你北堂家杀了我公孙家七十八口人。”他的声音彻骨的冷,一瞬不瞬看着不远处的北堂松,仿佛下一刻便要冲上去将他撕碎。
“哦?你们公孙家的人怎么是我北堂家杀的,不是你这公孙家的逆子自己杀的么,弑兄杀嫂,这不是你做的么。”
“半月前北堂家匿名送了一批货到公孙家,那箱子里装的都是药人,只一夜便毁了公孙家,所以今天我来找你算账。”这几句话是他咬牙说出来的,每说一句话都要想起公孙家被灭门时的惨状来。
众人又听他说起了药人,心里都有些打鼓,北堂家莫不是真的制造了那阴毒的药人出来?
“什么药人,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说我北堂家做出了药人,可是到底谁能给我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谁会信你,公孙容?”
“证据自然是有,这个人你可认识?”
那管家已经在北堂家许多年,和北堂家交往密切的人多半是认识的,却是不知公孙容要做什么。
北堂松伸手捋了捋胡子,“这是我北堂家的老管家,前些日子说是年老要返乡,怎么,他还和药人有关?”
“当然有关。你这管家恐怕不是年老返乡,而是躲避风声去了,我在出城的关卡找到他,然后找到了你所说的证据。”
北堂松一惊,药人被公孙容发现后他就将和药人有关的线索都销毁了,这管家之所以留着一来是因为他十分忠心,二来是因为北堂家的几件重要的事情还由他把持着,难不成真的被公孙容发现了什么?
即便是北堂松心里想了这么多,面上依旧是笑着,“那我倒是要听听到底是什么证据,是不是你心口胡诌来诬陷我北堂家。”他眼睛扫过众人,十分坦荡的样子,“今天也请大家共同听听,日后有这类的言论也请大家站出来给我北堂家正名。”
公孙容身后走出个佝偻着背的老人,那老人颤悠悠地来到众人面前,指着那管家道,“就是这人掳走了我儿子,我亲眼在巷子里看见的,就是他。”
那老人的声音沙哑,听起来很荒凉,而他说出的话更是让众人一惊,如今该是相信谁?
“老管家,你倒是说说这事怎么一回事?”北堂松笑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嘴型说的却是,你的家人。
那老管家身体像是秋天里的落叶,眼中满是祈求,可是北堂松不为所动。
权衡,舍取。
“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抓他的儿子,苍天可鉴!我是冤枉的!”他又抬头看了北堂松一眼,得到了北堂松的承诺之后便以决绝的姿态撞向了旁边的石头,公孙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立时血溅五步,命丧黄泉。
“公孙容你逼死了我的老管家。”
这情况虽然在公孙容的意料之外,可是他竟然只觉得心灰意懒,“不是我,是你。”
旁人都是在看热闹,看到如今这情形都不知如何应对,但是相信北堂松还是公孙容这个问题却没有太多的犹疑,毕竟人人都知道公孙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几个和北堂家交好的人自然帮着北堂家说话,剩下的人也不过是观望罢了。
北堂松眼中已经满是胜利者的神采,“你还有什么证据要快些拿出来,不然武林同道们可就当你是在诬陷了。”
公孙容已经笑不出来,他看着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看着他一直向往的江湖,原来就是这样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蓦地他笑了,笑得有些凄厉。一只手抚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手的主人竟然是刚才那老人的,老人从脸上揭下了面具,背也挺了起来,眨眼便换了一个人。
“二弟。”
公孙容止住了笑,看向身旁的男子,心里更加难过,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的暗下去。
公孙清抬起头对众人拱了拱手,也让众人看清了他的脸,虽然苏步已经医治了半年时间,可是那些伤痕也只是稍微浅了一些,看起来很是恐怖,可是若是细看还是能看出大致的轮廓,能看出他是公孙清。
“这不是公孙…”那人的话并未说出来嘴便被他师傅捂住了,他不明所以地看他师傅,却被他师傅狠狠地瞪了一眼。
之后再也没有人说话,这样的沉寂有些压抑,公孙清依旧微微笑着,“半年前公孙家出事,在下身受重伤被苏步所救,今天在这里想告诉诸位到底是谁灭了我公孙家。”
北堂松脸色稍变,众人脸色各异,真像是一场大戏。公孙容想笑,可是他笑不出来,他只能站着看着。
“我们怎知你是公孙清,这天下长相相像之人不计其数,谁知公孙容会不会找一个相似人来蒙混?”北堂瑶站到了公孙清面前,轻蔑而讥讽地笑着。
公孙清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抖却很快镇定下来,他甚至对北堂瑶笑了笑,“你说的也不过是猜测,难道北堂姑娘就这么不希望在下活着么?”
北堂瑶见公孙清那样无动于衷的样子,觉得自己仿佛打在了棉花上,“怎么会,若是公孙清活着也能证明我北堂家是清白的,就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看来你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我是公孙清了?”
“不是我们不承认,而是你本来就不是公孙清。”

48、他此时是一柄剑 ...

公孙清多想趁这个机会还公孙容清白,可是今日是没有可能了。他拍了拍公孙容的肩膀,“如今道理怕是讲不通了,公孙家已经没有了,但是北堂家还在,他们顾及着自己的利益,不会有人站出来说话了,你杀过去,把那个你认定的人救出来,然后咱们就离开。”

公孙容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他想公孙清心里应该是苦涩的,因为他活着却没人承认他活着。

也许他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苦楚,所以如今这点苦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公孙容抬起了剑,声音清冷,“挡我者死。”

他抬步往前走,人群让出一条路来,他们都在观望,找最有利于自己的位置。

可是也有人挡在前面,他们想一战成名,或者他们是站在北堂家一边的。

公孙容却没有停,他的眼睛只看着前方,谁挡住了这条路他的剑便指向谁。

寒光一闪,一人捂着手臂断开的地方哀号着倒了下去。

而公孙容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无,遇人杀人,遇神杀神。

挡在他面前的人越来越多,终于完全挡住了他的路,他抬头看了看天,眼神愈加的凌厉,这种凌厉中掺杂了些许绝望。

“我以为这世间终究是有公平正义的,终究会还我一个清白,原来这些都是没有的,罢罢罢,这些东西既然没有,那便不去奢求,从今以后我公孙容便是一个坏人,坏人!”

剑气横扫,离得近的人都被伤到了,这样的剑气恐怕只有绝望到一定的程度之后才会被激发吧!

再也没有人能挡住他,他整个人就是一柄剑,沁了杀意恨意的剑,与之相遇,非亡亦伤。

北堂瑶想,夏嘉弦这张牌还在手里,所以并不惊慌。她趁人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绕回了高台,可是台子上哪里有夏嘉弦,她刚才看还在,怎么一眨眼就不在了?

一个大活人竟然能凭空消失了吗?

公孙容现在已经杀红了眼并没有发现,可是公孙清看清了,他甚至看见了上一刻夏嘉弦是如何消失的。

那高台忽然开了个巨大的洞,她掉了进去,看北堂瑶的神色这应该也在她的意料之外,他又看看公孙容,眼中的神色是落寞而怜悯的。

他的信念大概在这一天这一刻毁灭了,他再也回不去他的江湖。他从小看到大的弟弟,这一刻也是绝望了吧。

可是他只能看着,看着他弟弟的梦碎了一地,看着他弟弟坠入了魔障里找不到出路。

“二弟。”他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公孙容却好像忽然惊醒了。他愣愣看着手中的剑,上面沾满了血,他的周围都是断裂的肢体,他竟然已经杀了这么些人了么…

“二弟,我们走吧。”公孙清满是伤痕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清浅的笑,对他伸出了手。

公孙容看看高台又看看公孙清,然后转身朝公孙清走去。他的脸上已经空白,眼神空洞,仿若行尸走肉。

可是没有人敢再去拦他,人群潮水一般退后让出一条路来。

北堂松哪里能让他如此轻易离开,挥了挥手立刻便又有北堂家的死士围上来。公孙容脸色不变,他甚至没有停,仿佛他的面前根本就没有人。

他往前走一步,那些人便往后退一步,他们先前见了那样疯狂的公孙容,现在还心有余悸。

北堂松袖中滑出一枚暗器,他微敛心神,刚要射出去,手却一麻,那暗器竟然被生生削去了一半!

北堂松脸色不好,却还是收了手,放任两人离开。他想,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目的已经不同了,是不是就到了该分开的时候?

公孙容的伤很严重,若不是来之前用了药恐怕根本撑不住。如今刚离开不久药力就过去了,他满头满身的汗,手脚都在颤抖,也许是疼的,也许不是。

“哥。”苍白干裂的唇瓣动了动。

“怎么了?”公孙清将他的手臂架到自己肩膀上,眼睛却看着前方的路。

“哥,我是不是杀了很多人?”

“嗯。”

“那我死了之后是不是要下到地狱里去?”

公孙清没说话,他知道他的弟弟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他却不能做些事情来慰藉他。

两人相互搀扶着在这条孤寂的路上走着,说不出的悲凉,谁也不能救赎,也不想谁来救赎。

忽然开始下雪,不冷,却有些凉。

公孙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飘了起来,没有了感觉,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不真切,“哥,我如果下了地狱是不是就见不到爹娘了,因为他们都在天上啊!”

男子没有回答他,而是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天空。天空仿佛一个没有尽头的灰色的洞,把人吸进去。他那双已经很旧的靴子踩在刚刚融化了的雪上,沾染了些黑色的泥土。

等他低头看向他已经陷入昏迷的弟弟时,脸色温柔,仿佛是冰雪初融春天已经来到。

“我怎么会让你下到地狱里去,若是要下地狱,那个人也会是我。”

公孙容醒的时候浑身都在疼,床前的柜子上放着一杯水,还是温的,他想伸手端起那杯子,可是因为手上都是伤,竟然连拿起那杯子的力气都没有,手一抖杯子“哐”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门恰好这时被人打开,公孙清没想到他这么快醒过来,“要喝水吗?”

公孙容觉得昨天发生的那些事都想是一场惊悚的梦,他宁愿相信那是梦,可惜他手上那些新添的伤口告诉他,那不是梦。

公孙清倒了杯水递给他,“喝了吧。”

公孙容换了身粗布衣裳,易了容,下了楼。

大厅里坐着几桌人在吃饭,留着八字胡的掌柜在柜台后面算账,正是波澜不惊的寻常午后。他去点了两盘小菜,然后坐在柜台前的桌子旁等。

掌柜的算完帐抬头看见了他,十分和善地笑了笑,“看客官面生,该是来南碧城做生意的吧?”

公孙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第一次来也不知南碧城的行情,倒卖药材折了本。”

那掌柜脸上现出几分同情的神色来,安慰道,“怪也只怪客官你来的不是时候,这会儿南碧城正乱,怕是人们也没有什么心思做生意了。”

公孙容满脸愁苦,竟真的像极了折本失意的商贩,“可不是,以前一直也没听说南碧城乱,谁知来了竟然遇上十三盟和北堂家交恶,又有什么叫三苗族的祸害百姓,弄得人心惶惶,哪里有人要做生意。”

“唉,可不是,以前也不过是听说三苗族的人擅使巫术,可是也没真的发现他们真的在害人,如今只盼望武林正派快些把这事解决了,否则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哪里还能安心过日子?”